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超級強化天師 作者:墨非 (已完成)

 
li60830 2017-11-30 18:55:42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42 109817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1 18:53
【一百七十七、靈泉飛仙之戰(上)】
關天養望著靈泉山方向越來越亮的金光,心中不知是什麼滋味。是喜,是憂,是興奮,還是憎恨?他自己一時間也品味不盡。暗嘆一聲,“異寶呀異寶,你若是再不出世,九夏城一帶就該被毀成白地了!老天爺,你就可憐可憐多災多難的九夏百姓吧,這些年來,我們受的災禍已經夠多了,你還要折磨到什麼時候才會罷休?”

才想到這裡,就听見轟的一聲炸雷響起,震得震大地晃動,山岳皆顫,長天之下的萬物,沒有不驚懼怵然的。隨即就見滿天都是紫色雷光,嗞嗞作響,向著靈泉山方面匯聚過去。

天現異象,莫不成就是異寶要出世的前兆?

可深藏於靈泉山中的到底是一件怎樣的異寶呢?

異寶既然要出世了,鄢奚又在幹什麼?

屍魔封印了嗎?

了然大師是否無恙?

一連串的問題從心底湧了起來,讓關天養對即將出世的異寶越發的好奇起來。懷著別樣的期待,他邁開大步,奔向了靈泉山。

電光在靈泉山上空匯聚成了一團紫色的雷雲,然後開始旋轉,越轉越快,逐漸形成一個雷電漩渦。紫色的電光不斷地匯聚了過去,漩渦也就變得越來越大,色澤也越來越深。

這個過程看似只有轉眼功夫,其實花了差不多兩個時辰。關天養一路走來,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雷雲,生怕錯過了任何一個細微的變化,以至連時間都忘了。雷電漩渦形成之後,嗞轟的聲響越來越劇烈,也變得有節奏起來。隨著靈泉山上沖起一道金色的光柱,一道接一道的紫色雷電也劈了下去。

關天養看到這裡,立即就想到在白螺湖看到的那一幕,驚得噫了一聲,“這哪裡是異寶要出世的徵兆呀?”腦中卻漸漸浮現出一個清晰的印象:這分明是天劫降臨的前兆呀。

他也無暇去細究自己為何能認出這是天劫降臨的徵兆,全副身心已經被接連湧起的疑問給填得滿滿噹噹的。

哪怕是仙器出世,也不會有天劫降臨。難不成是神器,或者是有人要飛升成仙了?

關天養隨即否定了神器出世的可能性,認定極有可能是鄢奚要飛昇仙界,這才引來了天劫。

鬼仙是最下品的仙,要晉位天界,首先要修為達到天仙的境界,其實也要經歷天劫的洗禮。靈泉山除了個鄢奚,再沒有別的引來天劫的理由了!

快到九夏城時,紫色的電光隨處可見,飛蛇般遊走在空氣中,一旦被擊中,渾身又酥又麻,說不出的難受。

關天養很想再靠近靈泉山些,但他怕被不斷落下的天劫神雷給劈著,那就得當場死翹翹了,只得沿著雷電較為稀薄的邊緣一直向北走去。

天亮的時候,赤色的旭日從東邊升起,卻無法與漫天的雷電和磅礴的金光爭輝,天地依舊一片晦暗。

看著這一幕,關天養心下說不出的震撼,暗暗感慨道:“一輩子恐怕也只能見著這一回吧?只可惜這樣的奇觀竟是一場彌天的災禍……”

在爬上城北五十里外的牛頭山時,天色已經正午了,雷電轟得是越來越急,一下接下來,嗞轟之聲不絕於耳。而金光也是越來越強烈,令關天養都不敢直視。

一直到天黑,也沒有出現更多的變化。

關天養不免有些焦躁了起來,暗忖道:“這得到什麼時候才會有個結果呢?”吃了點東西之後,他尋了一個較為隱蔽的山洞藏了起來,為了避免被來來往往的修行者發現,又給自己貼了幾道【詐屍符】,就像看大戲似地靜等著最後的結果上演。

等到半夜,還是沒有出現更多的變化,關天養頓覺得有些乏味,一頭鑽進洞裡,將草墊獸皮鋪好,倒頭就睡了過去。

這一覺也不知睡了多久,最後被一陣劇烈的晃動給搖醒了。

猛地翻身起來,第一念頭就是又發生地震了,也顧不得收拾東西就往洞外衝。

天地間一片灰黑,紫色的雷雲漩渦還在,雷擊也沒有停止,金光依舊濃郁,但不知從哪裡湧來的灰霧籠罩在了天地之間,讓一切都看起來變得更模糊了。

大地的晃動還在繼續,卻沒有剛才那麼劇烈了。

關天養扶著岩壁站定,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氣,淡淡的腐臭之味衝入鼻翼。

這味道關天養是太熟悉的,簡直就是刻骨銘心。打了個激靈,心下暗道:“難道是了然大師?”正自疑惑間,一陣奇異的嘯聲從靈泉山方向傳了出來。

這聲音他此前聽過!

在白螺湖!

昂嗷……

龍吟!

關天養乍然色變!

靈泉山里怎麼會有龍?

難道是那頭惡蛟成龍了麼?

昂嗷……

又是一聲。

比之於剛才那一聲吟嘯更響亮,更具威勢。悠長雄烈的嘯聲中,大地之上所有的生物都在顫抖,都在恐懼。

龍,天地間最強力量的象徵!

難道近段時間來的一切徵兆都預示著將有一條龍會從靈泉山飛升九天?

唵!

第二聲龍吟才罷,關天養熟悉的咒文聲響了起來,好似在空曠的山野間大吼了一聲,迴聲嗡嗡,震得人耳膜生疼。

缽!

第二聲響起!

大地停止了晃動,黑雲平地湧起,直上千丈,遮住了整個天空,一切都失去了色彩。包括紫色的雷雲和沖天的金光。

囉!

嗚嗚……鬼哭之聲如海嘯般由遠而近,壓迫得人脊背發麻,心膽俱裂。

末……末末末末末……

迴聲經久不絕,漸行漸低,最終不可聞。陰風驟起,森冷的寒意令關天養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昂嗷……

龍吟之聲再起,翻湧的黑雲像是中了定身術一般僵住了,鬼哭聲也戛然而止。龍吟聲罷,天地間靜寂若死,令人欲狂。

鄰!

恍若一聲炸雷響起,大地為之顫抖,山岳為之震動。關天養只覺得一陣骨酥筋麻,當場癱軟了下去。只見泥石從岩上崩碎,樹木摧折,砰砰之聲不絕於耳!

陀!

黑雲再度翻湧起來,陰風嗚嗚地勁吹著,鬼哭之聲較之剛才更為尖銳,雖不烈,卻直入腦髓,便是摀住耳朵也能感到那鑽心奪魂的刮骨折磨。

寧!

昂嗷……

咒文聲和龍吟聲同時響起。

這一回,關天養終於看到一個黑色的身影掙脫黑雲和金光的束縛,在雷電的追擊之下,直向長天深入飛去。

那是龍嗎?

雖然渾身漆黑,身長百丈,可為什麼沒有角和爪子呢?

不,這不是龍,是一條黑色的大蛇。

可是,蛇又怎麼會發出龍一樣的吟嘯之聲呢?

關天養想不明白。

黑蛇威勢凜凜,卻並不給人以凶悍和霸道的感覺。它似乎無意於人間的爭鬥,只要逃離一切的紛擾和束縛,回歸屬於它的世界。

每一次飛騰,都讓人感到說不出的沉重、蒼涼和無奈!

娑婆訶!

一隻巨大的金色手掌從黑雲中飛出,屈指成爪,似要將黑蛇抓住。

黑蛇扭轉頭來,將身子盤起,對著金色巨掌一聲長吟。轟的一聲,巨掌像遭遇了大風的沙雕,一點一點地化了!

而在這時,又一道金光從靈泉山方面沖天而起,直透霄漢,不論是雷光還是黑雲,竟然都擋它不住。

關天養也被這驟起的金光嚇了一跳,定了定神,極目望去,只見無數的修行者有如撲火的飛蛾般衝朝著金光追了去。

那便是出世的異寶麼?

關天養的心臟陡地膨脹了起來,臉膛漲得通紅,腦子裡嗡嗡作響。

會是什麼呢?

黑蛇,了然大師,出世的異寶,修行者……各種異像如閃電般從關天養的腦子裡劃過,他突然發現這個世界說不出的混亂,說不出的陌生,就像從來不曾認識過。

修行者為爭奪異寶而來。

了然為封印屍魔而來。

異寶的出世,是應劫,它將尋找注定會成為它主人的有緣人。

黑蛇又是為了什麼?

擊散了金色的巨掌後,黑蛇竟然也撲向了金光。

難道它也要奪寶麼?

關天養的智慧本來就欠缺,這一下就更看不明白了。

這一幕與白螺湖上發生的何其相似?

關天養竟莫名其妙地笑了起來。

黑雲翻湧而上,將黑蛇和修行者俱捲入其中。便是隔著老遠,關天養也能感覺裡面慘烈的廝殺。

關天養凜然,暗忖道:“了然大師為什麼要阻止黑蛇和修行者奪取異寶?難道是他想獨占麼?還是,還是別有原因?”在他的心中,了然是得道高僧,已經超出三界,不墮五行了,絕不會為異寶所誘惑。

偏在這時,又一道陰冷的氣息湧來,也帶來了更濃、更臭、更濁、更肅殺的黑雲和陰風。

關天養連鼻子都不及捂,就哇的一聲嘔了出來,然後就覺得一陣眩暈,軟倒了在地。好在一股暖意及時從心間湧起,沖散了煩惡,忙取出一粒【上清化毒丹】含在嘴裡,清氣直透腦府,這才覺得神清氣明,噁心盡去。

“這又是怎麼回事?”關天養張皇四顧,卻是想不明白,剛才的黑雲和陰風雖然帶著淡淡的腐臭,卻並不熏人,這一陣襲來的的怎地就這般厲害了呢?

嘿嘿,嘿嘿嘿嘿……

詭異的笑聲響了起來。

令人不寒而栗。

“了然,我要你的命……”

這個聲音陰冷邪異之極,即便是未見發聲者,關天養心底也湧起一股子懼意,恨不能拔起腳丫子就開跑,躲得越遠越好。

昂嗷……

龍吟聲再次響起,隨即就听有人說道:“摩迪迦,這裡哪有你撒野的地方?”接著就是了然的佛號聲響起:“南無地藏王菩薩……摩迪迦,盤淵,你們要折騰到何時才休?眾位道友,大家可否暫停爭奪,聽貧僧一言?”

摩迪迦嘿嘿地笑道:“為什麼要停下來?就這樣最好……呵,好多強大的靈魂呀,真是美味!”

了然大喝道:“住手!”一支獨股金剛杵衝破黑雲,朝著北方的天空射去。

循著金剛杵的去向,關天養看到一朵黑雲浮在天空之上,也不知道裡面藏著什麼東西。

金剛杵未到,黑蛇搶先一步趕到,長尾一擺,擊散了金剛杵,撲向了黑雲。

黑雲飄將開去,幻化出一個巨大的人影來,佔據了北方的來空。只見他雙手一招,高聲喝道:“來吧,孩兒們,來享受天地間最新鮮、最美味的食物吧……”尖嘯聲起,無數的陰兵和鬼魂呼嘯著撲向了黑蛇。

唵,缽囉,末……鄰陀……寧,娑婆訶!

咒文聲再起,漫天的金光如甘霖般降下,陰兵鬼魂且驚且懼,紛紛退回了黑雲中去。

“了然,你存心跟我作對麼?”摩迪迦一邊招架著黑蛇,一邊冷聲質問道,分明已是憤怒已極。

“摩迪迦,這裡是人間,不是冥域,由不得你胡來。貧僧不管你有什麼理由,現在請你立刻回去……”

了然的話沒有說完,摩迪迦就冷笑道:“臭和尚,你算什麼東西?”巨臂一揮,逼退黑蛇,嘴裡就傳出了一古怪的音節,就听得黑雲中傳來嗷的一聲厲吼,既似狗叫,又如獅吼,很是嚇人。

黑蛇將巨大的身子一扭,也化作了人形,再次撲向了摩迪迦。

摩迪迦對了然很是有些忌憚,但對黑蛇盤淵卻是盛氣凜凜,“盤淵,難道你想被剝鱗挑筋,滅掉魂印,打入玄陰深淵嗎?”

摩迪迦的質問令盤淵無動於衷,搶攻了幾招,他反而哈哈笑道:“老子要是怕了,就不會逃出地獄。哼,也不想想自己是什麼東西,也配跟我叫板?”

摩迪迦大怒,他最難以忍受的就是盤淵這種高高在上的優勢感,也正是如此,當年在冥域時,他才時常與盤淵爆發衝突。在他看來,不管你以前是什麼,只要被貶入九幽,那就得看他的臉色。可盤淵是何等驕傲,縱是全身修為被封印,依舊無視摩迪迦這個冥域的法衛。新仇舊怨一起湧上心頭,叫摩迪迦如何能夠忍受?“逆賊休狂……看刀!”一柄漆黑的長刀從虛空中飛出,斬向盤淵。

盤淵冷哼一聲,探手抓出一柄短戟,架開摩迪迦的長刀,當即展開了狂風暴雨的反攻。

盤淵本是九天龍衛,卻因被貶入九幽,實力不存全盛之時萬一。摩迪迦雖是冥府執法,飽受了然的佛法鎮壓,實力也是大為削弱。

當初盤淵不知從哪裡得知兄弟雷虛陽身陷危境,心憂如焚,幾番請求負責看守他的摩迪斯幫忙帶信去龍谷,請長老派人援救。奈何摩迪迦表面嚴格執行天帝旨意,暗地裡卻是想趁機好生折辱一番天地生最高貴的生命,堅決不肯為盤淵送出任何信息。盤淵憂急之下,只得打傷守衛,趁亂逃出冥域。

儘管盤淵知道這原本就是天帝的計謀,要逼他知法犯法,逃出冥域,然後再將他誅滅,但還是別無選擇!他告訴自己:“就算是死,也要救出老四!”

在盤淵逃出後不久,冥府就派出了摩迪迦前來追緝,宣稱是暗魔突破封印,逃往人間。

縱盤淵實力遠不如從前,那也不是摩迪迦能夠戰勝的。幾番大戰之後,盤淵毀滅了摩迪迦的身體,自己卻也身受重傷。逃到靈泉山來後,因其身上濃重的陰氣,當真被人當成暗魔,封印在了地心之中。

盤淵被封印後不久,摩迪迦又追到。化城寺僧眾是地藏王菩薩信徒,在摩迪迦看來不過是一家人,就大拉拉地要負責看守封印的僧人將盤淵交給他,由他帶回冥府嚴懲。沒想到的是化城寺的僧人並不買他的賬,反而還爆發了一場大戰。失去了軀體的摩迪迦最終不敵,遁逃進了鄢奚的墓中休養生息,以圖再起。

鄢奚修煉鬼仙,原來早該有所成就的,就因為摩迪迦的到來,搶奪了陰氣,致使他又多耗了三千多年方才功成。

鄢奚曾對關天養說過,了然守在靈泉山,一多半是為了暗魔,另一小半是為了他。其實了然對鄢奚並無敵意,之所以在他身上花心思,是為了防止他修煉鬼仙不成,反成了屍魔。

卻沒料到鄢奚由陰轉陽之後,摩迪迦也是獲益匪淺,藉著一具陪葬的練起了屍魔,回復了全盛之時的一半法力。就在摩迪迦志得意滿,欲圖再起復仇時,不想又遭到了了然的當頭棒志,若非他是冥府法衛,擁有下等神格,早已經被了然用佛力打入輪迴了。

而了然原定七日才能將摩迪迦打入輪迴的,卻不想靈泉異常波動的陰陽之氣令他的計劃破產,最終釀成了眼前無法收拾的大亂局。

這裡面的複雜內情除鄢奚和了然外,無人能夠理得清楚。更不要說趕來奪寶的修行者了!

而出世的異寶無人知其來歷,就連了然也是一片茫然,唯獨鄢奚了若指掌。

追究起來,這裡面又涉及到另一段故事!

盤淵和摩迪迦大戰一起,激蕩的勁氣可不是一般的修行者能夠承受的,修為淺者當場身死,墮入黑雲之中變成了殭屍,修為高者也是身受重傷,不得不掉頭逃命。

了然見此情狀,怒吼一聲,無數的鬼魂尖嘯著撲了上去,陰兵排成一個個整齊的方陣,將盤淵和摩迪迦圍在垓心。隨著嗡嗡的誦經聲響起,鬼魂和陰兵身上閃耀起了金色的光澤,戰力較剛才增加何止十倍?

“臭和尚,你要幹什麼?”摩迪迦怒不可遏,只可惜被盤淵死死地纏住,分不開身,要不然早拿了然開刀了。

盤淵嘿嘿地笑道:“【普渡咒】,很好。摩迪迦,你我的恩怨今日就一併了結……”他身上的陰氣固然極重,卻並不懼怕被【普渡咒】鼓舞過的鬼魂和陰兵,每被鬼魂和陰兵撕扯一次,身上的陰氣就少上幾分,極陽之力自然增長,實力反而越來越強。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1 18:53
【一百七十八、靈泉飛仙之戰(中)】
摩迪迦卻不同於盤淵,他身上的陰氣少一分,實力就減弱一分。此消彼長之下,盤淵是越來越強,他是越來越弱。了然本想將兩人制住,反倒在無形之中幫了盤淵的大忙。

了然也是不解,為何盤淵越戰越勇,摩迪迦原來並不輸於盤淵,反而漸漸連招架都無力了呢?

異寶被盤淵所得,修行者自然眼紅。經過一番休整之後,以三清教和符籙宗為首,再次圍攻了上來。

了然見此情狀,高聲道:“眾位道友,此二人非人間修士,非人力所能匹敵。還請遠遠地避開,以免徒增傷亡!”

神霄派的道士聽了這話,怒道:“什麼屁話,化城寺的和尚想獨占異寶,咱們可不能答應……”竟祭起雷法,朝著黑雲之中一氣狂轟。

了然知道這些人已是利令智昏,勸說無益,宣了一聲佛號,全心湧念【普渡咒】。

摩迪迦已是危在旦夕,若不是修行者全力搶攻盤淵,奪取他手中的異寶,他早就被斬於戟下了。見了然還在誦念咒文,怒喝道:“老和尚,咱​​們也算是有些香火情份,你為何反倒幫他而不助我?”

了然道:“貧僧誰也不助。你回你的冥域,盤淵我也自會將他封印。如若不然,貧僧也就顧不得什麼香火之情,只有將你們一併封印在靈泉山中了!”

摩迪迦已然氣得九竅冒煙,“好大的口氣。就憑你那點修為,若不是菩薩借你法力,你連我的一根手指頭都經不起……啊!”卻是被盤淵一戟卸掉了臂膀,實為更為衰減。

了然全然不在意摩迦迦的死活,只是念經。

修行者聽了摩迪迦的話,都道了然與盤淵是一伙的,一齊謀奪異寶,更是群情激憤。經過一番商議,有人願主動潛進【鬼霧】之中,刺殺了然。

恰在此時,又一道赤紅的光芒自靈泉山沖天而起,隨後就是一陣震天的大笑,“六千年了,我鄢奚終於等來了今來。六千年了……”他這一吼,不單【鬼霧】為之盪散,就連鬼魂陰兵也都倉皇逃遁,霎時之間不見了踪影。

漫天的修行者何曾見過這樣的場面?凜凜仙威之下,便是修為精深者也神昏意迷,真元混亂,墜下地來。修為較淺者,更是當場元神震裂,死於非命。各門各派的數千人眾,頃時便傷亡了近三成。

鬼仙之威已是如此,可想更高階位的神仙或是天帝又是何等可怕了。

盤淵停下手來,看著赤紅光芒中冉冉升上天空的鄢奚,意味深長地一笑,“若沒有我,你豈有今天?”

鄢奚沖他起手抱拳,“你若得保不死,有幸回天,我自然會來謝你!”然後將目光一掃,墜落地上的修行者只感到如遭電擊,頓時僵麻當場。“真不敢想像,這才多少年功夫,修行者便墮落到如此地步!”嘿嘿地冷笑了起來。

他這一笑不自覺地用上了仙力,普通的修行者又如何禁受得住?只聽得哇哇之聲不絕於耳,剛才倖免於難的一個接一個的當場嘔吐鮮血,有的昏死在的,有的委頓不堪,原地坐下閉目調息。

鄢奚已是越升越高,雷電縈身,不斷地轟擊著他。赤紅的光芒漸漸褪去,滿身的紫身瑞氣已是越來越濃郁了。他將目光朝關天養投來,“小子,你不是很想知道你得的那件東西是什麼嗎?隨著它的指引,一步一步地探索下去,終有一天你會明白的。只希望到那時,你不會害怕,也不會後悔!”話至此處,長笑起來。漫天雷雲已漸稀疏,隨著一道紫光從天而降,罩住鄢奚,雷雲也轟然崩散,與鄢奚一起,消失得無影無踪了。

四百三十二年前,玄武宮長老洪遠通曆日三日三夜,成功過天劫。兩年之後,玄武山飛鶴峰,數万修行者齊聚,見證了洪遠通的白日飛升。自那以後,再沒有一位修行者成功渡劫飛升過。

四百三十年後的今天,數千修行者再度目睹了白日飛升的奇景。而且飛升的還是鬼仙,為數千年來所僅見。

即使是鄢奚給他們帶來了巨大的傷亡,倖存者誰不為之感慨?

鄢奚飛升之前,一共說過四句話,第一句是歡喜之下的感慨,第二句是對黑蛇盤淵所說,第三句是憤怒修行者的墮落,第四句卻又是對誰說的呢?這勾起了倖存修行者們極大的好奇心。他們無不在想:那到底是什麼東西呢?甚至有人已經在猜測,會不會是那一片曾經在修行界引發過巨大震動的神器殘紋?

只可惜鄢奚已經飛升,再無法求證了。

不過,鄢奚口中的那小子又是誰?是那個人,還是別有所指?

別人不知道,關天養卻是心知肚明。

鄢奚的話實在令他無比震驚,此時他方才知道,原來出世的異寶竟是玉牌的碎片之一!

此前他就一度懷疑靈泉山出世的異寶可能就是玉牌碎片,但又覺得太過荒謬了,加以否定。此刻聽了鄢奚之言,方才知道竟然是真的。

剎那之間,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亂。腦子裡盡是過去幾個月發生的事,最後心中只剩下了一個念頭:李道奇為何會將玉牌以五個晶玉的價格賣給他?李道奇又是什麼人?他真是遊方兜售法寶的'百寶散人'麼?

自打得手以後,他就多番對玉牌進行研究。別的法寶一到手裡,哪怕是聖器,他也能斷出個所以然來,偏它卻是什麼也看不透。

而出現這種情況只有兩個可能:其一是玉牌並非法寶,不過是一塊毫無任何用處的廢物;其二就是玉牌是一件真正的神器,不是他的能力和智慧能夠看明白的。

至於是哪一種可能,他一度傾向於前者,現在卻已經開始向後者傾移了。

想到玉牌有可能是神器殘片,關天養就再難抑制心情的激動,只差沒有歡喜得當場發狂。

鄢奚升天之後,雷雲散盡,修行者少了最大束縛,心下的畏懼盡去,再次對被盤淵得去的異寶生出了覬覦之心。經過短暫的商議,一個個地又開始對盤淵發起了攻擊。有那等膽大包天者也不管盤淵是何來歷,高聲喊道:“孽蓄,還不趕緊交出異寶,留你個全屍……”盤淵實力已然回復了全盛之時的千分之一,哪裡會將修行者放在眼裡?聽了這話,冷哼一聲,朝那人猛瞪眼,那人頓覺元嬰如遭雷擊,當即嘔血慘死。

就在此時,北方天際又飛來一群人,高喊道:“妖孽休狂,玄武門下來也!結陣……”漫天青光有如箭矢般閃爍穿梭,頃刻功夫,一座一百零八人的【玄武七截陣】便結成了。

【玄武七截陣】據說是玄天祖師所創,精妙通玄,號稱天下陣法之首。此陣暗合陰陽、五行、七星及天地諸象,可一人使,亦或無數人一同使。陣中每人所使功法套路全不相同,二人同使,攻守相兼,威力是一人使的兩倍,相當於四位高手同時出招。玄武宮即便是面對魔道五宗的大舉攻山,也只是排出了四十九人的陣法。一百零八人的羅天大陣,近三百年來除了派中演習外,從不曾對外用過。一經結成,威力比之於一人何止增了數千倍?非但眾修行者盡數被擠出陣外,就連盤淵也露出了凝重之色。

領銜一百零單八人【玄武七截陣】者並非梁師曾,而是玄武宮伏魔觀觀主陸世元。

陸世元乃'玄武七靈'之一,有七百餘年修為,早在百年前就已經進入了合體之境,為世所公認的玄武宮十大高手之一。

近三百年來,玄武宮迭經大變,七靈僅只剩得'龍龜鶴鹿'四靈,鳳、麟和蛇三人或歿於門派內亂,或喪於魔道之手,實力較三百年前已是大損。饒是如此,僅剩的'龍龜鶴鹿'四靈依舊能夠支撐起整個玄武宮,使'天下第一大派'的威名不至於墜落。

伏魔觀乃玄武宮對外的武力機構,平素都由梁師曾和展鳳平兩位副觀主負責,陸世元極少露面。今日親率一百單八弟子組成【玄武七截陣】出動,既可見玄武宮對當下事態的重視,也表明他們對出世的異寶誌在必得。

修行者們儘管心有不甘,卻也奈何不了羅天的【玄武七截陣】。

有的站在外圍叫罵,說玄武宮無恥之極,想獨占異寶。

有的則想趁機偷襲,弄死或弄傷一兩個玄武宮弟子,使得羅天【玄武七截陣】露出破綻,他們也好有機可乘。

罵的人固然無恥,偷襲的則更是寡廉鮮恥至極。更為可怕的是,所有人似乎都認為這是理所當然的,竟沒有人出言阻止!

玄武宮的手段也不是擺來給人看的。陸世元身為伏魔觀主,其凶悍之名雖遠不及梁師曾,但也絕非善與之輩。見此情狀,就大喝道:“所有弟子聽令,但凡有偷襲我玄武門下者,一律視為仇敵,格殺勿論!”由他親率而來的玄武宮弟子共有一百三十六人,另外二十八名掠陣的弟子接了命令,就組成四個流動的【玄武七截陣】衛護在四周,誰要是敢擅自上前一步,必然受到攻擊。

趕來奪寶的修行者五千有餘,先前的混亂和傷亡於鄢奚之手的便有將近兩千,剩下尚有三千來人,自然不會怕了玄武宮的一百多號人。幾大頭面人物情知若不制止玄武宮,異寶最終將非他們所有,就紛紛聚到一起,商議對策。

有人建議將各大門派聯合起來,破攻了玄武宮的羅天【玄武七截陣】後,再行搶奪異寶。

也有人說屍魔不好對付,黑蛇更加可怕,還不如由玄武宮先耗上一陣,等到兩敗俱傷之時再出手也不遲。

還有人說玄武宮不難對付,難搞的是藏身在【鬼霧】中的化城寺和尚,這和尚不除,對於所有人來說都是最可怕的威脅,靠著無數的陰兵鬼魂相助,普通的修行者連自保都不能夠,更遑論搶奪異寶。

總之,大家都想將異寶據為己有,又怕丟了性命,一番商討下來,非但沒有得出個好的結果,反而還生出了許多矛盾。眼看一場爭吵就要展開,靈泉山深處金光再起,亮徹天際。

難道還有異寶不成?

修為深湛者舉目而望,見一架黃金鑄成的七弦古琴突破了大地的束縛,冉冉地升上了天空。

琴韻悠揚,嗡嗡淙淙,盪人心弦。饒是金光再濃郁,也掩蓋不了琴身散發出來的腥紅光芒。

聖器!

有人驚呼出聲,然後不顧一切地撲了過去。

有人認出此琴就是黃金王鄢奚的'別離魔琴',當即大叫道:“這才是真正的異寶……”也跟著搶了過去。

玄武宮門下見此情狀,頓時懵了,全然搞不懂什麼狀況。

陸世元是一個極果斷的人,高聲道:“眾弟子聽令,先奪異寶,再誅妖孽!”在他的調度之下,一大四小五個【玄武七截陣】有序地朝著靈泉山方向轉移。

盤淵哈哈地笑道:“好,這可真好……”沒有了玄武門下的礙手礙腳,他一招狠似一招地攻向摩迪迦,似要將積澱數千年的仇怨全部發洩出去。

摩迪迦追緝盤淵,反被其重傷,耗時數千年方才能夠借屍重生,實力已遠不如從前,哪裡是盤淵的對手?

盤淵本是極陽之體,卻飽受極陰之力的折磨,實力衰減到不及全盛之時萬一,若不是了然的【普渡咒】無意中幫了他的大忙,縱是能勝過摩迪迦,怕也要在數千修行者的圍剿中戰死。

天帝為掩藏無盡海中的秘密,將問岳罰迴龍谷思過,將他罰下九幽為苦役,老四雷虛陽貶入輪迴歷劫。事情固然已經過了好幾千年,但盤淵一直無法釋懷,若非受盟誓制約,他早就反了天庭,何至於以堂堂天龍之尊在九幽作苦役呢?

在得知雷虛陽身陷危境,隨時都有身死命喪,魂印破滅的可能後,他是既憂且懼。為了救這位宿命與共的兄弟,他是什麼都捨得放棄。偏天帝的陰謀就是各個擊破,故意將雷虛陽危急的消息傳給他,引他逃出地獄,然後再予以擊殺。明知這是天帝的陷阱,他也不得不踏進去送死。如此一來,對天帝之恨意足以沖破九幽,直達九天之上的碧霄宮了。

靈泉山本是極陽之眼。他在地獄服苦役數千年,受極陰之氣的侵蝕,已無法展露天龍真身,凡胎肉眼者又豈能識得破他的本來面目?化城寺僧眾本以為將他鎮入極陽之眼裡,年深日久,自然能將他身上的極陰之力煉盡,從而神魂俱滅,無法再為禍人間,卻不想反倒幫了他的忙。

靈泉山的極陽之眼本是鄢奚為自己選的煉陰之地。極陽者又極陰,陰極而陽,陽極而陰,本是天地變易之理。按鄢奚本來的計劃,最多三千年他就能煉盡玄陰而得極陽之體,飛昇仙界。卻不料偏在這時候化城寺和尚把盤淵封印了進來,摩迪迦也乘機逃入他的墓中。盤淵消耗了極陽之力,摩迪迦搶奪了玄陰之力,以至於他又多耗了三千年的時間才最終煉成極陽之體,在今日飛昇仙界。至於說為何靠著盤淵的相助,鄢奚才有了今日,這裡面就大有深意,不是一般人能夠明白的了。

都說天意弄人。

便是盤淵這樣的存在,這般的智慧,也看不透天意。

他逃出九幽,冥府只派了摩迪迦來追緝。在天庭得到冥府的奏報,準備派下龍衛前來擊殺時,他已經被化城寺所封印。地藏菩薩的佛力彌地隱天,便是天界諸仙也查不出他的下落。而冥府怕落下罪過,只說他與摩迪迦拼了個同歸於盡,已神魂俱滅了。天帝這才將信將疑地擱下了,全身心地應對來自無盡海的危機。

誰也不知道來自九天之上的天龍,三界之內力量最為強橫的存在出現在人間到底是福,還是禍。

將他封印的化城寺僧眾不知道,摩迪迦不知道,九天之上的諸仙和天帝也不知道。

被封印進了靈泉山的極陽之眼後,盤淵自己也想不到還會有再得自由的一天。他本以為過不得多久,天帝就會派下龍衛,對他施以極刑,卻不想平安地過了幾千年,著實令他意外得很。

此時此刻,他並沒有去想自己為何能夠如何僥倖,而是只想殺了摩迪迦。

除了天帝之外,摩迪迦便是他最痛恨之人。

了然的攻擊是旨在削弱盤淵和摩迪迦的力量,從而能夠他們重新封印。卻沒想到陰差陽錯地助了盤淵,反倒使摩迪迦陷入了危亡之境。

儘管少了玄武宮的圍剿,但面對來自盤淵和了然的壓力,摩迪迦的處境也是越來越困苦。他不止一次地要了然住手,可了然又豈會聽他的?盤淵的攻擊是越來越快,越來越沉,每一招、每一式都將摩迪迦的退路算計得死死的,令他閃無可閃,躲無可躲。

但盤淵明顯不想痛快地了結摩迪迦,每到最後關頭,又總是留戟不刺,使摩迪迦得以繼續苟延殘喘。起初摩迪迦以為是盤淵實力不濟,殺他不得。幾十個回合下來,方才知道是盤淵故意折磨於他,教他是既憤怒,又屈辱,卻也是無可奈何。眼見盤淵又一戟當胸刺來,摩迪迦也不再閃避,而是化作一蓬黑霧,尖聲厲嘯起來。

他這一嘯又叫【鬼王令】,是又玄陰之力喚醒周圍的亡靈前來助陣。只可惜他煉成屍魔重生之後,體內的玄陰之力遠不及從前,【鬼王令】的威力自然大減。若不能以【鬼王令】驅散【普渡咒】,強制周圍的鬼魂和陰兵向盤淵發起攻擊,那他就必然死在盤淵這一戟下。

這一嘯,也是摩迪迦捨命最後的一搏了。

當然,他心中還存著一絲僥倖,那就是盤淵的還不想取他性命,還想繼續折磨他,那他就還有反敗為勝的機會。

只可惜盤淵的耐性已經耗盡,不想再戲耍下去了。摩迪迦一嘯出口,他同樣也張開嘴來,昂嗷……龍吟聲響徹天地,在凜凜龍威面前,別說是鬼魂陰兵,便是天上眾仙,又有哪個不懼怕的?

摩迪迦拼盡全力的【鬼王令】果然破掉了然的【普渡咒】,致使周圍的鬼魂和陰兵陷入了混亂。但令他沒有想到的是,盤淵的一聲龍吟,則又消除了【鬼王令】的威力,讓混亂的一切霎時靜止。手中的短戟毫無聲息地刺中了黑霧之中,然後就听到摩迪迦發出了絕望的慘叫。

儘管別離魔琴的爭奪已經進入白熱化,但摩迪迦的這一聲慘叫還是讓所有修行者都陷入了不知所措中,一個個驚懼望著天空,說不出的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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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七十九、靈泉飛仙之戰(下)】
“南無地藏王菩薩……”了然宣了聲佛號,厲聲道:“盤淵,你你何故下如此毒手?”

只見黑霧漸漸散去,露出了摩迪迦高大的身形,已是被短戟貫胸而過,傷口處正飛濺出火花一樣的光芒,一點一點地將傷口熔燒得越來越大。

盤淵似乎沒有聽到了然的質問,拔回短戟,嘿嘿地冷笑道:“當年我就說過,總有一日我會將你神魂俱滅。當時你說什麼來著?說我不過是個卑賤的囚犯,生死全在你一念之間。嘿嘿,現在你怎麼不說了?”

摩迪迦口中接連湧出黑色的血液,怨毒地看著盤淵,道:“你,你別得意。總有一天,你,你會比我死得還慘……嘿嘿,嘿嘿……”怪笑聲中,火光大作,頃刻間就作成了飛灰,煙消雲散了。

盤淵哈哈笑著回應了然,“我毒?老和尚,你該知道他是如何對我的,請你捫心自問一句,到底是我毒,還是他毒?!”

了然唉了一聲,似乎也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冤冤相報,何時方了?為何就不能放下仇恨……”

盤淵怒極而笑,“放下仇恨?老和尚,你這話說得也太輕巧了。設身處地,你也能放下仇恨麼?”

了然宣了聲佛號,沒有正面回應盤淵,而是高聲道:“眾位道友,異寶到底是身外之物,此孽龍若不制服,我等俱將死無葬身之地。還望三思……”

沒有人敢接了然的話。

盤淵的強大他們是看在眼中的,連屍魔都不是對手,何況是他們?對於他們來說,異寶才是性命攸關的事物,反倒是盤淵與他們毫不相干。所以連想都不必想,他們知道該如何抉擇。

了然見沒人搭理自己,無奈地長嘆一聲,“眾位道友既然不明,那貧僧也無話可說。”安詳地合上雙目,繼續誦起了經文來。

盤淵環視了一眼,心知以自己迭受挫磨,實力大損,數千修行者若真的群起而攻之,即便能夠戰勝,怕也要元氣大傷。最可慮的是聲勢若鬧得太大,必被上天得知,那時他就將難以倖免,無所遁逃了。當下冷哼一聲,道:“老和尚,你也不必在那危言聳聽。我自有我的去處,只要沒人與我為難,我也不會害人性命。反倒是你的這些道友,嘿嘿,實在是太過不堪了,你有降我的力量,何不好好管管他們?”說完,一聲長笑,化作一道黑光消失不見了。

隨著盤淵的離去,眾人心頭的壓抑和恐懼盡消。有人叫道:“哎呀,他得去的那件不知是什麼寶貝。真是可惜了……”此言一出,眾修行者的注意力又投到了在天空盤旋飛舞的別離魔琴上,爭取再起。

唵!

了然一聲大喝,震得眾修行者心下煩惡難當。

“眾位道友,可否聽貧僧一句勸呢?”

有人道:“好個禿驢,你到底要幹什麼?”

了然道:“貧僧什麼也不干。只是不想眾位為了一件身外之物而多造殺孽,白白地丟了性命。別離魔琴乃是有靈之物,諸位一番爭奪也是徒勞,何不由它自己選定主人。這既不傷了彼此和氣,也不用性命相搏。不知諸位以為如何?”

有人哈哈笑道:“好個迂腐的和尚。修行界本就是強者為尊,若是別離魔琴隨便選個什麼人為主,教我何情何以堪?”

又有人道:“若是別離魔琴選了你為主呢?那我等是不是就此拂袖而去?”

了然道:“貧僧乃化城寺門下,從不用任何法寶,這點諸位大可放心!”

“不行,不行。什麼臭屁主意?我們若是同意了,玄武宮、三清教、紅蓮宗、青蓮宗這些大門大派又豈能同意?”

“萬壽道長,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一名三清教的弟子高聲質疑了起來。

“什麼意思?”萬壽道人道:“我的意思你們清楚得很。”

“要得異寶,各憑機緣。哼,你這話是在說我三清教要恃強奪取麼?”

萬壽道人哈哈笑道:“這還用我說麼?”

三清教門下怒喝道:“好賊子,欺人太甚!看劍!”就攻了上去。

班師古嘿嘿地陰笑起來,“三清教的牛鼻子可真夠虛偽的,明明就是恃強搶奪,還不敢承認。被人說破了,反倒惱羞成怒,可笑呀可笑。紅蓮門下聽著,別理會老和尚的餿主意,誰要是能搶到異寶,那就是誰的……”

此話一出,又激怒了三清教門下,大戰頓時再起。

了然無奈,只得再展神通,祭起【鬼霧】,召喚來陰兵和鬼魂,妄圖以一己之力,制止這場無謂的殺戮。

他是一片好心,卻被當成了別有圖謀。

隨著【鬼霧】湧起,陰兵肆虐,修行者的行動大受影響。有人高喝道:“誰有至陽的護身法寶?何不將那老和尚給解決了,免得多事!”

有人道:“不錯,就該這樣。咱們這麼多人,還化城寺還敢挨個地找我們算賬不成?”

有人冷笑道:“化城寺是不敢,可乾坤庭找上門來你怎麼辦?”

“嘿嘿……”一聲陰笑後,就沒服下文。

玄武宮的優勢已是越來越明顯。憑著羅天【玄武七截陣】的強大威力,不論是哪門哪派都無法與之匹敵。照這般下去,要不得多時,別離魔琴怕就該被他們搶去了。

了然一心化解這場紛爭,全不曉得一場陰謀正朝他逼近。

就在他一邊誦著經文,一邊想著該如何控制這場無謂的爭奪時,就感到身後有人欺近,守護的黑靈騎士立即衝了上去。卻沒想到足與元嬰境界修行界匹敵的黑靈騎士竟然沒能擋住來者,砰砰兩聲,就在一陣強光中散成了骨架子。

了然頓時大驚,心知來人修為極強,忙大喝一聲:“缽囉末鄰!”一道金色的佛像幻影從身上升起。轟的一聲,一顆赤金色的光球擊在佛像的背上,炸了開來。狂風驟起,一個黑色的漩渦突然出現,了然悶哼一聲,就被吸了進去。一個黑影從後面衝了上來,看著正在消失的黑色漩渦,驚得噫了一聲,顯得不明白是怎麼回事。

片刻後,就听有人大叫道:“好呀,玄武宮的人殺了化城寺和尚!各位道友,這才是好樣的,敢做敢當,不愧是天下第一大派!”

陸世元聽了,大怒道:“誰說玄武宮殺了化城寺和尚?”

一眾修行者都巴不得玄武宮陷入麻煩,都起哄道:“我們都看著了,是玄武宮殺了化城寺和尚……”

陸世元心知被人暗算了,也不能發作,大喝道:“眾弟子聽令,緊守陣腳,不可慌忙。以免被魔道賊子有機可乘!”眾玄武宮弟子一齊應道:“遵法旨!”一個個懷著滿腔的憤怒,攻得更狠,守得也更嚴密。

了然被吸進漩渦之後,【鬼霧】慢慢散去,陰兵和鬼魂的嗚咽也漸行漸悄,消失得無影踪了。

別的什麼關天養都不放在心上,唯獨懸掛了然的安危。見有人說了然被玄武宮的暗害了,當真是又悲又憤,大喊道:“了然大師……”就要衝去查看究竟。不想身後有人道:“放心吧,那老和尚死不了!”

關天養駭然,怎麼也沒想到身後竟然有人。回頭一看,見一名身長八丈,身著黑袍,臉色慘白的漢子正凜凜地看著他。

“你……”關天養心頭沒由來的湧起了強烈的懼意,連退了好幾步,“你,你是誰?”

黑衣漢子眼裡也盡是不解之色,“你又是誰?”

關天養直感到心臟砰砰的跳得十分猛烈,好似要從喉嚨裡蹦出來似的,渾身一會兒涼,一會兒熱,說不出的難受。

黑衣漢子見關天養不答,眼神越發的凌厲,“你到底是誰?”

關天養咽了口唾沫,直感到黑衣漢子身上散發出來的威勢簡直要將他全身骨頭都壓在粉了,“我……”他咬牙堅持著不被壓倒,卻發現是越堅持就越是痛苦。

黑衣漢子見他不答,隔空一抓,就將關天養拎在了手裡。隔著不足一尺的距離,他死死地逼視著關天養,“你在害怕?”探手伸入關天養懷裡,摸出了乾坤袋來,又問道:“你怎麼會有這東西?”

關天養看著黑衣漢子的臉,那是一張白得好似玉石,沒有汗毛和血管的臉,眼瞳裡沒有瞳仁,一團的漆黑,儼然傳說中的魔王。直覺告訴他:這傢伙不是人,絕對不是!

“我在問你話!”黑衣漢子連番質問下見關天養也不回答,越發的不耐煩起來,神情也更為凶悍,“說話,為什麼不說話?”

關天養哪裡承受得起黑衣漢子施加的精神威壓,只覺如遭雷擊,渾身又酥又麻,腦中一震,當場就昏厥了過去。

別離魔琴的爭鬥還沒有落下帷幕,靈泉山上又騰起一道金光,一把三尺許長的劍恍若流星般掙脫大地的束縛,朝著北方的天際飛射而去。

“快看吶,又有異寶出世了……”

修行者簡直都快要瘋狂了。一次多件異寶出世,其間還有鬼仙飛升、妖蛇和屍魔相繼出現,這樣的奇事別說是見過,就連聽都不曾聽過。一個個地都在想:這靈泉山難道是上古仙人的寶庫麼?怎麼地異寶出了一件又一件呢?還摻雜著這麼多事故……

新出世的長劍通體呈深暗的腥紅,還隱隱透出幾分紫氣,眼神銳利者分明看出它比之於別離魔琴品階更高,甚至有可能是聖品七階以上的稀世異寶,要不然通體不會有紫色的瑞氣散發出來了。

聖器尚且如此引人瘋狂,更何況是仙器?

幾乎所有人都捨了別離魔琴,朝著長劍追了去。

沒有了搶奪者的追逐,別離魔琴也化作一道紅光,直投九夏城而去。

陳朔一行是前天下午乘飛舟離開的遇真觀。剛走到半道,就遇上帶著大隊人馬趕來的陸世元。陸世元要張國豪隨著一起行動,飛舟暫行停在大青山,所有傷勢不重的弟子隨時待命,準備支援。陳朔與所有重傷弟子也只得暫行呆在別院,靜候陸世元一行歸來。

也正是陸世元的這道命令,讓陳朔成為了靈泉異寶出世的那個有緣人。

大青山,望江坪。

望江別院是玄武宮建於大青山的一處據點,其用處是物資的轉運和補給。

飛舟就泊在別院後的承天台上。

陳朔隱約猜到陸世元趕來是為奪取靈泉異寶,他只恨自己走得太不是時候,無緣得見出世的異寶是什麼模樣,最終歸於誰所有。

早上起床後,陳朔見在別院待命的弟子都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討論的也都是即將出世的到底是一件怎樣的異寶,玄武宮最終能不能得到云云。他本想參與進去討論,奈何他們都不熟,只得一個人走到南崖邊遙望。

早聽說大青山的望江坪在天氣晴朗的時候能望見南邊百里之外的長江。今天的天氣不算好,太陽雖高懸高中,但空氣中濕度太重,霧氣濛濛,別說是百里之外了,就是十里也看不到。

陳朔坐在崖頂的山石上,略出了一會兒神,大地便一陣晃動。

正在各房中靜養療傷的弟子都衝了出來,往南而望,紛紛感慨道:“又地震了,又地震了……”

有弟子搖頭嘆道:“算來異寶也該出世了,可惜呀,我們沒這個機緣了……”

馬上就有人道:“你知足吧。雖說受了傷,但總好過那些重傷身死的師兄弟們……”

隨後,隱隱的龍吟聲傳來。眾人俱不明白這是什麼聲音,互相詢問道:“什麼聲音?怎麼聽著怪磣人的?”

大半個上午,眾人都難以安靜,不時彼此詢問:“南邊的情況怎麼樣了?”得到的回答總是:“我怎麼知道?”然後就是一連串惋惜的嘆氣聲。見陳朔坐在南崖之上,眾人又都圍了過來,問他有沒有看著什麼。

陳朔搖頭說什麼也看不到,結果卻挨了一通埋怨。這倒讓他覺得有些哭笑不得,見一個個地都湧上了南崖,他心下沒由來的湧起一股子煩膩,就想換個清靜的地方。正準備朝承天台而去,就听有人叫道:“呀,快看,那是什麼?”

陳朔站起身來,聽得有人驚呼,扭頭往南望去,見一道紫紅的光芒劃空襲來,又快又疾。幾乎是眨眼間,紅光就已近在眼前,他還沒明白怎麼回事,胸口就被擊中。那一剎那,他只聽得腦子裡砰的一聲巨響,隨後就看到紫紅光芒在胸前綻開,整個人都輕飄飄的起來,說不出是痛,還是別的什麼感覺,非常的怪異。

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慢了起來。

環眼四顧,只見同門師兄們有的臉上寫滿了不解,有的眼裡透露著驚恐,有的則覺得很是稀奇……看著那一張張表情豐富的臉,陳朔心裡陡然一涼,暗道:“在他們眼裡,我不過是個不相干的陌生人,根本不是他們的同門。這個世上,還是只有天養,只有小白待我最好……”然後就看到他們飛速地遠離自己,就連整個望江別院都落在了身下。就在他奇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時,又是砰的一體,後背好似撞著了什麼?是崖壁,還是承天台?還沒搞清楚怎麼回事,意識就完全模糊了!

陳朔被紫紅光芒擊中胸口後,強大的衝擊力托著上一直飛上了承天台。紫紅的光芒在他的胸口忽明忽暗地閃爍了片刻,這才就漸漸隱了去,看不到了。

師兄弟們都圍到了承天台上,看著不知死活的陳朔,都不解地道:“怎麼回事?你們都看到了那道紅光了麼?”大家都說看到了,卻不知道是什麼。有人則嘆息說:“可惜了,才拜入門不過兩天,就這樣莫名其妙的死了,我看他也沒有福緣……”下面的話還沒有說完來,陳朔就抽搐了起來,表情也顯得很是痛苦。

有弟子驚呼了起來,“呀,他還沒死?”也有人說,“他好像很難受呀,怎麼辦?”到底是有人看不過去,將陳朔抱了起來,下了承天台,朝著別院奔去。

剛到院外,就听得破空之聲大作。一個個回身而望,見無數道遁光一齊朝著望江坪而來。片刻之後,原來還算寬闊的別院廣場已經站滿了人。

各種服色的都有。

玄武宮的,三清教的,符籙宗的……就連魔道的也有,看得一眾玄武宮弟子頓時呆了。抱著陳朔那人一時緊張,手上一軟,陳朔就滾落到了地上。

陸世元當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看著昏迷的陳朔,先是眉頭一皺,旋即眼裡閃過一絲異色,故作慍怒地問道:“怎麼回事?趁我不在,你們又打架,欺負新入門的弟子?克謹,帶你這位師弟下去,看看他傷到哪裡了!”

陸世元口中的克謹就是玄武宮的掌門大弟子厲無謹。

追著紫紅光芒最先趕到的都是各派的前輩名宿,修為俱在三百年以上。厲克謹身為玄武宮三代弟子之首,修為不足不過一百五十餘年,卻能和前輩們並駕齊驅,可見其修為之精湛。

“是,師叔!”厲克謹閃身抱起陳朔,對一眾發楞的弟子道:“看什麼?都退下!”就進了別院。

有人道:“奇怪,明明見紅光朝這裡飛過來的,怎麼就不見了?”

陸世元心知關鍵就在陳朔身上,心上雖感到遺憾,但還很是歡喜,至少得到異寶的人是玄武門下。卻故作滿臉的不解,叫過一名自己座下留守在望江別院的弟子,問道:“守中,剛才你可有看見一道紅光飛過來?”

守中道:“好像看見了……”

陸世元喝道:“什麼叫好像看見了?”

守中將頭埋得更低,道:“弟子剛從院裡出來,見守志和劉小奇兩位師弟正和陳朔在爭吵,說陳朔不尊敬師兄。然後陳朔就動起了手來,劉小奇就推了他一下。弟子知道陳朔才剛入門,經不起這一推的,正要上去勸架,隱約看到一道紅光從承天台那邊飛了過去……”

守中才說到這裡,好些人就驚問道:“從承天台那裡飛過去了嗎?”也不等確認,就追了上去。陸世元怒哼了一聲,也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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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八十、盤淵】
見眾人都追了上去,守中這才籲了口氣,趕忙回到廂房中,對厲克謹道:“大師兄,人都走了……”

厲克謹抱起陳朔道:“快,快走!”

守中是個很明白的人,自然知道為什麼要快走,忙去啟動承天台上的飛舟。

旁邊的一眾弟子卻有些納悶,道:“大師兄,為什麼要走?”

厲克謹懶得解釋,就道:“守中剛才說的你們都聽見了?記著,不管任何人問起,都說陳朔是和劉小奇打架,被劉小奇失手震昏的!”

劉小奇就是站在門口的年輕俗家弟子,他很是委屈地道:“大師兄,我沒有……”

厲克謹橫了他一眼,“說你有就有!若是敢說沒有,哼……”快步搶了出去。

劉小奇幾乎都要哭了。玄武門下是禁止私鬥的,違者罰往思過崖面壁一年。他可不想在那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呆上三百六十五天呢。

越來越多的修行者朝著望江坪以北追了去,漫天的遁光,咻咻之聲不絕於耳,對於玄武門下弟子來說,簡直就是亙古未見的奇觀。

登上飛舟之後,守中立即啟動了法陣。飛舟迅速爬升,鑽進了雲層。

儘管有修行者註意到了這一幕,也只當是玄武宮運送物資的飛舟,怕遭了魚池之殃,這才避了開去,也就沒有給予太多的重視。

等先前一批趕到的修行者意識到異寶的失踪怕是跟昏迷的陳朔有很大的關連,紛紛要陸世元交出陳朔時,陸世元白眼一翻,冷哼道:“陳朔是我玄武門下弟子,又沒得罪諸位,憑什麼要交出來?”

班師古道:“憑什麼?憑他身上有鬼!”

陸世元哈哈笑道:“他身上有鬼也是我玄武宮的事,與諸位何干?”趕到的玄武宮弟子越來越多,全都聚在陸世元身邊,隨時都可以結成【玄武七截陣】應對,便是在場的修行者群起而攻之,陸世元也無所畏懼。

眾人雖心有不甘,卻能無可奈何。一個個卻又實在想不明白,為什麼玄武宮就這麼好運氣呢?大家爭死爭活,無數的修行者連命都送進去了,都沒能得到異寶,反倒讓遠在百里之外,一個新拜入玄武宮門下的弟子得了去。

這該怎麼說?

難道真是機緣麼?

沒能追到長劍,有人就道:“這件被玄武宮得了去,那邊不是還有件麼?說不定黃金之王的寶庫裡還有更好的東西呢?”眾人又駕起遁光,趕了回去。

不明就裡的玄武宮弟子問道:“師父,我們還要去嗎?”

陸世元道:“不必了。我們吃了肉,還是留口湯給人家喝吧!”

“我們吃肉?”眾弟子不解地道:“我們哪有吃到肉?”

陸世元懶得多作解釋,就命林緯文清點人數,見除了厲克謹外,一百三十五名玄武宮弟子都在了後,很興欣慰地道:“很好,這次的任務完成的非常漂亮。回山後我自會上禀掌門真人,給予大家重獎!”

眾弟子都一齊高呼:“謝過師父……多謝師叔……多謝師伯……”歡聲動天。

關天養睜開眼就看到坐在身邊,正捧著宋家祖傳錦匣細看的黑衣漢子。見這件東西落到他的手裡,關天養又驚又怒,翻身跳起,大叫道:“拿來!”伸手去奪,縱他速度奇快,卻是連邊都沒能沾到。

黑衣漢子盯著他,神情較先前柔和了許多,“你沒什麼事吧?嗯,不好意思,是我沒把握好分寸!”

關天養分明不知道黑衣漢子在說什麼,但在那有若實質的目光注視之下,心下的抗爭意識莫名其妙的消散得無影無踪了,乖乖地原地坐了下來。

見關天養安靜了下來,黑衣漢子滿意地點了點頭,拿起錦匣和玉牌問:“這件東西,還有這個,是從哪裡來的?”

一見之下,關天養的怒火騰騰湧起,聲色俱厲地質問道:“你偷我的東西?!”伸手去摸短劍,就要動手,這才記起乾坤袋都已經落入了黑衣漢子手裡。

黑衣漢子似乎對關天養情緒波動很是無奈,搖了搖頭,“我不會要你的東西,你大可放心。你只告訴我從哪裡來的就行!”

關天養氣怒交加,卻又拿黑衣漢子無可奈何,只得將脖子一梗,嘿嘿地冷笑道:“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黑衣漢子反問道:“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因為……”關天養覺得這人很奇怪,為什麼會問這樣的問題呢?“你又是誰,為什麼要問這些?”其實他心下在懷疑,這人怕也是為謀奪宋家祖傳秘寶而來。

“你在一旁觀看了那許久,豈還有不認識我?我就是盤淵!”

“盤淵?”關天養差點又給嚇得昏了過去。他萬萬沒有想到眼前這個詭異的黑衣漢子就是那條震懾群雄,手刃屍魔摩迪迦的大黑蛇。

黑蛇不就是妖怪麼?

妖怪不就是與黑龍一般可怕的存在麼?

關天養只感到世界已然一片混亂。先是在白螺湖看到了黑龍和神仙,然後靈泉山又出了鬼仙、屍魔和蛇妖……原來只存在於傳說中的事物突然間全都出現了,這是不是預示還有更大的災禍要發生呢?

“匣子是從哪得來的?”

關天養似乎已經沒有辦法抗拒盤淵的問話,更或者他覺得就算如實告訴了盤淵也沒有什麼妨礙。“是別人寄存在我這裡的。”說完,他瞟了一眼盤淵,見他神情淡定,越發肯定自己的判斷是正確的。懸著的那顆心這才漸漸落了下去。

盤淵眉頭一蹙,滿臉的不解,“寄存在你這裡的?這麼說來,他也不知道這裡面封印的是什麼了?”

關天養道:“這本是他的傳家之寶,卻莫名其妙地引來了好多修行者的爭奪。他也很想知道這裡面到底是什麼,可惜,可惜……已經沒有機會了!”想到宋奕的下場,心頭一痛,眼眶就紅了。

盤淵何等聰明,儘管關天養語焉不詳,但他還是猜出了大概,嘆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逝者已矣,你也不必太難過了!”說著,就用拇指的指甲在中指尖上一摁,殷紅的鮮血立時湧了出來,“這個封印是用靈魂結成的,非常的頑固和結實。沒有得到結印者的認可,便是神仙也未必打得開!”便用掐破的中指在錦匣上劃起了符號來。

符號非常的古怪,關天養自認能識盡天下符籙,也看不懂這是什麼符號。盤淵劃完之後,對著符號又念起了音節古怪得令關天養為之頭大的咒語。嘰哩咕嚕聲中,只見一道清光升騰而起,在匣子上方幻化出一個八卦圖案,盤旋不息。

盤淵用指尖在錦匣上輕叩了兩叩,“出來吧!”就听得一聲無奈的嘆息響起,一個虛幻的身影緩緩地隨著升騰的清光飛了起來。

關天養大為驚詫,差點驚呼出聲,心下叫道:“噫,哪來的鬼魂??”萬沒料到自己每天隨身帶著的匣子裡竟然還藏著一隻鬼魂。

盤淵連正眼也沒有瞧鬼魂,只是揮了揮手,“去吧,去你該去的地方吧!”虛影朝他深深一揖,化作一道清風消失不見了。

見關天養滿臉的不明所以,盤淵解釋道:“除非結印者自願,普天之下就只有龍血才能解得開封印!剛才飛走的那個便是結印者的靈魂,也是陣眼所在。他若不願意出來,任你辦法用盡,也別想完完整整地得到裡面的東西。”說著,掀開匣子。

關天養沒料到這裡面還藏有文章,而且還是一篇極大的文章。但他也沒心思去詢問那人為何要用靈魂來結下封印,畢竟這與他沒多大的關係。一直以來,他就奇怪錦匣裡裝的是什麼,為什麼會引來那許多人的搶奪。見錦匣被盤淵打開了,全副心神都落在地上來,以至於連盤淵所說的話都沒聽進心裡去,要不然定會為'龍血'二字所震驚。

令關天養沒想到的是,匣子的裝的是一隻乾坤袋。

盤淵取出乾坤袋來拉了開來,從裡面拿出了兩件東西。一本書和一塊看似與關天養從李道奇那裡買來的玉牌材質一模一樣的玉片!

書引不起關天養的興趣,但玉片卻讓他既驚且疑。

盤淵拿玉牌和玉片仔細一對比,點頭道:“果然是!”就遞給了關天養。關天養接過一看,果真是一模一樣的材質,就連鏤刻的花紋都一樣。好奇之下,便將玉片湊接到玉牌的上端,兩者甫一接近,就感到玉牌生出一股絕大的吸力,他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一道奪目的金光閃過,玉片便與玉牌融為一體了。

這一幕,便如上次在墓室中看到的一般,關天養倒也不意外,只是實在想不透為何宋家的祖傳之寶竟然是玉牌的一部分。

看著關天養百般不解的神情,盤淵道:“看來你是全然不曉得這東西的來歷了?”

關天養奇道:“我怎麼會知道?”

盤淵從關天養手裡拿過玉片,指著下半截問:“匣子是別人寄存在你這裡的,你不知道裡面是什麼不足為怪。那這半截呢?它可是一直就放在你的袋子裡!”

關天養見盤淵對玉牌的來歷刨根究底,心下不由又生起了一份警惕,但還是如實答道:“買來的。”

“買來的?”盤淵顯是覺得這太荒謬了,忍不住再問道:“當真是買來的?”

關天養嗯了一聲,“一位遊方售賣法寶的奇人賣給我的。”

盤淵越發的不明白了,“他為什麼會賣這個給你?那他有告訴你這是什麼嗎?”

“我找他買法寶,他說這東西興許對我會有用處,就賣給我了。”

“你的意思是,他知道這是什麼了?”

關天養搖頭,“我不知道。反正我是五個晶玉買來的,很便宜!”

盤淵滿臉的遺憾,顯是為不能從關天養這裡得到更多的線索而惋惜。“你得到的應該是下面這半截,上面這一截是鄢奚送給你的。我沒說錯吧?”

關天養渾如看到了活鬼,驚得跳了起來,“你,你怎麼會知道?”

盤淵沒有解釋,而是又拿出了一塊玉牌,與關天養手裡的也是一模一樣,約有寸許長,略窄了些。

“你也有一塊?”霎時間,關天養只覺得玉牌哪裡是什麼神器殘片,分明就是路邊的石頭,隨便什麼人身上都有一塊。而自己卻一直當它是寶貝,簡直傻得可笑。

盤淵道:“不,這一塊不是我的。靈泉異寶出世,它才是真正的主角,也只有它才能稱得上是真正的異寶。別的,都不過是鄢奚遺棄不要的東西,連寶都算不上,又哪裡稱得上異?”

“啊?”

“靈泉山為極陽之眼,便是因為這東西。我一開始也不知道為什麼這麼一座毫不起眼的山丘會是極陽之眼,後來被封印在下面之後,才發現是因為它。鄢奚之所以能夠修煉成仙,也是因為它。”

“它?”關天養並不知道盤淵所說的極陽之眼是什麼,更無從知曉鄢奚是如何成仙的,他的注意力已經全放在了玉牌上。可是不論他怎麼看,也都分辨不出玉牌有何神奇之處,“它是什麼?怎麼會有這樣的威力?”

“我也不知道!”

關天養更奇了。盤淵已經給他留下了無所不知的印象,又對玉牌如此好奇,應該比他知道得更多才是,哪知道竟與他一樣,也不知道這是何物。頓時教他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盤淵見關天養哭笑不得,就又道:“這件東西本來的面目不該是這樣,除非能夠集齊所有的碎片,重新祭煉好,方才能夠認出它是什麼。單從每一塊碎片所蘊含的靈氣和強大的元陽之力來看,它……它應該是一件神器的碎片!”

關天養聽到'神器'兩個字當場就哆嗦了起來。

盤淵一點也不奇怪關天養的驚駭,悠然望著天空,“開天闢地以來,神器就那麼幾件,卻又沒有一件能與它對得上號。儘管我堅定地認為它是神器殘片,但也不看不出它的來歷。”

關天養這才籲了口氣,暗道:“原來你也只是想當然的猜測。嘿嘿,神器?這世上哪有那麼多的神器?而且還是一件破了的神器……”

盤淵又將兩塊玉牌合而為一,看上去就成了一片半尺許長的玉圭,可惜色彩晦暗,毫無出奇之處。“既然你得到了它,看來天命就該歸你。”又將玉牌還到了關天養手裡。

關天養覺得盤淵實在大方得讓人難以理解,既然已經斷出是神器了,豈還有送人的道理?換作是他,無論如何也做不到。便忍不住問道:“既然你已經斷定它是神器了,就不想要么?”

盤淵笑了起來,搖頭道:“我要來沒有任何的用處,還不如留給你。說不定有一天你能揭開藏在它後面的曠古絕密呢?更或者一件全新的神器將在你手裡誕生,它將使你成為三界之內新生的神邸也未可知。”

關天養不禁為盤淵的話而駭異,心說:“修行界險惡如斯,我能保全性命都已經是萬幸了,哪裡還指望著揭開它後面的秘密?就算它是神器,我怕是有命得,沒福享用呢。不定哪天又被人奪了去,還說什麼成為三界之內新生的神邸。嘿嘿,我還沒瘋呢……”見盤淵一點也不像在說笑,就道:“你在逗我玩吧?就憑我,能干成什麼?”

“當然是憑你了。”盤淵道,“劍修是亙古以來唯一能我們天龍一族相提並論的強大戰士。只要你修行得法,不懈怠,不放棄,將來總有一天,三界六道,都將在你的劍下顫抖!”

關天養從不曾懷疑劍修的強大,只是驚異盤淵所說的'我們天龍一族'六字。這時他想回想起先前盤淵就說過只有龍血可以解開錦匣封印的話,一時間心下盡是難言的坺,實在不敢想像盤淵竟然也是龍。隨即他又想到盤淵明明是一條黑色的大蛇,怎麼又成了天龍呢?心頭的駭異稍去,站起身來,問道:“你,你是天龍?”

盤淵微哼了一聲,顯是對關天養的質疑很是不悅,“你不信?”

關天養本想我確實不太相信,還想問他為什麼不是龍身,反而是蛇身,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道:“不,不是,我只是有些奇怪!”

盤淵嘿嘿地道:“那你就繼續奇怪吧!”袍袖一拂,大步而去。

關天養追上去道:“你要走了?去哪?”

“……去找人!”

“找人?”

盤淵停下來,“這又很奇怪麼?”

“不奇怪麼?”說完之後,關天養再也忍不住笑了。

盤淵並沒有因此而生氣,反而饒有興致地問道:“看你的樣子,貌似想跟我一道去?”

關天養道:“我本來只是好奇你要找的是什麼人,不過你既這樣說了,那我還真有了興趣。就是不知道你敢不敢帶我一道上路!”

“敢不敢帶?”盤淵哈哈地笑了起來,“這話怎麼說?”

“我什麼都不懂,又愛惹事,你把我帶在身邊怕是遭遇不少的麻煩……”

“這有比我隨時都會遭到天界的追殺更麻煩,更危險嗎?”

關天養一凜,驚呼道:“天界要追殺你?”

盤淵道:“所以呢,你還是乾你自己的事吧。跟著我非但得不到任何好處,反而還會把命丟了!”

關天養是個驢性子,哪裡會怕了?聽盤淵這樣說,反而嘿嘿地一笑,傲然地道:“大不了就一死,也沒什麼好怕的!”

盤淵輕輕一笑,顯是不將關天養的豪言當一回事,“你是不怕,但我沒興趣來害你!”說完就不見了踪影。關天養四下里張望,高聲喊道:“你在哪?帶我一起去,好不好?”

盤淵的聲音遠遠地傳來,道:“十年之後,我若還沒有死,會來九夏城找你。希望那時你能解開神器的秘密!”

關天養嚷道:“為什麼又是十年?”

盤淵已經沒有應答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1 18:55
【一百八十一、赴楊縱之約(上)】
五天后,關天養趕到了漢江府。

九夏被毀,百姓、商家和官府機構大多都遷到了這裡,以至於只能容納三十來萬的城市驟然湧進了百多萬人,變得擁堵不堪。

關天養到的時候,城里城外的人都在討論九夏城的情況。有的說九夏城已經被毀在了一片白地,什麼都沒有了;有的說九夏城就是個活生生的地獄,遍地都是鬼魂和殭屍;也有的說九夏城陸沉了,變成了一片澤國……

總之,什麼樣的版本都有,每一個都說得活靈活現,有如親見。

關天養來漢江府之前還曾去過九夏城。城垣是完整的,並沒有被毀損,只是城內的建築大多破敗不堪,幾乎無法再住人。

此次來漢江府,一則是尋著沈天照解決生意上的事,二則是應楊縱之邀。可在漢江城裡逛了半天,也不知道找了多少條街,也沒尋著幽靈宮的落腳之處,更遑論乾坤庭了。正茫然之際,就听身後有人叫道:“喲,這莫不是關老闆?”

關天養扭身一看,見是那晚在打漁鋪見過的將領,從胸前的軍徽來看,似乎是升了級。“原來是……將軍大人!幸會,幸會呀!”關天養實在想不起這人姓甚名誰,便含糊帶過了。

將領倒也不含糊,跳下馬背,拱手道:“鄙姓李,名忠奎,忠誠的忠,奎木狼的奎。關老闆什麼時候到的漢江府?總督大人一下都在念叨你呢,也不知道你的情況怎樣了,很是擔心……”

關天養道:“今兒才到的……”正想問李忠奎知不知道幽靈宮落腳在何處,李忠奎就拉起他的手道:“走,我們一起去見總督大人。大人見到你無恙歸來,不定有多高興呢!”

關天養覺得實在沒有去見齊世武的必要,就道:“這個,倒不是我推脫,實在是身上有要事。不知李將軍可知道幽靈宮落腳在何處?”

李忠奎道:“原來是為這事。知道,怎麼不知道?走,我帶你去!”回身對一隊兵丁道:“你們先回營!”只留下一名馬弁跟隨。

因李忠奎身著甲胄,普通百姓都不敢衝撞於他,遠遠地讓著,街上行人雖多,走起來反倒比先前順暢多了。李忠奎問道:“關老闆,九夏城那邊情況怎樣了?我聽人說,整個九夏城都沉到了地下,變成了一片汪洋。可是麼?”

關天養笑道:“誰在胡扯?九夏城明明好好的,只是城內毀損得厲害,民居宅院十有八九都沒法子住人了。”

李忠奎道:“我就說嘛。九夏城立城幾千年了,不可能就這樣子毀了……對了,西邊的那個……還在嗎?”

關天養道:“不在了。”

李忠奎喜道:“這麼說來,災禍結束了?”

關天養道:“有沒有結束我也說不准,不過所有的異像都消失了。”

李忠奎歡喜得面紅耳赤,“這可是個好消息,總督大人聽了一定高興。昨兒晚上召開軍前會議時,大人還說準備派一隊人馬回九夏去打探消息呢。關老闆,你可又讓我立了一回功呀!”

關天養淡淡一笑,“這是李大人運氣好!”

李忠奎將關天養送到東湖街的漢江商會館外面,就道:“關老闆,幽靈宮現就落腳在這裡。喏,那不就是莊頭領麼?你有事慢慢談,我這就回去向總督大人報告消息了!再會!”一拱手,就和馬弁疾馳而去。

莊衝也看見了關天養,迎上來道:“喲,關老闆,這麼多天不見你,著實令人掛念呀!”

關天養起手道:“有勞掛念了。莊大哥近來還好吧?”

莊沖道:“還行。幸好咱們撤得快,要不然麻煩就大了。走,我領你去見沈執事!”

沈天照正在廨房辦公,莊衝站在簷下禀道:“沈執事,關老闆來了!”

沈天照似乎遇到了難題,眉頭擰得緊緊的,莊衝這麼一嚷,他頓時滿臉的不悅,大聲道:“我不是說了麼,誰也不……哪個關老闆?”

莊衝忙答道:“知真齋的關老闆!”

沈天照忙丟下手裡的報告,快步迎了出來。見關天養正對他起手行禮,不無驚喜地道:“關老闆,你可算來了。這些天來,我還真是擔心你吶……來,請,屋裡請!上茶!”

落座之後,沈天照就問關天養打從哪裡來,又問九夏城的情況怎樣。得知城坦都還完整後,頗為驚奇地道:“怎麼會呢?難不成後面就沒打起來?或是,或是出了其他什麼事?”

關天養只當沈天照唯恐天下不亂,深為九夏城沒能毀於修行者的戰爭而遺憾呢,便苦笑道:“打是打起來了,但沒有波及九夏城。這裡面或許也有乾坤庭的功勞!”

沈天照恍然道:“原來是這樣……那結局是怎樣的,關老闆可知道?”

關天養搖頭道:“我算哪棵蔥呢?能遠遠地看上一眼都要冒丟命的危險,至於最後是被誰得了去,那就不是我能知道的了。”

沈天照道:“關老闆至少還敢去看,我們卻是連躲都躲不及呢。你小小年紀便有如此膽識氣魄,實在教我等汗顏……”

關天養暗道:“我若不是心懸了然大師安危,又何至於冒這個險?”無奈地嘆了口氣。

沈天照見他神情苦澀,就當他有難言之隱,也就不再多問,就道:“總之能平安回來就好。不知接下來關老闆有什麼打算?”

“打算麼……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見關天養說得如此喪氣,沈天照就以為關天養認定九夏鬼市毀了,生意也就完了,所以才這般灰心絕望,就笑道:“關老闆放心,九夏鬼市商家的損失,幽靈宮會全額賠償。相關的方案我都已經報告上去了,關老闆的肯定是頭一份賠下來的。只要九夏城著手重建,鬼市也會隨之開張。到時還有得關老闆忙呢!”

賠償的事關天養已經聽楚庸和楊縱說過了,這回來不過是找沈天照落實。見說報告已經打上去了,心下這才篤定。“有勞沈執事費心了,我這裡感激不盡!”

沈天照一擺手,“關老闆客氣,不過是份內之事!”

關天養也是個曉事的,見沈天照面前的桌上堆著老高的文案,就知道他忙得很。再者自家的事也落實了,就沒有打叨擾的必要,便問:“不知沈執事見過楊座主了麼?”

沈天照一怔,“哪個楊座主?”

關天養道:“就是火字堂座主楊縱!”

沈天照大驚,手上一顫,便將茶碗打翻了。“關老闆可是認得楊座主?”楊縱在乾坤庭內身份十分崇高,憑他一個小小的鬼市執事,豈有面見楊縱的資格?

關天養見沈天照如此失態,也不奇怪,畢竟楊縱的那份氣勢可不是一般人能夠承受得起的。“楊座主要我來漢江府等他。可我也不知道乾坤庭在哪裡落腳,沈執事可曉得麼?”

沈天照這才意識到關天養的身份怕遠不是自己所了解的那麼簡單,忙道:“原來關老闆是應楊座主之邀而來的。這個……不瞞關老闆,在下只是個小小鬼市執事,雖說也屬乾坤庭的一員,但火字堂的行動卻不是我能過問得了的,楊座主的行踪嘛……實在抱歉得很,我也不知道!”

關天養頓時有些愣了,暗道:“漢江府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我又去哪裡找乾坤庭的落腳之處呢?”正尋思著,莊衝就在外禀報,說有人找他。關天養奇道:“找我的?是誰?”

莊沖道:“不認識,他指名要見你!”

關天養就走了出去,沈天照也跟了上來。

到了商會大門外,關天養一眼就認出這人是楊縱身邊的火衛之一,卻是不曉得名字,就道:“原來是你。是楊座主派你來的麼?”

火衛道:“不,是嚴副座派我來接你的!”

關天養點了點頭,道:“那,我跟你去!”又回身對沈天照一拱手道:“沈執事,就不勞煩你了,回見!”

沈天照也起手道:“回見!”

目前著關天養離開,沈天照卻是怎麼也想不明白,一個十幾歲的少年是怎麼搭上乾坤庭火字堂座主這條線的。

出了東門,火衛便朝漢江碼頭走去。

關天養不解地問:“原來嚴副座不在城裡?”

火衛道:“不在!”他的話很少,這一路走過來,從不主動和關天養說話,關天養問一句,他就答一句,絕不多說一個字。

“還沒請教,大哥怎麼稱呼?”

“不敢,姓岳,單名一字超字。”

“原來是嶽大哥。楊座主可回來了?”

岳超道:“沒有!”

關天養哦了一聲,又問道:“楚庸呢,他的傷勢好了麼?”

岳超道:“不知道!”

關天養十分詫異,“不知道?他不是也在漢江府這邊麼?”

岳超道:“他受了傷,需要醫治。嚴副座已經安排送他走了!”

關天養唉了一聲,很是有些遺憾,心說:“這要什麼時候才能再見他呢?一直以來,我都不待見他,也說不清是什麼原因。而他為了救我,差點把命都丟了。雖說是職責所在,但這份情義我卻不能不記在心頭。將來有一天,總該要好好謝謝他才是……”

上船之後,岳超也不需要交待,船夫就將船盪向了江心。

關天養知道岳超是個悶罐子,從他嘴裡問不出什麼來,還不如留點口水養精神,欣賞這漢江之上的風景,也就不再和他說話。

江心的風很大,嗚嗚地吹著,船卻是逆風向北,也不知道要馳去哪裡。

約一柱香的功夫後,船泊在了漢江東岸。上岸後,岳超又領著關天養繞過一座小鎮,到了城子東頭的一座大宅院外面。

關天養見院門正上方的橫匾上寫著'蘇府'兩個大字,從外面來看,也無甚特別之處。

岳超上前叩響了門環。片刻後,大門呀的一聲就開了,一個中年人探出頭來望瞭望,就拉開了大門,對關天養一肅手道:“請!”

關天養頗有些受寵若驚,起手道:“客氣了!”就隨岳超走了進去。

蘇府的格局頗有些奇怪,進門後不是正堂,反倒是一座花廳,花廳後面是遊廊。過了一座小花園,才到了一間懸著'榮熙堂'匾額的大廳前。岳超示意關天養稍等,就上前奏禀道:“禀副座,小關已經接到了!”

裡面傳出一個相當和藹的聲音,道:“好啊,進來吧!”

岳超對關天養一肅手道:“請吧!”依舊沒有多餘的話。

關天養走了進去,見大廳兩側擺著書架,架上堆積著各種文牘。堂上有張長案,案上也堆滿了卷宗,足有三尺許高,已經看不到坐在案後的人,只聽到翻閱的沙沙筆過紙上的聲響。除此之外,堂中再無旁人了。

難道案後的就是嚴副座麼?

關天養有些吃不准,但還是起手道:“關天養見過嚴副座!”

“哦……”案後探出一張臉來,竟生得面如冠玉,唇紅齒白,豐神俊朗,分明就是個美少年,哪裡是什麼威嚴無雙的嚴副座?“好呀,你等一下,我這還有點沒有完。隨便撿個地方坐一下吧!”

關天養應了聲是,但沒有坐,而是規規矩矩的站著靜候。

不知道為什麼,案後的青年說話雖然隨便,態度也很隨和,卻偏讓他隨便不起來。在楊縱面前,他也不曾如此的局促。

大約茶盞功夫後,青年長舒了一口氣,道:“好了……”站起了身來,見關天養還站著,就笑道:“你怎麼站著呢?”四下里一張望,才發現根本就沒有可坐的地方,就一拍額頭,笑道:“看我,忙得昏了頭。”朝外面叫道:“老吳,弄張凳子進來!”

老吳就是先前開門那人,搬了一張凳子進來後,青年便讓放在長案旁,示意關天養坐下說話,又叫老吳去泡杯茶來,這才問道:“怎麼樣,感受如何?”美美地伸了個懶腰,磨起了墨來。

關天養一怔,道:“什麼感受如何?”

青年道:“當然是那場大混戰呀?你全程目睹了的,是不是很驚心動魄呀?”

關天養道:“這個……當時覺得是驚心動魄,現在想來,卻又沒什麼特別的感受了。就是覺得很納悶!”

“納悶?”青年道:“這話怎麼說呢?”

“那個……對不起,恕我冒昧地問一下,你就是嚴副座麼?火字堂的嚴副座?”

青年奇道:“我看著不像麼?”

老吳正端上茶來,趁機插上一句,道:“他不是嚴副座還有誰是呢?公子可別犯了以貌取人的錯誤呀!”

關天養頗有些尷尬,他還以為青年只是嚴副座手下的書辦呢。忙起身道:“恕小子眼拙,不識得尊範!”

青年笑得眼睛都瞇了起來,就如撿到寶貝一般,樂不可支,道:“看你,我很可怕麼?”

關天養臉騰地一下紅了,道:“不,不是!”

青年道:“坐,坐下說話。都忘了自我介紹,鄙姓嚴,嚴格的嚴,名丙彥,甲乙丙丁的丙,俊彥的彥。忝為乾坤庭火字堂副座,掌管本堂內務。嗯,就是你看到這些,看點報告,分析一下情報,還有就是審查銀錢的用度等等,繁瑣得很!”

關天養道:“原來是這樣……”

嚴丙彥道:“我跟老楊完全不同。他是負責打打殺殺的,所以看上去威武得很,老遠就能嚇死人。我是書生嘛,書生就該有書生的樣子,你說是不是?”說到這裡,又瞇起眼睛笑了。

關天養也笑了,卻笑得很不自然,道:“興許是吧!”

“老楊說你已經答應加入乾坤庭了,以後咱們就是自己兄弟,別這麼拘肅。除了在執行任務的時候有上下之分,平時大家都親如兄弟姐妹,不分彼此的。”

關天養嗯了一聲,依舊不知道該說什麼。

“聽老楊說你很會強化祭煉法寶,還說你的手法古今獨步,從不會失敗。這可是真的麼?”

關天養道:“反正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失敗過。”

“目前為止?”嚴丙彥問道:“那你祭煉成功過多少件法寶了?”

“也有幾十件了吧。不記得了!”

“呵,了不得呀。就是重極門的大師,一生之中也未必能強化成功十件法寶。難怪老楊都對你推崇倍至!要知道他這人目光高得很呢。”

關天養道:“那是楊座主謬獎了!”

“別,別在我面前說這些客套話,聽著怪酸的。你看我一介書生都不拽文……喝茶!”

關天養就端起茶來喝了一口。

“老楊還有兩天才能回來。他要我先問問你,作好了準備沒有?”

“準備?”關天養問道:“什麼準備?”

“加入乾坤庭,成為守護天下秩序的一份子呀?!”

楊縱說起話來總是過於莊重和刻板,讓人如聆教訓。嚴丙彥卻是句句嬉笑,再莊嚴的事從他嘴裡說出來都如同玩笑,但關天養偏偏又感覺他不是一個無可無不可的人,便道:“這個,我貌似做不到你那麼高尚。我只能說,盡我自己所能就是了!”

嚴丙彥哈哈笑道:“這才是大實話。有些人滿腦子的救世濟危,維護人間和平的想法,其實做起事來既沒章法,又沒頭腦,反而還把事情弄得一團糟。這樣的人就算是想加入乾坤庭我們也不會要!踏踏實實做好自己的本分,不好高騖遠,不一味空喊口號,這樣的人才是最好的!”

關天養到底還是被嚴丙彥感染了,笑道:“我既沒什麼大想法,也不會喊口號。看來是注定要加入乾坤庭的了!”

嚴丙彥連連點頭,“對,對……”從案頭拿起一本小冊子,“這是乾坤庭的規矩制度,你先看看。對於有些人來說,它嚴苛得讓人難以接受;對於有些人來說,又寬範得好似沒有束縛。若能接受,你才能被批准加入乾坤庭。若不能接受,那我們就只能成為朋友了!”

關天養接過冊子,雖只有巴掌大小,但卻有一指厚,想來記載的內容不少,就問道:“在這裡看麼?”

嚴丙彥道:“當然不是。你在這裡看著,我也沒法子好好地工作。老吳……”

老吳進來了,道:“副座請吩咐!”

嚴丙彥道:“帶小關下去,給他安排一間廂房。他有什麼不懂的,你給他解釋一下。”

老吳揖身道:“是!關公子,這邊請!”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1 18:55
【一百八十二、赴楊縱之約(中)】
嚴丙彥給的小冊子上全說的是乾坤庭的行為規範,哪些能做,哪些不能做,做了將會受到怎樣的懲罰。關天養大致看了一遍,也沒什麼不明白的,只是覺得制定這樣的行為規範太過雖細,好多怕是一輩子都未必遇得到,遇到了也不會去觸犯,不免就顯得有些多餘。本以為冊子裡會有乾坤庭歷史、宗旨等東西的詳細介紹,沒想到竟是之字未提。

天黑的時候,老吳請他去用飯。

飯堂設在花園的另一側,關天養到的時候廳裡坐滿了人,彼此都在說笑著,笑聲最響亮的自然就要數嚴丙彥了。關天養走將進去,嚴丙彥就招手道:“小關,這裡來!”拍著身邊的空位置,示意關天養坐下,然後就叫道:“好了,人來齊了,開飯! ”

關天養瞟了一眼,除開自己和老吳不算,飯廳裡已經有十四個人,除了四人身著火衛服色外,另外十人穿著不盡相同。年齡最大的約三十五六,最少的看上去跟自己差不多。見他走了進來,每個人都投來了目光,或詫異,或不解,或了然……卻沒有一個是帶有敵意的。

關天養作了個團揖,道:“諸位好……”

嚴丙彥道:“客什麼氣呀,小關,來坐。我們可都餓壞了……”

隨著飯菜陸續地送了上來,大家都動作了起來。

菜是普通的菜,飯也是普通的飯,也有酒,但喝得都很斯文。

嚴丙彥夾菜時見關天養的目光落在酒壺上,卻不動手去拿,問道:“怎麼,要喝酒麼?”就將酒壺拿起遞了過去。關天養連連擺手道:“不,不,我只好奇你們也喝酒!”

嚴丙彥哈哈笑道:“我們都是大老爺們,廝殺場上的漢子,怎麼能不喝酒呢?”

關天養也意識到自己問了一個極白痴的問題,頓時大窘,臉漲得通紅。嚴丙彥見他不好意思,也樂了,就親自給關天養斟上一杯,“來,是爺們你也喝一杯!”關天養實在找不到推卻的理由,只得接過酒杯,道: “那我就借花獻佛,敬嚴副座和各位大哥!”

嚴丙彥強忍著笑意,“好,也敬你!”。

本以為是上等好酒,哪知喝到嘴裡卻是酸的,就像是酸梅汁一樣,關天養的眉頭一皺,臉色當即就苦了下來。

嚴丙彥帶頭,眾人都轟然笑了起來。

關天養不好吐了出來,只得強行咽行,這才叫道:“這不是酒?好酸呀!”

嚴丙彥笑得上氣不接下氣,“你,你以為呢?這是清醋。伙房知道我愛吃酸,所以特地備下的。怎樣,感覺還不錯吧?”

關天養暗罵自己多事,苦笑道:“好,好得很,好極了……”

嚴丙彥見大家的都盯著關天養笑,一揮筷子,道:“笑什麼?你們當初還不都一樣麼?吃飯,都吃飯!”自顧斟著清醋喝了起來。眾人一通哄笑,都說起了當初自己好奇喝了醋的往事來,當真是各種好笑。

關天養見不止自己上過當,局促感漸漸消失了。嚴丙彥最是活潑,整頓飯下來,氣氛被他撩撥得火火的,吃的十分盡興,一個個心情說不出的舒暢。飯畢的時候,關天養已經把在場的每個人的姓名都記了下來,大家也都無一例外地告訴他,有什麼事盡可去找他們。

出了飯廳後,所有人又都像空氣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踪了。嚴丙彥忙得很,無暇跟他聊天,他就找到聽差的老吳,問:“這裡是火字堂的據點麼?”

老吳道:“臨時的。為了支援九夏城那邊的行動,所以暫時藉來用用!”

關天養哦了一聲,道:“怎麼支援呢?這裡隔著九夏城好幾百里……”

老吳道:“後面趕來的火衛先到這裡集結,若九夏城那邊有需要,就會傳命令過來,他們再趕去。受了傷的就先來這裡調養,然後再安排回後方。方圓千里的情報,也就是各門各派,所有散修的行動情況都在這裡匯總,經過篩選之後傳到座主那裡。這座宅子平時看著好像只有副座和我在,其實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事呢。”

“嶽大哥呢?”

老吳道:“不知道。我只負責聽差,其他的不歸我管!”

關天養哦了一聲,覺得沒什麼要問的,又實在無聊得很,想到還有幾件要用的法寶沒能祭煉起,就回到廂房忙活了起來。

第二天下午,關天養手裡的事情也忙活完了,正準備到鎮上去轉轉,就見老吳快步走來,叫道:“關公子,你這是要出去麼?”

關天養啊了一聲,“老吳,有事麼?”

老吳道:“座主回來了,請你去呢!”

關天養一聽楊縱回來了,很是振奮,“是嗎?在哪?”

“正廳呢,正和副座說話!”

關天養飛步跑了去。

楊縱一身便裝,神情看上去有些疲憊,但卻不失振奮,見關天養進來了,只是點了點頭,就繼續說:“……誰都沒想到會有兩件異寶先後出世。而後面出世的那把長劍品質顯然更好,至少是聖品七階以上的,都散發出絲絲的紫光了。你不知道,當時我都心動了,差點下令去追。還好忍住了……”

嚴丙彥道:“還好你沒追,要不然咱們就得落人話柄了。那最後是誰得到了?”

楊縱回身對關天養道:“你猜?”

關天養愕然道:“我猜?我猜什麼?”

“那把後面出世的聖器是誰得到了!”

“我怎麼知道??”

“這個人跟你很熟,關係還非常的好!”

關天養想了想,道:“你是說……不會是了然大師吧?”想到了然被人暗算,也不知道死活,心頓時揪緊了,問道:“了然大師現在怎樣了?”

楊縱搖頭道:“那和尚的本事真不小,就憑一個人能敵得過數千修行者……”說到這裡,長息一聲,無限感慨地道:“化城寺呀,當真了不得!以他的本事,即便被人暗算,想來也有自保之能!”又對嚴丙顏道:“可惜我們乾坤庭裡沒有化城寺門下,要不然,嘿嘿,辦起事來可真要方便不少!”

嚴丙彥道:“我聽說化城寺的弟子培養起來極艱難,想來也不會有太多的。而他個個都是地藏王菩薩的虔誠信徒,以渡盡地獄為己任。世上這些亂事,他們是不會管的。”

楊縱遺憾地點了點頭,扭頭對關天養道:“你絕對想不到,那件後來出世的聖器竟然是被陳朔得去了!”

關天養跳了起來,驚道:“什麼?二狗子?”

“不錯。當時陳朔在大青山的望江坪,正準備回玄武山。聖器出世之後,擺脫了修行者的包圍,朝北而去。雖說玄武宮矢口否認,但大家都知道是落入了陳朔手裡。而陳朔在回山之後,也被馬承風收入了關門弟子。這豈非說明聖器是被陳朔得去了?”

關天養卻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道:“不可能,肯定是搞錯了。二狗子哪能有那麼好運氣?”

“就准你運氣好,他就不能運氣好一回麼?”

關天養愕然,“這,這……”

楊縱突然笑了起來,感慨地道:“最沒想到的是,咱們守在九夏城里居然沒有白守。修行者棄了別離魔琴而去追那一件更好的,別離魔琴徑直投九夏城而來,自己尋了溫妍為主。你說,這事詭異不詭異?”

嚴丙彥張大了嘴巴,似笑非笑,似驚非驚,“溫妍得了?這,哈哈,那些修行者爭奪了半天,什麼也沒有得到,是不是該氣得半死了吧?”

楊縱道:“豈止氣得半死?一個個將靈泉山翻了個底朝天,還將那頭快成龍的惡蛟都給揪了出來。聽說最後被班師古收了去,怕是又要煉出什麼邪異的靈獸來。最奇怪的是,明知鄢奚的陵墓就在靈泉山中,卻是怎麼也找不到?”

嚴丙彥也奇了,“找不到?沒這個道理呀。軒轅世家也出動了吧?普天之下再沒有比他們更精於風水堪輿的門派了。還有,三清教、符籙宗和重極門,哦,重極門沒來,反正精於觀氣定脈之術的門派多了去,幾大千人吶……”他圓瞪了雙眼,咧大了嘴,故作驚恐狀,神情很是有些滑稽。看得關天養都樂了。

“我在想吧,肯定是鄢奚飛升之前,用大神通將他的墓封印了。軒轅世家縱有通天之能,豈能和天仙相媲?”

“有道理!”嚴丙彥頻頻點著頭道,“那這一回咱們算是大獲豐收了?”

楊縱卻搖頭道:“一件聖器就算豐收麼?你也太小家子氣了。”站起身來踱了一圈,順手抽起一份卷宗翻了兩頁,又道,“靈泉異寶的爭奪雖然暫告一段落,但我們的任務才剛剛開始。”

嚴丙彥嗯了一聲,“趁熱打鐵,該算的賬一個個都算清楚!”說著,遞上一份目錄來,道:“你看看吧!”

楊縱接過,越看神情越是沉重,最後乾脆合上目錄,閉上沉思了起來。片刻後,突地睜開眼扭頭問關天養,“怎麼樣,想好了嗎?”

關天養道:“想好了!”

楊縱猛地一拍掌,一臉的毅然,像是終於從艱難的抉擇中作出了最後的決定似的,“老嚴,他就算是我們火字堂介紹的,內審的事情就交給你了。”

嚴丙彥道:“內審已經結束了。你有什麼就去忙吧,我會再跟他談的!”說完,微笑著對關天養點了點頭。

關天養滿心的納悶,暗道:“什麼是內審?難不成要加入乾坤庭還必須得有人介紹麼?”

楊縱道:“好,你忙!”就轉身走了。

關天養不禁有些失落,暗道:“巴巴地叫我來,就為了這麼點事?”心下很不是滋味。

嚴丙彥對關天養招手道:“來,坐這……”又拿過一份薄薄的冊子道:“這個你先看看,有什麼不清楚的就問我!”

關天養接過一看,才知道是對乾坤庭架構的介紹。

一如當初杜若所說,乾坤庭有六大執事堂,分別是'其疾如風'風字堂、'其徐如林'林字堂、'侵掠如火'火字堂、'不動如山'山字堂、'難知如陰'陰字堂和'動如雷霆'雷字堂。

風字堂負責信息收集和傳送,其職責相當於眼睛。

山字堂負責管理旗下所有重要機構,諸如幽靈宮,聖武會,百工堂還有交易所,其職責相當於軀體。

陰字堂負責規劃謀策,其職責相當於大腦。

火字堂負責迎擊追緝敵人,鎮剿兇戾,其職責相當於爪牙。

林字堂負責後備人才的培養,其職責相當於血液系統。

雷字堂則沒有詳細介紹,神秘得很。

看完之後,關天養問道:“你是不是要我從六大堂裡選擇一個適合的?”

嚴丙彥道:“不錯,正是這樣。”

關天養頗為尷尬地笑道:“這,我看我是哪個堂都不合適。”

嚴丙彥道:“山字堂也不適合麼?你可是鬼市出來的老闆。在我看來,山字堂可是量身為你打造的呢!”

關天養道:“可是,我不會管理呀。別看我是知真齋的老闆,其實管理上的事情都由陳朔和大掌櫃史玉柱負責的,我從不過問……”

嚴丙彥狡黠地一笑,“你也不用著急,我相信你會在山字堂找到屬於你自己位置的!”

關天養眼皮一跳,心下頓時生出一種被算計的感覺。嚴丙彥拍了拍他的肩膀,“當然,這還只是推薦,若你不願意,最後可以退出的。放心吧,乾坤庭不會學魔道那一套,強行留難的!”

關天養笑了一笑,心下卻是巴不得乾坤庭留難他呢,那表示他已經成為乾坤庭不可或缺的重要人物了。

嚴丙顏飛快地謝好了一封信,叫進老吳,“這封信立即傳回陰記堂。告訴他們,天黑前我要回复!”

老吳接過信,快步去了。

“好了……”嚴丙彥又舒展了一下筋骨,“現在就只等陰字堂那邊的消息了!”

關天養站起來,“好,你忙吧。我先出去轉轉!”

今天的天氣很不錯,午後太陽鑽出了雲層,暖洋洋地照著太地,曬得人身心舒暢。

關天養出了蘇府,不知不覺就走到了鎮上。看著熙來攘往的人流,腦子裡突然冒出一個念頭:“我為什麼加入乾坤庭呢?有這個必要嗎?”

有這個必要嗎?

之所以答應加入乾坤庭,是受楊縱個人魅力的感召和對乾坤庭使命的崇敬。經過一段時間的冷靜思考之後,他發現自己從小自由散漫慣了,一旦加入了乾坤庭,就會受到規矩的束縛,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更不能想去哪就去哪,還得聽從別人的安排,若是不樂意也只得聽著。那該有多痛苦呢?

想到這裡,關天養突然停下腳步,心說:“那我到底要不要加入呢?畢竟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一陣嘰嘰喳喳的鳥叫聲傳入耳內,循聲望去,原來是從是街邊一家蟲鳥店里傳出來的。店門口掛著一隻鳥籠,籠裡有隻金絲雀,上蹦下跳,歡快地叫著……關天養看得頓時愣了。

進了籠子的鳥還有什麼可開心的?

突然間他意識到乾坤庭就好比這只籠子,自己就好比那隻傻鳥,總以為找到了組織,找到了依靠,卻不想是進了籠子,再沒了自由。

想到這裡,關天養堅定了搖了搖頭,告訴自己道:“不行,我不能加入乾坤庭!”扭身朝蘇府跑去。

到了蘇府門外,他又停下了腳步來,想道:“我若是不加入乾坤庭,他們就不會幫我,重極門的物資委託任務也就不能按時交差。這可怎麼辦呢?二狗子拜在了玄武宮門下,成了宮主馬承風的弟子;四丫成了杜大先生的弟子;小白想必也不會差到哪去。而我呢,孤身一人,能去哪,又能做什麼?加入乾坤庭多少還有個依靠,不怕被人欺負……”

他這輩子還從來沒有這麼糾結、這麼猶豫不定過。

來來回回走了許多圈後,連他自己都煩膩了自己。最後一咬牙,就摸出一枚銅子合在雙手心裡,閉上眼睛,默默地祈禱道:“老天爺,你告訴我,我到底要不要加入乾坤庭。若是你覺得我該加入,銅板扔到地上,就是陽面,反之則是陰面!”默禱了三遍之後,正要將銅板拋起,就听岳超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你在做什麼?”被這麼一嚇,手上一哆嗦,銅板就掉了。

“怎麼不進去?”岳超不解地看著滿臉驚惶之色的關天養,問道:“出什麼事了?”

關天養懊惱地道:“沒,沒什麼……”回身一看,銅錢也不知道滾哪裡去了。正要尋找,門就呀的一聲開了,老吳見他在門外,喲了一聲,“關公子,原來你在這呢。快,副座叫你呢!”

關天養問:“找我?又有什麼事?”

“好像是有回信了……”

關天養啊了一聲,快步跑了進去。

嚴丙彥拿著封信,神情有些古怪。

關天養急切而又忐忑地問:“這麼快就有回信了麼?怎麼說的?”

嚴丙彥嘆了一聲,軒朗的劍眉擰成了一個八字,“奇怪……”將信遞給關天養道:“你看吧!”

信上只有兩個字:不准!

關天養臉色刷地一下白了下來。儘管剛才他還在猶豫要不要加入乾坤庭,在看到沒有得到批准後,心頭還是湧起了巨大的失落。

嚴丙彥道:“我們火字堂從不輕易推薦人,怎麼地反倒被拒絕了呢,還連個理由都沒有……不行,我得去問問老楊!”說著就去了。

關天養看著'不准'二字,好半晌才回過神來。想著先前在門外的糾結,深深地嘆了口氣,苦笑道:“不准就不准吧……唉!”將信丟回了嚴丙彥的桌案上,就盤算起了接下來該怎麼辦。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1 18:56
【一百八十三、赴楊縱之約(下)】
一柱香的功夫後,嚴丙彥回來了,情緒依舊低落得很,“小關,老楊叫你去一趟,他有話跟你說……”

關天養嗯了一聲,就往外走。

嚴丙彥叫住道:“那個……實在對不起得很……”

關天養心頭的失落盡去,反而覺得天寬地廣了,灑脫地一笑,道:“這有什麼?我本來就孑然一身,得之何喜,失之何憂?”就大踏步去了。

嚴丙彥大聲喝起了彩來,“好,好樣的。小關,你這個朋友我交了……”

關天養應道:“好,你這個朋友我也交了!”

楊縱在花園裡散步,蹙著眉,低著頭,眼神幽幽的,很是怕人。見關天養來了,他一臉的歉然,又十分惱怒地道:“我實在想不明白,陰字堂為什麼會拒絕你的加入……”

關天養聳了聳肩,一臉的無所謂,“興許是看我年幼,更或者覺得我的加入不能給乾坤庭帶來什麼……”

楊縱一擺手道:“不,不是這樣的。就憑你的手段,哪個門派不搶著要你?為了體現得鄭重其事,我還是以火字堂的名義推薦的。結果倒好,只复了兩個字:不准!”越說越氣急敗壞,咬牙道:“回頭我一定得要他們給我說清楚,為什麼不准!”

關天養笑道:“這又何必?天下這麼大,又不是沒有我的容身之地!”

楊縱竟然顯得有些不耐煩了,滿臉的焦躁,步子也越踱越快,“你不懂,你根本就不懂。得到你,乾坤庭的實力會為之大增;失去你,修行界不定又要多出不穩定的因素來!所以,你加入乾坤庭不管是對你,對乾坤庭,還是對整個修行界來說,都是好事。”

關天養沒想到楊縱如何看重自己,心下很是感動,“你也太看得起我了。不過你是你,你也決定不了別人的想法……”

楊縱哪有心思聽他的大道理?“我不是擔心你,擔心你的安危!”

關天養也不怪楊縱粗魯地打斷他的話,心下反而一暖,道:“嗯……謝謝,謝謝你的擔心。”

楊縱這才坐了下來,出神地望著澄藍的天空,“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語氣空幽幽的,彷彿很是傷感,又很落漠。連連感慨了兩遍後,就連關天養也覺察了他語氣裡的異常,他猛地回過神來,瞟了關天養一眼,神情又變得嚴肅起來,問道:“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

關天養道:“打算?嗯……反正得想辦法把重極門的物資委託任務完成了,然後再說其他的!”

楊縱道:“這個我已經交待下去了,陸子風會親自操辦。三個月後,你只管去千陽山下的天機鎮和他結算就是。”

關天養一怔,道:“這,我又不是乾坤庭的人,你……”

楊縱不滿地哼了一聲,“就當是還你寬限我日期的人情,行不行?”

關天養心下一鬆,笑了起來,“當然行。那咱們以後就誰也不欠誰了!”

楊縱道:“人情賬是不欠了。不過,難不成你不認我這個朋友麼?”

“朋友?”關天養咀嚼著這兩個字,心下湧動的全是感動。才走了一批老朋友,又迎來一批新朋友,這個世界看來還是溫暖,還是美好的。就暢然一笑,在楊縱的對面坐了下來,“怎麼會?你是楊座主,我不過是普通小子,只怕你看不起我呢!”

“什麼屁話?”楊縱橫了他一眼,“在我眼裡,朋友就是朋友,沒有年齡大小,身份地位的分別。”

關天養也被這番話激起了豪氣,哈哈笑道:“好,我就認了你這個朋友!”

楊縱也笑了起來,“認了就好。記著,十年之後,你還得幫我強化刺血。”

關天養伸出手來,“十年後,九夏城不見不散!”啪的一聲,兩掌相交,楊縱道:“好,不見不散!”

站起身來,關天養抱拳一揖,“我知道你事忙,就不打擾了。告辭!”

楊縱也起手道:“你這一去,前路艱難,要多保重。別忘了十年之約。”

關天養道:“放心吧,我命大得很……”扭身就走。還沒出小花園,又記起一件事,就轉過身來問道:“楚庸現在還好麼?”

楊縱道:“傷已經好了,你不用擔心!”

關天養取出一塊玉簡書,“煩你把這個轉交給他。再請轉告他,這段時間的護衛之情我永遠銘記在心!”

楊縱道:“好,我一定親自交給他!”

關天養再道了一聲謝,就走了。

出了蘇府,他赫然看到先前掉的那枚銅錢躺在排水溝裡,正是陰面朝上。他當即就忍不住笑了起來,“看來連老天爺都不准我加入乾坤庭呀……”長嘆了一聲,撿起銅板,大踏步了走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1 18:56
【一百八十四、小和尚慎明(上)】
關天養並未在漢江府多作停留,而是取道又回了九夏城。

得知災難已經過去,好些百姓都攜家帶口地往回趕。

關天養回來的時候,九夏城已不似他幾天前離開時那般死沉。官兵忙著收拾廢墟和維持秩序,先期趕回來的百姓則忙著重建家園。

一切,都顯得生機勃勃的。

關天養很想加入進來,但他記得自己還有一件重托沒有完成:那就是了然要他將慎明帶回九華山大輪迴寺去。

靈泉山已經被毀得一蹋糊塗,地藏廟還在嗎?慎明還活著嗎?

關天養都不知道。

出了凌波門,一切都變得面目全非。山不見了,林不見了,水不見了,田地不見了,村莊也不見了……熟悉的一切全都消失得無影無踪。

若不是靈泉山就在前面,九夏城就在身後,關天養都不知道該往哪裡走才好。

四十多里路,不到一個時辰就到了。

靈泉山腳下,那個曾經經常光顧的舊地,居然一切依舊!

看著青磚青瓦的地藏廟完好無損,關天養心下驟然湧起一股子感動和驚喜,就像看到關帝廟沒有毀損一樣。

後門緊閉著,關天養走上前去輕輕輕叩響了門環。

等了半晌,才聽到慎明怯怯地問“誰,誰呀?”

關天養又驚又喜,“慎明,是我,開門!”

慎明同樣也大喜,“關施主,是你麼?”拉開門一看,見真是關天養,竟歡喜得哭了。

關天養哈哈笑道:“好你個小和尚,不是說六根清淨,五蘊皆空麼?你哭什麼?”

慎明道:“看到你沒有死,我,我高興!”

關天養輕踢了他一腳,大笑道:“誰說我死了?”

慎明道:“好多人都死了,我以為,我以為……”

關天養走進了後院,問道:“你師父回來了麼?”

慎明搖頭,“沒有。關施主,你可有見著他麼?”臉上驟地堆起了陰鬱之色。

關天養也不想隱瞞,就道:“見著了……”

慎明又歡喜了起來,“真的麼?師父他在哪?為什麼不回來呀?”

關天養唉了一聲,“我,其實我也不知道你師父現在怎麼樣了。有可能,有可能死了,也有可能……你別哭好不好?”

慎明一跪倒地,哀叫道:“師父,師父呀……”卻是越哭越厲害。

關天養本想說:“哪有和尚像你這樣的?”話都到了嘴邊,卻又生生咽了回去。看著慎明悲痛欲絕的樣子,心說:“他比我還小,了然大師就是他的親人,是他唯一的依靠。他雖成天讀佛經,卻哪裡曉得什麼是六根清淨,五蘊皆空?和尚也是人吶……”就把著慎明的肩膀,“好了,別哭了。當時的情況很混亂,誰也不知道了然大師到底怎樣了。或許還活著,不定哪天就回來了呢?”

慎明道:“都這麼多天過去了,師父還沒有回來,師父不會回來了……”

關天養沒好氣地道:“你懂什麼?了然大師還有話要我轉告你,想不想听了?”

慎明一振,抹了眼淚,問:“師父說什麼了?”

“了然大師說,不管他怎樣了,你都要振作,要好好的。他還要我把你送到九華山大輪迴寺去……”

沒想到慎明猛地跳了開去,尖叫道:“不,我不去,我就留在這裡,我要等師父回來!”

關天養反被慎明嚇了一跳,怒斥道:“你這小和尚,性子也忒急了,聽我說完,好不好?”

“好,那你說!”

“了然大師說,他若不死,就須得將靈泉山中的陰氣煉盡。到時使命完成,他也得回九華山化城寺去交任務。你還留在這裡做什麼?”

慎明將信將疑地道:“真的?”

關天養猛地覺得自己編的這番話裡破綻頗多,就道:“自然是真的。”拿出了然給他的玉碟道:“喏,這就是了然大師要我轉交給大轉回寺淨空法師的。話我可以編,但東西總不能造假吧?”

慎明眼睛一亮,“經碟。師父他還有沒說別的?”對關天養的話他已是深信不疑了。

“沒有了。當時情況那麼急,能說的就這幾句了!看你的樣子,是不打算聽你師父的話了?”

慎明連連搖頭道:“不,不,我聽師父的話,我跟你一起回大輪迴寺就是……”

關天養滿意地點起頭來,“這才是嘛。那就去收拾一下東西。廟門一鎖,咱們就出發!”

慎明喜得拍手歡叫道:“南無地藏王菩薩,總算脫離苦海了……”淚水又禁不住湧了起來。

關天養嘿嘿地笑了起來,“看樣子這些天你也是飽受折磨呀!”

慎明臉一紅,“也,也沒什麼……”就趕緊去收拾東西了。關天養哈哈笑道:“好你個小和尚,害怕就害怕,有什麼不好意思說的?”

九華山遠在江東行省,在三楚行省的東南方向,隔著六七千里地。出了地藏廟,關天養就尋思著這路怎麼走。

眼下九夏城百廢待興,馬是肯定買不到的,就連吃的怕也都沒得賣。雖說不急著趕去九華山,這麼遠的路上,兩個人總得吃飯不是?他身上帶的干糧就夠兩人最多兩天吃的,為了肚皮著想,看來還得先往東,到漢江府後再買舟東下了。

慎明小和尚是個奇葩,他甚至連漢江府在哪都不知道。關天養驚詫地問道:“你長這麼大,難不成就沒出過遠門?”

慎明以為關天養看不起他,脖子一梗,紅著臉道:“當然出過了……”

關天養問:“那你去過哪?”

“九夏城我去過,我還去過打漁鋪……”

關天養噴的一下就笑了出來,差點翻倒在地,“九夏城?打漁鋪?我的老天爺,你,這就是你說的遠門?”

慎明道:“這還不遠麼?”

關天養道:“靈泉山到打漁鋪,連百里路都不到,也算遠門?”

“不遠麼?師父領著我走了一天才到呢……”

“一天呀……我的娘嘞,以你的速度,這一去九華山,怕是得走上兩三個月了!”

慎明驚叫道:“兩三個月?”渾似見到活鬼了,扳著手指頭算道:“一天走七十里,十天七百里,一個月三十天,總共兩千一百里……那豈不是有五六千里地?關施主,天下有這麼大嗎?”

關天養這才曉得,慎明和尚純粹就是井底的青蛙,連世界有多大都不曉得呢。就搖頭嘆道:“天下有多大我沒法跟你說清楚,就拿咱們大玄朝來說,從東海之濱到西域邊疆就有三萬餘里,咱們走這點路算什麼?而在西域之外,俱說還廣闊得很……”他滔滔不絕地說下去,慎明的神情既驚恐又覺得不可思議,分明就是懷疑關天養在吹牛。見他這樣,關天養沒好氣地打住道:“算了,我懶得跟你說,將來有一天你自會知道的。了然大師教過你修煉麼?”

“修煉?”慎明不解地問,“什麼是修煉?”

“……”關天養一腳踹在慎明的屁股上,“就是這個!”

慎明差點一跤跌倒,卻也沒有生氣,反而問道:“踢人麼?師父說待人要和氣,要友善,不……”

還沒說完,關天養就粗魯地打斷道:“狗屁!我是問了然大師有沒有教過你練氣!”

“練氣?”慎明摸了摸肚子,“有時候我肚子脹脹的,算不算?”

關天養這才發現,'奇葩'二字已經不足以形容慎明了,他簡直就是個活寶,也不知道了然是怎麼教出來的。

中午從地藏廟出發,天黑的時候也走才到九夏城。

關天養對慎明的速度簡直是氣不打一處來,就拿出那雙備給自己趕路用的,經過【神行符】強化的靴子道:“來,把這個給穿上!”

慎明又滿心奇怪地問:“我為什麼要穿你的靴子?”

“穿上走得快些!”

慎明眼睛一亮,“快?難不成你這雙鞋子是寶貝,穿上就能飛麼?”

關天養不耐煩地道:“穿上你就知道了。今天晚上咱們不睡覺,連夜趕路……”

慎明連連擺手,將頭也搖得像撥浪鼓,一雙肥厚的大耳像豬耳朵般扇來扇去,實在讓人發笑。“這可不行,不睡覺哪有力氣?”

關天養實在拿他沒辦法,就道:“那也得趕到打漁鋪才行呀。九夏城又破又爛,也沒個安身之處……”

慎明委屈地看著關天養,十分不情願地道:“那好吧……”

慎明穿上靴子後,不到兩個時辰就到了打漁鋪。小和尚固執得很,死活不相信這麼快就能趕到,關天養懶得多說,就去找客棧。

兩天后,在慎明的叫苦聲中,終於趕到了漢江府。

看著巍巍的漢江府城牆,慎明是精神大振,道:“這就是漢江府麼?”

關天養嗯了一聲。心下實在後悔從了然手裡接了這差使,怕是還沒到九華山,就該被慎明折磨死了。

慎明精神為之大振,“到了漢江府,是不是距離九華山就不遠了?”

關天養沒有說話,臉色已經沉了下來。

慎明見狀,就道:“你不高興了麼?”

關天養喝道:“別這麼多廢話行不行?真搞不明白,了然大師怎麼會教出你這樣的徒弟來!”

慎明脖子一縮,怯怯地哦了一聲,情緒陡地低落了下去,不再言語了。

進城後,關天養置購了路上所需的用品,就到東方漢江碼頭找船。兜了一大圈,才發現所有的民船都被官府徵用了,哪怕是出五倍、十倍的高價,都沒人敢接活。

關天養又惱又怒,忍不住罵了起來。慎明卻說罵人不好,犯口孽,會下拔舌地獄。關天養正要沖他發作,就見李忠奎領著一票人馬直奔碼頭而來。關天養心下一亮,暗道:“何不找他?”就招手叫道:“李將軍……”

李忠奎循聲望來,“喲,關老闆……”滿臉堆笑,渾如見到了喜神。

關天養起手道:“李將軍這是要做什麼?”

李忠奎道:“奉總督大人之命,調撥一批民船押運物資。關老闆這是……”

關天養滿臉愁苦,“有點事,要去趟遠門,正在找船呢……”

李忠奎哈哈笑道:“關老闆,幸虧遇著了我,要不然任你花多高的價錢都叫不到船的。”

“可不是?我都出到五倍高價了,也沒人敢出船……”

李忠奎道:“總督大人下了死命令,為了盡快重建九夏城,所有官民船隻都被徵用,違令者不但要罰錢,還得下獄。”

“原來是這樣……”

“不過這不算什麼是……你!”李忠奎指著一名小型客船船主,“你過來!”

船主哈著腰跑上碼頭來,打著躬道:“將軍,您老有什麼吩咐?”

李忠奎擺出了官架子,十分威嚴地道:“這位小爺要出一趟門,你的船就歸他使了,他要去哪你就得送他去他。回頭你按天數在徵調處領錢就是,要是敢收這位小爺的船錢,小心你的狗頭!”

船主臉色頓時灰了,“小的,小的遵命……小的不敢……”

李忠奎又和氣異常地問:“關老闆還有什麼需要的?”

關天養拱手道:“多謝李將軍,這份盛情只有等我回來再謝過了!”

李忠奎輕輕拍了拍關天養的肩膀,“關老闆見外了不是?行,那你一路順風,我這也得去辦差了!”

關天養抱拳道:“好,回頭見!”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1 18:57
【一百八十五、小和尚慎明(中)】
上船後,船主問去哪,關天養說去雲夢府。船主就道:“喲,雲夢府?可不近呢。小爺,路上吃的用的,你可都備齊了麼?”

關天養道:“差不多夠到雲夢府了……”

船主查顏觀色,異聲道:“小爺你還不知道吧?”

“知道什麼?”關天養不解地問。

“雲夢府也被那場大水給淹了,聽說餓殍遍野,還有殭屍為患呢……”

慎明不禁念了聲佛號,“就沒人超渡麼?”

船主嘆道:“要吃的沒吃的,要住的沒住的,天氣又一天比一天冷了,谁愿去呢?”

關天養盤算了一下,若是不經水道去雲夢府,那又要多走上十來天的路,實在不划算得很,就笑道:“這位小師傅就是專門去超渡的。走唄!”

船主驚道:“喲,還真沒看出來!”

順漢江而下,每天行五百里,兩天后就進入了大江,再順流而下三天,小船一頭拐進了雲夢湖,再往東行了一天之後,建在大湖之畔的雲夢府城已然在望了。

船快要靠近碼頭時,就見岸上好些衣衫襤褸的人都鼓譟了起來,興奮地高聲叫道:“來了,有船來了,有吃的了,有吃的了……”

關天養見形勢不對路,就讓船主慢些靠岸,問道:“怎麼回事呢?”

船主道:“八成是些餓慌了的饑民,專候在這裡搶掠外來的客商!”

關天養掃視了一眼,見岸上的人一個個都眼冒凶光,臉色發青,顯都是餓了好幾天的,一副渾要吃人的架式,就問:“附近還有碼頭麼?”

船主道:“怕是都有饑民候著。不過我的船小,吃水淺,不拘哪裡都能靠岸。”

關天養一擺手道:“好,那尋個僻靜的地方靠岸吧,我可不想跟他們打架!”

慎明滿臉的憐憫,道:“關施主,這些人也夠可憐的,要不把咱們的干糧分些給他們吧?”

關天養臉一沉,斥道:“狗屁,分給他們,我們吃什麼?沒有吃的,你小和尚要不了兩天就得去地藏王菩薩那里報道。”

慎明摸了摸已經飢得癟了下去的肚皮,咽了口唾沫,“可他們實在,實在……”

饑民見他們掉轉頭要走,有的高喊道:“回來,回來呀……”有的則跪下叩頭,乞求點吃的,有的叫救命。有的則乾脆跳到湖里,遊了過來……

船主怕遭了搶,就叫兩個兒子趕緊擺櫓,逃了開去。

跳下湖來的人本就餓了幾天,體力嚴重匱乏,沒追出幾丈水程,一個個都虛脫了,掙扎了兩下就往下沉。

慎明手舞足蹈地驚叫道:“有人落水了,有人落水了……”

關天養到底是看不下去,喝道:“別嚷……”縱起身來,踏浪飛奔,一手一個,將溺水者提到岸上,換了口氣後,又縱回水上,將另一人給撈了上來。卻不想後面撈起來那人死死地將他抱住,叫道:“吃的,給點吃的吧……”碼頭的人都圍了過來,死死地困住他,都在索要吃的。

關天養是又氣又怒,大喝道:“滾開!”手腳並用,將抱住他的幾人掀開,嗖的一聲從人縫裡衝了出去,然後又縱身跳回了船上,大罵道:“糧食沒了,你們不曉得自己找呀?這麼大的湖,魚蝦龜蟹,什麼沒有?就知道伸手找人要,你們活該被餓死!”

他這話倒不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實在是他從小就經常被餓飯,實在找不到吃的,就到江邊去撈蟹,去釣魚,生火一烤,或是放水里一煮,哪裡不能管一頓?他一個孩子都沒被餓死,一群大人反倒被餓得要死不活的,他實在是有些想不通。

慎明道:“關施主,要不……”

“不准!”關天養怒斥道:“這麼多人,咱們那點吃的能救得了誰?自己不曉得救自己,總奢望別人的施捨,這樣的人就該被餓死!”又對船主大喝道:“愣什麼?走!”

船主這才知道關天養身手不凡,是傳說中的武林高手,難怪年紀輕輕,就和李忠奎這樣的大將軍攀上了關係,忙點頭哈腰地道:“是,是,老大老二,快…… ”

時至今日,關天養都不知道那場大水是誰發起的。

盤淵?

鄢奚?

還是摩迪迦?

他們當然都有這個實力!

可為什麼要發起這場大水,淹死這許多人呢?

越想關天養越覺得窩火。

普通百姓的生活本來就艱難,那些個只知道求長生、求成仙的修行者不聞不問也就罷了,還一味地使壞,鬧得民不聊生。老天爺怎麼地就不管管呢?還讓他們成仙,成鬼、成畜牲都便宜了他們!

慎明還在一聲接一聲的嘆息,關天養道:“你既這麼憐憫他們,要不我就把你送上岸去,由得你去當唐三藏,行麼?”

慎明問道:“唐三藏是什麼?”

關天養沒好氣地道:“捨身飼鷹的故事你總知道吧?就是讓你上岸去,讓他們把你煮來吃了,這樣就能管他們一頓的飽了!”

慎明恐懼地道:“把我煮來吃了?吃人嗎?”

關天養冷笑道:“很奇怪麼?哪次大饑荒的時候沒有發生人吃人的事呢?”

船主道:“小爺說的何嘗不是?人一旦餓急了,什麼事都做得出來的……”

慎明合什閉眼,念起了【地藏菩薩本願經】來。

好不容易尋了一個僻靜的,又能夠靠岸的角落,天已經快黑了。關天養拿了一張百兩的銀票遞給船主,道:“這幾天辛苦你們一家子了,這點錢還請收下!”

船主連連擺手道:“不敢,不敢,我們是奉李將軍的命令送二位,怎麼敢收錢?不能收,不能收的!”

關天養道:“都是討生活的,不容易。收著吧,只要你自己不說,李將軍是不會知道的!”也不管船主的拒絕,拉著慎明跳上岸去,一頭就鑽進了樹林。

船主拉著兩個兒子跪下,叩頭謝關天養的厚賞。

慎明似乎很怕自己被人吃了,四下里張望著,見樹林里黑黑煢煢的,風一吹,枝搖葉晃,沙沙作響,好似無數厲鬼在叫喚一樣,就怕得不行。

關天養見了,皺著眉頭問道:“慎明,你是了然大師的弟子麼?”

慎明道:“怎麼不是了?”

關天養冷哼一聲,“我就不明白了,化城寺的和尚,怎麼還有怕黑的?”

慎明心下實在發虛得很,緊緊地靠著關天養,“你就不怕黑麼?”

關天養懶得回答,就道:“今天晚上怕是得連夜趕路了……”見慎明要反對,就道:“你若是想當唐三藏,那我們就尋個避風處歇宿就是。反正我是不怕的……”

慎明急了,“那,那我們還是趕路吧!”

關天養見他怕,就拿出乾糧來分與他吃了,又喝足了水,這才上路。

慎明見關天養怎麼走都不會迷路,心下是百思不得其解。而他自己只要見不到關天養的身影,就不知道該往哪走。心下雖對關天養很是畏怯,但還是忍不住問道:“關施主,你,你怎麼知道該往這裡走呢?”

關天養真的不想解釋這麼白痴的問題,見慎明滿臉的疑惑,就道:“東南西北你總該分得清吧?”

慎明抬頭望天,無星無月,四周裡都是黑漆漆的,就哎呀一聲,道:“若是有月亮和星星,倒還分得清的……”

關天養又差點抬腿踢他一腳,“那你可真沒救了。”

慎明問為什麼,關天養懶得答。

沒走出多遠,見前方有人迎面走來,還不止一個,關天養就悄聲對慎明道:“小心些,跟我近一點,可別被搶了……”卻見慎明臉色發白,緊緊地拉住著的袖子,一個勁地往後縮,奇道:“你又怎麼了?”語氣裡已經暗含怒意。

慎明嚇得呀的一聲叫了,掉頭就跑。跑了幾步又回頭見關天養站著不動,就大叫道:“快,快跑呀,僵,殭屍……”

關天養扭頭看去,見那幾人行動遲緩,分明與常人不同,心下一凜,暗道:“難不成真是殭屍?”就喊道:“前面幾位朋友,你們好呀!”卻沒有人應他。

慎明本來極怕,見關天養鎮定自若,也就不再慌亂了,遠遠地叫道:“真是殭屍,快跑呀……”

關天養拔出短劍在手,冷笑道:“我還是第一次知道化城寺和尚也怕殭屍!”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迎了上去。

在隔著五丈許的時候,他的目光已經能夠看清楚那幾個的形容了。衣衫襤褸,面色青黑,圓睜著的眼睛呈死白色,沒有半點的生氣。手臂像划船的櫓,一下接下來的揮舞著,指甲也是青黑色的,看著磣人。腿膝又僵又硬,走起路來分明是在挪,不是一步接一步地走。

關天養迅速地在腦子裡搜索著關天殭屍的知識,又回想乾坤袋裡都有什麼可以對付這些東西,最後發現除了破妖弩外,似乎沒有適合對付殭屍的物品。可破妖弩買起來不便宜,威力又太大,對付大個的妖物或是成群的殭屍鬼魂還行,對付這麼幾個,簡直就是浪費了。

鄢奚送的這把短劍雖然鋒銳異常,奈何破煞之威明顯不足。在地獄幻境中對付遊魂倒還有餘,對付後面出現的怪物還是靠著符籙取勝。關天養也就毫不期望它在對付殭屍上能有奇效。

“不管有沒有效,我也只能靠你了!”關天養暗暗一咬牙,就大聲道:“慎明,你小心些,我來對付它們!”

慎明道:“關施主,我們還是跑吧,它們速度不快……”

關天養罵道:“跑個鳥!”含了一枚【上清化毒丹】在口中,一個【逐日】就衝了上去,揮劍朝最前面的殭屍喉嚨削去。

殭屍聞到了生人的氣味,都鼓譟了起來,霍霍地亂叫著,揮舞著青黑色的爪子圍了上來。

撲的一聲輕響,短劍劃過殭屍的喉嚨,削開了半邊脖子,腦袋都耷到了一邊去,可爪子依舊在揮舞著,並沒有因此而停下來。

有了上次百鬼夜行時的戰鬥經驗,關天養知道殭屍這種東西不好對付,有些像蚯蚓,似乎每一個部分都是活的,都能夠動,要么將他們剁成碎塊,要么燒成灰,不然是弄不死它們的。

關天養的速度極快,殭屍完全無法對他形成威脅。在將五具殭屍的腦袋都砍落到地上後,見它們依舊不依不饒地朝自己撲過來,關天養這才覺得慎明的主意是最好的,遇上這些東西,還是跑路要緊,沒有合適的法寶,纏鬥只不過是浪費時間。

慎明叫道:“關施主,別打了,跑吧……”

關天養生就一副驢脾氣,牽著不走,打著倒退,慎明叫跑,他還偏不跑了,怒道:“要跑你跑……”縱起身來,將短劍舉起頭頂,一招'力劈華山',生生將殭屍劈成了兩片,乾縮的內臟灑了一地,臭不可當。若不是嘴裡含著【上清化毒丹】,怕是已經當場昏了過去。

在半天之前,這幾人還不是殭屍,在逃難的路上不小心碰到了殭屍接觸過的東西,然後一個傳染兩個,兩個傳染四個,就都成了殭屍。

小蓬萊的【上清化毒丹】聞名天下,可真不是浪得虛名,對於各種穢毒、瘟毒和毒素,它具有極強的抗性,以至於被詡為'天下第一的闢毒丹藥'。杜友逢也是看在女兒的面上,這才給了關天養好些,普通人便是想求,也未必求得到。

五劍劈爛了五具殭屍後,關天養似乎有些力竭了,更或是有些恐懼了,怔怔地看著這些還有動著的鬼東西,心下由湧起一股子懼意。

慎明還在叫他快緊跑,他也不再惱怒,而是一步一步地退到慎明身邊,問道:“你師父有沒有告訴你,遇上了殭屍應該怎麼對付?”

慎明一愣,想了想,“師父說,它們都是不屈的亡靈,它們都不想遊蕩在荒野,它們都想歸去……”關天養打斷道:“我不是要你給我背書,是問你有沒有法子對付它們,就是讓它們徹徹底底地死去!”

慎明又愣了片刻,“好像,好像沒有……”

關天養罵道:“什麼狗屁?到底有沒有!”

慎明見被劈爛的殭屍越爬越近了,興許是福至心靈,驚恐之下,竟嘰里咕嚕地念起了咒語來。在他的咒語聲中,每一具殭屍身上都亮起了幽綠的光芒,掙扎得比剛才更加的劇烈了。

關天養一怔,暗道:“這是怎麼回事?”

陡地,慎明嘴裡陡地大喝道:“唵,缽囉末鄰陀寧,娑婆訶。”殭屍身上就燃起了綠色的火光,並漸漸化為了灰燼。關天養彷彿看到有虛幻的人影正騰空飛去,還發出了滿足的嘆惜之聲。

最讓關天養意外的是,慎明念完咒文後,竟然當場驚叫了起來,大叫著:“著火了,著火了,綠色的火……”躲到關天養的身後。

扮豬吃老虎?

這一刻,關天養第一次對慎明的印象漸漸有了改觀,他暗暗對自己道:“難道這一路上表現出來的無能都是裝出來的嗎?”在目睹著所有綠色火焰熄滅之後,他才轉過身,對嚇得臉色慘白,瑟瑟發抖的慎明道:“慎明,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在耍我?”

慎明滿臉茫然,“耍你?什麼意思呀?”

關天養道:“其實你明明很厲害,什麼都知道,你故意在我面前裝得跟豬一樣。是不是?”

慎明撓著光禿禿的腦門,“我為什麼要裝呀?”

關天養道:“是呀,你為什麼要裝?哼,了然大師法力通玄,他的弟子又豈會是膿包?”

慎明越發的不解了,“我,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你不明白?”關天養怒火再起,“剛才,剛才你念的是什麼?”

慎明道:“剛才?哦,你是說【超渡咒】和【滅定真言】麼?”

“【超渡咒】和【滅定真言】?”關天養仔細一回想,依稀記得那日了然在陰風澗打跑了班師古後,也對著那具嬰孩的屍體念過,卻是有些不解地問道:“就這些麼?”

慎明道:“師父告訴我,沒有一個亡靈願意在世上徘徊,【超渡咒】就是打開冥域之門,指引他們歸去的。而【滅定真言】卻是我門中的密咒,若是有亡靈不願歸去,那就必須用它來強制它們歸去。師父說,【滅定真言】就是菩薩的旨意,所有的亡靈必須遵從!”

關天養這才哦了一聲,“原來是這樣。我剛才打得累死累活,為什麼不早把本事使出來?”

慎明道:“我,我怎麼知道這,這能夠超渡它們?”

關天養道:“好,你以前不知道,那現在、以後總該知道了吧?”

慎明連連點頭,“知,知道了。師父,師父教我的時候,又沒,沒告訴我在這種情況下可以用的!”

關天養恨不得一腳將慎明的腸子肚子都踹出來,喘著粗氣道:“你,好,好你個笨和尚,我算是見識到了……走吧!”心下打著主意:“敢在你小關爺面前裝傻,好,好得很。你既這麼能耐,我就好好陪你玩玩。我就一直走,不停地走,也不吃喝,非得把你拖垮,拖到你求饒為止……”

還不到半夜,慎明就求饒了,坐在在路邊,吵著又累又困又餓,說實在走不動了,要睡覺。

關天養道:“你不是那麼能耐麼?連殭屍都能對付,走幾步路就怕了?”

慎明道:“那不過是念幾句經罷了,怎麼能算本事呢?就像你吃飯、喝水,那也算本事麼?”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1 18:57
【一百八十六、小和尚慎明(下)】
關天養一怔,暗道:“是呀,他是了然大師的弟子,是化城寺的和尚,專門降伏鬼魂亡靈。他或許是真不知道自己有此能耐,只是情急之下用了出來,反倒被我誤會在扮豬吃老虎了。唉,關天養呀關天養,你怎地就這般忌妒本事比你大的同齡人呢?先前一個楚庸,你容得不得,現在一個比你還小的慎明小和尚,你也容他不得,真不知道你是什麼心眼。”又想到慎明是了然大師的弟子,而了然大師又是他的救命恩人,危難之際將慎明託付給了他,他怎能這般對待?如此一想,心下自然也就釋懷了。

“好了,那就休息罷。不過,荒郊野外的,萬一遇著了殭屍和鬼魂,我可不會再管了!”

慎明驚皇地四下里張望,“不,應該不會吧?”

關天養搖頭暗嘆,心說:“看來這小和尚當真是什麼都不懂。”又想到他有了然大師庇護,不像自己,什麼都得去做,要不然就沒飯吃,就會餓死,所以沒有豐富的江湖經驗和見識,就忍不住問道:“慎明,平時了然大師都教你什麼?”

“認字,讀書,還有就是誦經!”

“就這些?”關天養頗有些傻眼,暗道:“難道這些就是化城寺的本事嗎?”

“是呀,師父說我還小,能把這些學好就不錯了!”

關天養聽了這話,心下說不出是什麼滋味,暗道:“有人疼愛就是好呀,像我,四丫、二狗子,都沒爹沒娘的,誰管你該干什麼?看來這一路上還真是我誤會他了……”一邊搭帳,一邊和慎明聊起了天來。

慎明雖然氣力不如關天養,又累得骨頭都快散架了,但很是有骨氣,掙扎著來幫關天養,關天養見他雙眼通紅,嘴唇都乾得起了皮,面色焦黃,吃了一驚,“呀,你怎麼搞成這樣了?”

慎明問道:“怎樣了?”

關天養拿出一粒【培元丹】道:“既然趕不得路,為什麼不早說?那我們該在船上歇息一晚,明天再上路就是!”

慎明道:“你不是說怕耽誤了行程麼?關施主,九華山還有多遠呀……”

關天養道:“還有四五千里,按我們現在每天走兩三百里的速度,怕是要一兩個月後才能到!”

“這麼遠?”慎明驚嘆完後,又幽幽發嘆起了氣來,關在養看他的神情,似乎是後悔來這一趟了。

關天養搖頭感慨了起來,“都說和尚能吃苦,我看你是一點苦也吃不得!”

慎明臉色一黯,眼眶突地紅了,“我,我長這麼大,還是頭一回走這麼遠的路……”竟然就這樣哭了。

關天養越發覺得自己對他太過苛求,走過去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頭一回就頭一回吧。都走到這來了,難不成你還想回去不成?等到了沅江府後,我們就可以買馬,就用不著靠兩條腿趕路了!”

“沅江府?”慎明抹了眼淚,“還有多遠?”

關天養道:“按你這速度,怎麼也得兩天后才走得到!”

慎明又哀嘆了起來。

搭好帳篷後,關天養翻好墊子,倒頭就睡。慎明雖然累得快散架了,卻還做起了晚課。聽著慎明嗡嗡的誦經之聲,關天養也沒法子入睡,再者他怕遭到殭屍或是遊魂的攻擊,也不敢入睡,就仔細地聽他念些什麼,卻是一句都聽不懂。

半個時辰後,慎明才完成了晚課,往草墊上一倒,片刻就鼾聲微起了。

這一夜,慎明睡得很踏實,關天養卻是連眼都不曾合。先是想事情,然後又四處查看,提防遭到襲擊,結果是一夜平安無事。

太陽升起來的時候,慎明很準時了醒了來,見關天養已經在弄早飯了,就伸了伸懶腰,揉著眼睛道:“關施主,你起得可真早!”

關天養嘿嘿地一笑,懶得說自己是一夜沒睡。

吃過早飯,兩人又繼續上路。

興許是服過了關天養給的【培元丹】,慎明今天的狀態要好上不少,到天黑的時候,兩人已經走出雲夢府境,距離沅江府城還有不到兩百里了。

宿營後,關天養又給了慎明一粒【培元丹】。昨兒服的時候,慎明根本沒問是什麼藥,這會子聞著藥香撲鼻,令人精神大振,就問道:“關施主,你給我吃的是什麼藥丸呢?我又沒病沒痛的!”

關天養道:“幫你增加力氣的。你要是想早點趕到九華山,就吃吧!”

慎明哦了一聲,就把藥丸服了。

睡到半夜的時候,關天養聽到不遠處有尖利的驚叫聲傳來,頓時一驚,翻身坐了起來。慎明兀自睡得十分香甜,關天養聽著驚叫聲透露著十分的恐懼,心知有什麼事情發生了,就把慎明搖醒,道:“附近好像發生了什麼事情,咱們得去看看!”

慎明揉著惺忪的睡醒,凝神聽了片刻,才道:“好像是有人在叫呀?”

關天養道:“你聽得沒錯。走,咱們去看看!”

飛奔著穿過樹林,關天養就看到一名披頭散發,衣衫凌亂的女子恐懼地尖叫著跑來,懷裡還抱著個哇哇大哭的嬰孩。這種情況以前也見多了,他當即就以為是遇著了攔路剪徑的強賊,頓時大喝一聲,衝將上去,“何方賊……”下面的話還沒喊出來,就看緊追著女子的哪裡是什麼強賊,分明就是一具渾身是血,猙獰之極的殭屍。

又是殭屍?

霎時間,關天養怵然,渾身的汗毛禁不住都豎了起來。

之所以在頃刻間認定追著女子的是殭屍,而不是個活人,是因為他沒能從這個看起來像人,膚色卻呈現出青黑色,眼瞳有如死魚眼珠般灰白的人身上感覺不到半分的生機。

他相信自己的感覺,這種感覺是劍修者賴以生存的基本本領,絕不會出錯。

又之所以會怵然而懼,倒也不是怕殭屍,而是猝不及防之下遭遇到意料之外的恐怖情況,身體和心理的一種本能反應。

深吸了一口帶著濃重血腥和淡淡腐臭氣息的空氣後,就拿出一顆【上清化毒丹】含在嘴裡,心中的恐懼這才漸漸散去。在握住了短劍的劍柄之後,整個人就徹底地冷靜下來了。

讓他沒有想到的是,本在瘋狂地追逐著女子的殭屍卻因為他的出現而遲疑不前了。

這一剎那,他心中再一驚,暗道:“難道它不是殭屍?”

“霍……”殭屍灰白的眼瞳翻動,張開那張兀自淌著鮮血的大嘴,朝著關天養示威性地咆哮了一聲。

關天養拔出了短劍,瑩白的毫光迫得殭屍下意識地退了幾步。他眉頭一剔,心下暗道:“這到底是殭屍,還是人呢?”一時間竟也拿不准了。

慎明扶起了跌倒的女子,一個勁地安慰道:“女施主,別怕,別怕……”女子似乎嚇得快瘋了,不停地尖聲叫道:“殭屍,有鬼,鬼呀……”爬起又來要跑,卻不小心把懷裡的孩子跌了出去。嬰兒的哭聲頓時讓她清醒了不少,號叫一聲:“寶兒,寶兒……”撲了過去,一把抱住孩子,卻又柔聲安慰道:“寶兒乖,不哭,不哭,媽媽在這,媽媽在……”

關天養聽著女子的安慰聲,心下一酸,憤恨之意更甚。儘管他已經看出眼前這具殭屍不比昨夜遇到的,似乎還殘留著自己的意識,卻一樣連招呼都沒有打,一個【逐日】衝了上去,揮劍就朝殭屍的脖子割了下去。

有了昨晚的戰鬥經驗,他深知再凶悍的殭屍一旦失去了頭顱,那也是有限的。

沒想到殭屍靈敏異常,身子往後一仰,堪堪避了開去,揮起爪子,朝關天養當胸撩了過來。

關天養步法錯動,輕而易舉地就避了開去,短劍一環,就將殭屍的手臂切了下來。

霍……

殭屍也不知道是感覺到了疼痛,還是因為失去了一條手臂而恐懼,竟然退了開去。

關天養死死地逼視著殭屍,“你到底是人,還是……什麼鬼東西!?”

殭屍的嘴裡不停地淌著鮮血,也不知道是它自己的,還是吸食的別人的。

慎明叫道:“關施主,小心吶,它,它好像不一樣……”

關天養哼了一聲,心說:“我還要你說它不一樣麼?”一連幾劍,全往殭屍的頭、喉嚨和胸部的要害處招呼,一劍快似一劍,一劍詭異似一劍。殭屍左閃右躲,每挨上一劍就會發出霍霍的叫聲,而在四周的樹林中,田野間,竟也有霍霍的聲響呼應著。

關天養見自己一連幾十劍下去,將殭屍渾身都割得稀爛,卻就是不能將它分屍,不免著了急,叫道:“慎明,愣著幹什麼?”

慎明似乎不知道該干什麼,應道:“我,我,我要做什麼?”

關天養罵道:“你糊塗了?咒語,快……”眼見著好些身形飛快的移動而來,看樣子都不是善類,他就越發的著急,“快呀!”

慎明道:“好,好,馬上……”可是情急之下,他偏想不起來該念什麼。又問道:“關施主,是本願經麼?”問了之後,也不待關天養答,就誦念了起來。

關天養道:“放屁,是【超渡咒】和【滅定真言】!快……”

慎明點頭道:“好,【超渡咒】……”正要開念,就見好幾隻殭屍疾撲了過來,大驚道:“關施主,不好了……”

關天養凌空縱起,一劍插進了殭屍的頭顱,怒斥道:“快念,再不念我們就都得死了!”

這群殭屍的靈活性和堅韌性遠超他的預料,憑著手裡的凡品法寶,竟然不能奈何得了,這可是從未曾有過的怪事,心下不免就有些著了慌。見慎明忙亂不堪,一副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的樣子,氣就更不打一處來。可他又知道,自己無論如何也不能著急,要不然鐵定喪命於這些殭屍之手。而要消滅這些殭屍,還只有依賴於慎明。

氣惱之餘他也暗暗發誓,等到了沅江府後,一定要把短劍重新祭煉,最起碼也得加持上【三陽破煞符】,要不然以後再遇著這樣的事,鐵定得被坑死。

在陷入六隻殭屍的包圍之後,關天養已將慎明的祖宗十八代——儘管他都不知道那是些什麼人——詛咒了個遍,奈何期待中的【超渡咒】和【滅定真言】聲音久久沒有響起。就只得將破妖弩拿在手裡,準備恃機放出了。

而這,也是他最後的殺手鐧。

雖然覺得用在這裡可惜了,但為了保命也顧不得那許多。

終於,在他已經將六隻殭屍誘到一處,準備一個【逐日】衝將出去然後就放出破妖弩時,那古怪的【超渡咒】咒文聲終於從慎明的口響了起來。

霍,霍霍……

六隻殭屍全在一剎那停止了攻擊,身上燃起了瑩瑩的幽綠火光,恐懼地慘叫響了起來。

關天養這才鬆了口氣,瞟了一眼閉目誦咒的慎明,暗道:“這小和尚,到底還是記起了咒語來……”

就在關天養以為大局已定之時,天空中陡地傳來炸雷般的一聲厲吼,不但打斷了慎明的咒文,也嚇得他當場呆住了。

咒文聲一斷,殭屍身上的幽綠火焰自然就熄滅了。一隻隻的也再不敢停留,全都縱身飛逃而去。

關天養已經無力去追,只得看著消失在夜色裡的血色身影,長長地嘆了口氣。

慎明回過神來,四下里一張望,已經不見了殭屍的身影,茫然問道:“剛才發生了什麼事?是在打雷麼?”

關天養又恨不得死命地踹他幾腳,但想到他畢竟只有十二三歲,經歷的遠不如自己多,只得道:“不知道……”見那女子已經不再尖叫,只是抱著孩子溫柔的安慰,而孩子居然也不再哭泣了,在她懷裡哼哼著,似乎是餓了,也似乎是想睡覺。

關天養走過去,蹲下身來問:“大姐,你怎樣了?有沒有受傷?”

女子搖了搖頭,輕聲乞求道:“小聲點,好嗎?我的寶兒要睡了,他要睡了……”

關天養嗯了一聲,看著她的背影,心下說不出的溫暖,暗道:“媽媽,媽媽,為什麼我就沒有這樣一位疼我,愛我,不惜性命保護我的媽媽……”眼眶一酸,差點就要哭了。

過了片刻,孩子依舊沒見睡過去,反而哼哼著往女子的懷裡拱。關天養算是明白了,孩子餓了,要吃奶。但女子卻並沒有餵的意思,而是繼續唱著悠揚的兒歌,哄著她的寶兒睡覺。關天養就以為女子是因為有自己和慎明在場,不好意思餵奶,就道:“大姐,孩子餓了,你餵他吧。我和慎明替你守著!”

女子搖了搖頭,乞憐地看了他和慎明一眼,“小兄弟,小師傅,能求你們一件事麼?”

關天養道:“什麼事,你說吧!”

“能不能幫我把這個孩子帶走?他,他是我們駱家唯一的血脈……”說到這裡,嚶嚶地哭了起來。

關天養一怔,“這個,你自己帶著他就是了,何必託我們呢?”

女子搖頭道:“我不能走了……”孩子哇的一聲哭了起來,她緊緊地將他抱在懷裡,哀泣道:“寶兒,寶兒,去找你的爹爹,媽媽,媽媽不能……”說到這裡,已是泣不成聲。

關天養聽她這般說,心下一驚,道:“大姐,你,你可是感染了屍毒麼?”

女子抹了眼淚,扭過頭來,滿臉盡是悲楚和絕望,“是,我感染了屍瘟,怕是活不了多久啦……”

關天養見她臉呈青黑色,眼瞳卻還清亮,顯是屍毒還沒有侵入腦髓,有得救呢。

“小兄弟,這孩子姓駱,他的父親在三楚行省的商縣做官,名叫駱琳。你若好心將她送到商縣去,他的父親必有重酬。好麼? ”

“駱琳?”關天養吃了一驚,“可是商縣縣令麼?大約二十七八歲的樣子……”

女子一怔,滿臉的意外,“你,你認識拙夫麼?”

關天養唉了一聲,“這可,這可真是那什麼。不久前我才和他打過交道呢,沒想到竟是你夫君。那你怎麼會在這裡,又怎麼遭遇了殭屍?”

女子搖了搖頭,似乎不想再自己的遭遇,平靜地嘆了口氣,道:“那你能幫我這個忙麼?”

關天養笑道:“怎麼不能?不要說駱大人是個好官,就算是普通人,我也會幫的!”

女子喜極而泣,笑著點頭道:“好,那真是謝謝你了。來世就算做牛做馬,我也會報答二位的功德!”然後就溫柔撫摸著孩子,輕聲喚道:“寶兒,寶兒,媽媽以後不在你身邊了,你要乖,要聽爹爹的話,要做個好孩子。寶兒,媽媽,媽媽捨不得你……”將孩子緊緊地抱在懷裡,嗚嗚地哭著,說不出的淒惻。關天養和慎明面面相覷,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哭了片刻,女子抹了把眼淚,道:“小兄弟,孩子還小,不能吃生硬的食物,麻煩你用米糊餵他,好麼?”

關天養取出一粒【上清化毒丹】道:“喏,把這個服下。我可不會帶孩子,還是你自己慢慢帶吧!”

女子眼裡竟露出絕望之色,驚恐地道:“你,小兄弟,你是怕感染了屍瘟麼?”

關天養哧地一聲笑道:“我若怕,就不會跟它們打鬥了。你把這粒藥服下去,屍瘟自然也就解了。到時你自己帶著孩子去見駱大人,豈不更好?”

女子眼睛一亮,死死地盯著丹藥道:“真,真的……”一激動,血液就加速,眼白裡就多了些許青氣。

關天養一把將藥丸塞進了她的嘴裡,“我騙你作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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