[古典仙俠] 超級強化天師 作者:墨非 (已完成)

 
li60830 2017-11-30 18:55:42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42 109809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1 18:48
【一百六十七、柳婭的下落】
看著殘破不堪的船身,陳朔更加確定這艘是龍昆的座船。

楚庸三兩下將殘骸拆了開來,灌滿泥沙的船艙裡還有幾具屍體,從身上的服色來看,應該都是白水教的幫眾。沒有龍昆,也沒有柳婭。這不但令他大大地鬆了口氣,也讓關天養笑了出來,道:“看樣子柳姐姐沒事……”

陳朔很想說'生不見人,死不見屍,誰也不能保證沒事',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強笑道:“但願吧……”

船沉在了這裡,那龍昆和柳婭也很可能是在這一帶上岸的。

可一場大水之後,方圓百里都屍橫遍野,一片荒蕪,哪裡去找人呢?任他陳朔平時機智百出,此時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關天養道:“要不這樣,我和楚大平庸過江去找,你在這邊找。有了線索就用千里鶴傳遞。如何?”

陳朔道:“好,這會子天已經快黑了,明天一早我們就分頭行動。”

吃過晚飯後,關天養就在江灘上開始祭煉法寶。他除了還要給自己弄一件防禦性能不錯的袍子外,還要一雙加持了【疾風符】的鞋子。

這些都是小巧玩意兒,再加上關天養的手法越來越熟練,要不了多少功夫就煉製完了。除了袍子成功強化為凡品一階的法寶外,鞋子和腰帶都因為原先煉製的材質就太差,所以還是法器。但關天養要的並不是它們的品質有多高,而是符籙附加的屬性。他現在的實力太差,只能用法寶來彌補,要不然遇著一個稍微強勁點的對手,那就只有引頸待戮的份。

煉完之後,他就問陳朔想不想要什麼。

陳朔見他滿滿噹噹給自己弄了一身,很是艷羨,道:“要不,你也照著你身上的給我來一套?”

關天養道:“我身上的?這可​​都是根據我自己的需要來煉製的,穿你身上就未必合適了!”

陳朔就問他身上都帶了些什麼,隨便湊合兩件就是了。

關天養就道:“哪能隨便湊合呢?這樣吧,等找到柳姐姐,回九夏城後我再給你弄一套好的。”

陳朔就嗯了一聲,望著籠罩在夜色中的大江出神。

關天養忙完之後,又練了一會兒劍術,就回帳篷去睡覺了。

第二天一大早,關天養吃過早飯後就與楚庸一起過江去了。

楚庸直接踏浪而行。關天養則要藉一塊小木板。

飛馳在大江之上,關天養竟忍不住一聲長嘯,高聲大笑道:“這可比地上狂奔疾馳都還要過癮呀……”見楚庸腳尖輕輕地浪頭一點,身子就借力彈起,如同飛鳥般向前馳出十餘丈,既輕盈,又優美,他心下很是羨慕,暗道:“我何不也試試呢?”腳尖一挑,將木板挑到二十餘丈前,然後腳尖在水面一踏,身子藉著水的浮力向前疾衝了數丈,眼見力道將竭,又在浪頭一踏,繼續借力前衝。到第三次時,腳麵已經被水浸濕,換氣騰挪也不如前兩次如意,心知自己的修為還差,做不到楚庸那樣從容,只得重新在木板上借力,這才不至於落水。

楚庸見了,道:“別太強求自己了。做任何事情都有個過程,一蹶而就是不可能的!”

關天養吐出胸中的濁氣,道:“我剛才又悟到了一點!”

楚庸問是什麼。

“速度的基礎!”關天養道:“那就是強大的體力。一旦體力耗盡,別說是閃電般的移動,就連動一根手指頭都不能!”

楚庸道:“本來就是,怎麼能說是悟到了呢?”

“以前我還真沒有意識到這一點。看來接下來又得想法子鍛煉體力!”說完,忍不住搖頭嘆道:“速度、力量、堅韌,缺一不可,劍修還真不容易。”

楚庸道:“這世上就沒有容易的。你也應該知道,劍修的第一基礎就是堅韌,沒有強大的體力和防禦,任你有再快的速度,再強的力量也是白搭。可你卻是先選擇速度,然後是力量,最後才是堅韌,完全搞反了。”

關天養道:“是呀,反了。回頭我得把祭煉在內甲上的【詐屍符】給去了,那東西確實用處不太大,重新祭煉一個【歸元符】上。”

楚庸道:“這倒是不錯的主意!”

說話間,二人已經上了岸。看了泥沙遍地,狼藉不堪的江灘,關天養回望了一眼對岸,見輕霧濛江,什麼也看不見了,就道:“你說,咱們該往哪邊找?”

楚庸看著地上道:“順著泥沙的走向找!”

“泥沙的走向?”關天養看著地面,不解地道:“這是什麼道理?”

楚庸道:“泥沙的走向就代表了大水的走向,這都不懂麼?”

關天養恍然,道:“看來還是書讀得多好呀!要不要告訴二狗子一聲?”

“以陳朔的腦瓜子,根本不用提醒!走吧……”快步跑了出去。

快到中午的時候,兩人一無所獲,關天養正準備發信息問陳朔情況怎樣了,千里鶴就亮了起來,浮出一行字:快來野雞渡。

信息是陳朔發的,顯然是在野雞渡發現了什麼重要的線索。關天養就問道:發現了什麼?

陳朔回道:龍昆大哥的屍體。

關天養心下一震,驚道:“龍昆大哥死了?!”

楚庸問明了情況,就道:“看來不止這些。野雞渡就在大江對岸往北五十里處,那裡也是白水河的上游。怎麼也不可能被大水沖到那裡去呢?”

關天養道:“這事誰說得清呢?”分了一隻凌空虛渡給楚庸,又告訴了咒語,道:“走吧,別讓二狗子等得太久了!”兩人便一前一後飛了起來,朝著野雞渡而去。

身在空中,關天養和楚庸總算明白了龍昆怎麼會被大水沖到白水河的上游去,原來往下不到十里就是鬼門山,大江在這裡拐了個急彎。大水來時,被鬼門山一阻,一部分衝出鬼門,另一部分則被堵了回來,朝著地勢較為低窪之處漫了過去。但野雞渡和大江這一邊中間還隔著鬼門山,大水既沒能漫過鬼門山,又是怎麼把龍昆的屍體衝到野雞渡去的?

關天養和楚庸費了一番功夫才找到已經被大水沖得面目全非的野雞渡。陳朔就在渡口後面半山腰的涼亭裡。關天養快步跑了上去,問道:“在哪?”陳朔指著亭子後面的坡下道:“就在下面!”

關天養很是有些奇怪,問道:“你是怎麼找到這裡來的?”

陳朔從懷裡摸出一些破碎的衣衫和一隻女鞋,道:“跟著它們找過來的?”

關天養吃了一驚,道:“這,莫非這是……”

陳朔道:“是,這就是柳妹的……我順著泥沙的走向一路找過來,在那邊山下的樹林裡發現了鞋子,然後一路找來,又發現被樹枝掛爛的衣衫。後來,後來就在這亭子下面發現了龍昆大哥的屍體……”

關天養不解地道:“龍昆大哥怎麼會死在這裡?”

陳朔道:“我也想不明白。楚大哥,你見廣識博,或許你辨出一二!”

楚庸嗯了一聲,就順著山坡跳了下去。

龍昆的屍體並沒有被水泡過的痕跡,也保持得很完好,從死時的姿勢來看,應該是從坡上滾下來的。

楚庸將龍昆的屍體翻了過來,只看了一眼就驚道:“蠱毒!閃開!”身上的劍氣頓時大盛。

關天養的反應極迅速,拉起陳朔,縱身退了開去。然後就見龍昆屍體的眼睛、鼻孔、嘴巴和耳朵裡飛出細若蚊蠅的黑色蟲子,撲向了楚庸,卻都被劍氣絞得粉碎。遠遠地看似,竟似從龍昆的屍體裡飛出了數道黑煙,將楚庸死死地圍住了。

茶盞功夫後,楚庸身上的劍氣才漸漸黯淡了下去。關天養心有餘悸地問道:“什麼情況?”

楚庸道:“已經沒事了!”

關天養這才和陳朔跑了過去。原來壯碩的屍體此時已經乾癟了下去,只剩得一層皮蒙在骷髏架子上,看上去極是恐怖。

陳朔驚問道:“怎麼回事?”

楚庸搖了搖頭,問道:“剛才你沒動過屍體吧?”

陳朔道:“沒有。我見龍昆大哥死在這裡,心下很覺得詭異,便四下里去找柳妹了,還沒來得及動!”

楚庸道:“幸好。要不然這會子你也被蠱蟲吃得只剩下骨頭和人皮了!”

陳朔道:“這,龍昆大哥怎麼會中了蠱毒呢?”

楚庸眼神閃爍,看關關養道:“你說呢?”

關天養道:“我怎麼會知道?”

“這蠱毒應該是南華老怪下的!”

關天養失聲驚呼,道:“你是說,是說……”

陳朔緊緊地拉住他,問道:“誰又是南華老怪?”

楚庸道:“南華老怪自稱南華老仙,真名實姓也無人知曉。原本隱匿在南疆蜈蚣嶺修道,幾年前不知因何北來,仗著其蠱毒的詭異和防不勝防,著實乾了不少的大事,也結了不少的仇家。”說到這裡,轉眼看著關天養道:“那天他向你索要宋家祖傳秘寶,怕不單純是受了歐陽琪的蠱惑! ”

關天養道:“你的意思是說,他本來就是為了宋大叔家的祖傳秘寶而來的?”

陳朔卻是滿心不解地道:“你們到底在說什麼?”

關天養就把那天的遭遇說了,道:“如此看來,定是龍昆大哥和柳姐姐偶然撞上了南華老怪和歐陽琪,歐陽琪又識得柳姐姐,便慫恿南華老怪殺了龍昆大哥,後挾持了柳姐姐……也不對呀,那天我們可沒有看到他們有帶著柳姐姐一路。”

楚庸搖頭道:“那就不好說了。但龍昆必然是死在南華老怪手裡的!”

陳朔頹然坐倒在地,欲哭無淚,抱頭叫道:“柳妹怎地這般命苦呀……”

關在養安慰道:“你也不要太悲觀了,興許柳姐姐沒事呢?”

“怎麼可能沒事?”陳朔一跳而起,道:“龍昆大哥死了,柳妹下落不明,生死未卜,我,我……”

關天養道:“你先冷靜下來,好不好?”

陳朔只差沒有跳了起來,叫道:“我冷靜不下來。我怎麼冷靜得下來?換成是……換成是你,你又冷靜得了麼?”

關天養道:“我是冷靜不了。但你不是我,你是陳朔,你向來就是我們這幾個里最冷靜的。若連你也亂了,那咱們還怎麼找回柳姐姐?”

陳朔呼哧呼哧地喘著氣,顯得很是狂躁不安。

關天養道:“我們遇見南華老怪和歐陽琪是在四天前,而發大水又已經是七八天前的事情了。這就說明南華老怪和歐陽琪先是遇著柳姐姐和龍昆大哥,然後再去的九夏城。”

陳朔腦子飛快地轉動了起來,道:“你是說……他們有可能把柳妹挾持到了九夏城?”

關天養道:“除了九夏城他們還能把柳姐姐安置在哪?挾持柳姐姐的的目的顯然是為了宋大叔的家傳秘寶。”

“既是為了宋家的祖傳之寶,為什麼不找上門……哦,我明白了,定是靈泉山即將出世的異寶又吸引了他們,以至於暫時沒來得及顧上這一頭?”陳朔的領悟能力到底很強,很快就悟透了關鍵,道:“若是這樣,那我們就得趕緊回九夏城去。萬一他們找不到我們,就有可能……”

關天養道:“不錯,正是這樣!”

掩埋了龍昆後,三人也顧不上歇息,直奔九夏城。

沒車沒馬,光靠著兩條腿和【神行符】,趕起路來還不是一般的遭罪,到第二天天黑之後,三人這才望見九夏城的東城牆。

以往隔著一二十里就能看到九夏城通天的燈火光芒,今晚卻是到了近前,也只看到有死城般黑寂的九夏城。

望著沒了燈光的城門樓子,關天養擰著眉頭道:“不會連官軍也逃了吧?”

陳朔道:“天才知道。也不知道城門關了沒有!”

城門非但沒有關,反而還洞開著,往裡張望,黑洞洞,烏漆漆的,好像魔鬼的巨口。

楚庸道:“看這情形,官軍該是撤走了!”

關天養道:“你不是說官軍不會輕易撤離麼?要不然朝廷會問罪的!”

楚庸:“是,朝廷有製度,守牧一方的官軍棄城而走視同叛逆。除非是遇到了他們也無能為力的災禍,那又另當別論了!”

說話間三人已經進了城,舉目四望,才發現九夏城街市已然面目全非,到處都騰騰地冒著青煙,既像遭遇了一場空前的大地震,又像是被天火焚城了一般,令人不敢相信這就是三楚第一都會,擁有著兩百餘萬人口的九夏城。

“怎麼會這樣?”陳朔哀叫道:“難不成是官軍撤走的時候還放火燒了九夏城?”

楚庸道:“斷斷不會。看這情形,該是靈泉山里的那東西又鬧事了,然後修行者們趁火打劫,九夏城遭了魚池之殃,才毀成這樣!”

關天養滿心懷疑地道:“會嗎?”

楚庸道:“九夏城又不是頭一個因異寶爭奪而遭災的城市,也不會是最後一個!”說著,一聲嘆息,道:“好在百姓們都逃得快,要不然九夏城當真變成了人間鬼域,慘不堪言!”

關天養和陳朔對望了一眼,卻也找不到話來說。

九夏城都毀成這樣了,南華老怪和歐陽琪必然不會呆在城中,那他們又會去了哪呢?

從東門到棲鳳街有好幾十里的路,走了將近一個時辰,非但沒看到一個活人,連個活的東西都沒有見著。

棲鳳街被毀得不成模樣。天下樓也塌了,知真齋不見了,奎元閣成了一片焦土,就連幽靈宮所在也被燒成了光架子。

陳朔慘哼一聲,叫道:“完了,什麼都完了!”一跤撲倒在地上,顯是連想死的心都有了。

關天養儘管也倍受打擊,心情在陡然間像懸掛了千斤重物似的,沉重得不堪其負,但還是強自振作了起來,吸了口焦臭不堪的空氣,道:“也不盡然。只要人還在,那就不算完,遲早有一天都會重建起來的!”

正說著,一道紅光從西邊飛了過來。楚庸驚道:“有人來了,小心!”拉起楚庸,躲進了廢墟里,又叮囑二人趕緊給自己貼上【詐屍符】。

紅光轉瞬就至,其後尾隨著五道清光。紅光本來飛得極快,在飛到棲鳳街上空後,不知道被什麼一阻,頓時慢了下來,然後就見數道光華朝著紅光疾襲而去。

紅光立即祭起個大羅盤應對,奈何對手太多,又都是硬點子,沒得幾下,羅盤光華就黯淡了下去,顯是遭到了重創。

“卓雁翎,你還想跑麼?”

說話之人正是羅素。

關天養抬頭望天,見羅素的長鞭'遊龍'當真像遊龍一般盤旋蜿蜒,像牢籠一般將紅光中的卓雁翎困在其中,使其不能靈活地閃躲。

“嘿嘿,要取卓某人的命可沒這麼容易……”話還沒說完,就悶哼一聲,從空中摔落了下來。長鞭'遊龍'尾隨而至,將圈子收縮得越發的小了。

卓雁翎就摔落在距離關天養三人藏身之處不遠的街上,他單膝跪地,上身前傾,哇地吐出一口鮮血,然後對圍上的五人恨恨地道: “乾陽子,虧你也算號人物,竟然偷襲!”

乾陽子哈哈笑道:“對付你這等邪魔外道,也用不著講究什麼光明正大!看劍!”祭起長劍,化作一道紫光,直取卓雁翎面前。

卓雁翎怒吼一聲:“好!”祭起羅盤護在身前,口中念動咒語,霎時間,羅盤紅光大盛,周遭的廢墟竟都燃燒了起來。可見紅光有多炙烈了!

關天養取出三粒【上清化毒丹】分了,又拿出三道【寒冰符】貼了,這才感覺好些。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1 18:49
【一百六十八、廢墟之上的戰鬥】
羅素的'遊龍'已不知伸展得有幾十百丈長,將卓雁翎包圍得死死的,並還在拼命地擠壓其防禦空間,只留下了少許空間供同伴們攻擊。

羅素的傷勢顯然沒有復原,而乾陽子又受了傷,另外三人實力明顯又差著一籌,在以五打一的巨大優勢下,竟然還是拿不下受傷的卓雁翎,由此可見紅蓮宗赤焰堂的副座主還真不是浪得虛名。

卓雁翎所用的大羅盤雖然只是靈品二階的法寶,但卻能抵住了三件靈品和兩件凡品法寶的圍攻,足見其十分的不凡。關天養看在眼裡,暗暗點頭道:“紅蓮宗的護身法寶確實有過人之處,其防禦能力當真也稱得上的罕見。也不知道用的是什麼材料和法陣煉製的。一件好的法寶,先天上佔盡了優勢,後天的品階就算差了些也不會影響其威力……”

卓雁翎突地咬破舌尖,將一口精血噴在大羅盤上,霎時間,紅光變得前所未有的炙烈,竟灼得羅素的長鞭燃燒了起來。羅素大驚,大叫道:“回來……”探手一招,'遊龍'化作一道青光飛了回來,羅素用手一捋,這才將滅了火勢。

乾陽子不由怒道:“羅兄,你這是乾什麼?”原來他的雷法眼看就要準備完畢,卻因為羅素收回了長鞭,致使卓雁翎有了更充裕的閃躲空間而失去了準頭,不得不收了回來。

羅素哼了一聲道:“放心吧,這魔頭今晚逃不掉!”

卓雁翎嘿嘿地笑道:“想留下卓某,你們怕是也得付出不小的代價!”紅光閃過,手裡又多了一柄圓弧形的長刀,搶先一步朝著羅素攻去。

五人當中無疑數羅素最強,只可惜羅素的傷勢未復,乾陽子又遭人偷襲受傷在先,要不然豈有拿不下一個卓雁翎的道理?

羅素見卓雁翎攻來,長鞭一抖,舞成一面盾牌擋在身前,接下了卓雁翎的攻擊,鞭梢似蛇頭一般,或點、或刺、或撩、或纏,朝著卓雁翎一通搶攻。

乾陽子見羅素又將卓雁翎纏住了,知道機不可失,大聲喝道:“諸位道友,誅殺此魔在此一舉,萬不可鬆懈。上呀……”又將長劍祭起,挾著嗞嗞閃爍的紫色雷光飛刺向了卓雁翎。另三人也各祭起法寶,搶攻了上去。

十幾招後,卓雁翎越來越委頓,拼著挨了羅素一鞭服下了一把丹藥後,高舉長刀,大吼一聲,朝著五人中最弱的中年道士斬劈了過去。中年道士深知自己​​是萬萬接不下卓雁翎拼命一擊的,大駭之下,縱身飛退。沒料到卓雁翎這一擊不過是虛招,見羅素來救,長刀脫手朝羅素擲去,然後在大羅盤的保護之下,朝著乾陽子撞了過去。

羅素沒料到卓雁翎竟會使出這樣一招,大驚。乾陽子見狀,也驚呼道:“羅兄小心……”見卓雁翎朝自己衝了過來,大喝道:“好賊子……”將全部修為聚於劍上,朝著卓雁翎後心刺去。

砰的一聲大震,卓雁翎含憤一刀擊在了羅素的鞭盾上,兩件靈品的法寶當場毀損。羅素的長鞭斷成了一截一截的,卓雁翎的長刀被崩得滿身缺口,最後還在地上摔在了兩段。

法寶毀損的那一剎那,兩人同時噴出一大口鮮血。羅素連連朝後退去,委頓坐倒。他是正面對著卓雁翎的,見此人臉膛和眼瞳突然變得血紅,頓時大驚,叫道:“小心,【天魔解體咒】……”只可惜還是提醒得晚了一步,乾陽子的長劍刺在了卓雁翎的後心,轟的一聲,卓雁翎整個兒爆了開來,瞬時將乾陽子和另兩名道士炸得粉碎,連元嬰都不曾逃得出來。

卓雁翎以【天魔解體咒】殺了乾陽子三人,元嬰化作一道紅光望南而逃。

羅素再受重傷,連動彈都不能夠,哪裡還能夠追擊?只得喊道:“王道友,快追,萬萬不能讓這魔頭逃了……”那僅能倖免的道士已被嚇得六神無主了,哪裡還敢追?見羅素喝斥,反倒駕起遁光逃了。

羅素長嘆一聲,連連嘔吐起了鮮血來。

關天養正準備出去收拾殘局,就听空中有人喊道:“師父,師父……”循聲望去,一道紅光從天而降,不是張天渝又是誰?

正所謂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在從楚庸口中得到害死宋奕全家的就是此人後,他是恨不得生吞活剝了。

張天渝看著滿地血光,慘叫一聲:“師父……”然後盯著羅素,眼中凶光大盛,道:“你這臭道士,害死了我師父,小爺今天要你的命!”祭起飛梭,朝羅素眉心之處刺去。

關天養見張天渝行斷,越發的怒不可歇,大喝道:“納命來!”一個【逐日】衝到羅素的面前,揮劍就斬向閃爍著紅光的飛梭。

楚庸大驚,叫道:“不可……”也是一個【逐日】搶到關天養的身前,揮劍撩開了張天渝的飛梭。

關天養見狀,大怒道:“你幹什麼?”

楚庸道:“你的修為和他差得太遠,接不下來的!”

關天養才不管呢,叫道:“我非親手殺了他不可!”又是一個【逐日】衝到張天渝面前,揮劍直取其喉嚨。

張天渝招回飛梭,順勢一擋,關天養就感到一股強大的赤焰之力如海嘯般湧來,竟將他高高地拋起。

楚庸縱身抓住他的后腰,將他拉了回來,道:“我說了,你不是他的對手!”

關天養這才知道自己確實不是張天渝對手,只是冷哼一聲,盤算著如何才能殺死張天渝。雙眼因充血漸漸變得通紅,恍似被惡鬼附身了似的,極是怕人。

“是你?!”張天渝的目光落在關天養身上,然後又看著楚庸,道:“你又是誰?”

楚庸道:“一個你不是對手的人!”

張天渝嘿嘿地一笑,道:“我不信!”手一揮,飛梭就朝楚庸當面射來。

楚庸揮劍一撩,瑩白的劍氣劈中了飛梭,砰的一聲,飛梭爆出一蓬赤色的光華,掉落在地。張天渝面色慘變,饒是他強忍著,一口鮮血還是是噴了出來。

“你,你是'破天劍'楚庸?!”張天渝很是彪悍,即便法寶被毀,元神受到震動,氣息完全紊亂,依舊鎮定自若。

“還算你有點眼光!”楚庸道:“是不是不服氣?”

張天渝道:“不,服氣得很。敗在你手下,一點也不冤枉!”說話間,身影陡然虛化,像倒映在水面的影子,隨著漣漪蕩漾,越來越淡了。

關天養大叫道:“不好,他要跑!”疾衝了過去,哪裡還有張天渝的身影?

楚庸道:“紅蓮宗的【天遁鏡】,除非你事前設好禁制,要不然是攔不住的!”

關天養唉地嘆了一聲,道:“又讓他跑了。你為什麼不殺了他?”

“我為什麼要殺了他?”

“他殺了宋大叔一家,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

楚庸淡淡地道:“我的職責是保護你!”言下就是說:我是你的保鏢,但不是你的殺手。你的生命安全由我負責,但我不會聽從你的命令,叫我殺誰就殺誰。

關天養氣得臉都青,咬牙切齒,差點忍不住扇楚庸幾個巴掌。“你,你,好!好得很!”原本對楚庸已經改觀的印象再一次壞了起來。

羅素掙扎著要爬起身來,卻是不能夠。

關天養走上前將他扶起,道:“一個卓雁翎,至於拼成這樣麼?”

羅素道:“關老闆豈不也想跟他的徒弟拼命?”

關天養唉了一聲,道:“你的法寶徹底毀了,元嬰也受到震動,我看你這回要恢復過來可不容易了。【回天丹】要么,五萬晶玉一粒!”

羅素苦笑道:“關老闆這是趁火打劫呀?”

關天養道:“錯,我這是扶危濟困。你們一場大戰下來,我的產業都給毀了,若不想辦法自救,那我吃什麼,喝什麼?”

羅素道:“好,五萬就五萬……”拿出一隻錢袋道:“這裡正好五萬,請關老闆點收!”

關天養接過,還當真點了一下,道:“不錯,正好五萬萬!”拿出一粒【回天丹】道:“錢這東西其實真的很不錯。不但能買到想要的東西,有時候還能救命。你說是不是,羅先生?”

羅素道:“不管怎樣,羅某還是銘記關老闆的救命之恩!”

關天養道:“別記著,這是你花錢買來的。與我可沒什麼相干!”撿起張天渝的飛梭和乾陽道人的長劍,道:“不錯呀,兩樣都是好東西,總算把損失找補回來了!”

羅素無法理解關天養的想法,只當沒有看見。

陳朔從暗處走出來道:“天養,楚大哥,走吧。事非之地,不能久呆!”

關天養起手道:“羅先生保重!”就與楚庸和陳朔快步走了。

出了棲鳳街,陳朔突地嘆起了氣來。關天養問道:“怎麼了?”

陳朔道:“以前總覺得我比你會賺錢,現在看來……比起你來我差遠了!”

關天養道:“沒辦法,形勢所逼!”回頭看了被毀得面目全非的棲鳳街一眼,道:“知真齋沒了,天下樓沒了,什麼都沒了……如果不盡快想辦法賺點錢,怎麼賠重極門的物資?”

陳朔也沉重地道:“是呀,還有這麼一座沉重的大山壓在頭上……陸大掌櫃那裡也不知道怎樣了,如果運作得好,我們或許要少賠一些。”

關天養搖頭道:“別抱這些指望了,總之我已經作好了全額賠償重極門的準備。就是不知道他們接不接受!”

楚庸道:“我有個主意,或許能幫你解這次的圍!”

關天養哦了一聲,道:“什麼餿主意?”

楚庸道:“你大可以找乾坤庭幫忙,就當追回一點利息。”

關天養一愣,道:“乾坤庭幫忙?”腦子裡開始盤算這個法子是不是可行。

陳朔問道:“天養,我一直沒搞明白,乾坤庭為什麼要派楚大平庸來保護你和杜姑娘?”

關天養差點就衝口把實話說出來了,但想到陳朔還是不要知道得好,免得徒惹麻煩,就道:“這你還不知道麼?杜大先生與乾坤庭的楊座主,也就是楚大平庸的頭是好朋友。得知有人要在背後算計我們,杜大先生就請楊座主派人來保護我和杜姑娘……”

陳朔是何等聰明的人,一听就知道關天養說的不是實話,但也關天養不是一個能藏得住話的人,故意騙他必是有隱衷,也就沒有追問,點頭道:“原來是這樣!”

關天養心下十分覺得過意不去,道:“回來的時候我不就跟你說了麼?”

陳朔想了想,當時見兩人帶著楚庸回來了,只當是來保護杜若的,畢竟身份地位擺在那,就沒有多問,但關天養並沒有就此作解釋,這樣一說,反倒顯出了他的心虛。他不想在這個問題繼續糾纏下去,就道:“現在還是回關帝廟嗎?”

關天養道:“回去看看吧……”

令人不敢相信的是,關帝廟這一帶並沒有遭到毀損,好好的。

關天養開了門,走進院中一看,一草一木都完好無損,只是被楚庸破壞的那堵牆還來不及收拾。

陳朔看著這情形,不解地道:“老天爺是不是對你青眼有加?憑什麼偌大的九夏城都毀了,唯獨你這破窩還好好的?”

關天養道:“你都說它是破窩了,還有什麼好毀的?”心下暗暗鬆了一口氣,不無慶幸地道:“知真齋、天下樓都沒了,再加上知真齋名下的產業,我的損失已經夠海了去,就這麼一個破窩有幸被保全,這還成了好事不成?”

陳朔道:“比起我來說,你總歸還是幸運的!”在梧桐樹下坐了下來,望著椏上的喜鵲窩,道:“好呀,連它們居然也好好的。看來你這真是一塊福地!”

見兩隻喜鵲真的從窩裡探出了頭來,好奇地打量著他們,關天養喜道:“還真是呀。噫,還多了三個小的?哈哈,三隻小崽子生出來了……”

陳朔似乎也從中感受到了生命的希望,會心地一笑,道:“你說,這是不是預示著什麼?”

“預示著什麼?”關天養望著西邊的天空,腦海裡閃過的全是九夏城破敗不堪的場景,新生命誕生帶來的歡悅頓時被沖散一空,黯然地道:“你什麼時候也研究起命相讖緯之說來了?天要下雨,鳥要生蛋,不管發生怎樣的災禍都攔不住的……”說到這裡,心下一震,暗道:“鳥雀最是膽小。九夏城發生如此巨大的災禍,它們卻並沒有逃走,而是留下來保護剛出生的孩子。當年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爹娘會棄我不要呢?”

陳朔似乎也有些感觸,道:“鳥雀尚如此有情,那人呢?”

關天養在里里外外轉了一圈,每一寸地方都仔仔細細地看了,似乎是要將生活了十四年的家都牢牢地記在心裡似的。走出來後,他道:“走吧……”

陳朔一愣,道:“去哪?”

“找你的柳妹!然後想辦法把重極門的物資委託任務給完成了,就,就……算了,再說吧!”

陳朔知道他說的是再尋個新的安身立命之處。一想到從今後就要離開九夏城,去新的地方謀生,陳朔也覺得不好受。站起身來道:“去哪找呢?”

關天養望著東邊,道:“九夏城的人去了哪裡,我們就往哪裡找!”

離開關帝廟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了。

剛走出沒多遠,就听見破空之聲襲來。陳朔一凜,叫道:“有人!”關天養嗯了一聲,回身望著空中,滿臉的戒備。

“關小友,你可教人好找呀!”

說話間,三道清光落在關天養面前不遠,他們分別是林緯文、守真和另一個玄武宮弟子。招呼的正是守真!

玄武宮門下,關天養唯一有好感的就是守真,見來人是他們,起手一禮道:“三位道長好!”三人竟然起手朝他還禮,道:“關小友好,陳小友、楚道友有禮了!”陳朔慌忙還禮,楚庸卻是淡淡地嗯了一聲。

林緯文道:“關小友這兩日可是去了什麼地方?師父派了我等前來守護關帝廟,卻始終沒見著有人!”

關天養啊了一聲,這才知道關帝廟得以保全並不是運氣,而是因為有玄武宮的保護,心下頓時生出幾分感激,道:“原來是這樣。雖說是座破廟,但畢竟是小子的安身之窩。諸位道長的恩德,小子不知如何才能報答!”

林緯文道:“師父說了,關小友於我玄武宮有大恩,不能坐視不管。因怕小友牽連到這場無妄之災中去,特地又命我們來看看。說若是小友回來了,要我們一定保護好。”

關天養心下猜度著玄武宮此舉的深意,與陳朔交換了一下眼神後,道:“怎敢勞動眾道長?我等福薄命賤,想來也沒有修行者會與我們為難的! ”

守真道:“不然。大戰若起,便是螻蟻也難倖存,何況是大活人呢?”

林緯文道:“守真師弟說得不錯。守恆師弟,你先回去向師父覆命,我和守真師弟負責保護關小友一行!”

守恆應了聲是,又走上前來對陳朔一揖,道:“陳小友,那日借劍之恩尚不及親面致謝,請受守恆一拜!”

陳朔忙道:“不敢當,當不起!”故意做出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避讓了開來。

守恆還真當陳朔謙恭,不肯受禮,道:“若非小友冒險借劍與我,我這條命豈還在?此恩此德,守恆銘記在心。”說著又一拜。這一拜暗含真元,定住了陳朔的身形。外人看來是陳朔不好意思再閃,勉為其難地受了這一拜,實際上陳朔卻是想動動不得,只得極其彆扭地受了守恆的禮,神情卻是說不出的古怪。只聽守恆又道:“他日陳小友若有用得著我處,只管開口,不管水里還是火裡,絕不皺下眉頭。諸位一路走好,告辭!”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1 18:49
【一百六十九、玄武門下】
望著破空而去的守恆,關天養卻不知道陳朔剛才受的一番苦楚,心下還暗暗讚道:“不得不說,玄武宮的道士雖然精於算計,但個個都很有禮貌,也很有氣度,很能給人好感。真真不愧是正道諸派之首!”想到這裡,關天養心念一動,就起手對林緯文和守真一揖,道:“兩位道長,小子冒昧地打聽一件事!”

林緯文道:“不知何事?關小友儘管說就是!我等若是知道,絕不隱瞞。”

關天養道:“二位可見過南華老怪這號人物麼?”

林緯文道:“南華老怪?可是從南疆來的擅長蠱毒的散修麼?”

關天養道:“正是!”拿眼看著陳朔,見他的精神也振奮了起來,眼裡盡是期待。

“我也只是聽過,倒沒見過。守真師弟,你可見過麼?”

守真搖頭道:“我也只是聽過。梁師叔得知此人的行踪後,曾命張師弟好生關注此人。就是不曉得張師弟有沒有見過!關小友,你問此人作什麼?他莫不是與你有仇?”

關天養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以往在這種情況下都是陳朔搶著答話的,此時陳朔是迭遭打擊,意亂神迷,只是呆呆地看著他們,眼神空洞,哪有說話的意思?關天養輕咳了一聲,道:“這個……確實有些仇怨。而且此人還挾持了我們的一位朋友,這兩日我們遍尋他不得,正不知該如何是好!”

林緯文道:“原來是這樣。那我們何不去問問張師弟?就是不知張師弟現在在哪!”

守真道:“昨日那場大戰之後,梁師叔命張師弟和其他幾位師兄弟在九夏四周搜索是否還有受傷未能得到及時救治的同門,還說若是找到了,就送往大洪山的遇真觀。我們何不去那裡問問?”

林緯文哦了一聲,並沒有爽快的答應。略微一沉吟,見關天養和陳朔都是一臉期盼地望著自己,就笑道:“好,那我們就去問問張師弟!”

陳朔頓時大喜,拱手道:“既是這樣,那就有勞二位了!”

關天養卻將林緯文的猶豫看在眼裡,不免暗暗嘀咕道:“他本是不想讓我們去的,為什麼又改變了主意?玄武宮的道士,可沒有一個是善類,簡直就像從鬼心眼裡鑽出來的。放著即將出世的異寶不去爭搶,還派人來保護我這個爛窩?傻子都知道他們別有用心……”

出了朝陽門,就折向東南,直奔二十里外的大洪山。

大洪山位於大江之畔,最高的遇真峰不過一千二百餘尺,遇真觀就建在峰腰的桃花坪。

一行人趕到的時候,遇真觀里里外外全是忙碌的玄武宮弟子,一個個神情悲戚,說不出的沉重。

遇真觀主守方也是玄武宮門下弟子,見林緯文和守真來了,起手道:“林師兄,三師兄,你們怎麼來了?”

林緯文道:“有點事來尋張師弟,他在麼?”

守方道:“在,正在幫祁師弟療傷!”

守真驚道:“祁師弟又受傷了麼?”快步跑了進去。

關天養和陳朔不知道守真口中的祁師弟是誰,楚庸卻是清楚得很,暗說:“那小子狂傲得緊,自認為他玄武宮便是天下無敵的了,這麼一場大戰,沒把命送掉已經是萬幸了!”

遇真觀規模不小,里外三進院落,大小廂房數十間,此時卻也是人滿為患,到處都是或躺或坐的玄武宮弟子,粗略一數,不下百十號。有的在自行療傷,有的則靠人相助,有的則躺在地上呻吟……

關天養看不過去了,問道:“怎麼會成這樣?”

林緯文唉了一聲,神情苦楚,一副不知道該從何說起的表情。關天養見他扭捏作態,一點也不干脆,越發的不喜,就道:“看樣子貴派是損失慘重呀!”

林緯文忙道:“是有些損失,但算不上慘重。小友有所不知,前日中午爆發的那場大戰,便是我玄武宮就有將近四百名弟子參加,正道各派加起來有一千四五百人。魔道雖處在弱勢,卻也有千餘號人。本是一場正魔二道的紛爭,卻因為數百名散修從中攪局,演變成了一場大混戰。若非如此,我玄武門下又豈會有這許多人受傷?”

林緯文刻意誇大形勢的嚴重程度,不外乎就是為了不在關天養和陳朔這等普通人面前墮了玄武宮的威名。關天養腦子反應雖不夠快,但來路上都在思忖著林緯文為可不願帶他們來遇真觀。看著眼前的情形,再聽了這番話,心下已是一片嘹亮。偏他還故作大驚地道:“為什麼會爆發大戰呢?靈泉山的異寶莫不成已經出世了麼?”

林緯文繃著臉搖頭道:“還早呢。正魔二道之爭由來已久,幾千年來,互相攻伐從來不曾斷過。這回為了爭奪異寶,彼此都保持了相當的默契,並未像以前那樣見面就打了起來。其實大家心裡都很清楚,異寶沒有出世之前的爭鬥是無益的,還不如保存實力,等到異寶出世之時再決勝敗也不遲。卻不料散修從中挑撥,以至於三清教和魔道青紅二宗迭起衝突,最終在前日中午演變成了正魔二道的全面開戰。雖說大戰全面爆發,但雙方都還能保持克制,只限於法寶的拼鬥。約定哪方若是先輸了十場,就得退出靈泉山方圓千里,十日之後方才能返回。我正道門下人人奮勇,敝宮大師兄厲克謹憑手中的天罰劍連勝三場,大大地挫擊了魔道的威風。後來散修出面攪事,這才導致局面失控。混戰一起,最終連九夏城也被波及。若不是百姓及早逃離,死傷不知得有 慘重呢!”

不知道為什麼,關天養覺得林緯文的話實在不怎麼可信,但他也懶得深究,畢竟與他毫無關係。不過厲克謹這個名字再次引起了他的注意,心下暗忖道:“這個厲克謹很了不起麼?聽他說得好像神人一樣!”見林緯文滿臉的悲憤,就問道:“散修為何要從中攪局呢?”

林緯文冷哼一聲道:“他們便是想做得利的漁翁。看著吧,這筆賬還有得算,沒完呢!”卻也是語焉不詳,鬧得關天養更是滿頭霧水。

說話間已走到一處廂房外,見守真和另一名青年道士站在門外,滿臉的緊張關切之色,關天養就知道那位祁師弟的情況很是不妙。

林緯文上前問道:“祁師弟的情況如何了?”

青年道士起手行了一禮,才答道:“受傷極重。不但法寶盡數被毀了,元神也受到極大的震動。張師弟正在協助祁師弟療傷……”

林緯文道:“師父知道了麼?”

青年道士道:“已經派人禀知梁師叔了。”

林緯文舒了一口氣,道:“那就好!”

關天養下意識地摸了摸口袋,在將丹藥拿到手中後,又扭頭看著陳朔。陳朔顯是明白他要做什麼,思忖了片刻才緩緩地點了點頭。關天養並未立即將丹藥取出,而是問道:“諸位這般著急,想必這位祁道長身份十分貴重吧?”

林緯文道:“倒不是身份的問題。祁師弟是鍾師伯所收的關門弟子,天姿卓越,聰穎絕倫,我們幾個師兄弟誰不疼愛?自然對他是照顧有加了!”

關天養當然不信林緯文的說辭,卻是故作明白地點頭道:“原來是這樣!”就將【回天丹】獻上,道:“這是小蓬萊的【回天丹】,於療傷有奇效。就是不知對祁道長的傷勢是否有用!”

林緯文眼睛大亮,接過道:“哎呀,這可,這可……這要叫我們何以為報呢?”

關天養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不過是盡己所能罷了。”

林緯文趕緊讓青年道士把藥送進去,就道:“小友幾番出手助我玄武宮,此恩此德,實在教我等感激萬分。”

關在養頗不好意思地一笑,扭頭瞟了一眼陳朔。

林緯文何等聰明,一眼就看透關天養在想什麼,卻是沒有主動開口。陳朔這會子終於醒過了神來,自己該是自己說話的時候,就笑道:“玄武宮為守衛九夏城付出了巨大的代價,我等身為九夏子民,不過是盡點應盡之責罷了!”

林緯文心下暗異,道:“這小子倒是很會說話呀?”就點頭道:“話雖如此,林某還是要代祁師弟謝過二位贈藥之恩。”

關天養和陳朔一齊起手道:“林道長何必這般客氣?”

不過片刻功夫,一名滿頭大汗的玄武宮道士走了出來,道:“這藥來得可真及時,要不然祁師弟就……”見門外還站著有陌生人,趕緊把話收住,道:“喲,這三位不知是何方朋友?”

林緯文介紹道:“你也該聽過,九夏城知真齋和天下樓的老闆,關小友和陳小友。剛才的【回天丹】便是他們二位獻的!祁師弟情況怎麼樣?好多了麼?”

道士先是朝關天養和陳朔起手道了聲謝,就領著林緯文和守真進去探視,只留下青年道士在門邊作陪。

關天養環視著四周,見傷者確實不在少數,想到身上還帶著不少【回春丹】,雖不如【回天丹】來得神效,但於療治內外傷勢也極是不錯的。既已經做了一回好人,還不如做到底,讓玄武宮暫時還不清他的人情。

林緯文和守真出來時,臉上分明帶著喜色,由此可以看出,那祁道士對他們來說確實比別的弟子性命重要得多。

林緯文見關天養和陳朔翹首而望,臉上頓時堆疊起無限的遺憾,走過來道:“二位小友,實在不好意思,剛才我問過張師弟了,他也沒有見過南華老怪。但他聽說散脩大多都在烏蓬山一帶落腳,南華老怪想必也在其中!”

關天養和陳朔交換了一下眼神,就道:“既是如此,那我等就不叨擾了……”正要將【回春丹】拿出來,將人情賣到底,就見林緯文道:“三位莫不是要去烏蓬山麼?”

關天養道:“自然要去!”

林緯文苦笑道:“萬萬不可。烏蓬山現在是散修的大本營,二位既非他們中的一員,去了怕是兇多吉少!”

陳朔咬牙道:“就算那裡是刀山火山也得去!”

林緯文做出一副於心不忍的樣子,道:“二位關切朋友之心我很能體會。這樣吧,再過片刻功夫,我師父就該到了。待我將情況向他禀明,請他定奪,如何?”

關天養道:“我等之事,豈能麻煩玄武宮?不好,不好!”心下卻說:“你玄武宮算計了我這麼多好處,也該表示一下吧?”卻又怕林緯文當真順著他的話下了台階,那他們就真的只有去烏蓬山冒險了。

林緯文義正辭嚴地道:“小友這是什麼話?你幾番出手助我玄武宮,我等都不知道該如何報答呢,你這樣說,豈非不拿我們當朋友看了?”

關天養暗道:“光靠我們三個的力量,顯然是闖不進烏蓬山去的。但玄武宮也未必會為了這麼點小恩小惠就幫我們去烏蓬山搶人。他要我們留下來,必是有還清我人情的意思。嘿嘿,那我們就再等片刻,看梁師曾是個什麼道理!”抬眼看陳朔,見他開口道:“林道長這話就言重了,我等只是怕麻煩了玄武宮眾位……”

林緯文連說不麻煩,就讓守真先把他們三人領到小客廳奉茶,等他師父梁師曾來了再作區處。

關天養這才將【回春丹】拿了出來。

林緯文顯然也是抱著'蝨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的心態,又收下了,命人拿去分給受傷的弟子使用。

落座之後,陳朔就道:“天養,今晚咱們可以出血本了呀……”

關天養道:“放心吧,玄武宮都是些什麼人你還不清楚?他們絕不會欠咱們人情的!”

“你的意思是……他們會幫咱們去烏蓬山救柳妹麼?”

關天養道:“我不知道他們會怎麼做。反正在我看來,他們肯定不會讓咱們空手而歸!”見楚庸沉著臉一直不說話,關天養心中的不悅陡地湧起,質問道:“你作什麼不說話?”話說出口後,又暗悔自己嘴賤。眼下的事與楚庸沒有半文錢的關係,他也犯不著說什麼話。

楚庸的眼神落在桌上的茶碗裡,思緒卻不知道飄到了何方,不緊不慢地道:“我在想事情!”

“什麼事情?”

“當然是乾坤庭的事情!”

關天養嘿嘿地冷笑著端起茶碗來,譏諷的話已經溜到了嘴邊又生生地咽了回去,喝了一口茶後道:“乾坤庭麼?說什麼天下第一大勢力,結果還是沒有把自家名下的產業給保護好。偌大的九夏鬼市,現在就給毀得片瓦無存了。嘿嘿,我倒要看看,乾坤庭會怎麼處置!”

楚庸看著他,鼻翼裡飄出一聲輕哼,道:“放心吧,乾坤庭從來就沒有吃過虧。所有的債總會一筆一筆算清楚的!”

“沒吃過虧?”關天養呵的一聲尖笑,拍著手掌道:“一場大混戰下來,你們還能查出都是誰幹的不成?若說玄武宮有責任,難不成也要找上門去清算了?”言下就是在說楚庸的話實在荒謬得很,毫無道理可言。

楚庸冷哼一聲,道:“便是天皇老子,該賠也得賠!”他的神情堅毅如鐵,目光森寒如刀,懾得關天養和陳朔為之一窒。

楚庸見他們二人面面相覷,結舌無語,就道:“太久的不說,就拿近一千年發生的幾起爭奪異寶的事件來說,每一回乾坤庭都將各方的債算得真真切切,從來不曾含糊過。你們的基業毀了,等九夏城開始重建的時候,幽靈宮自會作出全額的賠償,絕不會讓你們吃半點虧。更不要別以為毀了就白毀,各家只有自認倒霉。若是那樣,幽靈宮還怎麼立足,乾坤庭又憑什麼成為天下第一大勢力?”

關天養一凜,暗道:“若真是這樣,乾坤庭的氣魄著實不小呀!”

陳朔覺得關天養和楚庸的關係實在怪得很。表面來看,楚庸是關天養的保鏢,實際上關天養老是用言語來刺激和擠兌楚庸,兩人的關係也處得實在糟糕得很。他見關天養和楚庸說不到一處,就打起了和稀泥的主意,免得他倆吵了起來,就道:“這原在情理之中。畢竟我們每年都交納了大筆的管理費,若乾坤庭不能給予我們應有的保護,那還有什麼資格開設鬼市?”

接下來三人都不說話了,各自沉默在自己的那點心事中。

半個時辰之後梁師曾笑著走了進來,先是客氣了一番,又就鄭重地對關天養表示了感謝,然後才道:“我聽緯文說,二位小友有朋友失陷在了南華老仙手裡?”

關天養見梁師曾動問,心下正猜度著要不要實情相告,就見陳朔很肯定地道:“不敢勞真人動問,小人未過門的妻子被南華老怪擄了去,如今是生死下落不明。”

梁師曾滿臉的關切,眼含憂色,儼然讓關天養和陳朔感覺出事的是他的家人似的,心下不由頓時生出一股子暖意來。他哦了一聲,道:“不知可否說一下詳情?”

關天養看著陳朔,心說:“二狗子,能不能說動玄武宮幫助,可就得看你的一張嘴了。”陳朔娓娓地道:“真人容禀。這事原因私人恩怨而起。如今我們那仇家拜在南華老怪門下,為了打擊報復,這才將小人的未過門妻子綁了去。個中詳情……怕是有辱真人清聽!”

梁師曾點頭道:“原來是這樣……”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1 18:50
【一百七十、梁師曾的小手段】
看他那一副了然於胸的神情,關天養心下一凜,暗道:“難道他似什麼都知道?這也難怪,九夏城原就是玄武宮的地盤,風吹草動沒有他們不清楚的道理……”

“正是這樣。真要論較起來,背後的那些恩怨都與我們扯不上關係的,只是天養接下了知真齋和天下樓,人家就認定我們深涉事中,便趁亂將我那未婚妻子綁架了,欲以要挾。我們幾番尋找,都不知其下落,實在是憂又懼又無可奈何。”

梁師曾是何等精明之輩?且不要說陳朔的說辭語焉不詳,破綻百出,便是編得滴水不漏,也絕瞞不過他。關天養正想著梁師曾到底會不會採信之時,若不採信,又該如何應對之時,就听他道:“我正準備去一趟烏蓬山,會會那一眾散修,二位小友可有興趣隨我走上一趟?若是見著南華老仙,我也可以替二位說上兩句話。普通人間的恩怨有普通人的解決之道,修行者又有修行者的解決之道,還是不要混淆得好!”

陳朔看著關天養,關天養毫不猶豫地點頭道:“既有真人出面替我等主持公道,那是再好不過了。”

梁師曾站起身來,道:“宜早不宜遲,現在我們就出發吧!”

門外,林緯文和幾名玄武宮弟子已經作好了準備,守真卻不在其中。

梁師真掐動印訣,說道:“走吧!”

關天養頓覺清風拂體,冉冉地凌空飛騰了起來。

修行者練就了【御風術】後,可在百十里內自由飛翔,這原不是奇事。但帶著普通人一起飛翔,那就非擁有大神通者不能辦到。普通人體濁身重,既不能馭靈,又無法借風,修行者帶著普通人飛行,好比挾了一座大山,難行寸步。梁師曾帶著關天養和陳朔,神情悠然自在,似乎不費吹灰之力,可見其修為之深,實非常人所能想像。

不到茶盞功夫,距離大洪山近百里的烏蓬山便已在望。只聽空中有人大喝道:“什麼人?”

梁師曾高聲道:“凡請禀覆,玄武宮伏魔觀副觀主梁師曾前來拜會烏蓬山眾位道友!”

這一嗓子好似滾雷般送了出去,迴響聲嗡嗡不絕。別說是烏蓬山上眾人了,縱是深藏在地下的耗子也都能聽見。關天養心下暗暗驚異,心說:“這個梁師曾,最精於算計,本以為他實力應該不怎麼樣,卻不想也這般了得。只是不知和了然大師比起來如何!”

片刻後,有人應道:“梁真人大駕光臨,我等有失遠迎,恕罪,恕罪呀。”就見數道清光飛馳而來,停在了關天養一行十丈前處。領頭的長眉道人起手道:“梁真人,貧道有禮了!”

梁師曾微微一躬,稽手道:“不敢,三十多年未見,長眉道兄的氣色是越發的好了。照這般下去,要不得百年,怕就得把我身邊的年輕小伙子都比下去了!”

長眉道人微微一笑,顯是不接受梁師曾這個小小的恭維,道:“不知梁真人此來是代表玄武宮呢,還是代表的正道群雄?”

梁師曾笑道:“長眉道兄這話倒教貧道有些不明白了,這有分別嗎?”

長眉道人道:“若真人是代表玄武宮而來,貧道等人自當揖手恭迎,待為上賓。”

“若是代表正道眾友呢?”

“那個嘛……嘿嘿……”長眉道人不陰不陽地笑道:“那就只好請真人恕我等無待客之禮,你還是請回吧!”

梁師曾苦著臉道:“長眉道兄,你我之間的交情也不是一兩天了,這樣說話是不是太見外了?”

長眉道人道:“貧道已有言在先,若真人代表的是玄武宮,我等自當奉迎。”

梁師曾依舊裝著模糊,道:“我玄武宮乃正道一員,道兄何故分得這般清楚?”

長眉道人旁邊的黑臉大漢道:“自然要分清楚。若真人代表的是正道群雄,那便非我等之友。為免大家臉上不好看,真人還是請回吧!”

梁師曾道:“既非友,那也非敵不是?”

長眉道人搖頭道:“真人此來,無非就是要我等與正道並肩對付魔道,不知貧道說得可對?幾千年來,正魔二道之間的紛爭實在……咳,我等也不想介入,更不敢介入!”

梁師曾緊盯著幾個看了一眼,幽幽的慨嘆,道:“不想介入?可是長眉道兄,你們豈非已經介入了?這一場大混戰若不是你們從中挑撥,那是無論如何也打不起來的。哼,回頭乾坤庭自然會算舊賬的,諸位以為就能置身事外麼?”

眾散修神情一凜,俱都變了臉色,顯是極其忌憚乾坤庭。

關天養暗忖道:“奇怪了,他們這些散修都是天不管、地不收的山大王,又豈有怕了乾坤庭的道理?這裡面有什麼緣故嗎?”

長眉道人道:“乾坤庭要算舊賬那也是以後的事,但眼下我等無論如何也不想介入正魔二道之間的爭鬥。真人還是請回吧,勿要多費口舌,反傷了多年的交情!”

梁師曾這才知道這些人都把利弊衡量得再清楚不過了,任自己舌綻蓮花也是難以說動,只得道:“好嘛,好嘛,既是這樣,那我也只好當這趟白跑了。不過,還有一事……”

長眉道人道:“真人還有何事?”

梁師曾笑道:“私事。不知南華老仙可也在烏蓬山麼?”

長眉道人長長的白眉聳了聳,問道:“諸位可見過南華老仙麼?”

黑臉大漢答道:“是,他也在的。不知真人問起他有何事?”

關天養和陳朔頓時緊張了起來,都緊緊地盯著梁師曾,看他怎麼措辭。

梁師曾拉起陳朔的手道:“這是我新收的關門弟子,姓陳名朔,原是九夏城中人。他與南華老仙門下弟子有些私人恩怨。貧道想著他入道修行之後,大家都是道友了,沒必要再為了凡塵的恩怨計較,因此就帶了他來,想當著老仙的面,大家揭過這段恩怨。不知諸位可否成全?”

眾人商議了一番後,長眉道人就問道:“這是真人的私事了?”

梁師曾點頭,鄭重地道:“私事!”

長眉道人籲了口氣,展顏笑道:“既是如此,那請真人下面敘話!”伸手一肅,眾人也讓開了路。

梁師曾暗嘆一聲僥倖,就道:“諸位先請!”

陳朔卻渾似遭了雷劈,先是愣愣地看著梁師曾,然後再看關天養,顯是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

關天養何嘗不是這樣呢?見陳朔將眼神投了過來,他差點就歡喜得大叫了起來,衝陳朔做了一個鼓勵的手勢。陳朔的臉膛當即就漲紅了。

到了山上寺院中,數以百計的散修都圍了過來。

長眉道人領著梁師曾一行到了堂上坐下,梁過茶後,黑臉大漢就領著南華老怪走了進來。

南華老怪看著關天養和楚庸,眼瞳明顯一縮。但他先是朝長眉道人起手道:“長眉道兄,不知有何見召!”

長眉道人禮貌地站起身來,先是讓過座,這才介紹道:“南華道兄,這位是玄武宮伏魔觀副觀主梁真人!”

南華老怪起手道:“南疆散人見過梁真人!”聲音不咸不淡,顯是吃不准梁師曾此來的意圖。

梁師曾也起手道:“貧道見過老仙。貧道冒昧來訪,只為一樁私事!”

南華老怪哦了一聲,道:“私事?可是與在下相關麼?”

梁師曾道:“正是。陳朔,去見過老仙!”

陳朔從來都不是怕事的人,更何況眼下有梁師曾和玄武宮跟他撐腰呢?昂然走上前去,長揖一禮道:“玄武門下陳朔拜見老仙!”

南華老仙滿心納悶,暗道:“這個梁師曾,莫名其妙地叫他的弟子來拜我是何意圖?”便點了點頭道:“不敢,請起!”

陳朔道:“晚輩敢問老仙,可是收錄得一名複姓歐陽,單名一個琪字的弟子?”

南華老怪面色一僵,道:“正是!”卻拿眼睛瞟向梁師曾,暗暗猜度著梁師真指使弟子來挑開這事有何意圖。

陳朔膽氣越發的壯了,高聲道:“再問老仙,幾日前可在鬼門山野雞渡一帶遇見一名白水教弟子和一名十六七歲,身著淺藍色衫子的姑娘?”

南華老怪的神情陡地難看了起來,哼了一聲,道:“你這是請教呢,還是質問?”

陳朔聰明得很,情知眼下來硬非但討不到好,還會吃大虧,當即放軟了語氣,微躬了腰身道:“晚輩自然是請教了!”

眾人皆不明白梁師曾為何要弟子詢問南華老仙此事,都小聲地言論了起來。

南華老怪聽著眾人的言語,心下是又急又怒,寒聲道:“沒有見過!”

陳朔一愣,頓時不知道該如何再問下去了。他原以為以南華老怪的身份,斷不至於說謊,沒想到竟真的睜著眼睛說瞎話,任他智計百出,也不知該如何問下去了。

楚庸嘿嘿冷笑道:“是嗎?那【烏雲蠱】不知是誰下的?”

南華老怪斷喝道:“什麼【烏雲蠱】?梁真人,你領著這幾個小輩前來,莫非就是要栽贓我殺了什麼人麼?”

梁師曾也看出了南華老怪在睜眼說瞎說,但又沒有真憑實據,一切只得看陳朔的智計了,只得笑道:“哪有的事?陳朔,不是讓你好好說話麼?”

陳朔應了聲是,就道:“原來是這樣。不知真人門下弟子歐陽琪可在麼?”

“不在!”南華老怪道:“若是在,你又要如何?”

陳朔一聽這話,就知道歐陽琪真的不在烏蓬山,心下暗嘆道:“歐陽琪不在,就不能當著眾人的面對質,便是有梁真人和玄武宮撐腰,我也不能當著如此之多的散修拿他怎樣。柳妹呀柳妹,你,你怎麼地這般命苦?”長嘆一聲,強笑道:“老仙想必也知道我與他有段恩怨,今日便是為了結而來的!”

南華老怪陰陰地哼道:“原來是這樣。既已入了道,往日凡塵的糾葛自該拋棄。放心吧,我會跟他說明的!”

陳朔道:“既是如此,那就再好不過了。”說完就退了回來。

關天養沒料到有梁師曾撐腰也整得這般窩囊,心下怒意大起,正要出面,就听梁師曾笑道:“如此說來,老仙也不再幫著你家弟子謀奪人家的祖傳之寶了?”

南華老怪神情陡變,差點就跳起來質問梁師曾是什麼意思,好在及時意識到梁師曾是玄武宮伏魔觀的副觀主,名震修行界的耆宿,出了名的護短和小肚雞腸,真要是惹惱了他,以後怕是沒有好日子過了。只得嘿嘿地干笑了兩聲,道:“真人這話是什麼意思?我怎麼聽不明白?”

不單他聽不明白,關天養和陳朔一樣聽不明白。他們都在想:“梁師曾是怎麼知道南華老仙圖謀宋家祖傳之寶一事的?”交換了一下眼神,都從對方的眼睛裡看到了不解和震驚。

梁師曾道:“是麼?貧道認為還是明白些好。紅蓮宗為了得了宋家的祖傳之寶,先是設計坑害宋奕,然後又利用歐陽家滅了宋家滿門。他歐陽家是紅蓮宗的走狗,老仙你卻收了歐陽琪為徒,嘿嘿……”

這話頓時令在場的散修乍然色變,都死死地盯著南華老仙,想看他怎麼解釋。

南華老仙驚怒交加,長身而起,差點就發作了起來,但梁師曾那冷冽的眼神令他心下一跳,暗道:“梁師曾是出了名的精靈鬼,從不干對他玄武宮沒有好處的事。他當眾將這段故事揭開,到底是為了什麼呢?”漸漸地冷靜了下來,嘿嘿笑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在收這個弟子之前,我卻並不知道這段事故。真人莫不是想藉著這個由頭挑撥我散修的團結吧?”

梁師曾道:“挑撥?在座的諸位豈是我挑撥得了的?長眉道兄,諸位道兄,我想將諸位拉到正道這一邊,魔道何嘗不也這樣想?我是光明正大的來了,諸位卻拒之門外。魔道怕是不會這樣做……”

正說到這裡,就听有聲音傳來:“凝碧崖下班師古前來拜會烏蓬山諸位道友!”

梁師曾機變極捷,當即就哈哈笑道:“說曹操,曹操就到。諸位是見,還是不見呢?”

眾散修頓時難住了。

若是不見,讓魔道中人知道梁師曾在這,偏卻拒見了他們,怕是立即就會被魔道仇視,最終只得倒向正道這邊。

若是見,梁師真就會認為他們與魔道有勾結,正道就會掉過頭來攻擊他們。

霎時間,眾散修才明白中了梁師真的計。

可現在明白已經晚了。

長眉道人也是又氣又怒,卻又不好當場發作。沒過多久,就見有人進來禀報,說班師古來拜會,問見是不見。

梁師曾竟長身而起,起手道:“長眉道兄,既是有客來拜,我等也不叨擾了。告告辭,後會有期!”

長眉道人十分氣惱地道:“不送!”

梁師不介意地一笑,道:“長眉道兄客氣了。改日得空了,還請來玄武山作客!貧道必將掃榻相迎!”拉起關在養和陳朔的手,駕起清風而去。

從烏蓬山出來,他還刻意地作了停留,對正等著烏蓬山眾散修接見的班師古道:“班護法,你好呀!”

班師古見梁師曾從烏蓬山出來,臉頓時青了下來,寒聲道:“梁真人,你的腿腳可真快呀!”

梁師曾道:“比班護法是快了那麼一點。呵呵,再會!”揖手作別。

林緯文道:“師父,你可真是高明呀。藉著陳小友的名義,狠狠地擺了散修一道。”

聽了這話,陳朔心中一涼,暗道:“難道他是在利用我麼?”

關天養也是驚詫交加,怔怔地看著梁師曾,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在利用陳朔。

梁師曾臉色一沉,喝道:“什麼叫借陳小友的名義?以後就得改叫小師弟了。”

林緯文等人一怔,都忙道:“是,是……”顯是詫異得很。

梁師曾道:“陳朔,你已修心了我玄武宮的心法,便算我玄武宮弟子。我未經你允許就將你列入門牆下,你沒意見吧?”

陳朔見梁師曾是真的收自己為徒,頓時大喜道:“我,不,弟子歡喜還來不及呢,豈敢有意見?”

梁師曾微笑著點頭道:“你的天賦也極佳,人也聰慧,脾性又溫醇和厚,只要肯下功夫,將來自有一番成就。但前提是你自己得下功夫,得努力。明白麼? ”

陳朔惶恐地道:“多謝師父提點,弟子一定努力,不負師父厚望!”

梁師曾嗯了一聲,道:“你知道就好。待此間事了,你便要隨我回山。若還有什麼私人事務,趕緊處置完畢。回山之後,未能凝出元神是不准下山,也不准親友來探望的。”

陳朔心下一寒,扭頭看著關天養,顯是想哭了。

關天養何嘗不是傷感之極,卻強笑道:“你這是對自己沒信心麼?”

陳朔顯得很矛盾,搖頭道:“不,不是……”

關天養道:“放心吧,我會找到柳姐姐的,也會把你的情況告訴她。她若是知道了你拜入了玄武宮門下,肯定會很高興。玄武宮門下不禁嫁娶,等你凝成元神之後再回來娶她也行。梁真人,這樣行麼?”

梁師真笑道:“自然可以。只要別忘了請為師和你的師兄們喝喜酒就是!”

陳朔卻是淒然笑道:“也不知,不知柳妹現在情況怎樣了……”

關天養道:“柳姐姐迭經磨難,吉人自有天相。”見陳朔眼神變幻不定,陡然轉得堅毅,他大喝道:“二狗子,你若放過了這個機會,萬一柳姐姐有什麼,你想報仇也不能夠了。萬事要作好最壞的打算,但又要往最好的地方想。”

梁師曾道:“關小友這話很有道理。陳朔,你若不願拜入我玄武宮門下,那我就只好廢了你的經脈,讓你一生都不能再修行。這不是為師心狠,而是修行界的規矩。你也要懂得!”

陳朔神情慘然,急得哭了。

關天養最是理解陳朔的心情,道:“你是不相信我麼?不管是死是活,我總歸會找到柳姐姐。若她死了,我會等到你下山之後再找歐陽琪和南華老怪報仇。若她好好的,我也會將她保護好,等到你回來娶她!”

陳朔道:“好,好吧……”

梁師曾道:“大丈夫當懂得取捨。意氣用氣並不明智!”

陳朔的眼淚滾了下來,道:“師父……”

梁師曾嘆道:“為師理解你的心情。好孩子,你能作出這樣的決定不容易。更難得的是,你有這樣的好兄弟。”

陳朔道:“天養,那就拜託你了……”

關天養道:“什麼屁話?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陳朔點了點頭,再不說話了。

回到遇真觀後,夜已經很深了。梁師曾就讓林緯文安排關天養和楚庸去休息,叫楚庸留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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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七十一、離人淚】
回到廂房後,楚庸突地一聲冷哼。

關天養打量著他,怒道:“誰又惹你了?有氣外面撒去,別沖我來!”

楚庸扭頭看著他,頗有些不解地道:“你不覺得,梁師曾的手段實在太高明了麼?”

“再高明與你又有什麼相干?”關天養怒目迎著楚庸,心底竟沒由來的生出一股子絕大的恨意,恨不能一拳遞過來,將楚庸那張英俊的臉砸成爛醬鋪子。

楚庸看著關天養那恨極了的眼神,很是有些驚愕,暗道:“他是在恨梁師曾,還是恨我?”卻也拿不准,就別過臉來,盯著搖曳的燭火,嘿嘿地道:“隨意將人玩弄於股掌之間,被玩弄者反而還心服口服,這樣的手段……我還是頭一回見著!”

“被玩弄的又不是你,你生哪門子的氣?”

“我只是替陳朔感到不值!”

“不值?”關天養跳了起來,近乎咆哮地吼道:“我卻覺得值得很。這叫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懂麼?你懂麼??”

楚庸全然無視關天養的憤怒,既似自言自語,又似不經意地詢問,“若是換成是你,你會甘願就這樣加入玄武宮麼?”

關天養一愣,心中想道:“是呀,若換成是我,我絕不甘願這樣加入玄武宮的。說來梁師曾的手段雖然高明,但用心卻太教人心寒了。在他的手中,還有什麼不可以利用的呢?哼,這就是玄武宮麼?這就是天下第一大派麼?”嗤的一聲冷笑,道:“我願不願意又關你什麼事?”往* *一躺,閉上眼睛就睡了。

楚庸也沒再理他,坐下養神。

第二天一早,關天養就被陳朔叫醒了。

“這麼一大早的,什麼事呢?”關天養從**翻起,見陳朔神情鬱鬱,就道:“是不是又遇到什麼不開心的事了?”

陳朔道:“不,不是。天養,今天下午我就要跟張師兄一道回玄武山了!”

“今天下午?”關天養大驚道:“這麼快?”臉色刷地一下就白了下來,差點就要哭了。

自打七歲認識陳朔,幾乎是天天都在一起,從來不曾分離過。乍一想到這一分別,就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相見,關天養心中又是酸又是痛,若非強忍著,早已經掉下了淚來。

陳朔也不敢正眼看關天養,只是盯著腳尖,顫聲道:“越快越好……越早到達凝神境我就越早下山!”

關天養咽了一口唾沫,才發現鼻涕已經流了下來,用衣袖抹掉後,卻已經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陳朔吸了口氣,強行驅散了離愁別緒,強笑道:“你要盡快找到交易所的陸子風,把合作的生意理清楚。重極門那邊委託的物資無論如何都要完成……”

關天養果決一揮手道:“我知道,我都知道。完得成也好,完不成也罷,我總歸有辦法向重極門交差的。除了這件事,你還有什麼要對我說的?”說到後來,聲音已經漸哽咽了。

陳朔點著頭,眼神卻已經有些迷亂,半晌才想起要交待的事,道:“還有就是……嗯,幫我找到柳妹,這是最重要的,拜託了!”

“我拜託你,別再拜託我了,好不好?”

聽他說得這樣饒口,楚庸頓時笑了。

突如其來的笑聲如針一般扎疼了關天養,也讓他心中醞釀的情緒找到了發洩的突破口,當下怒罵道:“笑個屁。出去!”

楚庸當真轉身走了出去,還把門帶上了。

陳朔目送著楚庸離去,道:“楚大哥是個好人,以後你對他客氣些。”

關天養不耐煩地道:“說正事!”

“再有就是我來不及向柳大叔一家辭行。他們現在在商縣朱家巷,你有空就代我去看看他們!”說著拿出一隻錢袋,道:“這有錢些… …”

關天養道:“收回去,錢我有。還有其他的事麼?”

陳朔咬著嘴唇不言語。關天養道:“你什麼時候變得這般婆媽了?說話呀!”

陳朔這才道:“若是你找到柳妹,她還活著的話,你就告訴她,我,我對不起她……”

“你沒有對不起她!”關天養很是有些不耐煩,焦躁地道:“一大早的,你怎地這麼多廢話?就沒句實在的?”

陳朔道:“還有就是,你自己要保重。其實我知道,師父之所以收錄我,有多半都是看在你的面上。你雖然還不是修行者,但能量遠比許多修行者都大。你,你以後別太剛愎自用了,遇到事情要冷靜,要多思考……”

“我知道!”

“還有就是……待四丫好點!”

“四丫是我妹子,我當然會待她好了!”

“不,你怎麼就不懂呢?”

“我還有什麼不懂?”

“唉……算了,將來你會明白的。好了,我要說的都說完了,你還有要說的麼?”

關天養把著他的肩膀,用力地捏了一捏,道:“我要說的就是:努力,努力,無論如何都要努力。玄武宮的本事絕不是浪得虛名。不管你是怎麼上的山,也不管別人怎麼看你,你自己都要努力。記住,你陳朔不是孬種,你將來總會成為修行界的一號人物!”說到這裡,又猛地拍了陳朔一掌,大聲問道:“記住了嗎?”

陳朔全身都在顫抖。

說到底,他又何嘗捨得關天養?可他最是一個理智的人,任何時候都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怎麼做才能獲得更大的好處,機會一旦降臨,他從來都不會錯失。從小到大,他最大的夢想就是有錢,通過錢來做他想做的事。至於修行,在他的夢想排行榜上反倒不靠前。隨著形勢的變化,在沒有別的更好選擇的情況下,他非常清楚拜入玄武宮門下是一個極好的機會,不但可以改變命運,甚至還能載著他的夢想起飛,所以即便他有千般萬般捨不得離開關天養,但還是毫不猶豫地作出了選擇。看著關天養那血紅的眼神,他道:“我從來都不認為自己是平庸之輩,從來都沒有!”

關天養哈哈地笑了起來,強行將心中的悲傷壓了下來,頓時顯得意氣風發起來。他道:“好,那就最好。你、小白,還有四丫,你們都有了去處,我也安心做自己的事了。十年,我們也來約個十年,十年後再回九夏城,我們重聚。好麼?”

陳朔別過臉去,望著窗外在風中蕭瑟的秋樹,卻是毫壯地一笑,道:“十年,那時候小白興許也學成下山遊歷了,四丫也是。好,十年就十年,十年之後我們在九夏城關帝廟再見!”

關天養伸出手,直視著陳朔的臉:“不見不散!不來的就是龜蛋!”

陳朔伸出掌去,與關天養的緊緊握在一起。深深地看了關天養一眼,突地大笑了起來:“好,不見不散!”說完,扭轉身去,拉開門就跑了。

關天養的手兀自還保持著緊握著姿態,顯是沒有料到陳朔會走得這麼突然。怔怔地盯著門口,雙瞳已近深紅,蒼白的嘴唇哆嗦著,顯是到了發狂的邊緣。楚庸走了進來,看著他,關天養像是被一把刀子捅進了心窩子裡,猛地一抖,手臂像劍一般指起,咆哮道:“出去,滾出去!把門關上! ”

楚庸沒有跟他唱對台戲,果真老老實實地退了出去,帶上了門。

關天養的淚水像斷線珠子一樣滾落,頃時就濺濕了胸前的衣衫。他趴在桌沿上,喃喃地哽咽道:“小白走了,四丫走了,你也走了,都走了,都走了……”然後死死地抱著頭,嗚嗚地哭了起來。哭了半晌,又哽咽道:“都走吧,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你們走了,我也走。可是,我去哪呢?去哪??”

想到自己生來就是孤兒,關帝廟、九夏城就是自己的家,如今九夏城被毀,自己一個孤鬼去哪呢?

越想關天養越覺得難受,卻又不敢哭得太大聲,只得死死地咬住嘴唇,抱著椅背嗚咽。

楚庸在門外,聽著關天養的哭聲,黯然地搖了搖頭,嘆息不止。

關天養把自己關了一個時辰。再出來的時候彷彿什麼事都不曾發生過,淡然的像才睡了一覺起來。“走吧,咱們也該向梁真人辭行了!”

楚庸嗯了一聲,跟在他後面。

梁師曾、林緯文、守真都已經走了,關天養只見到了留守在遇真觀的張國豪。張國豪問他們要去哪,關天養說隨便去哪都一樣。張國豪就給了關天養一道玉符,說以後遇到麻煩,可以亮出此符。除非是魔道中人,一般正道和散修都不會為難他的。

關天養本不想接,但想到自己什麼本事都沒有,萬一遇到危險,這道玉符或許真可以保命,就收了下來。

出了遇真觀,西風勁吹,滿山的蕭索,關天養沒由來的嘆了一聲,心情又不好起來。抬頭望天,正巧看著一行南歸的大雁,心中陡然想到一句曲子:碧雲天,黃葉地,西風緊,北雁南飛。曉來最染霜林醉,總是離人淚。

離人?

是呀,離人!

一個個的都走了!

關天養心下說不出的悲愴,卻強作笑顏,道:“從今而後就我一個人,浪跡天涯,無拘無束,倒也自在得很!”

楚庸本不想接他的話頭,但還是忍不住道:“想法是瀟灑的,現實……未必能如你所願!”說完之後他便有些後悔,暗道:“他才將自己的傷口厚厚地包裹了起來,我又何必拆開,讓他再度流血呢?他不待見我是他的事,我也沒必要跟他一般見識!”

關天養的臉色果地青了下來,本待又要發作,但見楚庸一臉的漠然,似乎並非故意針對他,就強忍著翻湧的恨意,道:“那要看什麼人! ”

楚庸見他眼神如刀,一副恨不能將自己零碎剮了的樣子,輕嘆道:“怎麼,還在為昨天晚上我不殺張天渝的事而惱恨麼?”

關天養嘿嘿地一笑,沒有言語。

這些天來,楚庸早發現關天養生就了一副驢脾氣,除非是他願意聽,要不然任憑怎麼解釋也沒用,也就無所謂地說:“我的職責是保護你,不是當你的打手,這一點希望你能明白!”

關天養沒有作聲,看似沒有聽見,其實是故意置若罔聞。他用這樣的態度來告訴楚庸:不用解釋了,你是個什麼樣的人我比誰都清楚。

若換作是別人,怕是早被關天養徹底激怒了,可楚庸卻是一個萬事不縈懷的人,他覺得自己有必要說的話就說,沒必要說的就放在肚子裡爛掉。可饒是這樣,還是遭來了關天養的厭惡,時至今日,他依舊想不通到底是什麼原因。

下了大洪山,關天養也不知道該往何處去,看著三條岔路,他的心中一片茫然。

楚庸提醒道:“忘了自己要做什麼了嗎?”

關天養道:“當然沒有忘……”邁步走上了通往打漁舖的路。

這一路關天養走得很慢,他沉著臉、蹙著眉、緊咬著嘴唇、眼神如鬼火般不停地閃爍,卻又不言不語,不知有多少心事在胸中醞釀發酵。

快到天黑的時候,他們才趕到打漁鋪。

比起昨天,打漁舖的人非但沒有少,反而更多了。看著喧囂的碼頭,關天養很是有些納悶,暗道:“難不成逃難的人又都回來了?”快步跑了過去,卻被守在鎮口的官軍攔了下來,喝問道: “什麼人?”

關天養看著神情凶煞的官軍,很是納悶地道:“你們是怎麼回事呢?在這幹什麼?”

官軍喝斥道:“哪來的野小子,滾滾滾……”

關天養本就心情不好,被他們這一喝斥,當即大怒,罵道:“好好的九夏城不去守著,去躲到這裡來,百姓納稅,可是白養活你們了!”

官軍怒叫道:“反了,這小子反了……”衝上來就要將他擒下。關天養哪裡會怕了他們?展開小巧手段,毫不費力地將五名官軍撂翻在地,厲聲喝問道:“你們當官的呢?在哪?”

官軍這才知道遇到了紮手的硬點子,不約而同地懷疑他就是修行者,心下是又驚又怕,趴在地上求告道:“仙長容禀,小的們不知仙長大駕,有失恭敬,恕罪,恕罪……”

關天養哪有心思跟他們瞎扯?正要進鎮,就听有人喝問道:“發生了什麼事?”一名身披重甲的將領打馬衝了過來。見五名手下跪在地上,關天養和楚庸昂然而立,頓時大怒,立馬就要發作,身邊的小校輕聲道:“將軍,那位公子好像是知真齋的關老闆呀?”將軍定睛一看,不是關天養又是誰?忙滾鞍下馬,起手道:“原來是關老闆呀,你可教我等好找!”神情很是熱絡。

關天養瞧著這將領很是熟悉,一時又想不起姓甚名誰,摸著額門問道:“找我?找我做什麼?”

將軍把著關天養的肩膀,儼然是怕他跑了似的,繪聲繪色地道:“那日又是天火,又是天雷,九夏城眼看就要不保,總督大人命我率領一標人馬趕到關帝廟,保護關老闆一行離開。我和眾兄弟好不容易趕到關帝廟,卻不見關老闆的踪影。事後總督大人卻責罵我辦差不力,差點軍法從事。關老闆,你可得替我說說情,我當真是冒死趕去了關帝廟,幾十號弟兄還為此死在了路上呢……”

關天養一聽有幾十名士兵為了保護自己而身死,心下一揪,眉頭也擰作了一處,“死了這麼多人?總督大人也真是的,犯得著這樣麼?”重重地嘆了一口氣,說不出的惋惜。

將軍倒不敢數落齊世武的不是,扼著手腕也唉了一聲,道:“可不是?我等當兵吃糧,守土保民,原也沒什麼可說的。只是,只是我受了懲罰,死了的弟兄們也就因此受到牽連,得不到撫卹。關老闆,你說這冤不冤呢?”

關天養這下算是明白將軍為何要找他了,敢情是因此事受到了處分,降了職,想找自己去說情,好讓他復回原職去。至於說有幾十名士兵因此而送死,得不到撫卹,那不過是託辭。但他也是個極識趣的人,人家都求上門來了,再者又有幾十條人命搭送了進去,自己若再推脫,那還是人麼?就點道:“好吧,這事包在我身上。那你們總督大人在哪?”

將軍頓時大喜,連臉膛都漲了放出了紅光,拉起關天養道:“就在前面的臨江鮮酒樓……”

到了酒樓下,將軍上前對總督府的護衛道:“快去禀告總督大人,就說知真齋的關老闆請見!”

護衛們都聽過關天養的大名,忙不迭地跑上樓去奏禀,片刻之後,就見齊世武親迎了下來。一番客套和慰問之後,就領著關天養上樓敘話。

得知九夏城十毀其九,百姓傷亡難以統計,光是官軍就死亡兩萬有餘,關天養就忍不住罵道:“一群該遭天殺的……總督大人,那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齊世武苦嘆道:“打算?這災難不知什麼時候才能結束,若說著手重建九夏城,未免言之過早;若說棄城而走,那又是萬萬不能的。只能靜觀其變了!”又問道:“關老闆應該認識不少修行的仙長吧?”

關天養不明白齊世武為何有此一問,謹慎地點頭道:“認識幾個,也不算多!”

“他們可有說這場災禍要什麼時候才能結束?”

關天養這才知道齊世武等人還只當這是一場天災,哪裡曉得這分明就是人禍。不過他也沒有揭穿,與其知道了真相更為憤怒和痛苦,還不如什麼都不知道得好。沉重地搖了搖頭:“老天爺的事,誰說得清楚呢?據我所知,玄武宮方面也是死傷慘重……”才說到這裡,就听外面有人嚷道:“齊世武,齊世武在哪?我倒要看看,他的眼裡還有沒有本王了!”

九夏地面上,自稱'本王'的人就只有一個,那就是楚王。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1 18:51
【一百七十二、懲治楚王】
吵嚷間,楚王在太監總管陳公公和幾名護衛的扈擁之下衝了進來,見著齊世武就罵道:“好你個齊世武,好你個稱職盡責的三楚總督,說什麼去視察災情了,原來是躲在這裡喝茶呢。我看你這回還有什麼話好說!”一副氣勢洶洶,興師問罪之相,儼然恨不得一腳將齊世武當場踹死。

齊世武站了起來,打躬道:“下官見過楚王殿下。”也不待楚王應答,就忙著解釋道:“下官也是才回來,正談點事呢。殿下請上座!看茶!”

楚庸大袖一揮,怒斥道:“不喝!本王才沒你這麼好的閒情。你說,什麼時候才安排船隻送本王走?”

齊世武的臉色當即就拉了下來,沉聲道:“殿下容禀,眼下所有的官船和民船都用來押運物資了,還有大批受傷的士兵和百姓需要運往漢江府安頓救治……”

“別給本王扯這些爛調調!”楚王粗魯地打斷,神情極其的不耐煩,“本王不管什麼物資,也不管什麼傷兵難民的,你要是不趕緊安排船隻把本王送走,本王就上本參你!”

齊世武也著了怒,雙眼裡激射出來的盡是凜凜寒光,“王爺要參下官,下官也無話可說。王爺是楚王,奉旨屏藩三楚,下官若是送王爺走了,那就是抗旨。孰輕孰重,下官還分辨得清!”

楚王氣得臉都青了,揚起巴掌就朝齊世武扇了過來。只可惜他的巴掌還沒有扇到齊世武,關天養的巴掌就已經落到他的臉上。

不單是楚王,屋裡的人幾乎都被嚇得呆了。

關天養啐了一口,指著驚愕得呆若石像的楚王罵道:“虧九夏百姓們好吃好喝,把你當天王老子一樣的供奉著。你不為百姓們做點實事也就罷了,遇著點災難就想撒開腳丫子跑?若我是皇帝,我就先拿你這混蛋開刀!”

陳公公率先反應過來,舞起起拂塵,尖著嗓子叫道:“反了,反了……來人吶,把這小子拿下!”

關天養怒目圓睜,大喝道:“誰敢?”眾護衛被他的眼神一掃,頓覺得骨頭里湧起一股子寒意來,哪裡還能使出半點力量?一個人都哆嗦著軟倒了下去。最沒用的就要數陳公公了,竟然嚇得當場尿了褲子,哭了出來。

楚王到底是天潢貴冑,膽氣遠比一干子奴才壯,挨了一巴掌後非但沒怕,反而還冷視著關天養,威嚴地喝問道:“你是何人,竟敢打本王? !”

關天養道:“怎麼著,不服氣呀?打的就是你!齊總督至少還知道自己的職責所在。你呢?遇到屁大點事就知道跑路,你不覺得實在愧對你身上流著的皇室血脈麼?還好意思去告狀,換作我是你,自個兒跳大江餵王八是正經!”

楚王氣得差點沒當場昏了過去,指著關天養道:“你,你……齊世武,這等亂臣賊子,你為何還不拿下?難道你想謀反不成?”

齊世武正要開口,關天養一把拎起楚王的衣襟,威嚇道:“怎麼,拿我沒辦法,就恐嚇人家齊總督麼?”

陳公公這時站了起來,顧也不得屎尿流了一褲子,叫道:“我認識你,我認識你,你是,你是……”

關天養抬起一腳將他踹出門外,罵道:“這裡也是你個連鳥蛋都沒有的東西說話的地方麼?不錯,小爺就是知真齋和天下樓的老闆,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關天養是也。楚王殿下,你要怎麼著呢?”

楚王嘿嘿地獰笑道:“原來是你……”又怒又恨的眼神分明在說:好,我現在拿你沒辦法,咱們就等著瞧吧。

“怎麼,是不是也想問你小關爺一個謀反之罪?”

楚王深知自己是奈何關天養不得的,只得狠狠地瞪著齊世武,怒喝道:“好得很,這一巴掌本王記住了。”掙開關天養的手,理整齊了衣襟,拂袖而去。

齊世武目送著楚王一行的離開,臉色陰得都能滴出水來。見關天養一副兀自沒有解氣的樣子,就嘆道:“關老闆何必跟他一般見識?”

關天養搓著手坐了下來,“我打了他,他肯定會拿氣給你受。放心吧,我自會處理,不會讓你難做的。”

齊世武沒有沿著這個話題說下去,而是問道:“關老闆這是打哪裡來,這又要準備往哪裡去呢?”

說起這事,關天養也是一個頭兩個大,苦笑道:“東躲西藏嘛,還能做什麼?對了,齊大人可有見過幽靈宮的沈執事?”

齊世武搖頭道:“很久都不曾會面了。不過我聽說幽靈宮的執事機構暫時遷到了漢江府,至於是否確實,那就不得而知了!”

關天養點了點頭道:“多謝齊大人告知。你事忙,我就不打擾了,告辭!”

“關老闆走好!”齊世武送到門邊,拱手與關天養作別。

出了臨江鮮酒樓,關天養就問楚庸道:“你不是說你連皇帝也敢殺麼?”

楚庸如何看不透關天養在想什麼?輕笑一聲道:“看樣子你是想去教訓一下楚王?”

關天養道:“反正閒著也是閒著,還不如乾點正經事。你說呢?”

楚庸笑道:“你都說了,我連皇帝都敢殺,還怕了一個小小的楚王不成?走吧!”

楚王就落腳在鎮子東頭的客棧,一家老子小沒幾口人,卻將偌大的客棧盡數霸占著,還派出了護衛在四周警戒,誰也不許輕易靠近。關天養和楚庸走了過去,護衛正要上來攔,見是他們,嚇得大叫道:“來人,來人吶……”

關天養用腳一跳,數粒碎石子飛將出去,分別擊中了幾名護衛的後心,一個人的連哼都不曾哼一聲就撲倒在地了。

楚王正和僚屬商議著如何起草奏章彈劾齊世武,聽見樓下鬧作一團,心下好不煩躁,就走了出來查看究竟,順便發作一通,以洩胸中之憤。高聲喝問道:“怎麼回事?”

關天養剛走進門,就被當頭一喝。仰起頭來嘿嘿一笑,道:“你說怎麼回事呢?”

楚王見是他,大驚失色,連忙往屋裡躲,大叫道:“護駕,護駕……”跑進屋時,才發現關天養竟然已經在屋了坐下了。待要往外跑,楚庸攔在門口,誰也不得進出。

“你,你們要,要幹什麼?”楚王哪有剛才的氣度?嚇得臉青面黑,渾身直哆嗦!

關天養招了招手道:“來,你過來……”

楚王往屋角里躲去,道:“本王,本王……有什麼話你就說!”

關天養拿出玄武宮給的玉牌,“認識這個嗎?”

楚王搖頭說不認識。關天養唉了一聲,滿臉的惋惜,彷彿在罵楚王是一個不識得金鑲玉的蠢貨。又晃了晃玉牌,問圍在楚庸周圍的屬僚道:“你們有認識的嗎?”

其中一個大約自恃有些見識,偏眼神又不怎麼好,不敢走近了看,就道:“看不真切,不知道是什麼……”

關天養扔過去道:“看清楚了!”

那人辨出了玉牌上的'玄武'二字後,駭得驚叫道:“玄,玄武宮……”

關天養滿意地笑道:“對了,玄武宮。這下知道小爺是乾什麼的了吧?”

楚王一干人等也'明白'得太快了些,都作起了揖來,道:“不知仙長駕到,有失迎迓,恕罪,恕罪……”

關天養取回玉牌,輕輕地拍了拍楚王細皮嫩肉的臉頰,意味深長地道:“楚王殿下,還覺得這一巴掌挨得冤麼?”

“不冤,不冤。小王,小王有罪,有罪……”

關天養坐了回去,翹起了二郎腿,“齊大人是我的朋友,你要告訴他的狀?那我也只好寫封信給你們的皇帝,把你怎麼在九夏城當王爺的情況告訴他。你覺得這主意可行麼?”

楚王嚇得面如土色,撲通一聲跪倒,哀號道:“仙長開恩吶……”真要是把他在九夏城的作為捅到皇帝那裡,他這個楚王就鐵定得被廢了。

關天養奇道:“開恩?我開哪門子的恩呢?”

楚王叩頭作揖地道:“仙長,小王,小王知罪了,一切聽齊總督裁度就是,小王,小王再不敢添亂了!”

“嗯,懂事就好!”關天養環視了幾人一眼,冷眼盯著楚王,似要將他的五臟六腑都看穿一般,“以後我若聽說有誰亂告齊大人的狀,那我就通通記在你的頭上。”

楚王在關天養的目光審視之下,直感覺脊背上全是寒意,心下是連連叫苦,“不敢,再也不敢了……”只盼著關天養這尊瘟神快走,哪裡還有心思再找齊世武的麻煩?

關天養哼了一聲,“不敢就最好!”也不再囉嗦,與楚庸前後從窗中縱身撲了出去,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過了老半晌,跪著的眾人才知道關天養和楚庸已經走了,這才長出了一口氣。一個個已經嚇得汗透重衫,渾身癱軟了。

楚王一跤癱坐在地上,喘息道:“他,他怎麼會,怎麼會是玄武宮的人?”

一名屬僚躬著身子將他扶住,“殿下容禀,其實這也不奇怪,知真齋和天下樓多大的場面?若他不是玄武宮在後面撐腰,憑他們又豈能兜得轉呢?”

楚王唉地嘆了一聲,掙扎著站了起來,這才發現渾身酸軟,裡衫早被冷汗濕透了。“難怪,難怪呀……”然後咬牙道:“可恨,可恨那齊世武,竟然,竟然……哎!”一副無不助我的神情,說不出的悲壯。

另有一名屬僚道:“殿下,難道,難道就真的放過齊世武了麼?”

楚王冷冷地橫了他一眼,坐回到了椅子裡。“玄武宮的人都發話了,難不成你還想怎樣?本王警告你們,別在背後使鬼,要不然別怪本王翻臉無情!”

眾屬僚面面相覷,“臣等豈敢?”

楚王見他們對自己都還敬畏,心下略感安慰,“這就好,這就好。齊世武不可慮,可怕的是……哎呀,算了,算了,就算本王流年不利……”說完,恨恨地轉到里間去了。

關天養邁開大步一氣狂奔,邊跑邊哈哈大笑,“這個楚王,還真是膿包之極呀!”頭一回將這樣的大人物耍得團團轉,心下是說不出的開心。因陳朔的離開而帶來的鬱悶隨著這一陣子暢快的大笑,盡皆消散了。

楚庸道:“不是他膿包,是玄武宮的牌子太嚇人!”

“這樣看來,玄武宮絕非超然世外之輩,要不然堂堂楚王,何至於怕成這樣?”

楚庸聳了聳肩,不置可否。

打漁鋪往東就是烏蓬山,關天養對散修心存忌憚,怕這一路過去不小心撞上了,又惹出一堆麻煩,在過了漢江之之後就折向北。

楚庸以為他是要去商縣,就沒有過問。

結果沒走出多遠,就應了那句話:禍事要來,無論怎麼躲都是躲不過的。

關天養見自己不論怎麼發力,楚庸始終不落後半步,神情從容,悠閒得就像漫步。與別人他從不爭一時之長短,但與明知比自己強太多的楚庸相比,他總是莫名其妙地想搶風頭,哪怕是在相同的領域有一丁點比楚庸出色,他都會興奮得忘乎所以。就在他奮盡全力,想要看看自己在速度上到底能不能與楚庸一爭高下時,天上就掉下來一個巨大的火球,若不是楚庸拉著他閃避得快,鐵定得被當場砸扁,燒成焦炭。

火球砸在地上,轟的一聲爆烈了開來,滾燙的泥沙和火星四散飛濺。關天養被煙塵嗆得連連咳嗽,不得不用衣袖捂著口鼻,大叫道:“哪來的火球,是流星嗎?”

楚庸道:“肯定不是”將關天養的臂膀拽起,朝著十數里外的山坡飛馳而去。

關天養被楚庸的動作嚇了一跳,先是驚嘆楚庸的速度怎地這般迅捷?遠不是自己能夠比得了的。然後就見朦朦的夜空大亮,驚噫了一聲,抬頭望去,只見滿天的火球像雹子般落了下來,大的如斗,小的如肉丸子,密密灑灑的,將整個天空都映得血紅。

方圓數里盡被籠罩其中。

兩人沒衝出多遠,就不得不展開身法閃避兜頭砸落下來的火球。即便是帶挈著關天養,楚庸也總能在間不容髮之際躲了開去,身上連半點火星都不曾沾著。

關天養一時間竟被楚庸的身法給深深地吸引住著,身子任由楚庸帶著閃躲騰挪,心下卻在暗想道:“這些年來,他雖被困在誠字境不得突破,但技巧的穎悟已經遠不是我所能夠比較的。哎,我也真是糊塗透頂了,不好好練自己的功,成天跟他較什麼勁?照這般下來,我怕是永遠都沒有機會超越他了!”想著這段時間來楚庸的護衛之恩,心下不由暗暗惱悔自己待他太過刻薄了。見火球沒完沒了地掉個不停,不由大罵道:“搞什麼鬼,連老天爺也來​​作弄人麼?”

楚庸沉聲喝道:“噤聲!”

火球籠罩的範圍著實有些大,著地之後就爆裂開來,燃起熊熊的火苗,經久不熄。關天養第一次體會到了行走在火海中的滋味,炙烤煙嗆,說不出的難受。好在楚庸臨危不亂,又機敏異常,這才不至於被磕碰著半點。

隨著掉落下來的火球漸稀,兩人這才從容了許多,一口氣奔出三里有餘,跳出了火海。

關天養見楚庸是毫髮無損,連衣襟上都不曾沾染半點火灰,而自己不但眉發被燎,袍子也被燒了好幾個破洞。幸得內裡穿的是火蠶絲織成的內甲,這才不至於有所傷損。

楚庸凝神望著漆黑的夜空,半晌才從牙縫裡蹦出一句話:“這些人也太沒顧忌了吧?可恨!”

關天養這才知道這些從天而降的火球竟然是修行者使出來的大神通,心下不由湧出巨大的駭異。正要問怎麼回事,就听空中有人嘿嘿地大笑起來,“長眉老兒,這就是你的看家本領【星火燎原】麼?當真是中看不中吃。可惜了好好的一片田地,生生被你給燒成了焦土!”

“你的【冰龍破】不是號稱破盡天下法術麼,怎麼也沒傷到老道分毫?”

“哼,本座不過憐你老邁,有這份修為著實不易,所以手下留情。望你能迷途知悔,別再冥頑不靈。你既然不識好歹,那就再讓你嚐嚐【冰龍破】的滋味!”

話聲落後不久,關天養就感到炎熱盡去,一陣陣的沁沁的寒意兇猛襲來。

關天是縮了縮脖子,忍不住打了一個寒噤,“他們都是什麼人?”【冰龍破】也火,【星火燎原】也罷,都是他從來不曾聽過的法術,自然無法從中判斷出激鬥中的是什麼人了。

楚庸望天不語。

關天養見他眼神凌厲,澎湃的森寒殺意竟將洶湧的寒氣都壓了下去。霎時間,他心底湧起一股子強烈的懼意,渾身每一塊肌肉都禁不住顫抖了起來,差點當場就拔腿逃跑。

“其中一個你昨晚才見過……”楚庸終於輕啟朱唇,斜瞟了他一眼,幽幽地道:“便是烏蓬山眾散修選出來的頭領,峨嵋凝翠崖長眉老祖。另一個麼,魔道青蓮宗雪舞堂座主'冰龍'魏長廷!”說著就邁開步子望北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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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七十三、青蓮雪舞(上)】
關天養長長地哦了一聲,將心中的恐懼盡皆吐了出來,這才感覺身子漸漸地暖了。大步地跟地上去,“一個火,一個冰,兩人還真是對得上呀……奇怪,散修不是保持中立麼?怎麼這就和魔道打了起來?”

楚庸哼哼了兩聲,神情很是有些複雜,“這就是梁師曾的手段。他明知魔道也會爭取散修,所以就搶先一步趕了去,被拒絕之後,又以私事的名義進入了烏蓬山。當時若不是班師古來了,他怕還會繼續和南華老怪攪纏下去。班師古見他從烏蓬山出來,必然懷疑散修已經倒向了正道。而散修被梁師曾擺了一道,當真是百口莫辯,再加上別有用心者從中使鬼挑撥,散修與魔道之間的爭鬥不就一觸即發了麼?”

關天養這才恍然大悟,回想著昨日從烏蓬山回來後楚庸的言行,心下暗叫道:“我還當他說的那些話是在故意挖苦我呢,原來是別有深意!”緊追了兩步,保持著與楚庸並肩而行,“我只當梁師曾利用二狗子去跟長眉老道套近乎,然後又藉機收錄了二狗子,示好於我,讓我們都不得不承他的人情。原來這裡面還藏著這許多機關……”說到這裡,猛地打了個激靈,臉色刷地一下白了下來。心想著梁師曾利用陳朔做了這麼大番文章,那些人豈不得將陳朔恨死了?當即扼腕叫道:“如此說來,二狗子豈非危險得很?”

楚庸又加快了腳步,彷彿是身後有惡鬼在追著一樣,關天養不得不奮盡全力才能跟上。“你才知道呢?梁師曾這一招可謂一舉多得,高明之極!由此看來,他對你們的情況是了若指掌。要不然以他堂堂伏魔觀副觀主的身份,豈會親自出面為陳朔調解私人恩怨?”看了關天養一眼,見他滿臉的憤恨之意,又道:“我只是要你明白個中究竟,並非要你去恨梁師曾。雖說他利用了你們,但也給予了相應的補償。論較起來,你們也沒虧什麼!”

關天養心下是苦澀難言,實在是不敢想像仙風道骨的梁師曾用心竟然這般的險惡。正不知該如何應答楚庸,空中就傳來砰的一聲脆響,扭頭望去,就見火光像煙花般爆濺開來,將目光所及之處照得通亮。

煙火尚未熄滅,強烈的寒意潮水般的襲來。所過之處,滴水凝冰,哈氣成霜,原本生機勃勃的草木瞬間衰敗,駭得關天養跳了起來,大叫道:“不好,快跑!”剛邁開步子,就發現左臂已經被楚庸拉起,閃電般望北疾衝。

他們的步子剛剛邁出,漫天的冰雹落了下來,砸在被凍得生硬的地上,砰砰砰的碎成了冰碴。

冰雹不可怕,可怕的是潮水般漫延追來的乳白色寒氣。關天養雖不識得厲害,但見草木被凍上了,瞬時就碎成了冰碴,就能想像出它遠比先前過去的【星火燎原】還要可怕。相比之下,頭上砸落的冰雹反倒是不足為道了。

魏長廷得意的笑聲響徹四野,“長眉道兄,恕不遠送呀。哈,哈哈,哈哈……”

這笑聲令關天養心底湧起了十二分的反感,正想罵上兩句,笑聲就莫名其妙地到了頭頂,嗡嗡的聲波震得他頭髮一震發麻。只聽魏長廷大喝道:“哪裡來的野小子,給本座留下!”關天養尚不及作出反應,就感到一股可怕的寒意兜頭而降,身子一僵,動作立時就慢了下來。楚庸大喝一聲,反身躥起,長劍脫鞘而出,瑩白的劍氣匹練般卷向魏長廷。

關天養看著從腿踝向腿部漫延的乳白色寒氣,幾番奮力,卻是移不動分毫。驚懼之餘,不免又想不通楚庸為何沒被凍住。

“天養,你快走!”楚庸將魏長廷逼退,祭起【劍心通靈】,穩住了陣腳。

關天養心下是又焦又急,此時此刻別說是走了,就連動彈一分都不能夠。若再想不到辦法擺脫冰凍之氣的侵襲,怕是要不了片刻功夫,自己就得成了一座冰雕,當場死翹翹了。

聽著身後劍氣霍霍,魏長廷先是驚噫,然後就是怒哼連連,關天養暗道:“不行,我不能就這樣被凍死!”強烈的求生意志湧起,頓感一股暖流從胸中漫溢開來,霎時就將侵至腰部的寒氣逼退回了地上,腿腳也能動彈了。迴轉身去,只見楚庸一劍疾似一疾,既不給魏長廷,也不給自己任何喘息之機,瑩白的劍氣飛斬而出,將魏長廷布下的冰盾破碎成渣。

拼速度,十個魏長廷也不是楚庸的對手。再加上無物不破的劍氣,魏長廷著實被攻了一個措手不及,一口氣布下的十道冰盾頃時間被楚庸破盡。驚駭之餘,他也忍不住大叫道:“好小子!”抬掌一推,手心裡噴射出濃霧般的寒氣,罩向了楚庸。

楚庸有【劍心通明】護身,哪裡會怕他了?縱起身法,搶到魏長廷近前,當胸一劍刺出。

魏長廷萬沒料到從不曾失手的【冰霜凍氣】竟然有失效的時候,心底湧起從不曾有過的驚懼。想他也是分神境界的修為,本以為要拿下兩個毫無修為的小子是不費吹灰之力的,卻不想楚庸竟然這般棘手,輕敵之下,竟將自己置於險地。眼看著閃耀瑩白劍氣的長劍當胸刺來,魏長廷再不敢當楚庸是尋常小子,雙手一環,一道晶藍色的冰盾擋在了身前。叮的一聲輕響,冰屑四濺,楚庸全力的一劍竟然沒能破開冰盾。

魏長廷飛身疾退,瞬時就拉開了距離。

楚庸如何不知自己遠不是魏長廷的對手?原以為能仗著迅速的優勢和劍氣的犀利,攻魏長廷一個出其不意,說不定能僥倖取勝。幾十招搶攻下來,深知魏長廷絕非浪得虛名,一身修為著實驚人,心存的那點僥倖也完全消失,只盼著能多纏鬥片刻,為關天養爭鬥到逃跑的機會。

劍氣固然犀利,無物不破,奈何楚庸所能支配的原力有限,劍魂又非他親自所煉,緊要關頭總是無法畢盡全力——每一個劍修都渴望擁有自己親手煉成的劍魂,只有用自己的意志、智慧和心血煉成的劍魂才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實現心意相通,合而為一。也只有這才,劍修的實力才能完美地發揮出來。但劍魂煉製太過於艱難,往往百中難成其一,為了不耽誤修煉的進度,劍修都會選擇與現存的劍魂融合。若是機緣巧合,能在極短的時間內實現與劍魂的融合,甚至不比親手煉成的劍魂差。可若是無法實非與所繼承劍魂的完美融合,那就會生出許多的麻煩,甚至嚴重削弱實力。畢竟繼承過來的劍魂都有自我的意識,在沒有實現心意無間相通的情況下,一旦遭遇危機,它首先想到的是保存自己,而不是與劍修者合而為一,全力攻擊。如此一來,原本的十萬實力最多只能發揮出五六成,甚至更低。

楚庸遭遇到的就是這種情況。他的意志不可謂不強大,奈何在遭遇魏長廷這種級別的對手時,劍魂並不相信他必勝的意志,最緊張關頭選擇了保存實力,以至於他全力一擊還是沒能破開冰盾,終於讓魏長廷贏得了喘息之機。

每在這時候,楚庸總是怒不可遏,卻也無可奈何。見關天養還回望著他,似乎並沒有意識到眼前的危機有多可怕,他心中的怒火終於爆發了出來,大吼道:“愣著幹什麼,走呀,快走!”

楚庸的這一聲大吼令依舊沒能點醒關天養,反倒令他不悅地質問道:“我為什麼要走?”

魏長廷喘息即定,心中的驚駭盡去,仔細地審視著楚庸,嘿嘿地笑了起來,“原來是乾坤庭的'破天劍'楚庸。本座叫你留下,為何還跑?”一聲大喝,平地湧起無數的冰刺。

楚庸騰身躍起,先是【逐日】,然後【分影】,只見四個楚庸揮劍從四個不同的方位攻向魏長廷。

“噫?”魏長廷剛才已經見識過楚庸的手段,這一次乍見分出四個楚庸來,再一次被嚇住了,失聲驚叫道:“分身術?”尚沒有明白怎麼回事,楚庸手中的長劍輕而易舉地撕開了護身真氣,將他的左肩貫了個洞穿。

關天養見楚庸得手,興奮得跳了起來,大叫道:“好呀!”

魏長廷悶響一聲,右掌挾著排山倒海的真元拍了出去。楚庸尚來不及變招,就被震了出去。若是有【劍心通明】護體,已然被這一記【寒冰掌】給震成了冰渣子。

翻滾出二十餘丈後,楚庸方才將魏長廷這一掌的餘力卸盡,翻身站了起來。想著剛才的那一剎那,他心下又是激動又是遺憾。自己不過誠字境的修為,卻能擊傷了分神境界的魏長廷,若非魏長廷左肩的傷口尚在汩汩地淌著鮮血,他也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做到了;遺憾的是自己在技巧的運用上到底還欠缺火候,若是變招的速度再快一些,必能將魏長廷分屍。兩次機會皆錯過,再要製造出第三次機會也不可能了。

再者魏長廷也不是愚蠢之輩,吃了兩次虧,還挨了一劍,惱羞之下,如何會再給他第三次機會?

出乎楚庸預料的是,魏長廷並沒有惱羞成怒。而是怔怔地看著肩上的傷口,自嘲地一笑,道:“難怪你能得了'破天劍'的名號,果然有些不凡的藝業!”伸手在傷口上一按,藍光閃過,傷口瞬即癒合了。

分神境界的修行者有多強大關天養是毫無概念,楚庸卻是清楚得很。在魏長廷的面前,自己不過是個四五歲的孩子,而他已經是威震天下的武學大宗師。只是自己這個孩子不同於普通的孩子,身手過於詭異,劍氣又太過犀利,這才得了兩回便宜,一旦魏長廷打疊起精神來應對,便是有一百個他,也都不是對手。

明知不敵,楚庸卻不想輸了氣勢,冷哼一聲道:“多謝魏座主誇獎。我等不過偶然路過,並沒有冒犯魏座主的意思,卻不知魏座主為何要出手偷襲。還請明示!”

對於一位前輩高人來說,被後生晚輩用'偷襲'這個詞來形容,任修養再好,怕也是忍不下去。魏長廷卻是置若罔聞,反而一聲長笑,道:“本座高興怎樣就怎樣,莫不成還得向你請示?”

楚庸見魏長廷這般說話,就知道自己和關天養今晚是難以倖免,但還是心存僥倖地問道:“如此說來,魏座主是不會饒過我了?”

“饒過你?”魏長廷滿臉猙獰,一副'就算將你挫骨揚灰也難消我心頭之恨'的神情,“你既知本座名號,就該清楚本座的行事風格。若不想死得太痛苦,我可以給你一個自我了斷的機會!”說完就負手而立,等待楚庸的答复。

楚庸輕笑一聲,重重地籲了口濁氣,目光落在手中的長劍上,道:“螻蟻尚且貪生,何況人乎?”將長劍平舉起來,指著魏長廷,眼神再一次冷了下來,視魏長廷的冰凍法術如無物。“魏座主既要取我性命,就請動手吧!”

魏長廷何曾見過如此可怕的眼神?心下一凜,暗道:“這小子到底是哪門哪派的?我竟沒能試探出來。只可惜是乾坤庭的人,不然倒可以收羅過來,也不失為強有力的臂助!”也懶得再多說,手指連揮,冰梭像箭雨一般疾射而出,鋪天蓋地,教楚庸是躲無可躲,避無可避。

只可惜魏長廷還是低估了劍氣的威力,楚庸仗著【劍心通靈】護體,幾乎無視這種強度的冰梭。劍花舞起,將襲來的冰梭輕而易舉地絞得粉碎。見魏長廷似乎還是沒有對他生出足夠的重視,心中不免又生出一絲僥倖。毫無徵兆之下,一連兩個【逐日】搶到魏長廷身後,揮劍朝後心刺落。眼看著劍尖離魏長廷的衣衫越來越近,他心下不禁生出一陣狂喜,暗道:“難道魏長廷今晚合該喪命我手?這才給了我三次機會?”

楚庸出劍的速度原本奇快,幾乎是瞬發即至,魏長廷又不以身法見長,可以料想是躲不開的。卻不想就在劍尖已經觸到魏長廷衣衫之際,楚庸腳下砰的一聲就炸了開來,護體劍氣頓時消耗一空,身體也被巨大的衝擊力高高地拋起。

失去了護體劍氣,楚庸就變得與常人一般脆弱。奇怪的是魏長廷並沒有趁機出手,而是嘿嘿地笑了起來,“怎麼樣,沒有想到吧?”

楚庸落地站定,看著地上的深坑,“原來【寒冰方陣】,倒是我大意了。”

魏長廷道:“本座已經給過你兩次機會了,你以為還會有第三次麼?簡直太天真了!”雙手一合,一道裹著無數冰梭的風暴就地生成,發出獅吼龍吟般的轟轟聲響,飛速地捲向楚庸。“你不是速度很快麼,那就跟它好好地玩玩吧!”也不再搭理楚庸,轉身走向了關天養。

楚庸見狀,驚懼交加,大喝道:“魏座主,你也是修行界的前輩高人,何必跟一個普通人為難?”說話間,冰梭風暴就捲了上來,他不得不縱起身法躲避。

魏長廷已經沒有心思再去理會楚庸,他甚至認定楚庸必然喪命於冰梭風暴之下,難以倖免。三步走到關天養面前,饒有興致地打量了這個既說不上瘦弱,也算不上強壯的少年一眼,這才問道:“小子,你可是姓關?”

關天養眼瞳微微一縮,心下十分驚異,暗道:“他怎麼知道我姓關?”不解地問:“你認識我?”

“都說乾坤庭派了'破天劍'楚庸保護一個毫無修為的小子,而這小子卻很會強化法寶。想必就是你了!”

關天養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含糊其辭地道:“既然是傳說,那就未必當得真!”

魏長廷臉色頓時大寒,探手一抓,關天養就感到一道不可抗拒的力量拉扯著他到了魏長廷的面前。

隔著咫尺,他清楚地看見魏長廷臉色青白,有似殭屍,眼瞳卻不像普通人那樣是黃袍色的,而是淡青色,在天光之下閃爍著妖異的光芒。

“你只告訴我,是還是不是?”

魏長廷的神情立時讓關天養意識到自己剛才的回答已經觸怒了這位青蓮宗雪舞堂的首座,若是再不好好作答,小命怕就難保了。可他天生就一副驢脾氣,牽著不走,打著還倒退,面對魏長廷的威嚴,他非但不再懼怕,反而還嘿嘿地笑了起來,“你既然什麼都知道了,還問我作甚?”

楚庸幾番想擺脫冰梭旋風,不管他如何的縱橫騰挪,諸般技巧都用上了,冰梭風暴依舊如鬼魅般跟在他身後,甩也甩不掉。見關天養落入魏長廷手中,他怒聲喝道:“魏長廷,你要幹什麼?”

魏長廷對楚庸的呼喊置若罔聞,冷冷地盯著關天養,“小子,你可知道我是誰麼?”

關天養承受壓力的能力超乎想像,即便是面對鬼仙鄢奚,也都不曾懼怕過,何況是分神境界的魏長廷呢?縱然魏長廷的眼神足能將他凍成冰雕,但他還是哂然一笑,“當然知道,青蓮宗雪舞堂座主'冰龍'魏長廷!”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1 18:51
【一百七十四、青蓮雪舞(下)】
魏長廷見關天養一口報出了自己的名號,非但沒怒,反而還呵呵地笑了起來,眼神也一點一點地融化開來。“看來你還有幾分見識嘛。既識得我,那就該知道我的厲害。你若現在拜我為師,我就帶你回冰風谷,教你一身本事,再不用別人的保護了。天下之大,想去哪,想幹什麼都由得你!”

關天養眼睛瞪得老大,嘴巴圓張,一副驚詫的滑稽表情,“你又能教我什麼本事?”

魏長廷分明品出關天養有取笑他的意思,強忍著胸中翻湧的怒意,一字一字地道:“小子,我的耐心可不怎麼好,你只說答應還是不答應吧!”

關天養清晰地感受到魏長廷身上散發出來的殺氣,表情也變得僵硬起來。他努力地想讓自己表現得俏皮,表現得灑脫,表現得頑世不恭一些,可卻怎麼也做不到。在魏長廷目光的逼壓之下,他的腦子已經亂作一團,好半晌才問道:“我不答應你就要殺我,是麼?”

魏長廷森然地道:“與其便宜別人,那還不如由我毀了得好!”

這話如刀子般捅進關天養心底。霎時間,他的眼瞳泛起了血紅,膽氣大壯,怒聲道:“那你就殺我試試!”毫無徵兆之下,反手一劍刺向魏長廷胸口。嗆的一聲,冰屑四濺,原來魏長廷早布下了冰盾護體,普通的利器根本就刺不進去。

關天養這一劍也徹底激怒了魏長廷,他一聲獰笑,道:“你既要尋死,那我就成全你!”抬起手掌就朝關天養當頭拍落。

“不要……”楚庸驚呼一聲,奮盡全力將手中長劍擲向魏長廷,以期能​​解關天養之危。而他自己卻因為這間不容髮的一次停頓,被生生捲進了冰梭風暴裡去。

關天養如何看不出冰梭風暴的厲害?見楚庸為了救他全然不顧自己的安全,駭得當即驚叫道:“楚大平庸……”剎那間,直感覺整個人都崩裂成了碎片,說不出的絕望和難受。

魏長廷深知楚庸手中的長劍有多可怕,哪裡還敢拿大?不得不扔開關天養,縱身閃了開去。

關天養脫出了魏長廷的控制,乘機一個【逐日】撲向了冰梭風暴,大喊道:“楚大平庸……”心知劍修的劍氣一旦耗盡,再要聚起來可就不容易了。而失去了劍氣的保護,劍修比普通人是強不了多少的,冰梭風暴的威力便是金丹境界的修行者都承受不起,何況是普通人?

關天養追著冰梭風暴,一遍又一遍地大喊道:“楚大平庸,你出來,你出來呀……”語帶哭腔,聽著令人心酸。

魏長廷已是徹底被激怒了,看著關天養奮盡全力追逐冰梭風暴,嘿嘿地一聲獰笑,“既然你們都想死,本座就成全你們!”一掌拍出,霎時之時,天地皆被濃如牛乳的白霧給罩住了,伸手五指難見。

好冷呀!

關天養雖然只有十五歲不到,但歷經的苦難遠比普通人一輩子都要多。自打老廟祝死後,每個冬天他都是從死亡的邊緣煎熬過來的,衣不蔽體,食不裹腹的可怕沒有人比他體會得更強烈。正是這樣,他才覺得此時此刻侵入骨髓的寒冷遠遠不是過往所經歷的能夠相比,甚至於冷得超出了他的想像,也超出了他所能承受的範圍。

每一塊肌肉,每一處關節都僵了,又僵又硬,甚至已經不聽使喚。看著迅速佈滿身上的厚厚白霜,他深知如果再不逃出白霧籠罩的範圍,自己就必死無疑了。

可是,腳步都邁不動,又怎麼逃呢?

最可怕的是,原來滾滾向前的冰梭風暴竟然又掉過了頭來,轟轟隆隆地朝他席捲過來。

【冰霜凍氣】他尚且不能化解,何況是連楚庸都奈何不得的冰梭風暴?

霎時之間,他的心念電轉,幾乎是將過去所遭遇到的危機全想了一遍,也將所有的應對之法都細細地過了一遍,然後想到了一樣東西。

【十方鐘】!

對了,就是這個從李道奇那裡買來的奇異法寶。

【十方鐘】在十息之內可以抵擋一切的攻擊。

十息?

又有多大的意義?

關天養已經無暇多想,取出【十方鐘】來,念動咒語,頃時間金光大盛,嗡的一聲鐘罄聲響,巨大的金鐘虛影便將他罩在了其中。能將靈魂都凍結成冰的寒意頓時消失了無影無踪了,覆在身上的厚厚白霜也都化成了溫熱的水液,浸濕了衣衫和頭髮。

恰在此時,冰梭風暴也撞在金鐘之上,難以寸進一步,飛舞的飛梭俱都在金鐘的虛影上撞得粉碎。

魏長廷顯然沒料到關天養身上竟然懷有此等異寶,驚得噫了一聲,然後就念起咒語,掙動印訣,大喊一聲'破'。大地微震,冰屑紛飛,一條海碗粗細的冰蛇破土而出,裂張著大嘴撲向金鐘。

砰的一聲脆響,冰蛇在金鐘上撞得粉碎,化作一蓬白霧消失得無影無踪了。

魏長廷駭然驚叫道:“不,不可能……”

這一刻,關天養已經沒有心思再去計較魏長廷在幹什麼了,他心下一片寧靜,默默地嘆道:“沒被惡鬼給吃了,沒被大蛇給吃了,也沒被鄢奚給殺了……那麼多危難都經歷了過來,卻莫名其妙地死在了這個魏長廷手裡。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命運麼?”騰騰的白霧變幻出各種異象,在關天養看來,它們就是冥府派來的索命無常,他的大限已到,等著將他的魂魄拘下地獄呢。

死?

原來這就是死呀!

原來死就是靈魂與肉體的徹底分離,也是與這個世界的徹底分離。

“難怪宋大叔總是說只有活著才有意義,活著才有希望。我一直不能明白這是為什麼,現在才知道人一旦死了,就與經歷的一切、與朋友、與夢想、與所有的牽絆永遠的決裂,過去所付出的努力也將煙消雲散,變得毫無意義了。死,其實就是對生命,對命運,對夢想的終結呀……”

這一刻,他終於悟到了,在死亡的面前,生命是沒有任何意義的,只有活著,好好地活下去,生命的多彩才會得以繼續彰顯。

死?

活?

一字之差,卻是有著天淵之別。

“只可惜,已經明白得太晚了!”

關天養一聲長嘆,緩緩地閉上了眼睛。他已經不知道十息已經過去了多少,還剩下多少,腦子裡唯一想著的就是:“如果能夠不死,那該有多好?從今以後我再不會任性胡為,輕看生命了! ”

回想著十幾年的生命歷程,只有經歷了一瞬,而眼下的這十息卻有如一萬年般漫長。越是懼怕死亡,它越是要慢慢地折磨你,讓你千百倍地體會到它的威力和可怕,打從靈魂深處生出對它十二分虔誠的敬畏來。

從【十方鐘】祭起到現在,別說是十息,怕是一百息都過去了吧?

可是,為了什麼還沒有死呢?

難道是有奇蹟發生嗎?

關天養懷著十二萬分的僥倖又睜開了眼睛,這才發現身上不知什麼時候升騰起了淡淡的金光,不但成功地阻住了【冰霜凍氣】和冰梭風暴,還將它們一點一點地化解和吞噬。

“這是怎麼回事?”關天養不明白,也想不通。

魏長廷就更不明白了。金光從散發出來的無上威嚴不但讓他恐懼,甚至讓他在潛意識裡覺得關天養就是一尊降生人間的神邸。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何會生出這般荒謬的念頭,但它卻如烙印般深深地印在了腦海裡,怎麼都揮之不去。與之同時,他又強迫自己認定擋住他攻擊不是什麼神力,而是一件法寶,是關天養自己煉製的護身法寶。此寶威力固然強大,應該不能持久。猛地一咬牙,怒哼一聲,將腦中稀奇古怪的念頭盡行驅散,“我看你能撐到什麼時候!”再次念動咒語,掐起印訣,四條冰蛇從四個方向一起撲向了關天養。

從死亡的邊緣遊走了一圈回來,關天養還何懼之有?看著四條從四面撲來的猙獰冰蛇,他無力還擊,只能付之以淡淡的一笑。心下彷彿在說:“來吧,有什麼本事都使出來吧!”神情說不出輕蔑。卻不想砰的一聲脆響,四條冰蛇撞在金光上,一齊炸得粉碎。金光非但沒有減弱,反而為之大盛,將包圍著關天養的【冰霜凍氣】逼退到了十數丈之外,就連冰梭風暴也差點被金光給逼散了。

魏長廷再一次失手,心下的驚駭實在難以言喻。他實在想不透,憑自己六百多年的修為,竟然奈何不得一個毫無修為的少年?

難道是關天養當然是降世的神邸嗎?

不,絕不可能!

肯定是法寶,威力異常強大的,品階至少在靈品五階以上的護身法寶。

可越是強悍的法寶,消耗和靈力就越多,別說是毫無修少的普通人,就是修為稍低一些的修行者也都控制不了。關天養渾身沒有半點的真元,又如何能夠祭得起來?再者,他一個十幾歲的少年,怎麼可能強化得出靈品五階以上的法寶?

就在魏長廷驚疑難定之時,不知該如何是好時,空中陡地傳來一聲暴喝:“好你個魏長廷,堂堂青蓮宗雪舞堂首座,竟然這般枉顧身份,無恥下流到對普通人動起手來。看槍!”

哧的一聲,一道數十丈長的銀白色槍芒破空襲來。

魏長廷倉皇疾退,雙手連舞,一道又一道的晶藍色冰盾在身前結成,妄圖擋住槍芒。

砰、砰、砰……一連串的脆響,槍芒過處,冰盾紛紛炸碎,直指魏長廷前胸。

千里奔襲,直搗龍庭。此等威勢,遠不是楚庸的劍氣所能比擬。看得關天養是蕩氣迴盪,扼腕感嘆。

見情勢危急,魏長廷大喝一起,祭起護身法寶——那竟也是一面晶藍色的冰盾——砰的一聲,槍芒刺在冰盾之上,激起絢麗的藍光,這才轟然散了。而魏長廷也被槍芒上裹挾的強大衝擊推得退了十餘丈才站穩。

“楊縱……”魏長廷又驚又怒,道:“你竟然偷襲?!”

楊縱一身戎裝,頭戴二郎沖天冠,**乘坐著四翅的飛天龍馬獸,手提丈八金槍,威風凜凜,有如天神一般降了下來,虎視著魏長廷道:“我楊縱能偷襲你,那也是你的榮幸。就憑你連番對一個毫無修為的普通少年下殺手,那就是人人得而誅之,也不必跟你講什麼規矩!更何況,他還是我乾坤庭保護的人!”

魏長廷氣急敗壞,無論如何也沒料到楊縱會在這個時候出現。他深知自己是既輸了理,又輸了勢,實力上又不及楊縱,若不趕緊開溜,怕是討不到好果子吃。但又不想丟了身份,墮了威名,就道:“誰知道他是你乾坤庭保護的人?本座只知道他是個偷窺者!”

楊縱嘿嘿地道:“偷窺者?欲加之罪,何患這辭!呔!”又是一槍刺了過去。

魏長廷手裡多了一柄拂塵,舞將起來,長數十百丈,盤旋飛舞,分明是將要楊縱困住。

楊縱絲毫不將漫天回環的拂塵銀絲放在眼裡,只是瞅定了魏長廷,一槍接一槍的捅刺。但凡有銀絲捲了上來,揮槍一撩,便被鋒銳的槍芒當場割斷,難有用武之地。

魏長廷與長眉道人的一戰就將一身功力耗得七七八八,然後又挨了楚庸一劍,雖說傷勢無大礙,但畢竟鬥志大受打擊。再殺關天養不得,不免質疑起了自己的實力來。在這樣的情況下驟遇殺意正盛的楊縱,教他如何能夠抵擋?

幾個回合下來,楊縱幾乎將拂塵的銀絲盡數挑斷。魏長廷見勢不能敵,情知再戰下去必然送命當場,就大喝道:“住手!”

楊縱根本就不搭理,順勢一招【破襲】,槍芒直取魏長廷的喉嚨。

魏長廷大駭,不得不將全部修為聚到護身冰盾之上,擋在身前。

砰的一聲,冰盾當場炸裂,魏長廷長噴一口鮮血,被遠遠地拋了出去。他也是個極有決斷的人,也不戀戰,借勢遁逃了而去。楊縱**的四翼龍馬獸也被魏長廷護身冰盾碎烈的反震之力掀得振翼揚蹄,長嘶起來。

“楊縱,今日之賜,來日必有厚報!”

楊縱也沒有追擊,而是應道:“你不來找我,我也會上冰風谷找謝玄真把今天的賬算清楚!”

這時,六名火衛相繼趕到,護在他身側。

魏長廷一走,冰梭風暴不攻之散。關天養衝將上去,抱住了折磨得體無完膚,昏迷不醒的楚庸,連聲大叫,楚庸卻是毫無反應。楊縱見此情狀,懊惱地嘆了口氣,翻身跳下龍馬獸,走過去問道:“明知魔道今夜圍剿烏蓬山的散修,你們還來摻合什麼?”伸手一探楚庸的脈息,神情頓時沉了下來,咬牙道:“好你個魏長廷,看本座不該饒你狗命!”

關天養見楚庸的氣息微弱,時有時無,已經嚇得亂了方寸,見楊縱這麼說,驚怵地問道:“他,他怎樣了?”

楊縱沒有回答,而是將楚庸扶起,對六名火衛道:“你們護法!”一掌抵在楚庸的背上,助其療傷。

半晌之後,楚庸的臉色漸漸恢復了些許紅潤,咳了一聲,連連嘔出了幾大口鮮血,這才睜開了眼睛。

關天養又驚又喜,顫聲問道:“你,你怎樣了?”

楚庸強作一笑,渾不在意自己的傷勢,“很好,你沒事,那我,那我就算不辱使命了……”

關天養怒道:“什麼狗屁使命?難不成你還為了它去死麼?”

楚庸嘿嘿地道:“又有何不可?不知哪位道友出手相助,楚庸在此謝過了!”

楊縱冷哼一聲,道:“道友?這時候怕是沒有什麼好心的道友出手救你!”

楚庸一驚,扭頭望去,“座主……”就要爬起身來行禮,楊縱按住他,“別亂動。你的傷我治不了,只能暫時穩住。”

關天養啊了一聲,才落下去的心又提了起來,“那怎麼辦?”

楊縱瞟了他一眼,“你身上可還有【回天丹】以?”

關天養猛地一拍腦門,“怎麼把這都給忘了?”拿出一粒【回天丹】,手忙腳亂地給楚庸服了下去。楊縱這才鬆了口氣,“他救你一命,你再救他一命。兩不相欠了!”

關天養一怔,暗道:“他這話是什麼意思?”也不及細細體會,就道:“不,是我欠楚大平庸的。他若不是為了救我,根本就不會傷成這樣!”

楊縱眼神凜凜,似頭一回見著關天養,將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這才嗯了一聲,道:“你毫無修為,怎麼就擋住了魏長廷的幾記殺招呢? ”

關天養何嘗不是滿心的不解,心下暗想道:“是呀,為什麼我能擋得住呢?李前輩不是說【十方鐘】只能支持十息麼?從我祭起它到楊座主趕到,怕是三十息、一百息都不止。難道是,難道是李前輩……”本以為李道奇給他的【十方鐘】是一件威力奇大的法寶,而不是一次性用的。可攤開手一看,才發現原來古銅色的小鍾已經變得漆黑,被風一吹,竟一點一點地化成粉沫了。

“【十方鐘】?!”楊縱一眼就認出了他手裡的小鍾,恍然而悟,“原來是這樣!”招手叫過兩名火衛,道:“把楚庸護送到漢江府。路上若有人膽敢阻攔,格殺勿論!”

兩名火衛躬身應道:“是,座主!”喚出坐騎靈獸龍馬獸,其中一人將楚庸扛到背上,呼嘯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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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七十五、乾坤庭(上)】
楊縱拉起關天養的手,指著北邊的高坡,很是和氣地道:“我們去那裡說話!”

關天養心下甚感詫異,暗道:“他對我這般親切做什麼?難不成是龍鱗暫時找不回來,要我再寬限些時日麼?還是,還是另有所圖?”

在走上高坡之前,楊縱都沒有說話。

關天養覺得氣氛太過沉悶,想找點話頭出來,卻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爬上山坡後,楊縱回身而望,指著剛才走過來的平原,道:“你看……”

藉著朦朦的月光,關天養舉目而望,見原來齊整的田野一片狼藉,心下一黯,長嘆了口氣。

楊縱問道:“有什麼感想?”

“感想?”關天養望著在雲裡穿行的毛月亮,組織了半天的詞句,才低下頭來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唄。”

“就這些麼?”

關天養又思忖了片刻,“有時候我在想。修行者原來也都是普通人出身,可一旦牽扯進了利益的爭鬥,就全然不顧普通人的死活,一味的逞強斗勇。都說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照他們這樣折騰下去,咱們這些毫無修為的普通人還有活路麼?”想著近來發生的事,他原本是憤懣已極,有多少髒話想在一口氣裡盡行罵出來?可又吃不准楊縱是什麼態度,所以才說了這番不溫不火的話。

楊縱顯然對關天養這番話極為讚賞,眼裡盡是嘉許之光,連連點頭,“你算是說到點子上了。修行者共有大大小小的門派三百二十七個,加上各山各洞的散修,計有修行者十一萬三千六百五十四人。這個數字是三年前統計出來的,現在變化應該不大。像玄武宮,天下第一大派,有門人弟子三千餘人,若是把玄武九脈的也算上,就得六千有餘。幾乎佔了修行者總數的半成……”

聽著楊縱娓娓述來,關天養心下很是納悶,“他跟我說這些做什麼?我知道了又能有什麼用?”

“這麼強大的一支力量,若是領導者心存利益之想,妄圖以此而稱霸天下,你可曾想過,那該是一場怎樣的災禍?”

關天養啊了一聲,心下大為震駭,“應該不至於吧?修行者追求的都是長生不死,都想成仙,什麼霸權,他們應該都沒興趣!”

“應該都沒興趣?”楊縱嘿嘿地笑起來,滿臉的嘲諷之色,“只要是人,利益就是永恆的主題。別把他們看得那麼高尚純潔,修者行為了能夠成仙成聖,沒有什麼做不出來的。就拿靈泉山即將出世的異寶來說吧,修行者為什麼要蜂湧而來搶奪異寶呢?不外乎就是得到了異寶就能增強實力,實力強了,成仙成聖的希望就大增了。什麼正道,什麼魔道,其實不過是為了利益而聚在一起的兩群土匪、強盜、野心家。一個個的滿口仁義道德,成天爭得個你死我活,不外乎就是想攫取更多的修行資源。魔道之人固然乖張兇戾,狠毒成性,正道中人也未必就是仁慈和善,濟世為懷的。這點你可以知道!”

關天養依舊不明白楊縱跟自己說這些的意圖,就點頭嗯了一聲,滿腦子的全是漿糊。

“玄武宮花大力氣保全九夏城,未必真的就是仁心為懷。”

關天養對這句話最多只能認同一半。雖說他滿心厭惡梁師曾的機關算盡了玄武宮門下弟子的虛偽做作,但他們實實在在地為守護九夏城付出了努力和傷亡,不管他們的出發點是什麼,都是值得大加肯定的。不像其他的門派,連個最起碼的樣子都懶得做,著實可恨之極。楊縱說得興起,他也不敢駁斥打斷,只得靜靜地聽著,卻也並未被楊縱的見解所左右。

“九夏城原來就處於玄武宮的內院,他們之所以花力氣保全,並非為了九夏百姓,而是為了自己的臉面。可大戰一起,那就什麼也顧不得了。一天之間,九夏城就毀成了廢墟……”說到這裡,楊縱嘿嘿地冷笑了起來,目視著關天養,“你可曾想過,若整個天下都成了修行者的戰場,那將會是怎樣可怕的場景?”

關天養猛地一哆嗦,心下巴涼巴涼的,哪裡敢想像那是一副怎樣的場景?“若,若是那樣,豈還有普通人的活路?”旋想到這不過是假設,哪裡可能會出現這樣的場面了?禁不住一陣苦笑。

“不錯。若是那樣,要不了幾百年,人就該從這個世上消失了。”

關天養見楊縱神情凝重,一點玩笑的意味都沒有,想到乾坤庭乃天下第一大勢力,總知道一些別人不知道的秘密,不禁聳然動容,“那,就沒有人能管得了他們麼?”

楊縱目光如電,遙視遠方,滿臉的傲然冷厲,一副天下皆在我手的篤定和敢於挑戰一切的勇毅,“若是沒有乾坤庭,這樣的災難早在幾千年前就上演了!”

關天養一凜,不解地問道:“乾坤庭?”

楊縱瞥了他一眼,便知道他對乾坤庭幾乎沒什麼了解,就問:“你以為乾坤庭是做什麼的?”

“我……”關天養搖頭道:“我只知道乾坤庭是天下第一大勢力。【九州風物誌】上說,'崑崙乾坤化城寺'是天下間最強大、最神秘的門派和勢力,也是最不能惹的。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楊縱點著頭道:“不錯,普通人對乾坤庭的了解也僅限於【九州風物誌】上這句話。七千年前的那場封神大戰,想必你也不會陌生吧?”

關天養不明白楊縱為何又將話題轉到了封神大戰上去,一時摸不透其中的玄機,只得順著他的話答道:“這個誰不知道呢?紂王無道,武王率八百諸侯和眾修行者伐之……”他才說到這裡,楊縱就擺手打斷,“這不過是你從書上看到的罷了,真正的內幕是正魔二道的爭鬥,更或者說是道家內部權力的爭鬥。當時自詡為正道的是闡教,奉太上元始天王為尊;魔道又稱為截教,奉通天教主為尊。為了統治人間,雙方無所不用其極,最終闡教取得了勝利,然後搞了一場封神儀式,既確定了他們的正統地位,又掌控了修行界的秩序。這就是封神大戰的真相!”

關天養還是頭一回聽說封神大戰的內幕竟然是這樣的,既驚且奇,笑道:“是麼?”他那神情分明告訴楊縱:你說的這些也太玄奇了,實在讓人難以置信。

楊縱渾不在乎關天養是怎麼想的,繼續說道:“已經過了七千餘年,這些內幕普通人當然不知道。但事實就是這樣。這場爭鬥致使生靈塗炭,民不聊生。封神大戰之後五百年,乾坤庭正式成立的。初衷就是製約修行者,不使他們為所欲為,盡最大的努力保護普通人的生存環境。但在成立之初就飽受正魔二道的打壓和排擠,幾乎難以為繼。好在先輩們都很堅持,終於還是挺了過來。隨著越來越多的人討厭正魔二道為了自己的那點利益大打出手,從而危害到整個天下,乾坤庭也就變得越來越壯大。經過千餘年的發展,我們終於打出了人間捍衛者的旗號,開始正面乾涉和限制修行者之間的鬥爭。當然,這不會很順利,甚至還一度遭到正魔二道的攻擊。但我們不怕,因為我們有的是人心基礎,更不缺人才。經過幾百年的博弈,我們終於在正魔二道面前確立 優勢,迫使他們不得不坐下來跟我們談,商談維護人間穩定的規則。然而,談判的成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更是無比的艱難,我們為此付出了難以想像的巨大代價,經過兩百多年的堅持,最終還是取得了成功。也就是從那時起,修行界的爭鬥才只限於修行者之間,鮮有再危害到普通人的!”

說完這一席話,楊縱長長地籲了口氣。見關天養滿懷崇敬地望著自己,朗笑道:“是不是在想,我為什麼要告訴你這些?”

關天養很是佩服楊縱的洞穿能力,在他面前似乎藏不住秘密,也就不再掩飾內心的想法,“不錯,我只是一個普通人,你告訴我這些目的是什麼?單單是贏取我的尊敬麼?你也不是這種愛慕虛榮的人!”

楊縱哈哈笑了起來,“贏得了你的尊敬就能滿足那份虛榮感麼?你的想法也太天真了一些。實話告訴你,我告訴你這些的目的很簡單:邀請你加入乾坤庭,成為我們的一份子!”

這席話簡直有如晴天霹靂,震得關天養魂飛魄散,面焦色黃,已然分辨不清自己聽到的話到底是真的,還是玩笑。

楊縱的神情突然變得從來沒有過的鄭重,“我沒有開玩笑!”他說,“我的誠心相邀的。你考慮一下吧!”

“邀請我?這,這……”關天養已然不知道該如何應答,慌亂得連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裡放。便是做夢,他都不曾想過自己會有加入乾坤庭的一天。楊縱的相邀對他來說實在太過於倉促,已經嚴重衝擊到他對邏輯觀,甚至於懷疑起了這後面是不是藏著不可告人的秘密起來。

楊縱顯然又看穿了他的想法,臉色漸由鄭重變為冷厲。“是不是覺得難以理解?同時也在懷疑我是不是像梁師曾一樣,別有用心?”

夜風嗖嗖地吹刮著,原來並不冷,卻讓關天養再次湧起一股子沁骨的寒意來。他已經忍不住懷疑楊縱是不是會能看穿人心思的法術,若是,未免就太可怕了些;若不是,坦誠得也教人難以理解。見楊縱直勾勾地盯著他,期待著他的答复,他知道這一回自己只有在是與不是之間抉擇,再沒有和稀泥的可能,就道:“既然你把話說得這麼明白,那我也就直說了:不錯,我確實是這樣懷疑的!”說出來後,心下驟然一鬆,好似壓盤踞在心頭的魔鬼趕走了似的,說不出的暢快。就連天上的毛月亮也看著清朗了起來。

楊縱哈哈大笑,笑得很是有些張狂,笑得近乎是在發洩內心的不滿。就在關天養想問他笑什麼時,他拿出一隻黑色的匣子,道:“拿去!”

關天養只一眼就看出匣子是用鉛鑄成的,“是什麼?”他伸手接了過來,膀子一沉,才發現尺許見方的鉛匣竟然重四五百斤,裡面顯然別有乾坤。

楊縱道:“打開一看便知!”

關天養撥開蓋子,一股蒼涼雄渾的肅殺之氣如山岳般從匣子裡升騰而出,重重地壓在了關天養的心上。不用看,他已經知道匣子裡裝的是龍鱗,是那片在天機鎮上當掉後失盜的龍鱗。蓋子啟開後,見果然是龍鱗,還是忍不住驚問道:“這,你,你們找回來了?”

楊縱點頭道:“若是找不回來,乾坤庭還配是乾坤庭?”

關天養實在不喜歡龍鱗散發出來的氣勢,只是不明白當初在白螺湖邊撿起它們的時候,怎麼就沒有半點的感覺呢?合上蓋子之後,他問:“是誰偷的?”

“諸葛春。千影門弟子!”

“諸葛春?千影門?”

“千影門是重極門的一個小分支,立派已有千餘年,但規模一直不大,只有百十來號人。諸葛春拜入千影門前,曾是江湖上有名的神偷,本事高得很。那日隨其師來重極門朝拜,落宿在天機鎮上的客棧。你拿龍鱗出來當時,被他們師徒感知到了。半夜的時候就潛進當舖內庫,將其偷走。當舖的內庫都是重極門修建的,他們自然是輕車熟路,所以沒有觸動機關。我一度懷疑是重極門堅守自盜,之後經過調查,才查到他們的身上。這才將東西追了回來!”

關天養大為振奮,“這可就太好了!”拿出當約交還楊縱手裡,“這下子咱們是兩不相欠了。”又問道:“那你們是如何處理諸葛春的?”

“殺!”

“殺了諸葛春?”

“不單是他,還有千影門下另外八十七人!”

關天養心下大寒,實在不敢想像一片龍鱗竟然遭到如此多無辜的人喪命,“你,你們,這,諸葛春偷盜,又與同門有何相干?你們為何要下此狠手? ”

“若只是諸葛春個人所為,我們當然不會下此狠手。但他偷了龍鱗後,師徒二人就潛逃回山,待我們追去時,上下一體掩護,死活不肯交出龍鱗。為了不擅開殺戒,我和重極門宗主李延極一起去勸說,說只要交出龍鱗,只問諸葛春與其師之罪,餘者開赦。但他們還是堅持說沒有偷襲鱗。最後李延極從千影門的禁地取回了龍鱗,並當眾宣布重極門與千影門斷絕一切干係。之後,我才下了誅殺令!你覺得這樣也算過分嗎?”

關天養迎著楊縱凜凜的眼神,實在不知道該如何置評。平心而論,楊縱這樣做旨在維護他們所堅守的秩序,應該算不上過分,但想到千影門上下八十八人無一倖免,還是覺得乾坤的手段太過血腥了,也就毫不掩飾地說道:“你們的初衰是好的,但手段太,太殘酷了……”

楊縱嘿嘿地道:“火字堂負責的就是血腥而又殘酷的任務。一味仁慈,是乾不成事的。若在此處我們手軟了,整個修行界就會我們已經無力維護自家的利益,更加不能震懾一個不足百人的小門派,要不得多久就會對我們群起而攻之。到那時,維持了幾千年的和平就將毀於一旦!你覺得這又值當嗎?”

關天養一震,想像血流飄杵的殘酷景象,暗暗嘆道:“是呀,一味婦人之仁,非但什麼事也乾不成,還會害了更多的人。乾坤庭肩負著守衛人間秩序的重任,若沒有鐵血手段,又豈能震懾得了凶悍異常的正魔二道修行者?”想到這裡,心下也有了答案,就看著楊縱道:“值不值當我不知道。再說乾坤庭辦事,又豈會受個人意見左右?”

楊縱嗯了一聲,說:“確實如此!那你想好了嗎,要不要加入乾坤庭?”

關天養點頭道:“想好了,我願意加入。不過我有個條件!”

“條件?”楊縱還是頭一回聽說加入乾坤庭的人還要附帶條件的,覺得很有意思,就笑問道:“什麼條件,說來聽聽?”

“我不想成為你的手下!”

楊縱萬沒料到竟然是這樣的條件,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就算你想也不能。因為我的手下全都是實力超群,心如鐵石的勇士……”

關天養答應加入乾坤庭,著實令楊縱既驚喜又意外,下坡的路上,他滿臉都是抑制不住的振奮,“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要不要把店再開下去?”

關天養正盤算著說這事,見楊縱主動提了起來,就道:“開?我就那麼點本錢,都投到了九夏鬼市下,現在毀得一干二淨,拿什麼去開?”

“楚庸就沒告訴你,九夏鬼市上損失的幽靈宮都會賠償麼?”

關天養嗯了一聲,臉上頓時湧起沉重的憂色。“說了,但不知哪年哪月才能拿到賠償。你想必也知道,我眼下還扛著重極門的物資委託任務,本是跟交易所的陸子風合夥經營的,現在……我在擔心,若是不能如期完成,怎麼跟重極門交待?至於開店的事,那也只有緩緩再說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1 18:52
【一百七十六、乾坤庭(下)】
楊縱邊聽邊頻頻點頭,關天養的話聲才落,他就道:“我有個主意……”說了個開頭,偏就沉吟不語,偏頭看著關天養,似乎在等他問下文。

關天養當真忍不住問道:“什麼主意?”

楊縱這才正色道:“乾坤庭出本錢,你出人力和頭腦,合夥在仙市上開一家專門強化法寶的店鋪。四六分賬,你六,乾坤庭四。你覺得如何?”

關天養很是有些詫異,心說道:“這算是什麼主意?能解決重極門所要的物資麼?”但想到楊縱提此議必有他的道理,眉頭一擰,心下盤算了一番,覺得自己實在是佔了很大的便宜,就道:“這麼好的事?為什麼偏找我呢?重極門也可以!”

楊縱搖頭道:“重極門固然是煉器之宗,但在法寶強化上,特別是凡品以上的法寶強化,也做不到百中成其一二。而你卻能保證有一件成一件,絕不會失敗。憑著這份手藝,你就能與天下所有煉器的門派分庭相抗。”

關天養被楊縱盛讚了一番,滿心的都是自豪。本想一口應承下來,直覺卻告訴他:這事怕不那麼簡單,還是謹慎些好。就道:“這確實是個好主意,但也得等我完成了重極門的物資委託任務再說。還請楊座主諒解!”

楊縱只當他需要時日衡量利弊,不敢一口應承下來,就道:“好吧,你先考慮一下。”然後展顏一笑,道:“幾番聽說人說你手段如何的神奇,卻是無緣見識,實在遺憾得很。”

“遺憾?”關天養突然覺得楊縱竟然像個孩子般天真,對傳聞中的神奇事物總是懷著極強的好奇心,一旦逮著機會,就迫不及待地想要核實真假。當即就大笑了起來,“有什麼好遺憾的?只是我不免費表演給人看,你若有什麼法寶,我倒是可以幫你強化!”

楊縱精神大振,喜道:“就等你這句話呢。我要強化的就是這件法寶!”

關天養愕然地看著楊縱手中閃爍淡紅光芒的長槍,“聖器?”當場就激動了起來,臉膛發紅,呼吸急促,一副恨不能當場搶過手來,仔細地看個究竟。

槍一在手,楊縱的神情就變得不一樣了,既親切又溫馨,像是把著多年並肩殺敵的戰友的肩,娓娓地述說著這些年一起經歷的過生與死。

關天養心底陡地生出一股莫名其妙的感動,暗道:“我什麼時候才能擁有一件聖器呢?”喉頭蠕動,問道:“就是他麼?”之所以用'他'而不是'它'來稱呼,是因為聖器不同於凡器或是靈器,都是有生命的靈物,對他們必須保持應有的尊重。要不然別說幫助他們強化晉階,就連取得他們的信任都不可能。

楊縱點頭道:“是,他叫'刺血',已經與我並肩作戰了六百多年。最近幾十年來,我越來越清晰地感受到他強烈地渴望晉階,我也為此兩番上過千陽山了,還是不敢一試。若是你能幫他實現晉階的願望,要什麼我都給你!”

關天養接過沉重的刺血,感受著槍身散發出來的如江河般浩大的靈力,身心為之一震。

這就是聖器麼?

“你好呀!”腦海中響起孩子般的聲音,略帶稚嫩,但卻是剛毅無比。

關天養知道說話的是'刺血'的器靈,就回應道:“你也好呀。認識你很高興!”

器靈道:“你是誰?為什麼我感覺你這麼親切和熟悉呢?你的力量讓我覺得好安心,好舒服……”

關天養道:“嗯,這是原力,是天地間最本原的力量。”

“我知道了,它能幫我實現晉階,對嗎?”

“對的!可惜我現在還幫不了你!”

器靈遺憾地嘆了口氣,道:“是呀,我已經感覺到了。你現在的修為只能夠幫助靈品五階以下法寶晉階,看來我只有再繼續等下去了!”

關天養道:“放心吧,不會太久的!”

器靈嗯了一聲,就不再言語了。

關天養將'刺血'交還給了楊縱,然後嘆了口氣,搖起了頭來。

楊縱吃了一驚,“怎麼,不能強化,還是強化不了?”他這一問是有講究的,'不能強化'是在問他的'刺血'是不是已經強化到了頂階,已經無法再強化下去了。'強化不了'是問關天養是不是無此手段。

關天養此前所強化的法寶最高的才是靈品三階的,更高品階的連見都不曾見過。接手'刺血'後,他才知道自己的'天賦異能'並不像他想像的那樣和別人傳說的那樣無所不能。

是的,基於原力為基礎,沒有強化不了的法寶,但根本的問題是他得支配起足夠多的原力才行。靈品以上,法寶每提升一階,所消耗的原力就會成倍的提升。至於需要多大的量才能夠強化'刺血',目前他還不敢去估量,也估量不出來。

從將第一件法器強化為凡品法寶,到能夠將凡品法寶強化成靈品,歷程似乎並不長,想來只要努力地提升原力,也要不了多久就能夠強化聖器了。

照這樣下去,是不是有一天還能強化仙器呢?

這個念頭也只是在關天養腦中一閃便即逝過,心下就暗暗自嘲道:“連聖器都不知道哪年哪月才能強化,就開始惦記仙器了,當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見楊縱滿懷期待地看著他,頗不好意思地一笑,“聖器的強化工程太過浩大,以我當下的能力來說,暫時還辦不到。”說到這裡,臉皮莫名其妙地有些發燙,心下深覺愧對了楊縱的殷切期望,很是有些難過。“但我可以告訴你強化的法子,成功率麼,大約在三四成左右!”

楊縱果然失望了嘆了口氣,輕輕地摩挲著槍身,搖頭道:“算了,我要是的保證十成的成功。為了他,我不會冒險去冒任何的風險。”

這種感情就像父母對孩子的呵護,又像戰友之間的保護,關天養雖並不能感同身受,卻點頭道:“是,我明白!”

楊縱將'刺血'收了起來,“那要什麼時候才可以辦到?”

“我也不知道。”關天養感受著體內像溪流般涓涓流動的原力,實在不能預期它什麼時候才能壯大得像江河一般。“最開始我強化凡品法寶都很吃力,現在是靈品三階以下的,我都可以保證不會失敗。三階以上的嘛,所需要的靈氣超出了我能夠控制的範圍,也就無能為力了!至於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強化聖器……十年,或是二十年,我也沒辦法給你個準確的期限。反正我相信總有一天能夠的!”

楊縱的精神再次振奮了起來,欣然笑道:“那也不算太久,我就等你二十年又如何?不過你得先說一下要什麼材料,還有報酬是多少,我好有個準備。”

關天養不假思索地就道:“蛟筋一條,三百年齡以上的火蛟最好,不能要水蛟。上等火魄三十六枚。蒼魂珠七顆。崑崙金五十斤。化玉玄晶五枚。東海真水一百斤。主要的就這些了。若你還想要祭煉別的符籙或是法陣,也可以準備一些。符籙最高不能超過七級,法陣不能超過五級。”

楊縱聽著關天養如數家珍地報出的名目,臉的驚詫和苦澀是越來越重。關天養的話聲才落下,他就道:“你說的這些沒有一樣是好弄的。特別是三百年齡的火蛟筋和五十斤崑崙金,簡直能要了我的老命呀。就沒有別的可以替代?”

關天養大搖其頭,“這已經是最簡省的方案了。你既兩番上過千陽山,不該有此一問!”

楊縱唉了一聲,“確實如此。好吧,那我就著手準備。還好有二十年時間,不著急……對了,'刺血'最高能強化到多少階?”

“聖品五階!”

“若是有了龍鱗呢?”

關天養沒好氣地道:“你當隨便什麼東西都可以用龍鱗來強化?先天的品相決定了後天的成長。'刺血'用的是萬年赤焰真金煉製的,手法固然是極佳,但若能摻加三成的崑崙金上,再用蒼魂珠作【七星聚會】的陣眼,借木力來生養火氣,說不定可以成長到聖品九階!”

“聖品九階?”楊縱渾身一震,眼裡閃爍起了灼灼精光,可見心下有多激動了。但他顯然還不心甘,問道:“還是成不了仙器?”

關天養哈哈地笑了出來,全然不顧及楊縱的身份地位,呵的一聲冷笑,“你當仙器是什麼?你把仙器當什麼了?”

楊縱被關天養搶白了一頓也沒有生氣,而是惋惜地嘆了一聲,道:“再晉一階便是仙器了,換成是你,就能不想麼?”

“仙器的煉製和強化,講究的是機緣。崑崙金是天底下一等一的珍貴材料,卻也未必就能煉出仙器來。都說朽木不可雕,若是機緣巧合,卻也有可能成為仙器。”

楊縱顯然在法寶煉製和強化上外門得很,聽此一說,越發的不解起來,“你不是說法寶的先天品相決定了後天的成長麼,怎麼朽木都可以煉成仙器了?”

關天養一副'不知道跟你解釋'的表情,斟酌了良久,才道:“我說的先天品相不是材料是否珍貴,而是有沒有將選用材料的靈性完全發掘出來和培養好。打個比方來說,王侯將相之家出生的孩子固然從小就是錦衣玉食,但在長大後未必就比貧寒之家的孩子能力更好,成就更大。”

楊縱這才恍然,哈哈笑道:“你早這樣說,我不就明白了?照你這麼一說,我的'刺血'豈非就成了王侯將相之家的孩子,已經錯過了調教的最好時機了?也罷,能強化到聖品五階也不錯了,我若再苛刻,怕是老天爺也看不下去。”

關天養點頭道:“確實是錯過了。不過,不會用的人就算拿著仙器也是枉然。法寶最重要的還是性命交修。在我看來,'刺血'最多能強化到聖品九階。但你若用心修煉,說不定能使他有所突破呢?總之,天地間沒有絕對的事!”

楊縱嗯了一聲,點頭道:“這話是深含至理的!”然後又問道:“考慮清楚了嗎?要不要與乾坤庭合作開店?”

關天養沒想到楊縱又把話題拉到了這上面,分明感覺有些措手不及,想了想才道:“我目前所處的困境你也都知道了,若是乾坤庭能幫我把重極門委託的物資採購任務如期完成,那我就沒什麼顧慮了!”

楊縱道:“這個還不容易?回頭我跟陰老大打聲招呼,責成陸子風專門負責此事就行。這下你總沒話說了吧?”

關天養笑了笑,卻並不顯得十分開心,心下暗道:“都是說天下攘攘,皆為利往。他這般幫我,顯然還是為了乾坤許的利益謀劃。”腦子一轉,又覺得想得太多了,畢竟楊縱的這個主意對自己是利大於弊,再者自己能攀上乾坤庭這棵大樹,以後也會省去許多麻煩。

下了山坡,毛月亮又鑽進了雲層,大地重歸於黑暗。

關天養見楊縱一身甲胄,氣勢凜然,有如即將上陣殺敵的將軍,顯然不是專程為救他和楚庸而趕來的,但不管怎麼說,楊縱的及時趕到救了他和楚庸的命,而到現在,他都還沒有說一聲謝,心下頓時湧起一股子赦然,叫道:“楊座主!”

楊縱停下腳步,迴轉身來,“怎麼了?”

“救命之恩不言謝,請受我一拜!”

楊縱既不閃,也不避,甚至連謙讓的意思都沒有,坦然受了關天養的長揖一拜,然後才道:“好了,你也拜了,這下咱們是兩不相欠!”

“兩不相欠?”關天養頓時百味雜陳,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楊縱拍了拍關天養的肩膀,示意他不必放在心上,道:“我也該去算賬了,你是去商縣,還是去漢江府?”

關天養一聽算賬兩字,心下大奇,忍不住問:“算賬?你還經管生意上的事?”問完就想到初遇楊縱的情形,忍不住笑了。

楊縱道:“好笑麼?火字堂負責的豈不正是乾坤庭最大的生意?九夏城毀在這樣,數十萬人死於非命,若是不把這筆賬清算了,他們不但會更加的猖獗,也不能給九夏百姓一個交待!”

關天養這才明白所謂的'算賬'就是釐清修行者在九夏災亂中應該擔負的責任,心下不由一陣發緊,實在不敢想像以楊縱一人之力,如何與成百上千的修行者周旋,就問:“找誰算,又怎麼算呢?”

“誰參與了這場大戰,就找誰算。先找各大門派,然後找散修。一個一個地找,直到算清楚為止!”

關天養駭然,他實在想像不到,乾坤庭氣魄宏偉至此。“玄武宮也找?”在他的想像中,乾坤庭的實力頂多與玄武宮不相上下,又拿什麼去降伏修行界的第一大門派呢?

楊縱傲然道:“當然。不但玄武宮要找,紅蓮宗要找。誰也不能逍遙法外!”見關天養聳然動容,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輕哼一聲,不屑地道:“打從【自律公約】簽定生約的那一天起,乾坤庭的一舉一動都要讓他們隨時意識到頭頂上懸著一把劍,任何情況下都不能為所欲為,只要做了,那就必須得付出代價。 ”

關在養已經徹底被楊縱的氣魄和乾坤庭的使命所震懾了,一時間神思馳往,好不振奮。看著楊縱高大雄偉的背景,心下暗道:“乾坤庭,到底是一個怎樣的組織?他們有著高尚的理想,手段卻又血腥無比。他們戰斗在修行界的最前線,守護著普通人生存的最后防線。他們是人?是修行者?還是神?”

楊縱走在前面,也不知道關天養是怎麼想的,繼續說道:“不過我們也不容易得很。一方面要自律,一方面要遏制修行界,真的很艱難。”說到這裡嘆了口氣,旋又笑了起來,“你還不知道吧,就我這個位置,三百年來已經換了七個人……”

“換了七個人?”關天養道:“為什麼?是他們都不稱職麼?”

楊縱停下身來,“不稱職者又豈能坐到這個位置上來?不過是……”說到這裡,見四名火衛快步走了過來,就唉了一聲,顯是談興未盡,卻又不得不走了,“你若沒什麼要緊事,還是先去漢江府吧。眼下也只有那裡才算得上安全!”

關天養雖知九夏周遭眼下是危機四伏,隨時都有可能再遇到像魏廷那樣蠻不講理的人,丟掉性命。但他心下牢記著陳朔的囑託,哪裡有心思躲開?就道:“我還要找個人!”

“找誰?”

“南華老怪。他綁架了我的一個朋友!”

“哦,你說的是陳朔的未婚妻子吧?”

關天養又驚又異,“你怎麼知道這事?”

“現在還有誰不知道呢?梁師曾親自出面向南華老怪討人,卻碰了個軟釘子。不過你不用去找了!”

關天養心下一跳,臉色頓時蒼白了下來,道:“為,為什麼​​?”他真怕楊縱說柳婭已經死了,找不回來了。

楊縱道:“人確實不在南華老怪手裡……”

“不在南華老怪手裡,那又去了哪?”這下子關天養可就想不通了。

楊縱意味深長地一笑,道:“不……”下面的話還沒有說完面,就乍然色變,驚呼道:“不好!”

西邊的天際大亮,金色的霞光有如初升的旭日般將天地映得通亮。

關在養愕然萬狀,心下一動,驚道:“這,這是異寶要出世了嗎?”

楊縱神情凝重之極,咬著細白的牙齒,“只怕不單是異寶要出世了,還有大麻煩!”也無暇跟關天養細說,叫來一名火衛,讓他迅速去召集人手,一個時辰後必須趕到九夏城中待命。又對另一名火衛道:“你將小關護送到漢江府去,不容有失。”

關天養搖頭道:“不,我不去漢江府!”

“你不去?”楊縱的神情頓時冷了下來,目光犀利得能將人的心肝脾肺給剜出來,“看來也想留下來爭奪異寶?”

關天養輕蔑地一笑,“異寶乃有靈之物,爭未必能得到,不爭卻也未必得不到。我之所以留下來,不過是想看看這場災難到底會以怎樣的方式結束。你放心吧,我有自知之明,不會去摻合修行者之間的爭鬥,更不會傻到去搶什麼異寶!”

“你可得知道,大戰一起,方圓百里之內都是危地,你毫無修為,隨時都可能丟掉性命?”

“生死由命,富貴在天。若老天爺若要收了我這條賤命,又豈會讓我活到現在?”

楊縱如何看不出關天養是頭犟驢子,根本勸不動呢?就道:“你既要留下,那也由得。若是不死,盡可來漢江府找我!”

關天養道:“好!”

楊縱喚出四翼龍馬獸,長嘯一聲,與四名火衛呼嘯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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