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超級強化天師 作者:墨非 (已完成)

 
li60830 2017-11-30 18:55:42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42 109818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1 18:58
【一百八十七、駱王氏】
丹藥一入口,一股清氣頓入腦腑,渾渾欲睡的感覺頃時消失不見了。

關天養見她兀自半信半疑,就道:“放心吧,這是仙藥,別說小小的屍毒了,再可怕的毒都能化解得了……”

女子儘管覺得關天養的話過於誇大,實不足以全信,但還是抱著孩子站起身來蹲了個萬福,“小兄弟的救命大恩,教我,教我何以為報?”

關天養道:“這也是你自己命好,要不然怎麼會遇上我們呢?更說不定是你夫君為官清正,上天不忍見你們夫妻陰陽相離,更不忍讓這個孩子這麼小就沒有了媽媽,所以才讓我們遇上了。”說完,呵呵地笑了。

女子也忍俊不禁,笑著流下了劫後餘生的眼淚,卻將懷裡的孩子抱得更緊了。

關天養見她臉上的青氣漸漸退去,顯是【上清化毒丹】起效了,這才鬆了口氣,問:“你怎麼會遭遇這麼凶悍的殭屍呢?”

女子道:“雲夢府遭了大水,什麼都被沖得沒了,餓殍遍地,民不聊生。為了逃難,我帶著孩子和家人,決定繞道走沅江府去商縣,不想,不想竟在這裡遇上了殭屍……”

關天養哦了一聲,實在想不到靈泉山的異寶出世竟然製成瞭如此巨大的災難,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這,這可真是一場災難呀……慎明,你守著大姐,把你的咒語準備好,萬一那些鬼東西又來了,你就給我念。我去看看還有沒有活人!”

慎明道:“好,你去吧,我會的!”

關天養兜了一圈,除了滿地的鮮血,連具屍體也沒有看著,不免很是有些納悶。見天色將明,就領著女子回到他們的宿營處,讓出了帳篷給女子餵奶,他們就守在外面,不過片刻功夫,天色就大亮了。

女子餵完奶出來,凌亂的鬢髮已經收拾整齊,或許是因為昨夜受了太多的驚嚇,臉色看上去十分的蒼白。見著關天養和慎明站了起來,她納頭就往下拜,道:“二位恩公在上,請受我一拜!”

關天養忙扶起,“大姐,你這是何必?起來,快請起來!”

女子道:“二位救了我們母子,這份恩情真不知道該如何才能還得起!”說著,又激動得要哭了。

關天養道:“行,行,我們救了你,你記著就是了。好不好?別拜,你比我們都年長,拜得我們心慌!”

女子哧地一聲笑了,道:“這有什麼心慌的?!總之,二位的恩情,我們駱家會永遠銘記!”

關天養見她不起身,也不好強扶,只得道:“好,銘記就行,只要別拜。”見女子衣衫被扯爛,還滿是血污,就拿出自己的來,“大姐,你衣服也破了,先換上我的吧,等到了沅江府再買合身的!”

女子臉色一紅,“這個,這個……”

關天養道:“出門在外,又是劫後餘生,你也不必講究。再說我都叫你大姐了,你便當我自家兄弟就是!”

女子唉的一嘆,眼裡掠過一絲淒慘之色,“那就謝謝小兄弟了……”

換過衣服出來後,關天養頓覺眼前一亮,心下暗道:“這位駱夫人,生得好整齊呀……”

女子見關天養怔怔地盯著她,就道:“是不是不好看呀?”

關天養連忙搖頭道:“不,不是……英姿颯爽,很好!哎喲,還沒請教,大姐怎麼稱呼?”

女子襝身一禮,“不敢,賤姓王。小兄弟尊姓,這位小師傅法號上下怎麼稱呼?”

關天養道:“我姓關,關二爺的關,名天養,天生天養那個天養。這位小師傅法號慎明。”

駱王氏道:“原來是關兄弟和慎明師傅。關兄弟說曾見過拙夫,不知,不知他現在情況可好?”問完,臉上已浮起了兩團紅暈。

關天養道:“嗯,不錯,很好……”見太陽已經升上了地平線,就拿出乾糧來,“天地亮了,還是先吃點東西趕路吧。爭取天黑前能到沅江府!”

駱王氏到底是大家閨秀出身,走出不到三十里就已經吃不消了。可她不像慎明那樣吵著要休息,只是咬牙苦撐。關天養見她咬著嘴唇不言語,額上全是冷汗,就問道:“大姐,你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

駱王氏強笑道:“沒,沒什麼……”

關天養道:“是不是累了?”

駱王氏連連搖頭,“哪,哪有?”

關天養見她雙腿直打戰,一雙小腳似乎不知道該怎麼放似的,說不出的彆扭,心下頓時了然,點頭道:“哦,是腳磨破了吧?該死,該死,是我疏忽了……”

駱王氏連說沒有,關天養卻笑道:“出門在外,你又帶著個孩子,若是一味講究,你不但要受罪,孩子也得受罪……”四下里張望,想看看有沒有村落,能買頭牲口來給駱王低代步。

駱王氏卻看透了他的想法,“再往前二十里便是馬頭鎮,到那里便好了!”

關天養哦了一聲,本想背著駱王氏趕路的,又怕他顧忌男女大防,話到嘴邊也就吞了口去。又想到慎明是和尚,駱王氏該沒有這方面的顧忌吧?可以慎明的年齡和體力,又哪裡能夠買得動駱王氏呢?正犯難處,就想到了然曾經教授過的【牽屍術】,心下一亮,暗道:“我何不這樣?”

拿了一道【神行符】,要駱王氏貼在腿上,然後拿出了根繩子要她系在腰上或者手上。駱王氏不解地問道:“關兄弟,這是做什麼?”

關天養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山人自有妙計!”

駱王氏係好繩子後,關天養就念起咒語,叫了一聲:“起!”就感到繩子那頭駱王氏變得輕飄飄的了,就道:“慎明,咱們得趕快點,爭取天黑前能趕到沅江府城!”就大步邁了出去,慎明繼續小跑著跟上。

駱王氏卻駭道:“這,這怕是不能。沅江府還有一百好幾十里地呢!”

關天養回身笑道:“放心吧,一準能的……”

駱王氏這才發現自己的步子突然輕了、快了,就像飄在空中似的,一點也不費力,走起來還像坐在騎馬一樣的飛快,頓時驚道:“關兄弟,這,這是怎麼回事?”

關天養嘻嘻笑道:“小法術,沒什麼奇怪的!”

駱王氏這才驚嘆道:“原來,原來關兄弟和慎明師傅是神仙中人……”

這一路趕下去,果真不到天黑就到了沅江府城外。關天養解了繩索,要駱王氏撕了符籙,“大姐,我可不曾欺誆吧?天還沒黑,咱們就到了!”

駱王氏滿臉的欽佩,笑著點頭道:“是,會法術就是好!”

尋了家客棧安頓下來後,關天養就問駱王氏有什麼打算。

駱王氏臉色騰地一下就紅了,半晌才道:“……駱家在沅江府是無親無友,我如今也是身無分文……嗯,了不得,了不得只有求關兄弟作主了”

關天養拍著手道:“這樣你看如何?我們去尋家鏢行,錢由我來出,讓他們護送你們母子去商縣。可行麼?”

駱王氏一嘆,滿眼的感激,“如此一來,我們駱家欠關兄弟的情就更沒法子還清了!”

關天養道:“記著就行,還不起不還就是了”說完,哈哈笑了起來。

駱王氏不禁對關天養的氣魄所折服,深為納罕,暗道:“看上去他也就十七八歲的年紀,卻不想有這樣的身手,還有這等的見識和氣魄,著實令人欽佩。”

第二天一早關天養就去了鏢行,言明要護送人去商縣尋親。鏢行的鏢頭就問他護送幾人,他說一大一小兩人,但對方是商縣縣令的家眷,無論如何也得保證安全。鏢頭沉吟了片刻,就開出了三百兩銀子的價碼,說派最好的鏢師護送,隨行的粗使婆子、照顧丫頭都由鏢行出,得先交一百兩定金,要送到後再交剩下二百兩。

關天養道:“沒問題。”拿了一百兩銀子的銀票遞上,想到九夏一帶最近人多事雜,萬一駱琳出公差,或者是升調了呢?又拿出兩張一百兩的銀票遞上,道:“我再給你加二百兩銀子!”

鏢頭反倒不解了,“小哥,這是什麼道理?”

關天養道:“若是沒在商縣尋到這位駱縣令,就凡請貴行將他們母子護送到總督府,請總督齊大人代為安頓。就說是我——我叫關天養,你一說齊大人就該知道——託他幫忙照顧一下這對母子,再請他幫忙找到駱縣令,幫其一家團圓!這沒什麼問題吧?”

沅江府也在三楚行省的轄境之內,鏢頭一聽關天養竟然是也總督齊大人攀得上關係的人,聽這口氣,明顯關係還不一般,慌忙應道:“原來小哥是總督大人的親友?這,這二百兩銀子還請收回,請放心,這人我們是一定護送到的!”

關天養擺了擺手,“不必,就當酬謝鏢師的腳力錢吧。”

鏢頭越發的感激和敬佩,就把這樁任務當成頭等的大事來辦,要親自護送。又讓備了馬車,安排了自己的老婆和女兒侍候駱夫人,然後才去客棧接人。

臨到分手了,駱王氏對關天養又是一番千恩萬謝,關天養卻說:“大姐,好人自有好報,你去吧。祝你們一家早日團圓!”也不再囉嗦,拉上慎明就走了。

慎明邊走邊往回看,見駱王氏還站在車旁翹首而望,就道:“關施主,駱夫人還在看你呢!”

關天養笑道:“喲,小和尚莫不成是動凡心了?”

慎明道:“動凡心?什麼意思呀?”

關天養道:“走吧,難不成你還指望她謝你什麼好處?”

慎明道:“不,關施主,我覺得,我覺得……”

“覺得什麼?”

“我覺得你真是一個好人。做好事還不求回報,這樣的人可真少呀!”

關天養哈哈大笑起來,“我是好人?嗯,有時候我覺得自己確實是個好人。既然我是好人,那你以後就該聽我的話,明白麼?”

慎明使勁地點頭道:“我會的,以後你說什麼我都不會反駁,再累再苦,我都不叫了……”

“這樣就最好。你要做個聽話的好孩子!”

或許通過這件事,慎明對關天養蠻橫無情,粗魯無禮的印象完全改觀,現在他看著關天養,目光裡竟流露出了崇敬之情。看得關天養是心中發麻,連連暗叫受不了。

沅江是個中等府治,沒有鬼市,交易所售賣的東西也有限,連符籙也買不到,關天養也只得暫行放棄強化短劍的打算。添置了些路上必須的物品,又去牲口市場買了兩匹馬後,就經南門出城,直奔江東行省而去。

若不是九夏重建在即,所有的民船都被徵調,關天養絕不會選擇走這條路的。江東行省位於大江之東,隔著九夏有萬里的水程,但若是船好,一天行個五百里不是問題,也就是二十來天的便可抵達江東行省。走陸路的話,一天三百里就算是快的,雖說只有六七千里行程,卻也要一個多月才能抵達。關天養之所以決定在雲夢湖棄舟登岸,改走陸路,是因為所乘之船太小,上游這段倒還能應付,再往下就水急浪高,須得大船才行。再者只要有了馬,也未必就比走水路慢多少。

出了沅江城後,關天養總覺得有一雙眼睛盯著自己,說不出的難受,便時不時地往回看,想知​​道是不是被哪路強賊盯上了梢。

慎明見他老是扭頭回看,就問道:“關施主,你在看什麼?”

關天養就道:“你有沒有覺得,咱們好像被人盯梢了?”問了之後又覺得自己是問道於盲,以慎明的修為和江湖經驗,豈能發現異常?

沒想到慎明驚道:“呀,你也有這種感覺麼?好奇怪呀……”

關天養更奇怪了,“你也有?”看他的神情,分明就是在懷疑慎明在逗他樂。

慎明道:“就好像,就像我弄壞了師兄的東西,他們又不敢打我,就拿眼睛盯著我,渾身都不自在……是不是這樣,關施主?”

關天養越發的不解起來,“正是這樣呢!那你有發現是誰在盯著我們麼?”

慎明苦惱地搖著頭,“不知道!”

關天養吹了口氣,哼了一聲,嘿嘿冷笑起來,“是禍躲不過,走吧!”一夾馬腹,疾馳而去。

到了下午,被盯梢的感覺突然消失了。

慎明問是為什麼,關天養道:“可能是被哪種大王爺爺給瞧上了。今天晚上咱們得小心點,別著了道就是!”

“大王爺爺是誰?”

“就是山大王,土匪,強盜!”

慎明臉色刷地一下白了,“這,這,這,關,關施主,那,那咱,咱們,怎麼辦?”

關天養見他嚇成這樣,就道:“你這小和尚,殭屍鬼魂你都能收伏得了,還怕幾個強賊不成?”

慎明哆嗦著,臉色蒼白得毫無血色,“聽,聽說,他們,他們都是殺人,殺人不眨眼的?”

關天養哼道:“他們殺人不眨眼,難不成我就是閉著眼睛的?”

慎明念了聲佛號,“關施主,不可殺生,不可……”

關天養怒斥道:“狗屁。你不殺人,人就要殺你,那你該怎麼辦?”

慎明張口結舌,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見慎明迂闊如此,關天養不禁暗暗感慨,“了然大師那麼灑脫的一個人,怎地就教出這麼一個迂腐的徒弟來?”

天還不黑,他們就到了一處小鎮,關天養說不趕路了,先歇下,看看情況再說。

慎明一切都聽從他的安排,自然無話可說。

吃過飯後,關天養就說他出去走走,要慎明呆在店裡等他,別亂跑。慎明就說他還要做晚課,不會出去亂走的。

關天養出了客棧,在鎮上閒逛了起來。沒走出多遠,那種被盯梢的感覺又來了。他心下不禁有些暗怒,罵道:“驢日的,誰呢?敢惹你家小關爺,活膩了麼?”留心觀望,卻沒有發現一個可疑的人。

熟悉了鎮子的地形後,他也回到了店裡。慎明的晚課還沒有做完,他就先睡了。

躺在床上,聽著隔壁傳來的嗡嗡誦經之聲,他也睡不著,只是在悶著想事情,想怎麼會被強賊盯上了。

最先懷疑是鏢行與強賊是同夥,後來又覺得不可能。可他出行在外,素來小心,錢財從不露白,怎麼就會被山大王給盯上了呢?

想到這裡,他猛地一驚,坐了起來,暗道:“娘的,什麼樣的強賊能逃過你家小關爺的眼睛?被盯了大半天,卻不知道是什麼人在盯著,難不成,難不成是修行者?”旋又覺得修行者斷不至於墮落到當強賊,怕是盯梢的人異常高明,以至於自己才沒有辨出是誰來。

慎明做完晚課就洗漱休息。關天養怕他睡得過死,萬一出了事故都不及應變,就叫道:“慎明……”

“關施主,你還沒睡麼?”

關天養道:“嗯。警醒點,別睡得太死了,知道麼?”

慎明哦了一聲,“知道了!”沒過片刻,關天養就听到微微的鼾聲傳了過來。

上半夜,關天養不敢睡得太死,三更之後,他是根本就沒睡,躺在**,睜大著眼睛,聽著周圍的異常動靜。

四更在不知不覺中來了,期待中的異常情況並沒有出現。關天養不免懷疑自己是不是多疑了。他暗暗告訴自己,若到了五更都還沒有異常情況出現,那就是自己多疑了。

好不容易熬到五更,依舊沒有出現任何情況。急著趕路的旅人已經起床,後廚也生起了火,開始烹製早點……新的一天已經開始了。

關天養雖然不怎麼累,可一晚上熬下來,也覺得無聊,就想著趁天還沒有亮,瞇一會兒,養養神。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1 18:58
【一百八十八、聖尊(上)】
任何人一旦沉睡了過去,警覺和感知能力就會降到最低,關天養也一樣。就在他剛剛睡熟,情況就出現了:淡淡的灰霧從窗縫中湧了進來,片刻功夫就瀰漫了整個房間……

淡淡的腐臭氣息衝入鼻翼,當即就熏得關天養醒了過來。驚駭之下,渾身的汗毛都炸了起來。倉促含了顆【上清化毒丹】在嘴裡,握劍在手,正要厲聲喝問是什麼人在作怪時,就感到後腦一痛,意識就縹緲模糊起來了。

關天養昏倒在**後,一個黑影從屋頂飄落了下來。冷哼了一聲後,屋中狂風大作,緊閉窗戶呀的一聲被吹了開來。關天養被狂風裹挾著飛出了客棧,沒入了黎明前的黑暗之中。

昏迷後,關天養的意志努力地想將身體喚醒,卻是總是以失敗告終。

萬寶爐告訴他,他身體的堅韌度太低,遭遇到外力的過度打擊就會因自我保護而陷入深度昏迷中。要讓身體盡快甦醒,就得用原力修復和安撫受到衝擊的身體。

時至今日,關天養體內的原力已經凝成了一顆雞蛋大小的球,平時停留在胸腹之間,需要使用時,就隨意志遊走於百骸。經萬寶爐一提醒,關天養便將意志沉入胸腹之間,牽引著原力朝著全身遊走而去。一遍走罷,身體漸漸恢復了知覺,意識卻漸漸模糊了下去。

醒來之後,眼睛都不及睜開,就翻身跳了起來。探手就往乾坤袋摸去,卻發現懷中空空如也,心下頓時大駭。

到這時,他的眼睛才完全睜開,打量起了四周的環境。

這是個山洞,洞壁呈現出鮮血凝固之後的暗紅色,在燈光的映射之下反射出一種詭異的昏黑。空氣中飄浮著時濃時淡的腐臭氣息,無力的慘叫聲時不時地傳來——那是陷入最悲慘絕望中,已將一切都放棄了的人的慘叫——令關天養不禁怵然。

慎明也昏睡在他的身邊,看樣子睡得非常香甜。

關天養猛地一拍腦門,暗罵道:“關天養,你個糊塗蛋,到底還是被人暗算了……”活動了一下手腳,似乎並無異常,只可惜隨身攜帶的東西都被收走了,他縱有十成本事,也去了七八。

正要叫醒慎明,就听有腳步聲傳來,循聲望去,見一名身披黑色斗篷,臉色青黑,行動僵板的走了過來。若不是一雙眼珠子還算清亮,而且滴溜溜地打量著人,關天養真要懷疑他也是殭屍。

“你倒醒得快?”那人冷哼一聲,“聖尊要見你,走吧!”

關天養是個很識時務的人,知道這會子反抗沒有任何的好處,就一言不發的跟上。

洞裡很陰,很冷,但又很乾燥。

關天養邊走邊留心察看。那人似乎後腦勺長了眼睛似的,“你不用看了,只要進來了,就沒有一個出得去的。”

關天養哦了一聲,不以為然地冷哼道:“是嗎?”

那人停了下來,滿臉肅殺地盯著他,一字一字地道:“若是你不想成為屍人,見到聖尊時說話時越謙卑越好。記住,骨頭太硬了容易折斷的!”說完後,冷哼了一聲,又繼續領著關天養往前走。

洞裡的岔道很多,也不知道都通向哪裡,關天養將每一條都牢牢地記在了心底。

進入一道石門後,眼前的一切頓時一變。

這是一間死黑間的密殿,儘管牆壁之上鉗著拳頭大小的夜明珠,視線卻依舊大受制約,丈許外的事物就看不清了,黑得令人心驚膽戰。

空氣中的腐臭氣息比外面更濃,更熏人,彷彿伸手就能抓出一大把。

關天養到底沒能忍住,乾嘔了起來。

引路那人上前躬身道:“禀聖尊,人帶到了!”說完就徑直退了下去。

關天養努力想看清楚密殿內的情形,奈何目力實在有限,只得作罷。

“多大了?”

一個陰森森的聲音響了起來,彷彿在耳邊,又彷佛在心底,根本不知道從哪里傳來的,冷嗖嗖,空幽幽的,令人發怵。

“十五……”關天養咽了口唾沫答道。

“十五?好,不錯!十五歲就能和我的精心煉製的六個屍人打成平手,你很有些手段!”

關天養心下一震,這才記起前晚的事情來。當時眼看著慎明就要用【超渡咒】將六名屍人超渡了,不想一聲巨響傳來,打斷了慎明的咒語,屍人也隨之逃了。他當時就在納悶聲音是從哪傳來的,現在才曉得是這個什麼聖尊搞出來的。

“哦,是嗎?我原以為自己沒用得很呢,連幾個殭屍都打不過!”

“你是在諷刺我?”聖尊的聲音陡然拔高八度,變得異常尖銳,刺得關天養的耳膜生疼。

關天養想起剛才那人的提醒,忙將身子躬下幾分,連連擺手道:“不,不,我怎麼敢?”

“到了我這裡,就不要指望能活著出去。哼,除非,除非你願意被我煉成屍人,那麼我就可以定時地放你出去打獵!”

“屍人?”關天養胃部又在收縮,儘管已經猜到了幾分,他還是忍不住問:“什麼叫屍人?”

“什麼叫屍人?”聖尊哈哈笑了起來,“好,我就先讓你知道什麼叫屍人!”

嗖的一下,關天養覺得眼前一花,就又回到了暗紅色的洞中。眼前是一個類似於地下酒窖一樣的廣闊空間,擺滿了上百個斗大的,人許高的黑色壇子。只看了一眼,關天養的汗毛當即就豎了起來,差點嚇得驚叫出聲:每一口壇子上都立著一顆人頭。在他以為只是放了一顆人頭在上面時,就看到有些人頭居然在動,而且還發出先前聽到的絕望的慘叫……他這才知道,每一個壇子裡都裝的是人。

聖尊渾身都籠在黑色的斗篷裡,看不到臉,看不到手腳,什麼都看不到。他彷彿在向關天養炫耀他最得意的收藏,雙臂舒展開來,無限滿足地感慨道:“看吧,這些,即將成為我的屍人衛隊的一份子。它們是偉大的作品,不但長生不死,還擁有常人難以想像的力量……”

關天養強忍著胃裡的翻湧,問道:“它們都是用活人來煉製的麼?”

聖尊道:“當然!我從不用死人煉屍。”

“為什麼要煉製屍人?”

“為什麼?”聖尊轉過臉來,盯著關天養看了片刻。這讓關天養骨頭縫裡都是森冷的寒意,就算沒中屍毒,他的臉也青了。聖尊突然又嘿嘿地笑了,“看來你還不知道,你不知道……”說著,大袖一拂,關天養感到一陣陰風捲起,自己就飛了起來,還沒搞清楚怎麼回事,就落入了一個方圓數十丈的大深坑里。

坑深二十餘丈,往上看去,像置身於井底。坑底很平整,約有四五十丈見方,堅硬如鐵。洞壁光滑異常,在燈光的映射之下,還能映射出模糊的人影,彷彿是打磨之後,還進行了拋光處理。

關天養張望著,心說:“這是什麼地方?他把我扔進來要幹什麼?”

“知道這裡是作什麼用的嗎?”聖尊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關天養道:“不知道……”

“角斗場。是專門培養屍人戰鬥力用的!”聖尊說完後,就格格地怪笑了起來,聲音在深坑里迴盪著,說不出的磣人。

“角斗場?”關天養正滿心納悶,就見一個黑影從天而降,重重地摔在了坑底。

若是普通人被這麼一摔,當場就得喪命,絕無生理。就算是他,在無處可藉力的情況下從這麼高的地方摔下來,也不可能活得下來。

可那個身影摔落之後,渾如沒事人似的,翻身就站了起來,灰白的死魚眼盯著關天養,嘴裡發出了霍霍的聲音。身上那一道道深可見骨的傷口告訴關天養:這個屍人就是那天晚上遇到的那隻。只是不知被削斷的手臂怎麼又給接上了!

“你還認得它,是麼?”

關天養滿懷警惕地盯著屍人,“不錯,我還認得!”

“很好!”聖尊道:“那你也該知道它有多厲害了?”

“知道……”關天養這才知道聖尊竟是要自己和屍人比鬥,心下頓時又氣又苦,卻也無可奈何。

“給你一柱香的時間,如果你不能將它徹底殺死,那麼,嘿嘿,你就得死!”

關天養不由怒從心起,也忘了害怕,厲聲道:“那你直接將我殺了算了。我又不是修行者,要我赤手空拳的跟一個屍人打鬥,那不是自殺是什麼? ”

聖尊道:“你是要兵刃?好,我還給你!”關天養正待要答,就見一個小黑點從上面飛落了下來。他當即認出是自己的乾坤袋,頓時大喜,縱身接住。

“記住,你只有一柱香的時間!”

關天養取出了短劍,“好,就一柱香!”心下暗道:“驢日的,落在你手裡,小關爺認了。我還不信一柱香的功夫內弄不死這東西!”

“還有,你只准用手裡的劍,若是用了其他任何的東西,都算違規,一樣得死!”

關天養是又氣又怒,心說:“死死死,遲早有一天,小關爺一定把你給弄死!”

屍人撲了上來,速度較那天晚上有了明顯的提升,但在關天養眼裡,依舊不值一哂。

戰鬥拉開之後,關天養覺得自己的第一要務就是摸清屍人的要害。

他就不信,屍人就沒有要害。

上百次撲擊下來,屍人連關天養的衣角都沒有撈著,不免有些狂躁起來,霍霍地直叫。而關天養也是一味的躲閃,沒有還擊過一劍。屍人狂躁,他何嘗不是焦慮異常?因為這許久過去了,他也不知道從哪裡下手能將屍人一擊殺死。

聖尊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半柱香已經過去了!”

關天養知道他已經沒有更多的時間耗下去了,他必須得出手。

第一劍,他削向了屍人的左大腿。

在這種沒有多少智慧的怪物面前,他用不著玩花樣,再者他的速度有著明顯的優勢,差的只是身體的堅韌度。

哧的一聲輕響,短劍乾脆利落地削斷了屍人的左腿。令他料想不到的是,屍人並沒有因此而栽倒,而是繼續朝他撲擊了過來。

怎麼會這樣?

關天養頓時大驚。好在他的反應不慢,一個【逐日】衝了開去,拉開了與屍人間的距離!

失去了一條腿後,屍人並沒有失去平衡,依舊靈活,這讓關天養怎麼也想不透其中的緣由。

第二劍,削向了屍人的右大腿。

這一劍含憤而出,比剛才那劍更猛烈,幾乎是將屍人腰身以下的半截全削了下來。

沒有了獨腿的支撐,屍人終於還是栽倒了。

關天養正鬆了口氣,暗說:“這下子看小關爺怎麼將你零碎地剮了……”就見屍人的手在地上一撐,青蛙般地彈射了起來,繼續朝他撲擊過來。

好傢伙,果然夠強悍!

這一刻,關天養算是明白聖尊為什麼要說它們都是偉大的作品了,簡直比蚯蚓,比螞蟥都還要強悍。

“哼,我就不信把你的手臂斬了,你還能動彈不成?”關天養再次用【逐日】衝了上去,連出兩劍,將屍人的雙臂斬落了下來。本以為屍人這回總該動彈不起來了,卻不想被斬斷的大腿居然又長了出來,雖然才只有短短的一截,但生長的速度肉眼可見,要不得片刻就能完全生長出來了。

這是什麼怪東西?

關天養心下是又驚又駭。

“你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聖尊的聲音有如催命符,關天養心神一顫,冷汗在瞬間濕透了裡衫。心下暗暗想道:“我要是也有楚庸一樣的劍氣就好了!”

念頭才閃過,就有個聲音響起了:將你的意志集中到劍上,相信你的劍是天底下最犀利的武器,它能夠劈開任何東西,能夠消滅任何的敵人,沒有東西可以抵擋!

關天養照著做了。他閉上了眼睛,將全部意志傾注於劍上,心境一片空明。

劍修的要旨在於意志,其次在於對劍魂的虔誠。越虔誠,所能獲取到的劍魂之力就越強大。

關天養的短劍是鄢奚送的,裡面沒有封印劍魂。要斬殺屍人,唯有用劍修無堅不摧的意志!

屍人粗短的雙腿在地上一蹬,張開大嘴,露出兩排青黑色的牙齒,嘶叫著撲向了關天養。

這一刻,周圍的任何一個細小的變化都在關天養的感知之內。灰塵的飄飛,空氣的流動,光線的變化,屍人每一塊肌肉、每一根筋骨的活動……全都像慢悠悠的皮影戲般在他腦子裡清晰的呈現了出來。

找到了,原來它的要害在脊椎和大腦!

嗖的一下,關天養一個【逐日】搶到屍人的背後,瞬息之間連刺了二十六劍,將它的脊椎和尾骨全都剔落了下來。撲的一聲,屍人摔落在地,除了眼珠子和嘴,渾身再沒有一處可以動彈的了。

關天養並沒有因此而停手,大喝一聲,一劍從屍人的後腦刺了進去,反手一絞,砰的一聲,屍人的腦袋就炸成了碎碴。

看著終於不再動彈的屍人,關天養知道自己在最後一刻取得了勝利,不由得大大鬆了一口氣!

“很好,你在最後一刻完成了!”聖尊像幽靈般從上面飄落了下來,關天養由下往上看,覺得那根本就是一領被撐起來的衣袍,裡面什麼都沒有。

“今天到此為止,你可以回去休息了。明天還有更難的挑戰等著你!”說完,聖尊袍袖一揮,關天養就回到了一間只留著一道通風口的密室之內。

密室裡什麼都沒有,沒有桌椅,沒有床鋪,只有生硬的地板。

關天養怔怔地想著剛才發生的一切,突然覺得似乎悟到了點什麼。

這一刻,他又想到一個問題:自己是怎麼懂得劍修之法的?是從哪裡看來的,還是與生俱來就知道的?

想了片刻,還是不得要領,就只得思考如何煉成劍魂。

劍修者的靈魂是意志,劍魂是其軀殼。光有靈魂是成不了劍修,必須得意志和劍魂同修,方才能夠煉成舉世無匹的劍修。

以往的劍修者——包括楚庸在內——劍魂大多都是繼承而來的,關天養沒有劍魂可以繼續,他只有自己煉製。

這就好比女媧仿眾神造人一樣的艱難。

劍魂具有各種各樣的特色,或堅韌,或迅捷,或猛烈,或陰柔,或炙烈……一旦煉成,在意志的支配下,它將產生可怕的殺傷力。

劍魂是意志的凝結,是信仰的寄託,是用全副心神澆灌出來的力量結晶。

煉製劍魂的第一步就是將意志灌注於劍中,使其凝成實質的一團,然後用信仰、用心神、有智慧來培養,使其慢慢壯大。

繼承而來的劍魂須得與劍修者融而為一,方才能夠發揮出最大的威力。而自己煉製的劍魂,那便是自己身體的一部分,可以隨心所欲地發揮出最大威力。

關天養技字境才入門,要煉製劍魂,得跨入修字境才行。一旦劍魂煉成,它將永遠隨伴著你,一起成長,一起強大……

從聖尊的語氣聽來,明天的戰鬥絕對會比今天更會艱難。若沒有精心的準備,怕是很難過關。關天養可不想就這麼死了,所以,實力的提升就變得越來越迫切。

但是實力的提升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不可能一蹶而就。從眼下來看,若是有法子殺了聖尊,所有的麻煩都將迎刃而解。

可是,他連聖尊到底有多強大都不清楚,怎麼殺?

見面就祭起【十方鐘】,然後用破妖弩麼?

【十方鐘】只能保證十息之內不被攻擊,若是破妖弩殺不死聖尊,自己豈不就只有等著被煉成屍人了?

想到被裝在那個壇子裡,想死不能,想活亦不能的人,關天養心底就湧起無限的恐懼。

這種孤注一擲的法子顯然是不可取的。

那麼,就只有暫時服從聖尊,相機而動?

或許真只有這樣了。等摸清了深淺,再下手也不遲。

打定了主意,關天養就琢磨起了煉製劍魂的法子來。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1 18:59
【一百八十九、聖尊(中)】
沒過多久,通風口里傳來了聲音,一個托盤被推了進來,盤裡有一碗盤和一碟菜,都還是熱的。

關天養剛接過,又有東西被推了進來。一件一件的接下,分別是:便桶一個,熱水一盆,手紙一疊,毛巾一條……

看著這些東西,他真是哭笑不得,暗道:“難不成那個聖尊打算把我關在這裡一輩子,除了打架,吃喝拉撒都在這裡不成?”一想到若是逃不出去,或是不能殺死聖尊,那就只有接受這樣的命運,心下就說不出的喪氣。

飯菜裡沒有毒,而且都是新鮮的,單從色澤和香味來看,很是誘人。關天養也餓了,端起碗來就吃。吃完後就將碗筷放到托盤裡推了出去。

接下來的幾個時辰裡,關天養一直在研究如何應對明天可能遭遇到的情況。他是絞盡腦汁,將所能想到的可能都設想了一遍,又設想了各種應對的辦法,只要不遭遇到太強大,太多的屍人,他相信自己都是能夠應付得過來的。

又吃了一頓飯後,他就躺在地板上睡了過去。醒來後,正盤算著是什麼時候了,就听昨天領他去見聖尊那人聲音在外面響起:“時間到了!”嗞的一聲輕響,黑光閃爍,通風口一側露出了一道門來。

關天養走了出去。

那人正站在門邊,看了他一眼就道:“走吧!”在前面領路。

關天養隨在他身後,又仔細記起了路來。本以為會去一個新的地方,不想茶盞功夫後竟又到了深坑之上。

看著空空如也的坑底,關天養正要問怎麼回事,那人就指著深坑,“跳下去!”

關天養驚得啊了一聲,難以置信地反問道:“什麼?”

那人滿臉的冷厲,“跳下去!!”語氣絲毫不容質疑。

“你開玩笑吧?”關天養實在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氣血上湧,差點照面一拳就打了過去。

那人迎著關天養的眼神,“這是聖尊的命令!你若不跳,那就死!”

關天養怒火迸發,差一點當場就失控。盯著那張近在咫尺的青白色臉,嘿嘿地笑了起來,“這就是今天的挑戰麼?”

那人被關天養死盯著,起初倒還盛氣凌凌,沒過片刻,心底就湧起了一股怯懼之意,眼神也變得閃爍起來。別過臉去,重重地哼了一聲,“是!”

關天養看了看坑底,任他想破腦袋也沒料到今天迎接他的挑戰會是這樣。

跳麼,有可能摔死!

不跳,就會被煉成屍人!

相比起來,跳顯然比不跳更好。

他寧願痛快的摔死,也不願被煉成不死不活的屍人。

更何況他覺得這樣子跳下去未必就會被摔死。

“好,我跳!”關天養哈哈地笑了起來,“想玩死小爺,可沒那麼容易!”深吸了口氣,目測了一下具體的高度,大約是二十三到二十四丈之間,坑壁光滑異常,根本沒法子著手借力。可就這麼跳下去,就算他是鐵打的,也得被摔扁。

跳下去要不被摔死,那就只有靠【逐日】。

盤算好了應對之策,他毫不猶豫地縱身跳了下去!

眼看著洞底越來越近,將腰身一扭,雙腳閃電般地在坑壁之上一點,一個【逐日】朝坑底俯衝而去。

嗖的一聲,洞底已近在眼前,將手一撐,身子凌空翻了個跟斗,穩穩地站住了。

站穩之後,他抬頭看了看坑頂,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沒有被摔死。

“你這不是法術。但也不是武技。你告訴我,到底是什麼?”

聖尊像幽靈般飄在坑頂,看得關天養一陣眼暈。

“你說的是什麼?”

“就是剛才你的藉以消除下墜之力的俯衝!速度快得令人難以置信,比之於【移形換影】之術更加了不起。這是誰教你的?”

關天養見聖尊對【逐日】大加讚譽,心下很是得意,“這是我自己練出來的。”

“你自己練出來的?”聖尊顯然不太相信,“就沒有人教你?”

“為什麼非得有人教才行?法術可是天地生成以前就有的麼?武功、文字這些東西可是天地生成以前就有的麼?”

聖尊哈哈笑了起來,空蕩蕩的笑聲經過坑壁的迴盪折射,灌進了關天養的耳裡、心裡,說不出的煩惡。“好氣魄,如此看來,你還是一個不世奇才了?”

“當不起,只不過是愛好罷了!”

“好,愛好。今天就到此為止!我希望明天可以看到你更精彩的表現!”袍袖一揮,關天養又回到了密室裡。

“明天,還有明天?”關天養心下一陣氣苦。明天等著他的又會是什麼?這一刻,他已經不敢再去想了。

第二天對關天養說來得未免太快了些。

當他再被領到坑洞之上,看到的是六具正在激烈拼鬥著的屍人。

“今天的任務很簡單,一柱香的時間內把它們全部殺死!”

關天養吃了一驚,“一柱香的時間裡殺死六個?”

那人竟再不敢直視關天養的眼睛,看著洞底,滿臉的玩味,“你沒得選擇!”語氣裡竟透著幾分痛惜。

關天養沒有再說話,調整了一下呼吸,就縱身跳了下去。落地之後,他趁著屍人都還沒有圍攻上來,就先含了一粒【上清化毒丹】在嘴裡,然後拔劍在手,準備迎敵。

屍人們很快就放棄了自相殘殺,轉而向關天養髮起了攻擊。

關天養今天進入狀態比第一天更快,或許是受環境的逼迫,也或許是意識到自己沒有選擇,幾招之後,腦子裡就一片空明。每一個屍人的位置,力量的強弱,速度的快慢,攻擊的方式全都清晰地呈現在他的腦子裡,各種應對之策層出不窮地閃現出來。

他不再害怕,也不再慌忙,反而覺得既刺激又好玩!

刺激之處在於這不是一處沒有難度的挑戰,相反,稍有不慎,便有可能把命丟掉。

好玩在於他可以慢慢地將腦子裡想的東西一點一點地進行印證。一旦有想法得到了印證,他就覺得特別的有成就,特別的了不起,還有一種說不出的快樂縈繞在心間。

“已經過去半柱香的時候了!”聖尊的提醒聲又響了起來。

關天養嘿嘿地笑了一聲,展開身法,短劍朝著早已經鎖定好的位置刺去,喀嚓之聲不絕於耳,漫天都是紛飛的骨骼。幾乎是頃刻之間,六隻屍人便都倒在了地上,每一個的脊椎骨都被剔了出來,再不能動彈。

接下來的要做的雖然噁心,但也很簡單了。

盡數解決了屍人後,聖尊並沒有顯出身形,而是道:“你果然是個非常聰明的人,不過三天的時間,實力已經又有了極大的提升。你是不是應該感謝我給了你這麼好的機會?”說完,陰陰地笑了起來。

關天養撕下一片衣襟撕掉劍上的污穢,“但我卻希望這樣的機會永遠都不要有才好!”

被關回密室後,關天養繼續琢磨起了劍魂的煉製。接下來的四天裡,再沒叫他去和屍人拼鬥。到第五天上,他剛琢磨出了一點苗頭,那人又來了,說今天又有了新的挑戰。

到了深坑上後,關天養見裡面空空如也,就問道:“你說的挑戰呢?”

那人道:“你先下去,一會兒就知道是什麼了!”

關天養已經不需要再調整呼吸,從容地縱身跳了下去。這幾天在密室裡,他已經將【逐日】練習得越發的熟練,用起來根本就不需要先作好準備,只要有借力之處,動念之間就可使出。

下到坑底後,沒過片刻,一個黑黝黝的大東西從上面掉落了下來。定睛一看,竟不是屍人,而是一頭熊。再一看,也不是普通的活熊,而是屍化了的熊。最討厭的是,熊的背上居然還扛著甲胄,而關天養一眼就認出那是經過專門祭煉的法器。

這是什麼意思?

剎那間,關天養似乎悟到了聖尊抓自己來的意圖:分明就是藉他的手來測試所煉屍人的弱點。

從先前對付的屍人來看,想必自己已不是第一個落入聖尊手裡的測試者了。

照這麼下去,聖尊就會不斷改進所煉製出來的屍人的弱點,讓它們變得越來越強大。

可是,再強大的屍人還是屍人,聖尊要利用它們來幹什麼?

關天養想不明白。

他甚至也想不出這個聖尊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戰鬥很快就展開了。唯一令關天養稍感欣慰的是沒有再設置一柱香的時間!

熊的個頭很大,直立起來,足有關天養兩個那麼高,巨大的熊掌每一次揮擊都帶出呼呼的風雷之聲,極是嚇人。

關天養個頭小,速度又快,手裡的短劍雖然犀利,奈何刃口太短,再加上煉屍熊的皮又堅又韌,無法對造成毀滅性的傷害,以至於半個時辰打下來,他也沒有找到有效對付屍熊的法子。好在他很懂得利用技巧,總能以最小巧、最能力的手段作出攻擊和躲避,要不然早就因為體力的過度消耗被累得趴下了。

又過了一個時辰,關天養還是沒有找出對付屍熊的有效法子,而他的體力也漸漸出現了不支的現象。

就在他以為不用破妖弩是殺不死屍熊時,一聲尖銳的哨聲響了起來,屍熊猛地抽搐了兩下,就趴在地上不動彈了。

關天養喘著氣,望著坑頂,滿心的不解。

聖尊的聲音響了起來,“今天到此為止。給你一個晚上的時間思考對策,若是明天你還不能在一個時辰之內殺死它。那你也就沒有留著的價值了!”

關天養抹了一把額上的微汗,心中暗罵聖尊無恥。

回到密室之後,關天養連飯也沒心思吃,只喝了兩大杯水,就思考如何才能弄死屍熊。

以他現在的攻擊能力和屍熊的防禦能力作比較,似乎已經超出了閾值,獲得勝利的希望十分渺茫。

他思考了將近一個時辰,覺得要輕鬆取勝也不是沒有可能,只需要在短劍上重新祭煉上破煞辟邪的符籙就行了。但身上所帶的符籙並沒有專門用於破陰辟邪的,就算祭煉到短劍上威力也有限,對付普通的屍人那是無往不利,但用來對付屍熊卻是聊勝於無。

難道就真沒有法子了?

熊其實不難對付,真正難對付是屍氣。屍氣又是陰邪之氣,非極陽之力不能克制,二級以下的破陰辟邪符籙非但不能克制住屍熊體內的陰邪之氣,反而還會刺激得陰邪之氣越發的狂躁,導致其凶性大發。

化不掉陰邪之氣,那能不能洩掉呢?

關天養腦子里頓時亮了,隨即就哈哈大笑起來。

吃過飯後,他從乾坤袋裡拿出了一柄長劍,又找出了各種的材料,也不需要如何特殊的祭煉,只用【破甲符】強化了一下,再搞了一個【玄陰聚靈陣】上,就算完成。

看著這把連凡品都算不上的長劍,關天養就忍不住在想,那位聖尊看到他寄予厚望的屍熊被這麼一把毫不起眼的劍幹掉後會是一副怎樣的表情呢?

美美地睡了一覺起來,飯菜又已經送來了。吃過後不久,那人雙來叫他,說時間到了。

到了深坑之上,關天養見屍熊早已經在等著,從地上的斑斑血跡來看,似乎還經歷了一番慘烈的廝殺,目前殺氣正盛,正嗷嗷地叫著尋找新的對手。

關天養縱身跳了下去,落地之後,就將長劍拔在手裡,一個【逐日】衝到屍熊的身前,揮劍就朝喉嚨刺了過去。

屍熊的皮雖然足夠堅韌,但長劍卻是經過【破甲符】的強化,再加上關天養的速度的技巧優勢,毫不費力地就捅了進去。然後他就縱身飛退,退到了坑壁下站定,輕鬆地拍了拍手,微笑地等著結果的出現。

屍熊的反應極慢,再者又感覺不到痛苦,根本不知道喉嚨裡插了一把長劍。可【玄陰聚靈陣】的迅速運轉了起來,短短數息之間,將屍熊體內的屍氣盡數吸到了長劍之上。而長劍因為無法承受如此之多的陰邪之氣,砰的一聲炸得粉碎。

屍氣盡去,屍熊就成了熊屍,再無任何特別之處,也被炸得粉碎!

“這不可能?!”聖尊的聲音明顯透著十分的震驚和惱怒,從坑頂疾飛下來後,看了看滿地的碎碴,死盯著關天養道:“你做了什麼?”

關天養道:“你都看以了,就給了它一劍而矣……”

“你那是什麼劍?”

關天養道:“就是一把普通的劍?昨天打了一場,回去之後我就想到了這法子,沒想到竟然真的管用!”

聖尊撿起長劍的碎片仔細地看了片刻,“不對,這把劍是因為不能承受強大的陰氣沖擊才炸碎的,你到底做了什麼手腳?”

關天養聳了聳肩,“你是聖尊,難不成還看不出來?”

聖尊冷哼一聲,“好,我回頭再跟你理論!”衣袖一拂,就將關天養扇回了密室。

回到密室沒多久,聖尊就出現了。

關天養正在吃飯,見他來了,將碗筷一遞,笑道:“要不要嚐嚐?味道還不錯!”

聖尊哼了一聲,“那把劍哪來的?”

關天養道:“買來的。鬼市上到處都是賣的,不稀奇!”

“不稀奇?”聖尊道:“劍是不稀奇,但【玄陰聚靈陣】卻稀奇得很。你不要告訴我,那是本來就被祭煉在劍上的!”

關天養道:“難道不是嗎?”

聖尊陡地大怒,“別跟我耍花樣!”探手一抓,關天養就飛到了他的身前,那隻戴著黑色皮質手套的手扣在關天養的頭頂,一股強烈的陰寒之力當即透體而入,“你到底說是不是?”

關天養幾乎在瞬間感覺自己被凍成了冰雕,在看到一陣金光閃過後,聖尊竟然驚叫著跳了開去,看了看自己冒著青煙的手,再看了看關天養的頭,驚嘶著叫了起來,“這,這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關天養滿懷餘悸地摸了摸頭頂,顯然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你到底是誰?”聖尊的語調很快地平靜了下來,又變得猙獰而磣人。

關天養隱約覺得有什麼力量在保護著自己不受聖尊的傷害,膽子頓時一壯,將碗筷往桌上一剁,“我是誰你不都知道了麼?哼!”

聖尊緊盯著他,半晌不語。俄後轉過身去,“好,好得很……”就消失不見了。

關天養籲了口氣,仔細地摸著頭頂,暗道:“怎麼回事呢?哪來的金光?他怎麼怕得跟見了活鬼似的?”卻是怎麼也想不通。

第二天,關天養在深坑里和一群屍人、一頭屍熊、五隻屍狼惡戰了將近兩個時辰才將它們全部殺死。隨後聖尊又將他扔回了密室。

接下來的五天裡再沒有接受任何的挑戰,平靜得令關天養覺得詭異。但他也沒有閒著,除了練習劍術技巧外,也嘗試著將意志凝進短劍裡,結成劍魂。可是經過多次的努力,最終都以失敗告終。

經過總結,他明白結不成劍魂的原因有三點。

第一是意志不夠強大,不夠堅定。

第二是所能支配的原力不足。

第三是機緣不到。

結劍魂最重要的就是強大且堅定不移的意志,意志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精神,但又不全是,它的強弱決定了所能支配和使用的原力的多寡。

意志若是太弱,獲得原力的速度就會非常的慢,所能支配的原力也極少。而原力越多,意志就會越強。兩者之間是相輔相成的,絕不會出現一者強,另一者弱的情況。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1 18:59
【一百九十、聖尊(下)】
劍修實力強弱的劃分很模糊,從來沒有一個清晰的標準,也不像普通的修行者那樣可以用修煉了多少年來劃分實力的強弱。畢竟意志也好,原力也罷,都沒法數量化。【三天十境】只是一個修行的概念,並不能表示劍修實力的強弱。

但關天養經過一番仔細的研究,還是從【青城劍典】中總結出了一個粗略劃分劍修修為強弱的標準,那就是'輪'。

劍典第一章中就說了,劍修一共要歷經三百六十輪的蛻變,方才能夠晉入最高的玄字境。

成為劍修後,首先需要突破的就是技字境。從獲得原力到成功晉入修字境,共要歷經三次明顯的蛻變,也就是所謂的三輪。修字境到誠字境要歷次五次蛻變;誠字境則只有一次;微字境則有三十六次;知字境有十八次;明字境有七十二次;真字境六十四次;空字境一百零八次;虛字境有四十九次;玄字境有四次。合起來整好三百六十次的蛻變。輪字個概念在劍典中被多次引用,關天養雖不知道它到底蘊藏著何等深意,但卻深知三百六十次的蛻變才是劍修必由的成長之路,同時也能以較為明確的數量來表示出實力的強弱。

時至今日,他已經經過了兩次明顯的蛻變,第一次是初獲原力,第二次是領悟技巧的微妙。也就是說,他還須得蛻變一次,才能夠突破技字境,晉入修字境。而促成蛻變最重要的因素就是意志與原力恰到好處的成長。

眼下結不成劍魂的原因雖有三點,究其根本,其實只有一點,那就是修為不夠。

這些天來,他是想盡各種辦法提升修為。一方面是深知欲速不達,也不可能一口吃成個大胖子;另一方面又期盼著有奇蹟出現,讓他能一舉突破技字境,結成劍魂。最好是一夜之間就擁有十輪以上的修為,那就再也不必怕什麼聖尊了。

時間就這麼不知不覺地溜走,扳著指頭一算,被擄來半個月了,關天養又擔憂起了慎明小和尚的安危來。心想慎明是化城寺門下,聖尊就算是想把他煉成屍人怕也不能夠,唯一擔心的就是被聖尊殺了,那樣他可就太對不起了然的託付。

這天剛吃過飯,正百感無聊時,嗞的一聲,密室的門露了出來,常領他去深坑那邊接受挑戰那人走了進來。

關天養知道今天又有了新的挑戰,也不用那人開口,就站起身來道:“走吧!”

那人卻道:“今天的挑戰不同以往,不用去角斗場了!”

“又是什麼?”關天養已經懶得去想聖尊又會想出什麼新毒招來折騰他了。

那人道:“跟著我來就知道了!”扭身就走。

關天養跟上,見走的果真不是通往角斗場的通道,就問:“能問你件事麼?”

“說!”

“跟我一起的那個小和尚怎樣了?”

“不知道!”

“不知道?”關天養語氣陡地尖銳了起來,既不解又憤怒地質問道:“你怎麼會不知道?”

“在聖尊手下做事,該問的才問,不該問的最好不要多問一個字。小和尚的死活不關我的事,我為什麼要過問?”

關天養哼了一聲,不再言語。

約走了茶盞功夫,來到了一間封閉的門前,那人在門前站住,道:“好了,你可以進去了!”

關天養知道今天的挑戰在就門後,也不猶豫,伸手推開門走了進去。

這也是一間密室,與關押他的那間密室一樣,光線晦暗。有所不同的是,這間密室裡擺滿了五尺許高的大水缸,空氣中還飄浮著淡淡的血腥味,腐臭味反倒淡不可聞。

擺這麼多水缸做什麼?

關天養定睛一看,藉著夜明珠散發出來的昏暗光線分明看到每口水缸裡都裝得有人。

霎時間,他心下湧起無盡的憤怒,緊咬牙關,暗道:“這個聖尊,也不知是哪裡來的妖人,這般禍害人也沒個修行者來管。天理何在呀?”也沒有立即去查看水缸裡的具體情況,而是站住腳步觀察環境,猜測今天的挑戰是什麼。

水缸裡沒有動靜,整個密室裡除了整齊排列的十六口水缸外,也再沒有其他的東西。確認自己作好了可以應對任何突發危險的準備之後,關天養才一步一步走向水缸。

或許是聽見有腳步聲,水缸裡的人頭轉動了過來,然後無力地喊道:“救命,救命……”

關天養走近了,見一個中年男人泡在水缸裡,臉色青黑,眼瞳已漸灰白,唯瞳仁還餘一點清亮,茫然地看著他,烏黑的嘴唇一噏一動,喉嚨裡飄出兩個似乎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麼意思的字:“救命,救命……”

關天養心下一寒,無力地暗嘆了一聲,暗道:“也不知他還有沒有救!”含了一顆【上清化毒丹】在嘴裡,就伸手去拉那人。這一拉才知道那人竟是被支架固定在水缸裡的,根本就拉不出來。

那人似乎意識關天養在拉他,精神頓時一振,連連叫道:“救命,救命……”然後又改成:“求求你,殺了我,殺了我吧……”

關天養正準備拔劍削斷斷支架,將他拉出來,就感到手上一痛,好似被螞蟻咬了一口,旋即疼痛就突然猛烈了起來,好似渾身被雷擊了一下,又痛、又燙、又麻。

他頓時大駭,將那人鬆開,拔出手來一看,見手背上正吸附著一隻狀似水蛭的黑色蟲子,正飛快地吸食著他的鮮血,身子也漸漸變得粗壯了起來。

“驢日的……”關天養罵了一句髒話,屈指將蟲子彈到地上,一腳踩得稀爛。傷口的鮮血汩汩的外湧,怎麼也止不住,疼痛感卻是越來越強烈,好像在體內點燃了無數的鞭炮,炸得他額上的青筋都暴露了出來,豆大的冷汗涔涔直湧。

正準備拿藥來止血,就見水缸裡爬出好多的蟲子,潮水般向著被踩爛的那隻爬了去。關天養嚇得退了好幾步,見它們爭食著地上的鮮血,心下一凜,暗道:“這些蟲子莫非是專吸人血的麼?”

蟲子將地上的鮮血吸乾淨後,又朝他爬了過來。

關天養可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幾步退到門邊,卻發現門又哪裡打得開?

難道這就是今天的挑戰麼?

蟲子爬行的速度不快,但數量如此之多,若是讓它們咬上一口,那豈非痛都得痛死?

“天吶……”關天養到底是忍不住驚叫了起來,“這算怎麼回事?”

蟲子肯定是聞著血腥味來的,關天養撕下一片衣襟,將不斷外湧的鮮血擦了,然後將衣襟扔了出去。蟲子聞著血腥風從另一邊飄來,果真掉頭湧了過去。

鮮血還在湧,不論是按還是揉,都止不住。

情急之下,關天養用嘴含住了傷口,將湧出來的鮮血都咽到了肚裡去。

蟲子在將衣襟上的鮮血都吸食乾淨後,再聞不到血腥味,又潮水一邊退水了水缸裡。

關天養這才鬆了口氣。

直到傷口的疼痛漸漸減輕了,他這才將手拿了下來,定睛一看,傷口總算不流血了,不過少了一塊肉,留下了一個黃豆大小的洞。

長長地籲了一口氣,品嚐著滿心的餘悸,關天養再不敢輕易去救人。只得繼續往裡走,查看這間密室裡到底有什麼花樣。

走到第三排水缸前時,看到裡面裝的是竟然是個才幾歲的小姑娘,脖子耷拉著,明顯已經沒了氣息。關天養怒火霎時衝到了頭頂,目眥皆裂,厲吼一聲,揮劍朝水缸斬了下去!

哐嗆一聲,水缸被劈了開來,濃稠的、烏黑色的水液淌了出來,蟲子也混著水液爬得滿地都是。

關天養可是才吃了它們的苦頭,也不敢再惹,閃身跳了開去。有的蟲子繼續朝他追來,有的則爬進了鄰近的水缸裡。

關天養猜測這些蟲子是嗅著他身上的生人氣息才追來的,就忙貼了一道【詐屍符】在身上。蟲子聞不著了氣息,茫然張望了片刻,都爬進了鄰近的水缸裡。

那個女孩早已經死了,渾身都是被蟲子咬出來的坑洞,**的屍身被泡成了慘白色,就像發泡的饅頭。關天養心下又是憤怒,又是悲憫,含著熱淚,閉上眼睛,暗暗地祈禱道:“但願你來世能投個好人家,無憂無災地渡過一生……”

他已經退到了密室的最裡面,站在這裡看來,密室裡除了十六口水缸外,再沒有其他的東西。看著這些令他既憎恨、又憐憫、還說不出悲憤的東西,他還是不知道聖尊今天讓他來這裡挑戰的是什麼。

正疑惑之際,身邊的水缸裡有人輕輕地哼了一哼,然後就喃喃地叫道:“寶兒,寶兒……”

這聲音無異于晴霹靂,炸得關天養差點魂飛魄散。好半晌他過醒過神來,扭過身去,仔細一看,缸中的女子不是駱王氏是誰?

“呀……”關天養仰天怒吼一聲,揮起劍來,劈爛了泡著駱王氏的水缸,然後也管不得自己會被蟲子叮咬,一氣將所有的水缸全劈爛了。看著滿室的蟲子亂爬,他拿出一支破妖怒,嘿嘿狂笑道:“我讓你煉,我讓你煉……”念起咒語,對著蟲子最密集的地方射了過去。轟的一聲,滿室火光,炙熱的氣浪瞬即將密室淹沒了。關天養只來得及將駱王氏護在身後,就昏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他躺在關押密室的地上,除了感覺頭有點昏沉外,並沒有其他的不適。意識漸漸清醒後,想到駱王氏到底還是落在了聖尊手裡,他就再也顧不得裝乖孫子了,大叫道:“聖尊,你這個魔鬼,滾出來,給我滾出來,我要殺了你……”大叫大喊大罵了將近一個時辰後,沒有任何的動靜。

就在他決定再用破妖弩炸了這間破密室時,通風口傳來了慎明的聲音:“關施主,你還好麼?”

關天養一喜,道:“慎明?是你?”

“是我。關施主,你怎麼樣了?”

關天養道:“不好。你現在情況怎樣?他們有沒有為難你?”

慎明道:“他們也沒對我怎樣。你等著,我開門來救你!”片刻後,嗞的一聲輕響,黑光閃過,封鎖的通道就打了開來。關天養衝了出去,見慎明正站在門邊,身上卻披著黑色的斗篷,就怒道:“你穿這衣服做什麼?”

慎明頗有些委屈地道:“是他們要我穿的……”

關天養哼了一聲,臉上依舊滿是不悅之色,“你怎麼現在才來?”

慎明道:“他們要我幫他們做事,我,我不敢不做。今天好像出了什麼大事,亂成一團糟,我這才跑了過來找你……”說著拉起關天養的手道:“走吧,咱們快逃!”

關天養道:“你知道出口在哪?”

慎明道:“是,我知道!”

關天養就隨在慎明身後,在洞中左拐右拐,也不知跑向哪裡,更不知還有多遠才到出口。

跑了一柱香的功夫後,還不見出口,關天養就道:“慎明,你確定沒有跑錯麼?”

慎明道:“沒錯……”話聲還沒落,就見前方拐出兩名身披黑色斗篷的屍衛,見了他們,分明一怔。

關天養情知說什麼都沒用,拔劍在手,一個【逐日】衝將上去,左一劍、右一劍,兩顆人頭就像西瓜般從脖子上滾了下來,然後再揮劍連斬,將兩顆人頭絞得粉碎。見屍衛還在揮著手臂亂抓,關天養欺到身後,一口氣刺出五十二劍,將脊椎全部挑了出來,這才作罷。

慎明見關天養幾乎是在頃刻間就將不死的屍衛給殺死了,既不驚也不懼,反而滿臉的欽佩之色,興奮地讚道:“關施主,你的本事又變強了!”

關天養不無得意地道:“那還用說?”

剛轉過一道彎,就見一名屍衛領著兩頭屍狼走了過來。屍衛的反應極遲鈍,紅眼的屍狼卻是囓著趴,露出白森森的獠牙,沖他們一吼,就撲了上來。

倉促之間,關天養疾衝了上去,揮劍斬向狼頭。

屍衛這才反應過來,拿起掛在脖子上的哨子就要吹。關天養見狀,暗叫一聲不好,也顧不得屍狼,縱身躍起,將短劍擲了出去。

撲的一聲,短劍貫穿了屍衛的喉嚨,強大的衝擊力將他掀翻在地。

關天養幾步搶上去,扯下金哨子當場捏扁,讓它再發不出任何聲響。兔起鶻落間,兩隻已經沒了頭顱的屍狼又撲了了身後,揮起烏黑的利爪撩向他的的後心。

若是俯身拔劍,勢必不及閃避,縱有內甲的防禦,也被人被屍狼尖銳的爪子撕得皮開肉綻。

若是乘勢衝出,當然可以避開屍狼手攻擊,但手中沒有了武器,接下來必然陷入被動。

剎那之間,關天養心下閃過無數的念頭,聽得慎明驚聲呼道:“小心呀……”他猛一咬牙,將原力布下肩背和手肘之間,非但不前衝避讓,反而猛地一蹬,朝後撞了出去。腳尖一撥,又將插在屍衛喉嚨上的短劍踢了起來。

砰的一聲悶響,左右兩肘分別擊在兩隻屍狼的肚腹之間,乾癟的內臟盡從頸腔裡被擠了出來,噴濺得到處都是,惡臭撲鼻。

屍狼體形巨大,有一百二三十斤重,關天養這一撞之下,清晰地感覺到它們全身的骨骼俱被撞碎,頓時信心大增。探手抓住飛起的短劍,身子借勢倒翻而出,凌空之際,連削出數十劍。在他落地站穩之後,屍體的軀體才重重地掉在地上,摔在了骨是骨,肉是肉的碎塊。

慎明已然看得呆了。

關天養也有些不相信這才幾天功夫,自己的實力顯然比被擄來之前提升了數倍不止,說不出的興奮。

屍衛翻起身來,拔出彎刀就朝他撲來。

關天養將慎明護在身後,細瞇著眼睛,腦子裡電閃而過的盡是應對之策。

在屍衛衝到身前三尺處時,他這才動了。竟不以小巧手段游斗,而是直搶中宮,以強破強。

屍衛的應變永遠也及不上活人,甚至不如天生的痴傻。關天養一劍削斷屍衛持刀的手臂,左拳如炮矢般擂在了穿著厚實皮甲的胸膛上。喀嚓一聲脆響,屍衛壯實的胸膛當場就癟了下去。右手短劍乘勢一撩,屍衛的腦袋就從肩膀上飛了起來。

猛烈的打擊之下,關天養又發現了原力的另一樁妙用:竟可以像真元那般用來直接攻擊目標。原力醇厚溫和,不具備殺傷力,要重傷目標,還得經過一番轉換才行。

關天養諳知各派修行法門,其中以大慈悲寺的'慧力'最為剛猛。大慈悲寺雖是佛門,崇信佛祖,但修行之法卻是融貫中西。道家將修行獲取的力量叫作真元,而中土佛門修士則稱作'慧力',究其本質卻是一樣的,只不過名稱各異。

道門修士崇尚後發製人,以柔克制。大慈悲寺則講究降魔無先後之別,當以大威力破之,是以其慧力也是天下最剛猛無儔的力量,威力令人咋舌。

關天養生來力強,也喜歡以強破強,只是近來修習劍修之法,再者遭遇到的對手又都太強,不得不以小巧手段謀勝。方才以後肘撞碎了屍狼骨骼,當即大悟:“我何不這樣?”是以見屍衛撲了過來,他右手劍法,左手則是將原力化作慧力,以【大金剛神拳】的方式使用,果然一擊得手,激動得他差點歡呼出聲。

原力且可以化成慧力,那也就可以作成真元。小蓬萊的【融雪掌】也是他艷羨的功法之一,只苦於自己無緣拜入小蓬萊門下,習不得這門神通。激動之下,竟也忍不住將原力作成了真元,以【融雪掌】心法運轉之,只見手心裡青光大盛,再往屍衛已經癟下去的胸膛上拍落。

砰的一聲,屍衛被關天養的掌力擊得飛了出去,在純陽之力的侵襲之下,渾身都騰起了黑煙。

關天養見再次得手,到底是忍不住跳了起來,歡呼道:“好!”見屍衛的頭顱掉落了下來,又依法施為,一掌拍了出去。青光從手心裡飛射而出,命中頭顱,當場炸得粉碎。

憋屈了這麼多天,關天養頭一次感覺到勝得這般酣暢淋漓,勝得這般揚眉吐血。也就是在這剎那間,他感到自己已經完成第三次的蛻變,悟到了原力和技巧運用的真諦。接下來就是突破技字境,晉入修字境,那便可以煉成劍魂,獲得更強的力量了。

慎明何曾見過關天養這般神勇?驚得張大了嘴巴,連叫好都忘了。直到關天養拖著他的手,說:“走!”他才合上僵硬的下巴,激動得哆嗦著道:“關施主,好,你好厲害呀……”

關天養雖也是滿懷興奮,但還能清醒地意識到自己連聖尊的一個小指頭都敵不過,哼了一聲,沒有作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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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九十一、逃出魔窟】
往前沒跑出多遠,空氣就漸漸變得清新起來。慎明說:“出口就在前面了!”關天養也興奮地嗯了一聲,心跳得像打鼓一樣,生怕在這時候再出點意外,那就是功虧一簣了。

轉過彎去,剛看到洞口的亮光,關天養還沒來得及歡呼,就听慎明哎喲一聲,被一股大力倒拉了回去。

關天養大吃一驚,扭頭一看,見負責引領他的那人正拎著慎明的後領,冷冷地註視著他。

關天養心下一驚,暗罵道:“驢日的,到底還是讓你們給發現了!”卻是一點也不慌亂,靜靜地盯著那人。

“你們要去哪?”

“離開這裡!”關天養對他是毫不懼怯,只要來的不是聖尊,他都有把握對付。

那人嘆了了一聲,“還是回去吧。你們逃不掉的!”

“逃不掉?”關天養冷哼一聲,殺意漸盛,“不試試看怎麼知道?”

“試?”那人嘿嘿一笑,“失敗的下場你應該很清楚!”

“正因為清楚,所以才要不惜性命一試!”關天養拔劍在手,“來吧,別那麼多廢話!”

那人將慎明扔了出去,奇怪的是並不是扔向他的身後,而是扔向洞口。

關天養頓時奇了,還沒明白怎麼回事,那人就撞了過來,他下意識地揮劍疾刺。那人身手明顯比普通屍衛敏捷太多,偏不閃不避,任由關天養的貫喉而過。

“出洞後一直往南跑,別回頭!”那人死死地捉住劍身,不讓關天養將頭從脖子上切了下來,“不管聽到什麼人在喊,都別回頭。正午之前你們能跑出一百里就能就算活下來了!快跑……”說著,將脖子一扭,鋒銳的劍刃就將他的頭顱切了下來。

關天養頓時呆了,哪裡想到這人竟不是來攔劫他們的,而是來放他們走的。看著身首分離,連名姓都不知道的恩人,他心下百味雜陳,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慎明扔得七暈八素,爬起來後見關天養已將那人殺了,就叫道:“關施主,你怎麼樣了?”

關天養一驚,深深地看了那人一眼,轉身拉起慎明就跑。

終於跑了出來。

看著久違了的天空和大地,嗅著冷冽而清新的空氣,關天養心下竟湧起一種說不出的幸福感。

慎明也極為高興,叫道:“好呀,總算逃出來了……”

關天養最怕的就是聖尊追來,哪裡還敢享受劫後餘生的喜悅?拉起慎明就跑。

洞口隱藏在半山腰的一處古松之下,極為隱蔽,在近處都只當是一道山崖的裂縫,哪裡會想到裡面別有洞天呢?遠處就更看不出半點的端倪了。

山崖陡峭,離著地面有四五十丈高,並無上下的路徑。慎明見此情形,嚇得臉都白了,只是怔怔地看著關天養,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關天養卻是一點都不怕,也不管慎明許不許,一把將他扛到背上,“抱緊了,別鬆手,要不然摔死你我可不負責!”就手腳並用,飛快地往地面溜去。

人在逃命的時候總能激發出平時意想不到的潛能,更何況關天養的實力較半個月前又有了極大的提升呢?幾乎沒費甚麼力氣,就從山崖上溜了下來。雙腳站實之後,將緊閉雙眼的慎明從背上放下,遞過一張【神行符】叫貼在腿上,說:“一會兒跟著我跑,不管聽到什麼聲音,還是有什麼人喊你,哪怕是聽到了然大師的聲音,都不能回頭。明白嗎?”

此時的慎明已經拿他當菩薩一樣崇奉,他不管說什麼,慎明都當成聖旨來執行,“好,我只當自己聾了,什麼都聽不到!”

“這樣就好!”關天養拉起慎明的手,也不管山高林密,邁開大步往南飛奔而去。

一個時辰跑下來,大約也才跑出七八十里。慎明到底是氣小力弱,即便是腿上貼了【神行符】,也累得快要虛脫了。望著在雲層裡若隱若現的日頭,他舔了舔乾渴的嘴唇,“關施主,我,我們還要跑到什麼時候?”

關天養也知道慎明快堅持不下去了,“咬牙忍一忍,最多還有一個時辰,我們就能逃出去了!”

“逃?”聖尊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你們以為逃得掉嗎?”

這一路上關天養都憂懼聖尊隨時會追來,所以早將【十方鐘】和破妖弩拿在了手裡,聽聖尊的聲音響起,他雖哆嗦了一下,心下卻並沒有生出十分的恐懼來,反而還暗道:“好,你到底是來了!”莫名其妙地興奮了起來。停下腳步,將護到慎明身後,回身質問道:“你又想怎樣?”才看到身後空空如也,哪裡有人?

怎麼回事?

待想到那名屍衛的提醒,暗知自己中了聖尊的法術時,就發現平地生出一股絕大的吸力,周圍的景象飛快的變幻,眨眼間的功夫,竟又回到了洞口外的平台上。

一個時辰的辛苦,當真是功虧一簣呀。關天養心下是說不出的後悔。

“想跑?”聖尊嘿嘿地笑道:“別說是你們兩個,就算是神仙也別想逃得掉!”

關天養懶得理聖尊胡吹大氣,拔劍在手,警惕地註視著聖尊的一舉一動,以防遭到突襲。

“我尋了這麼久,還沒有見過比你更好的材料。你若是就這樣跑了,我又再去哪裡找?”山風吹動了聖尊的衣袂,獵獵作響,竟連他的聲音也變得縹緲起來。

關天養深知聖尊若先出了手,自己是絕無機會的,趁著現在聖尊還沒有任何的防備,他大罵道:“管你娘的哪裡找去……”念動咒語,破妖弩就朝著聖尊射了過去,轟的一聲,當場炸了開來。

“啊……”聖尊驚恐地慘叫了起來,說不出的痛苦。

關天養並沒有立時祭起【十方鐘】,而是盯著火光中看。

“我要殺了你!”聖尊顯然不是那麼好對付的,就算是被破妖弩直接命中,也沒能當場死掉,反而還激起了他的凶焰。一道黑霧卷朝著關天養和慎明卷襲了過來。

關天養認得出這是【鬼霧】,忙拿出兩顆【上清化毒丹】,一粒自己含了,另一粒塞到了慎明的嘴裡。正準備祭起十方鐘,瞅准機會再把最後一支破妖弩賞給聖尊,就听慎明怒道:“關施主,我來……”

唵!

一聲大喝從慎明的嘴裡暴出,震得關天養一愣,顯是有些不敢相信這聲音是從慎明嘴裡出來的。

缽囉末鄰!

陀寧!

娑婆訶!

每吐出一串音節,【鬼霧】就朝後退卻幾分,聖尊就慘叫一聲,不免讓關天養有些意外。

咒文聲落下之後,聖尊的身影顯現了出來,雖然還懸浮在空中,身上卻騰騰地冒著黑煙,像是衣袍裡包裹著一團煙火似的。關天養深知機不可知,又將最後一機破妖弩放了出來。

眼看著就要命中了,卻不想一個巨大的黑影擋在了聖尊面前。

轟的一聲,破妖弩爆了開來,聖尊依舊被強烈的至陽之力衝擊得悶哼了一聲。

關天養這才認出擋在聖尊面前的赫然是一隻巨大的屍熊,心下怒罵道:“驢日的,好姦……”沒有了殺手鐧,他也不敢再纏鬥下去,拉起慎明就跑。

“想跑?沒那麼容易!給我追!”聖尊淒厲的嘶吼響徹山野,關天養回頭一望,見數十名屍衛、屍狼銜尾追了上來。他和慎明的腿上都還貼著【神行符】,奔馳甚速。將慎明挾在腋下,縱身跳下了山崖。

帶著一個幾十斤的大活人,他使不用【逐日】,但仗著身手的靈敏,也不至於摔死。沒想到雙腿剛站穩,屍衛和屍狼們也都撲了下來,張牙舞爪地圍了過來。

關天養放下慎明,揮舞著短劍,“往南跑,別回頭!”劈爛了兩隻屍狼,拉上就沿著剛才跑過的路望南疾衝。

興許是嚇的,聖尊的潛能也被激發了出來,跑得竟絲毫不比關天養慢。

屍狼的速度極快,轉眼就追了上來。關天養不得不邊走邊轉殺,速度大慢了下來。

慎明也幫不上什麼忙,哀聲道:“要是咱們能飛就好了!”

“飛?”關天養心念一動,這才記起乾坤袋裡還有凌空虛渡,心下頓時大喜過望。又斬殺了兩隻屍狼後,見數十名屍衛已然將他們包圍了起來,當真是除了上天和入地以外,再無別的路了。

“抓活的!”聖尊的聲音響了起來,“只要還有一口氣就行!”

屍衛們霍霍地應著,拔出了短刀,一步一步地逼了上來。

關天養拿出一隻凌空虛渡別在衣領上,虎視了屍衛們一眼,“慎明,小心了……”猛地攔腰將慎明抱住,然後念起咒語,一陣清風拂來,兩人當即凌空飛了起來。屍衛的反應極慢,依舊按著既定的步調圍攻,哪裡曉得他們飛上了天就再也抓不著了?

飛過了樹梢,飛上了天空,將一干屍衛和屍狼全都拋在了腳下,慎明這才難以置信地叫喊了起來:“關施主,我們飛起來了,我們真的飛起來了… …”

關天養只想著凌空虛渡能飛得更快些,這樣方能早點脫出聖尊的魔掌。但背後霍霍的聲響令他心驚膽顫,好似有一頭屍熊跟在後面嘶咬,只要他們稍慢上一點,就會被當場吞掉,屍骨無存。

慎明也嚇著了,叫道:“關施主,他追上來了,怎麼辦?”

關天養道:“他怕你的咒語,你念……”

慎明道:“好……”就一遍又一遍地念了起來。

果然,【滅定真言】一起,霍霍的怪響起就消失了。關天養這才大大地鬆了一口氣,慎明也是越念越起勁了。

一隻凌空虛渡用罷,關天養又用了一隻,在向南飛出了兩百里的後,這才改成走路。

儘管關天養說他們現在暫時是安全了,但慎明總是擔心聖尊再追上來,時不時地往後看。

關天養想著那天是在沅江府南一百里外被擄回來的,兩百里對於聖尊來說委實太近,一旦他緩過勁來,必然又會趕來將自己二人抓回洞去,所以須得盡快逃得越遠越好。他的氣力和耐力都遠比慎明更好,見慎明實在跑不動了,就用上了【牽屍術】,拉著慎明飛奔。不想一個時辰後,竟又回到了沅江府。

到這時關天養才搞清楚聖尊的巢穴是在雲府夢境內。

買了兩匹馬後,關天養決定不再向南,而是向東,先去潛江府。

潛江是個大府,設有鬼市,他需要置購些符籙和材料,以便煉製能夠對付聖尊的法寶。上路後,也顧不得【神行符】的昂貴,拿了出來貼在馬上,就沿著官道一氣狂奔。

兩人經此一嚇,都成了驚弓之鳥,稍有響風吹草動,就以為是聖尊追來了。別說慎明嚇得都快哭了,關天養也是臉色蒼白,神情慌亂。

潛江府遠在沅江之東六百里外,便了用上了神行符,也得要好幾個時辰才能趕到。這一路山高林密,天才知道又會不會中了聖尊的圈套,落入他手。要再是那樣的話,就真的沒有活路了。

天黑的時候,約莫才趕了一半的路,關天養瞅著道旁黑黝黝的樹林,總覺得那裡面聖尊手下的屍衛和屍狼在窺視,心下是又懼又怕。

慎明哽咽道:“關施主,還,還有多遠?”

關天養深知慎明離崩潰只差一步了,再不能受半點的驚嚇。就強作一笑,故示輕鬆地道:“放心吧,沒多遠了……”

慎明又往回看,也不知看到了什麼,竟然當場尖叫了出來。關天養嚇得一哆嗦,差點從馬背上摔下來。回身一看,原來是一隻歸林的鳥!當即怒罵道:“叫什麼叫?你他娘的還是化城寺門下,至於這麼膽小麼?”

慎明紅著眼睛,委屈地道:“我,我……”

關天養道:“你個屁。快走!”

“喲,這是怎麼了?”一個溫柔而熟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關天養先是一怔,旋即就扭頭看去,見關卿雲俏生生地站在道旁,掩嘴而笑,像看稀奇般看著他們。

“關姐姐……”關天養像是終於找到了依靠,差點當場就哭了,從馬背上滾落下來,跑過去一把將她抱住,“關姐姐,真是你麼?”淚水噹即就流了下來。可見也比慎明好不了多少,也到了崩潰的邊緣。

關卿雲哎呀一聲,“這麼大的人了,怎麼像個孩子?噫,還哭了?是不是被人欺負了,來告訴姐姐……”

關天養抹了淚,竟又哈哈笑了起來,“豈止是被欺負了,還差點連命都沒了。好不容易逃到這……關姐姐,你怎麼在這?”

關卿雲道:“我去了一趟江州,正往回趕呢。正巧看到你和這位小師傅在趕路,就來打個招呼……出什麼事了?”

關天養也不知該從何說起,“出大事了,很大的事!”

關卿雲拉著他的手,“來,給姐姐說說……”

關天養嗯了一聲,就把這些天來的遭遇詳細地說了。關卿雲越聽越皺眉,越聽臉越黑,最後憤憤地罵道:“居然還有如此喪盡天良之人,好,好呀。我沒撞見倒罷了,我既撞見了,那就容他不得……”

關天養道:“關姐姐,他的本事可不小。我用了兩支破妖弩,竟然沒能殺了他,大約連重傷都沒能夠。”

關卿雲神色微動,“哦?破妖弩都沒能殺了他麼?”

關天養道:“是呀,要不然我們何至於嚇成這樣?也幸得慎明的【滅定真言】還對他有些效果,要不然我們連跑都跑不出來!”

關卿十分意外地看著慎明,“小師傅原來是化城寺門下?”

慎明也漸漸鎮定了下來,連連搖頭道:“我不知道……”

關天養道:“他是了然大師的弟子,了然大師似乎沒有告訴過他師承來歷!”

關卿雲道:“原來是這樣……這人既然如此了得,手下又有大批的屍衛,怕是我還真對付不了。這樣吧,我們先趕到潛江府,等三師叔趕到後,我們再回去收拾他!”

關天養又驚又喜,“杜大先生也要來麼?”

“遇著上這樣的事情,三師叔自然不能袖手旁觀!”

關天養這才點頭道:“若有杜大先生出手,那自然是萬無一失的了!”

“好了,天也黑了,還是快點趕路要緊!”說著,關卿雲分別給兩匹馬加持了【生生訣】,“你們只管趕路,我會護在左右。若是那妖人追了上來,我自會攔住他!”

關天養緊張地道:“那怎麼行?”

關卿雲道:“放心吧,我雖未必打得過他,但逃跑的本事還是有的!”

關天養道:“那你可要小心了!”說著拿出一個【十方鐘】,“關姐姐,這個你拿著,萬一遇著危險,不定能用上!”

關卿云自然識得是什麼東西,笑著接了過去,“那就謝謝你了。”

有了關卿雲的護法,關天養心下大定,終於不再慌亂。慎明見關天養不怕,他也就不怕了。

午夜前,兩人總算平安抵達了潛江府西十里的安居鎮上,住進了客棧。

剛進房,關卿雲也到了。她道:“看來你們的擔憂是多慮的,那妖人並沒有沿路追來!”

關天養唉了一聲,甩了甩頭,一副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的神情。回想著今天的經歷,當真有如做了一場惡夢。

關卿雲笑問:“怎麼了?”

“還能怎麼?後怕唄!被關那在那裡時,一度還以為一輩子都逃不出來了。現在逃了出來,反而有些不敢相信是真的……”關天養說著,又吃吃地笑了起來。

關卿雲也很是有些感慨,“只沒想到你小小年紀,經歷的事情倒真是不少。”

關天養搖頭道:“這種事情我可不想經歷。”見慎明神情很是疲憊,一副昏昏欲睡之相,就道:“慎明,你若是累了就去睡。放心吧,現在咱們安全了,不用擔心!”

慎明確實累得連眼皮都撐不開了,就站起身來,合什一禮,“二位關施主,那你們也早點休息。”就爬上床去了。

關天養就示意到隔壁房間去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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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九十二、隱劍】
坐下後,關天養給關卿雲倒了杯茶,“關姐姐,杜大先生什麼時候能到?”

“也就這一兩天。總之你放心,既然我們撞上了,必定會除去這個禍害!”

關天養想到駱王氏的遭遇,神情一苦,哀嘆了一聲。

關卿雲見狀,問道:“怎麼了?莫不成你懷疑連三師叔也對付不了那妖人?”

關天養道:“怎麼會?杜大先生威名素著,法力通玄,他若出馬,必能手到擒來。只是,只是可憐一個人……”當下就把駱王氏的前後遭遇細說了,他雖不擅言辭,卻將駱王氏對兒子的那一份愛心形容得教關卿云有若切身感受一般,聽到後來竟然當場流下了淚。

“沒想到,沒想到世上竟有,竟有這般苦命的女人……不行,我現在就得去救她出來!”

關天養忙攔住道:“關姐姐……”

關卿雲抹著眼淚,“怎麼?”

“也急不在這一時。等杜大先生來了再去,豈不更好?”

關卿雲滿臉的毅色,“我哪裡還等得下去?”伸手就要掀開關天養。

關天養死死地拉著她的手,“萬一你走了,那妖人又來可怎麼辦?”

關卿雲略想了想,又嘆道:“那好,我便等著三師叔來了再一道前去!”其實她心下何嘗不明白關天養是擔心她的安危,只不過借著這個由頭留她下來而矣。

這一夜是關天養近半個月來睡得最安穩的一個晚上,黑甜一覺直到天亮。醒來後,直感到渾身的疲憊和滿心的恐懼都消失得乾乾淨淨,過去半個月的經歷,也漸漸如雲煙般消散了。

洗漱了畢,換了一套乾淨的衣裳。剛出門來,就見關卿雲也出來了,就笑著招呼道:“關姐姐,早啊……”

“噫,精神不錯嘛!”關天養倩然笑道,“看樣子你昨晚睡得很好了?”

“有你守護著,我要是還睡不好,豈非對不起你得很?”

關卿雲掩嘴一笑,“喲,這嘴可真貧。阿若還夸你實誠,我看你呀,也是滿肚子的花花腸子。”

一提起杜若,關天養越發的樂了,“滿肚的腸子是真的,花花可是半點也沒有。對了,關姐姐,我一會兒要進城買些東西,你陪我一道去麼?”

“我若不跟著你,萬一你被那妖人又擄了去,回頭怎麼向阿若交待?”

關天養笑著點頭,“那可真是謝謝你了。有你在一路,我也就不害怕了!”

慎明做完了早課,兩人一道用過了早餐,就進城去了。

潛江府是三楚行省東南最大的府治,其城垣規模比漢江府都還要大,常住人口約有七十多萬,很是繁華熱鬧。

到了鬼市後,關天養先去通大恒錢莊用晶玉換了十萬兩銀子龍頭現票,然後才開始了他的大採購。

關卿雲見他買的都是闢陰去邪的符籙,不禁問道:“看你這架式,是準備親自去報仇了?”

關天養道:“我還有自知之明。若不是仗著破妖弩的威力奇大,又打了他一個出奇不意,我們哪裡能夠逃得出來?我之所以買這些東西,是怕以後再遇著這樣的事情,也不至於束手無策。”說到這裡,就想到了李道奇,嘆道:“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再遇著李前輩,我身上的好寶貝可都用光了!”

東西買齊後,關天養就說要找個清靜的地方強化幾樣東西,問關卿雲知不知道哪裡好。

關卿雲說城南的慧慈奄不錯,雖離城近,但很是清靜。

關天養對潛江府也不熟悉,只得聽從關卿雲的建義。

令他沒想到的是,慧慈奄雖小,但旁邊的幾處別院都是廟產,著實都不錯。現如今達官貴人們都貓在城裡過冬,很少出來,是以別院也都空置著,關天養就花十兩銀子租下一座院子兩天的使用權。

住進去後,關天養就迫不及待地找出已經選好的六樣法器——竟然都是短梭和飛鏢——全部用【長風符】、【三陽破煞符】和【破甲符】強化了,其中一件品質原本較好的還強化成了凡品的法寶。

看他忙碌完了,關卿雲道:“今兒你既有空,可否幫我也強化一件東西?”

關天養將手一伸,“拿來!”

關卿雲拿出一柄尺許長的小劍,“就是這個!”

關天養接過一看,滿臉的驚奇,“關姐姐,可真看不出來,你這麼溫柔的人,也有打架打得這般狠的時候呢!”

關卿雲翦水似的眸子閃動,“這話可怎麼說?”

關天養道:“這把小劍是'隱劍'的一種,纖細輕巧,來去如風,快若閃電,最適合在對手防不勝防的情況下偷襲。你倒是捨得下本錢,竟摻了半斤的崑崙金進去,再者又是用的【破軍】法陣來祭煉,可見你對它是寄予了極高的厚望,甚至把它當成了你的秘密利器。關姐姐,我說得可對麼?”

關卿雲點頭讚道:“阿若說你粗心,大馬虎,嘿嘿,你能從一件法寶的煉製手法上看出這許多東西,可見你一點都不馬虎!”

關天養搖頭道:“不一樣,不一樣的。”又道:“但你又倍加珍惜它,為了加強它的堅固性,竟然冒險用【玄武】法陣來祭煉。關姐姐,我不得不說,通過這件法寶我看出了你實際上是一個很瘋狂的人!”

關卿雲笑著哼了一聲,對關天養的這番話也不置可否,“廢話那麼多,能不能修復好你就一句話吧!”

關天養當即滿臉的驕傲之色,拍著胸口道:“我敢打包票,普天之下只有我一個人能了!”

關卿雲喜道:“真的麼?那可真是太謝謝你了。回頭我一定在阿若面前好好夸你!”

關天養臉一紅,道:“那個,那個……嗯,但現在不行!”

“可是缺材料?”

“不錯。潛江城鬼市上根本就買不到,得上仙市才行!”

關卿雲這才放下心來,“只要能修復好就行。你開一張單子給我,我照著去買就行!”

關天養道:“別的都還罷了,唯獨二兩崑崙金不能少。還有就是【破軍符】一枚……”一氣說了九種材料,“就這些了,其餘的我這都有!”

“為什麼要用【破軍符】而不用【破軍】法陣呢?”關卿雲可不是對煉器一竅都不通的人,她能夠煉成隱劍,雖說是大部分是靠了運氣,但若沒有本事,光有運氣也是煉不成的。

關天養嘆了口氣,“關姐姐,你既能煉出這樣的法寶,想必在煉器一道上也是有些見識的。豈有不知魚與熊掌不可兼得的道理?你既要它擁有無雙的攻擊,又要它堅不可摧,這豈不是矛盾得很?若按我的法子來做,保證提升兩到三個品階。”

“兩到三個品階?”關卿雲驚詫之極。對她來說,這柄隱劍能修復已經是通天之能了,居然還能提升兩到三個品階,不免對她所掌握的煉器知識形成了強烈的衝擊,一時間竟難以置信。“能嗎?”

關天養不免拉下了臉來,正色道:“若是別人這樣問,我已經請他另尋別家了。”

關卿雲掩上嘴,格格地笑了起來,“哎喲,你可別多心,我沒有質疑你的意思,只是不敢相信!”

“那我就原諒你一回。我的本事若不特別,你又豈會讓我來幫你修復。是不是?別人若稱宗師,那我就是大宗師,超級大宗師……嘿嘿,自吹自擂一回,不介意吧?”

“只要你幫我修復好,我就不介意!”

關天養將胸脯拍得山響,“若是修復不了,你就把我扔到東海裡餵王八……”

關卿雲白了他一眼,“扔東海是我是不敢的,但卻可以在阿若面前說你的壞話!”

關天養抓耳撓腮,顯得有些不自在。

接下來關天養就開始研究短劍的的強化。

劍是鄢奚送的,叫什麼名字他也不知道,用什麼材料煉製的他居然也看不出來。最讓他想不通的是,這明明就是一件凡品法寶,卻有著不亞於仙器的品相,而且還被施加了強力的封印。

他有時候忍不住在想:“難不成這把劍還真是仙器?”可又覺得自己沒得這麼好運氣,平白就得了一把仙器。再者又覺得若真是仙器,鄢奚就會自己帶走,不會送給他了。

在沒有摸明白這把劍的鑄造材質和手法前,他是沒有辦法對它進行強化祭煉的。而要讓它發揮出更大的威力,最好的法子就是解除封印。

奇怪的是,他加這個封印是什麼都看不透。

煉器方面的東西他是一沾手就知道是什麼,而這個封印顯然與煉器無關了。

拿著短劍怔怔地看了半晌之後,又覺得把它老是放在乾坤袋裡,用的時候再取很不方便,若能像其他的法寶那樣,通過祭煉後與心神相通,意念一動,便可到手裡,那就最好不過了。但這又有個前提,那就是它可以祭煉。

想到自己居然也有祭煉不了的法寶,關天養忍不住一聲長嘆。

坐在一旁研究他強化成果的關卿雲見了,問道:“嘆什麼氣呢?”

關天養搖了搖頭,滿臉的苦澀,“你們都有趁手的傢伙,我卻是找來找去都沒有……”

關卿雲道:“你自己不是很會強化麼?費點心思弄一把不就有了?”

“好東西可遇而不可求,若是隨便弄一把什麼來強化,那我就不如用現在這把。”

“你的要求可真多!”

“誰不想手裡用的總是好東西呢?”

話雖這麼說,但關天養還是給自己強化了一柄備用的短梭。

之所以是短梭而不是短劍,是因為乾坤袋裡的上千件法器裡,竟然沒有一把短劍。他試過用長劍,很不順手,短梭雖然沉了些,但長短與短劍差不多,用起來也還就將。

忙完了這些,天色已經黑了下來。

關卿云不需要吃東西,已經去廂房裡靜坐養氣了。關天養正盤算著搞點什麼來填肚皮,就見慎明端著一大碗熱騰騰的麵條走來,叫道:“關施主,吃麵了……”

關天養聞著味道就知道是素面,卻不像普通的素面那樣寡淡,色澤看上去相當的誘人。接過吃了一口,頓時大讚道:“好呀,慎明,沒想到你還有這一手?一碗素面都沒你調理得這麼好吃。都不比奎元閣的大師傅差了!”

慎明嘿嘿地笑道:“關施主覺得好吃就行!”

關天養似乎是餓急了,幾筷子就拔拉得只剩下湯,問道:“還有麼?”

慎明見他愛吃,就說:“那你先吃我那碗,我再去煮!”

關天養擺手道:“不,你吃了再……”下面的話還沒有說出來,就見杜友逢款款走了進來。

“什麼東西吃得這麼香?”杜友逢盯著關天養的碗裡,吃吃地笑道:“面?還是素的?我只當你小子從來只吃大魚大肉呢!”

關天養忙將碗放下,逼著雙手,躬身道:“杜大先生,你好呀……”

杜友逢嗯了一聲,“這才不到一個月,我們又見面了。聽說你最近半個月來遭了不少的罪?”

“遭罪倒沒有,只是飽受驚嚇!”關天養忙讓了座,就讓慎明趕緊去燒水泡茶。

杜友逢哈哈笑了起來,“我只當你膽子比天還大呢,原來也有嚇著的時候?”

關天養道:“那是以前沒有遇著這般恐怖的事!”

杜友逢坐了下來,將袍子下擺一撩,翹了一個舒服的二郎腿,“那你先給我說說,那是個怎樣的人,我怎麼從來都沒聽過?”一副洗耳恭聽的架式。

關卿雲走了出來,躬身見禮,杜友逢也只是點了點頭。

關天養就把遭遇的詳細情況說了,不足之處就讓慎明來補上。慎明只有十二三歲,乍見著杜友逢,不免有些緊張,連話都掄不圓。好在杜友逢對關天養雖刻薄,對他卻很是溫和,一步一步的引導之下,總算把大致情況都搞清楚了。

沉吟了片刻,杜友逢就扭頭看著關卿雲道:“卿雲,你是怎麼看的?”

關卿雲道:“回師叔,弟子很有些不解。普天之下,最擅控制亡的就是化城寺,但這妖人肯定不是化城寺門下。而苗人雖也有馭屍之術,卻沒有這般的邪乎。除此之外,便只有西域的聖母教精於此道。據弟子所知,聖母教只在西域發展,從不踏足中土,怕的就是引起中土修行界的反感,遭到殄滅。如此一來,弟子也搞不清楚這人是什麼來歷,又為什麼要如此殘忍惡毒地煉製屍人!”

杜友逢搖了搖頭,顯是對關卿雲的回答很不滿意,“那你就忘了一千多年前的南疆毒人之變麼?”

關卿雲一愣,“毒人?這與屍人又有什麼關係?”

杜友逢道:“怕是有些關係。小子,你說那蟲子是黑色的,像水蛭,一咬一個洞,血流不止,還痛入骨髓,是麼?”

關天養道:“是!那種痛是我這輩子從來沒有體驗過的,好像,好像在體內點燃了無數的砲仗,一串接一串的爆炸……痛得簡直沒法形容!”

杜友逢又對關卿雲道:“這一條如此重要,你怎地忽略了?”

關卿雲驚得啊了一聲,“師叔是說,這蟲子是鬼蛭麼?”

杜友逢道:“我雖沒有親眼所見,但這東西肯定是鬼蛭無異。而鬼蛭又只在南疆無魂嶺才有,無魂嶺又是千多年前毒人之變的源頭。綜合這些線索看來,那人極有可能是玄皇教的餘孽!”

關卿雲神色不禁大變,“玄皇教不是早被滅了麼,就連他們的典籍私藏都盡數被毀,豈不還有餘孽留下?”

杜友逢嘆道:“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吶。其實這也是我的猜測,至於到底是不是,那隻有等親眼見了才知道!你拿我的信符,去一趟真武山,把這事告知長寧子,看他是什麼態度。”

關卿雲一起手道:“是,弟子這就去!”揖了一禮,走出廳外,駕起遁光就消失不見了。

關天養知道這是通常所說的拜山。

雲夢一帶是真武教的地盤,真武教又是玄武九脈之一。正所謂不看僧面看佛面,為了玄武宮的臉面著想,免得以後落下話柄,還是先把這情況告知真武教為好。若真武教不當一回事,杜友逢再親自出面處置,那也不會被人說是無視玄武宮了。

第二天上午,關卿雲滿臉氣憤地回來了。她說真武教的長寧子給了她一個老大的難堪。

杜友逢笑問道:“他是不是說云夢一帶確有殭屍為患,我們卻誇大其辭,污黑他真武教?”

關卿雲道:“師叔說得不錯,長寧子真是這樣說的。還說我小蓬萊素與玄武一派交好,何必為了揚名做出這般,這般……事來!”

杜友逢嘿嘿地冷笑了起來,“長寧子曾受過馬承風的的指點,從來自視高人一等,拿話給你受也在情理之中。我們招呼已經打到了,事情鬧了出來,真武教自然沒臉,玄武宮方面也拿不出話來說了!走吧,去會會這位自稱聖尊的高人到底是何方神聖!”

右手牽起關天養,左手牽起慎明,禦起風來,朝著五梁山而去。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1 19:01
【一百九十三、大戰聖尊】
五梁山之所以得了此名,是因遠看去渾似五梁冠。此山位於雲夢和沅江二府的交界處,周圍都是綿延的山脈。五梁山既不高峻,又不秀麗,從堪輿的角度來看,更非寶地,自然就引不起人的關注。

從潛江城到五梁山有七百餘里。若是騎馬,就算用上【生生訣】,少說也有五個時辰左右才能趕得到。而杜友逢帶著關天養和慎明御風飛行,三個多時辰五梁山就在望了。

關天養曾聽杜若說過,普通人不經修煉,不通靈氣,身體有若泰山之重,便是神仙也無法帶著飛行。短短的一月之內,關天養先是被玄武宮的梁師曾帶著飛了回烏蓬山,現在又被杜友逢帶著從潛江城御風飛到了五梁山,前者不過百十餘里,後者卻有七百餘里之遙。姑且不去討論距離的遠近,難不成二人的修為已經超越仙聖,達到了神鬼不測之境?

關天養一路上都在想著這個問題,非但沒能想明白,反而還把自己給整糊塗了。但他唯一堅信不疑的是:不論是梁師曾還是杜友逢,修為都還不曾達到仙聖之境,這其中必有使巧之處。

他是很想問杜友逢是如何使巧的,但又知道這位杜大先生待自己雖然還算不錯,但態度未免有些不夠和氣,萬一自己問出來,被他認為有小瞧的意思,豈非糟糕得緊?所以,他寧願滿心都是漿糊,也不願冒險去觸這個霉頭。

到了五樑上空,關天養辨明了地形,指著山腰南側的一處小平台道:“應該是那裡了!”

杜友逢嗯了一聲,朝著平台降落了下去。

站在平台上,只見崖壁青青,哪裡有什麼洞口?

關天養大奇道:“噫,洞口呢?”

慎明也道:“對呀,應該是這裡。關施主快看,那棵樹就是被火燒了的……”關天養側頭看去,見平台側的古松分明有火燎過的痕跡,越發證實了是這裡沒錯。可為什麼洞口就不見了呢?

杜友逢不動聲色地走上前去,起手道:“東海杜友逢,攜弟子晚輩前來拜會,望乞一見!”

沒有人應聲。

杜友逢再喊了一遍。

關天養卻道:“他能聽得見麼?”

關卿雲道:“能的。就是不知道他願不願見!”

杜友逢還不死心,又喊了第三遍。

終於,嗞的一聲輕響,黑光閃過,露出洞門來,聖尊從洞中飄飛出來,怒道:“我管你是東海的還是西海的,這裡誰都不歡迎……噫,是你們!”目光落在關天養和慎明身上,說不出的憤恨。

杜友逢微微一抬手,昂然視著聖尊,“不敢請教道友尊姓台諱,在下杜友逢有禮了!”

“杜友逢?哼,飛龍子和騎龍子是你什麼人?”

“是在下師兄!”聖尊一口叫出了飛龍子和騎龍子的名號,杜友逢也頗有些意外,心下不免慎重了起來。

“哦?”聖尊明顯吃了一驚,“如此說來,你就是觀月真人的弟子了?”

“正是。”杜友逢從聖尊的話中就判斷出他有多年未曾在世上行走了,要不然豈有不知道自己名號的道理?'東海雙璧'的飛龍子和騎龍子名震修行界已是兩百年前的事了,這兩百年來,他們潛心修行,參研天道,很少過問世事。小蓬萊上下事務幾乎都由他一手打理,雖只有長老之名,行的卻是掌門之事。“不敢動問,道友可是玄皇座下?”

聖尊嘿嘿地陰笑起來,“什麼玄皇座下,本座沒聽過。”大袖一拂,一道黑霧卷向杜友逢。

杜友逢卻是動也不動,黑煙襲到身前一丈處,就被一道淡淡的青光攔了下來,化解於無形了。他似乎渾不在意聖尊發起的攻擊,繼續道:“在下聽這兩位小友說,道友在山中煉製屍人,不知可有其事!”

聖尊怒喝道:“幹你何事!”

“天下人管天下事。道友悖行不法,傷天害理,在下自然管得!”

“狂妄!”聖尊大怒之下的一聲厲吼,頓時讓關天養覺得煩惡之極,哇的一聲吐了出來。反面慎明,卻是卻只是面露驚詫之色,卻沒有半點的不適。關卿雲也只是皺了下眉頭,眼裡盡是厭惡之色。

大吼之後,一連串的黑球飛向了杜友逢。

杜友逢屈指連彈,一道接一道針細的青光飛射而出,每一道青光刺破一顆黑球,黑球一旦被刺破,就會散出一股灰色的煙霧。關天養隱約看到了許多虛幻的身影正慘叫著四處躲藏。

慎明滿臉的不忍,質問道:“你為何要將他們拘禁起來?他們原可以超生的,都是你害得他們成了遊魂野鬼!”

聖尊見杜友逢輕而易舉地破了他的奪魂球,又氣又怒,叫道:“好,很好。”又對慎明道:“小和尚,化城寺的本事沒學到,口氣倒是不小!”抬手一指,一道黑光射向了慎明。

慎明哪裡曉得躲了?

還是關卿雲見機得快,抬手拍出一記【融雪掌】,接下了黑光。嗞的一聲,極陽的【融雪掌】竟然沒能完全融掉黑光,殘存的一縷繼續射向慎明。

關卿雲吃了一驚,搶上前去攔在慎明身前,出指點向了黑光。

這一指名叫【破陰指】,與【融雪掌】的範圍攻擊不一樣,它是從一個點上破開陰氣,具有極強的針對性。

這邊關卿雲化解了聖尊對慎明的攻擊,那邊杜友逢也發起了對聖尊的攻擊。

關天養見過杜若出手,飄然翩飛,有若翠綠的蝴蝶,每一招一式都體現出了少女的曼妙,看著極是賞心悅目。剛才關卿雲出手接下聖尊攻向慎明的一招,體態柔美,有若春風楊柳,一樣的極具美感。杜友逢是他見過的修為最高的修行者之一,動起手來是怎樣一番光景著實令他好生期待,心下甚至忍不住在想:“小蓬萊的招式是不是都這般優美好感,他出手又是怎樣的一番光景呢?”

只沒想到的是,杜友逢看上去俊美如玉,氣質清雅,好似一心悠遊於山野的貴介公子,不想一旦動起手來,卻是風雷赫赫。其迅捷,快若閃電,令人目不遐接;其沉雄,有若雷動山搖,令人心旌震撼。

關天養看在眼裡,驚在心裡,嘴巴張得老大,彷彿在驚嘆:“這是怎麼回事?”甚至於在懷疑杜友逢用的是不是小蓬萊的招式。但見他手上閃爍著淡淡的青光,時而【融雪掌】,時而【破陰指】,時而又是他認不出來的招式,堂堂正正地與聖尊鬥了個不分軒輊。

關卿雲將關天養和慎明護在身後,目不轉睛地盯著,彷彿生怕錯過了每一招、每一個變化似的。

在關天養看來,不論是杜友逢還是聖尊,打鬥技巧也都算不得高明,每每他認為杜友逢可以一招制敵時,卻總是在剎那間錯過了,急得他連嘆可惜。

關卿雲見他時喜時憂,神情時而著急,時而振奮,就問道:“你怎麼了?”

關天養卻不知道該怎麼表述才好。若是直說,怕是會遭到譏笑,畢竟他也深知自己的這點修為和見識,與聖尊和杜友逢相比簡直就是天上地下的區別;但又看出他們的技巧實實在在的有問題,不說又憋得難受。見關卿雲問,他臉反倒一紅,連連擺頭,“沒,沒什麼……”差一點就忍不住順口說了出來。但又知道打鬥之際瞬息萬變的道理,話還沒出口,又已是另一番光景,那還不如不說來得好。

大約鬥了一百餘招,聖尊突地大吼一聲,一股黑氣平地湧起,就見十數名身披重甲,手執刀盾的屍衛衝了出來,將杜友逢圍在垓心。

關天養噫了一聲,“杜大先生,他們身上的甲胄都是經過祭煉的,你要小心呀!”

杜友逢嘿嘿地道:“放心吧,這點小把戲還難不住我!”見屍衛每三個一組,攻守兼備地撲了上來,杜友逢揮手一灑,銀光閃過,砰砰之聲連響,搶在最前頭的屍衛的頭顱像爛西瓜般炸了開來,腐臭之氣隨之瀰漫開來,中人欲嘔。

關卿雲早分了【上清化毒丹】讓關天養和慎明含在嘴裡,腐毒雖臭,卻也熏不著他們。

屍衛的腦袋雖然爆了,可並沒有因此而倒下,反而更加狂暴地揮起刀盾,亂砍亂殺。

杜友逢顯是有些意外,噫了一聲,笑道:“看不出來,比當年的無魂嶺毒人又多了些名堂呀!”

聖尊格格地怪笑道:“這才不過是開胃的小菜……”手臂又一揮,黑氣湧動,又是十多名屍衛圍了上來。

關天養見狀,大叫道:“杜大先生,光爆頭不夠,還得把它們的脊椎骨都剔除了才行!”

聖尊怒道:“好小子,要你多嘴!”隔空朝關天養抓了過來。

關卿雲冷哼一聲,一記【破陰指】點出,竟沒能將黑氣擊退,反而震得自己身子微微一晃,差點退了一步。見黑氣逼到近前,嬌喝一聲,【融雪掌】應手拍出。黑氣和青光抵在一起,彼此消融,嗞嗞作響。

關天養心知自己是幫不上忙的,就拉著慎明退得更遠些。

杜友逢得了關天養的指點,奮起神威,先是以銀光射爆屍衛的頭顱,再縱起身法,恍若鬼魅般在屍衛間穿梭,每一記【融雪掌】拍出,便聽得砰砰之聲連響,然後就有一名屍衛倒下。

聖尊見狀,越發的驚怒,猙獰地道:“我跟你們沒完……”手臂揮起,結成印訣,嗷的一聲大吼,一頭屍熊和十數只屍狼衝了出來,呲牙咧嘴地撲向杜友逢。

杜友逢怒不可遏,“好你個匹夫,禍害人也就罷了,連畜牲都不放過……”縱起身來,一記【旭日東昇】,照著屍熊的頭頂拍了下去。

乍然之間,赤金色光華大盛,當真有如旭日初升,金霞萬道。聖尊顯是見不得強光,悶哼一聲,豎起手臂擋在面前。那些屍熊和屍狼們都像著了火一般,身上冒出了騰騰的黑煙,一個個慘叫著、掙扎著倒在了地上,不過片刻功夫就化成了一堆焦炭。

關天養見此陣勢,不禁駭然,暗道:“果然是杜大先生,這一招的威力當真是大得很吶……”

不過片刻間,聖尊精心煉製出來的屍衛和屍獸都被杜友逢一股腦地殺得乾乾淨淨,他是又氣又恨,道:“姓杜的,這筆賬我記下了……”

杜友逢道:“想跑麼?可沒那麼容易!”祭起法寶,朝著聖尊攻了上去。

小蓬萊的心法是純陽的,而聖尊是玄陰之體,最是忌憚極陽之力,見飛來的短刺閃爍著赤紅的光芒,心知被碰上一下怕就得元氣大傷,忙也祭起一件法寶,迎了上去。

看著聖尊祭起的竟然是一面黃燦燦的金盾,關天養不免噫了一聲,心說:“他怎麼用起了這樣的法寶?”

關天養卻不知,聖尊就怕有一天遭遇的對手用的都是克制陰邪一類的法寶,所以特地煉了一面這非玄陰屬性的金盾。元陽之力並不能克制金屬性的法寶,兩者斗在一起,砰砰作響,激起了一道又一道的光華,煞是好看。

聖尊顯是對關天養和慎明恨極,堪堪將杜友逢的法寶纏住,就祭起一面深黑色的旗幡,望空擲去。

關天養正疑惑他要幹什麼,就見天色陡地暗了下來。霎時之間,陰風驟起,寒徹骨髓,鬼哭魂號,令人聳然驚懼。

關卿雲搶到他們身邊,祭起一柄青綠色的傘來,傘上散發出瑩瑩青光將他們護定。

關天養望著四周,只見黑霧翻湧,陰風勁吹,鬼哭之聲有如江潮般一浪高過一浪地襲來,教人心下好不煩惡。最讓關天養驚異的是,關卿雲祭起的傘竟然輕微地震動了起來,噼噼叭叭之聲不絕於耳,好似有冰雹落在傘上一般。這情形分明是法寶不堪重壓,將要崩潰的前兆。

關卿雲身為小蓬萊首徒,自然有一番驚人的藝業。別看她是女子,又生得嬌弱,就拿她當花瓶架子,中看不中用,那可是大謬了。

見傘震動得越來越厲害,關卿雲掐動印訣,念起咒語,大喝一起:“起!”就見傘上的青光陡地大盛,不但將黑霧陰風都逼退了開去,方圓數十丈都罩在其中。青光的邊緣鬼影重重,卻都不敢前進一步。噼噼叭叭的轟響聲這才消失了。

關天養度這陣勢,就猜出聖尊剛才祭起的該是萬鬼幡一類的邪寶。幸得小蓬萊修行的功法和煉製的法寶都是元陽屬性的,不然局面就該兇危萬分了。

正所謂一物降一物,鹵水點豆腐。也該活聖尊倒霉,要不然怎會先是被關天養的兩記破陰弩給轟的,然後又遭遇了杜友逢叔侄呢?

杜友逢祭起的短刺乃是聖器三階的法寶,而聖尊所用的金盾不過靈品六階,如何敵得過?十幾個回合拼下來,金盾已被短刺戳出了數個深淺不一的洞一,幽藍的光芒也是大黯。再鬥下去,要不得十個回合,這面辛苦煉製出來的金盾怕就得毀在了杜友逢手裡。

聖尊何等人也?如何看不出照這樣下去自己非但是討不到半分便宜,甚至還有可能把命也喪在杜友逢手裡,也更加堅定了開溜的決心。見杜友逢掐指默算,心下不由一跳,暗叫一聲糟糕,念起咒語,就要將萬鬼幡收將回來。

不想他快,杜友逢更快。

只見杜友逢望天一指,一道青色光華好似流星般從指尖飛而出,直射向了高空。

砰的一聲,好像引爆了一枚旗花火砲,炸得漫天都是青映映的光華,煞是絢麗耀眼。

聖尊慘叫一聲,“姓杜的,我跟你沒完……”話聲才落,嘴裡就響起了一連串古怪的咒語。杜友逢叫了一聲:“不好!”就衝回到關天養和慎明身邊,拉著他們縱身飛了起來。

青光破了萬鬼幡,霎時間陽光重回大地,黑霧和陰風盡去,惡鬼陰魂也都消失得無影無踪了。

關天養舉目望去,只見一張黑色的旗幡破布般隨風飄落了下來,心下卻很是好奇,想看看聖尊的萬鬼幡到底是怎樣煉製而成的。

杜友逢剛拉著他們縱身飛上半空,地上就燃起了熊熊的黑色火焰。這火焰也怪異得很,非但讓人感覺不到半分的灼熱,反而烤得人渾身發寒。

關天養卻沒有認出來這黑色火焰叫地獄火,專燒三魂七魄,若不是杜友逢見機得快,將他們拉了起來,怕是已出了事故。

杜友逢護著了關天養和慎明,關卿雲嬌叱一聲,祭起三陽一煞劍,朝著聖尊攻了上去。

砰的一聲,聖尊的身影被三陽一煞劍刺中,炸裂了開來,燒成了一堆飛灰。熊熊的地獄之火也漸漸為之熄滅。

關卿雲飛身過去看了地上的灰燼,恨恨地哼了一聲,“師叔,那妖人跑了……”

杜友逢道:“他根本就不曾打算與我們硬拼。要不然以他的修為,五梁山一帶怕是都得被地獄火焚盡!”

關卿雲運起天目,卻是看不到聖尊的踪跡,心下盡是不解,“怎麼連動靜都沒有就跑了?”

杜友逢落下身來,拈起一撮灰燼細看了看,“他是先發動了地獄火,然後再祭起了替身木偶,趁著我們躲避之際逃掉的。應對的這般從容,看來是早有準備!”

關天養聽說聖尊跑了,哪裡還呆得住?“那咱們快去救人!”搶先就往洞裡衝去。

卻不想杜友逢叫道:“別去!”探手一抓,生生將他給拽了回來。關天養正要問怎麼回事,就听得一陣轟轟隆隆的悶響從地底傳來,所站之處也晃動了起來,頃時之間就教人站立不穩了。

杜友逢何等迅速,將他和慎明挾在腋下,縱身飛上半空。關天養扭頭下看,見五梁山搖晃不止,煙塵瀰漫,鳥雀驚飛,走獸倉皇,片刻功夫,三百餘丈高的山峰竟然塌了一截下去。

杜友逢搖頭嘆道:“這妖人,可真夠狠毒的!”

關天養突然想哭了。

他不為五梁山毀了,而為救不出駱王氏和她的寶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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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九十四、東行】
那夜初遇駱王氏,見她拼死也要護著自己的兒子,那份勇敢,那份堅定,那份溫柔和慈愛,徹底將他的心融化了。漸漸的,他心裡那個模糊的形象漸漸清晰起來,那就是從來不曾見過面的母親的形象,不知不覺間,那個想像了十五年的形象就與駱王氏重合了。

之所以不計較回報地搭救駱王氏,也不是他心地良善,而是不想讓那一份母愛就此成為絕響。他覺得,駱王氏該比這世上絕大多數人都有資格活得更好。

那天聖尊安排他進那間密室接受挑戰,雖然時至今日他也不曾想透聖尊要挑戰他的什麼,在他看到駱王氏也被聖尊抓了來煉成了屍人後,那份美好的念想瞬即破碎,就好比他的母親遭到這般對待,當即就瘋狂了。

原本指望著杜友逢來了就能殺了聖尊,救出駱王氏,卻沒想到聖尊沒能殺死,駱王氏也埋在了五梁山中,這教他情何以堪?

關卿雲見他眼眶突地紅了,關切地問:“怎麼了?是因為沒能殺了那妖人而難過麼?”

關天養搖頭,慘然道:“不是……”

“那又怎麼了?”

“沒,沒什麼!”關天養並不是一個開朗的人,他又如何肯敞開心扉,說出心底最隱秘的痛苦呢?只是強忍著淚水,搖頭說沒什麼。

杜友逢看著眼前的慘景,好半晌才搖頭感慨,“這妖人法力不淺,若不是先挨了你兩下破妖弩,我還得有一番苦戰。看這架式,他分明不止這一個巢穴。也不知接下來又會去禍害哪裡!”言下很是憂忡,並深為自己沒能翦除聖尊而遺憾。

關天養咬牙切齒,滿臉的恨毒,“如此喪盡天良,滅絕人性的妖人,總有一天會被除掉的!”

杜友逢似對關天養的話很不以為然,但也沒有駁斥,只是嗯了一聲,“走吧,先送你們回沅江府再說!”

進了沅江府城,關天養見店鋪關門歇業,街上行人罕見,很是有些納悶。好不容易瞧見一名神色倉皇的行人,關天養趕忙叫住,起手問道:“大叔,大白天的,店鋪怎麼都關門了?”

那人哪裡有心和他多說?見關天養一行人多,自己不說清楚怕是跑不掉,就叫道:“哎喲,敢情剛才發生的地震你們都沒有感覺到?都說這是大災來臨的前兆,也有人說是有妖孽,還說九夏城就是這麼給毀了的……”話才說到一半,渾似屁股後面有鬼攆來了,翻地甩開關天養,顛顛地跑了。

關天養這才明白過來,敢情是先前五梁山塌陷引發的地震,讓沅江的百姓陷入了恐慌之中,心下不由一陣默然,暗道:“為什麼修行者惹禍,受害的總是普通百姓?二狗子曾經常說,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這些修行者大雖算不得聖人,本事卻大得很,不思保民為民,反倒總是害民。這是為什麼呢?”

杜友逢見此情狀,就知道沅江府不可久留,就吩咐道:“卿雲,你將他們先護送去潛江府,然後再去千陽山。我得去看看這妖人到底逃去了何處!”

關卿雲躬身應道:“是,師叔!”

杜友逢又看著心事重重的關天養,“小子,別的我也不多說,還是那句話,加緊勤修苦練吧,只要本領強了,什麼問題不能解決?你怨修行者不顧世人死活,恣意妄為,那你就該振作起來,阻止他們!”

關天養深知杜友逢並不像其他的修行者那樣的一心只求仙果,求自己的長生,全不顧世人死活,心下很是欽佩,“杜大先生,我真的想不明白,修行者本來都是普通人,為什麼一成了修行者之後,就變得,變得這般難以理喻了?”

“人性這東西,怎麼說得清?總該不過兩個字!”

“哪兩個字?”

“自私!”杜友逢輕輕地咬出這兩個字來,“若不自私,又怎會拋家棄室去修行呢?”

“若要人不自私,那怎麼可能?”關天養喟然而歎,已是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那就對了。所以你也不要指望這個世界有多美好。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那你也得有刀,有助人的本領才行。要不然就不是助人,是害人,害己。先要做好自己的本分,然後再求扶危濟困。懂麼?”

關天養聽著這語氣,極像是乾坤庭的教義,不由一怔,問道:“杜大先生,你也加入了乾坤庭麼?”

杜友逢道:“自然。我知道陰字堂拒絕了你的加入,卻也想不明白這是為什麼。當時我還擔心你因此灰心喪氣了呢。”

關天養嘿嘿一笑,滿臉的傲色之色,“天下這般大,乾坤庭不要我,難不成我就自暴自棄了?”

“你能這樣想就對了。去吧,受人之託,忠人之事。把小和尚送回山後,你也該靜下來,好好地提升一下本事。你也一天大似一天,若因俗事羈絆,也這麼拖延下去……”說到這裡就打住了,輕輕地拍了拍關天養的肩膀,“遭遇了這麼多事,你也該明白要在這個世界生存下去,什麼才是最重要的!”

關天養重重地點著頭,“是,我明白。現在我算是徹徹底底地明白了。”

“明白就好!明白就好呀!”說完,杜友逢就駕起遁光去了。

關卿雲見天色將晚,就問道:“你們是連夜趕路去潛江府呢,還是在沅江府留宿一夜再走?”

關天養看了慎明一眼,問道:“慎明,你說呢?”

經歷了這許多事情,慎明似乎也成熟了不少,至少不再像以前那樣遇著點狀況就嚇得六神無主,倉皇無度了。他想了想,“我們還是連夜趕路吧。萬一那妖人沒有逃遠,就在左近呢?我們是沒有能力與他爭鬥的,這樣一來,豈不就成了關施主的累贅?”他口中的關施主是關卿雲,而非關天養。

“好,早離了這事非之地早安心!”關天養也是這個主意,他擔心的是連夜趕路會讓慎明的身體吃不消。見慎明說出了自己的意見,他也很是高興,暗讚這小和尚不再廢材了。

沅江城雖然家家關門閉戶,但牲口市場卻是關不了的,而且生意還火爆得不行。看這行勢,顯然都是買牲口外出避難的。

原來兩匹普通的三河馬只要百十兩銀子一匹,現在漲到了三百兩,商家還是惜售。除非看你實在順眼得很,這才肯賣。

關天養懶得跟商家講價說好話,直接扔了一千兩銀票,要商家給配了兩副鞍上,和慎明騎上就走。

到潛江府的時候差不多都快子時了,關天養見慎明的精神頭還可以,就道:“慎明,要不我們連夜趕一陣子,到沙河口再歇息,如何?”

慎明喘了口氣,沒有叫苦叫累,也沒有問沙河口還有多遠,“好,聽你的!”一夾馬腹,反而搶在關天養之前衝了出去。

關天養卻是深知,若不是有關卿雲的【生生訣】,慎明是無論如何堅持不到現在的。他正準備追上去,關卿雲的聲音就響了起來:“關兄弟,這一路東去,想來也沒什麼危險了,你們盡可放心的去吧!”

關天養望著天空,也看不到關卿雲身在何處,“關姐姐,多謝你的護衛。下回相見,我再向你道謝!”

關卿雲笑道:“謝什麼?不必了。這一路你也要多保重,遇事萬不可莽撞。明白麼?”

“是,我明白的!”

“那好,你去吧。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儘管看不到關卿雲在何處,關天養還是抱拳一禮,然後才打馬衝了出去。

天快亮的時候,兩人趕到了沙河口。

關天養雖也是第一回來這裡,但卻曉得沙河口有個大碼頭,是南來北往的中轉站。潛江是大江的支流,發源於潛江府境內的潛山,蜿蜒一千六百餘里,往北經由鄂州府匯入大江,往南經由潛水河匯入小龍江。沙河口位於潛江之畔,交通便利得很。

潛江府治原來就在沙河口,後來因為總被大水淹城,這才遷到了現在的潛江城。潛江城到沙河口有水路相通,不過半日行程。陸路卻是山高路陡,若遇上天氣不好,三五日也未必走得到。關天養和慎明夜半經過潛江城,自然不可能又換馬僱船,再者人和馬都被關卿雲加持了生生訣,走陸路無疑就更方便了。

到了沙河口碼頭後,關天養找到已經忙碌起來的船行,說要雇船。

伙計看他只是個少年,不耐煩地擺著手,“去,去,讓你家大人來說!”

關天養有些好笑,在外奔波這麼幾年了,還是頭一回有人拿自己當孩子看,便道:“怎麼,怕我給不起錢?”扔了一兩的碎銀子進去,“有能去江東行省的船麼?我要雇一艘!”

伙計一見了銀子,眼睛頓時就亮了。翻了翻冊子,“有,有。現在客還沒有滿,要兩天后才啟航……”關天養擺手道:“不,不,我是要雇一艘,不是搭船!”

伙計再次打量著他,滿臉的不相信,“你一個人僱一艘?這可不便宜呀!”

“我當然知道不便宜。你只說有沒有吧!”

伙計道:“當然有。喏,看著了嗎?就那一艘,叫順德號,中型的客貨兩用船,一天一百兩銀子的租金,先交五百兩押金,到船後再付剩下的。另外,我們櫃上還得繳二百兩銀子的佣金。你僱麼?”

關天養取出七百兩銀票拍到櫃上,“好,我雇了!告訴他們,早飯後就出發!”

伙計一見了銀子,笑得比還沒有升起來的太陽都燦爛,“喲,原來客官是位大主顧。好,您稍等……”開具好了票據後,就道:“我這就叫人去安排,早飯後見票登船!”

“你看著辦好就是!”關天養扔下這句話,就拉著慎明去吃早飯了。

飯後,關天養和慎明又去城裡買了些必備的用品,這才去碼頭。

船已經準備好了。關天養給船主看了船行開具的票據,船主一改剛才的冷面,笑得一臉稀爛,又是打躬,又是作揖,還叫船上伙計都來見過老闆——他似乎吃準了關天養是有錢人家的公子哥,只要侍候好了,除了船錢外,肯定還能得到一筆不菲的賞錢。所以在接到船行的知會後,就立即收拾起來,還特別給伙計訓了話。

關天養見船上里里外外都打掃得乾乾淨淨,滿意地點了點頭,“時辰到了嗎?”水上混飯吃的人都很講究,出船進港都是要看時辰的,錯了時辰就會衝了水神,大不吉的。

船主連連點頭道:“正好,正好。已經拜過龍王爺了……”將關天養和慎明讓進了艙中,就大喊道:“起錨嘞……”滿船的伙計立即就位,一齊吆喝道:“起錨嘞……”就唱起了船工們特有的號子,鏗鏘有力,朗朗上口,極具韻味。慎明聽不明白他們唱的什麼,就問道:“關施主,他們唱的是什麼?”

關天養搖頭道:“怕是連他們自己也不知道……以後別老叫關施主,好不好?”

慎明一愣,“為,為什麼​​?”他以為自己又做錯了什麼,惹得關天養不高興了,“那,那我該叫什麼?”

關天養道:“我又沒施捨你什麼,你卻老叫我施主,豈非有問題得很?”

慎明愣愣地看著關天養,顯是不認同關天養的觀點,卻也沒有明著反對。

“要不,你叫我關大哥吧?反正我也比你大。”

慎明頓時笑了,猛地點頭道:“好,關大哥……”顯得特別的振奮,臉膛在初升朝陽的映射之下,紅通通的。

關天養一把搭住慎明的肩膀,“咱們一起出生入死過了,也算得上兄弟,你說是不?”

慎明啊了一聲,摸著光頭道:“這個,這個,可我是和尚……”

關天養哈哈笑了起來,“你師父不是常說,和尚也是人麼?”

慎明連連點頭,“關大哥說是,那就是了!”

按關天養的意思,船溯潛江北上,入大江之後再向東。這樣走雖然要多花些時日,但若是水況好,又刮起了北風,或許還能提前幾天到達。

這種客貨兩用的中型船吃水較深,航速中等,比較能適應大江的複雜水況。

大江從起源到入海有幾萬里長,每一段的水況各不盡同,小舟的速度固然快,但只能在某一段水域航行,若要通行全程,那是不可能的。

站在甲板上,見離沙河口越來越遠,關天養情不自禁地籲了口氣。扭頭看著籠罩在朦朦薄霧中的大江,禁不住暗道:“但願此行能夠平安抵達江東,若再出什麼事故,我可是經不起折騰了……”想到杜友逢說的,要他把慎明送回九華山後,就靜下來,好好地提升自己的本事,心下頓時湧起一股子強烈的渴望。

這幾個月來,各種的混亂和艱險一波接著一波,幾乎難有間隙,每次雖然都有驚無險,但經歷得多了,不免也折騰他身心俱疲。當目光落在從船頭掠過的水鳥身上時,他心弦一顫,就想到曾經與蘇少白、陳朔和四丫一起經歷過無數的自由自在的歲月,想著想著,眼眶就禁不住濕潤了,心下暗道:“若是一切都沒有變……宋大叔沒有死,九夏城還完好,沒有靈泉山的異寶出世,我也不是知真齋的老闆,那該有多好?”

可惜,時光不可能倒轉,一切都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這一路上,關天養總擔心會再遇上什麼不測的事故,比如水妖,比如水賊,比如……每天都神經都崩得緊緊的,提防著這,提防著那。

十八天后,船順利地抵達了江東行省的九陽府碼頭。關天養連帶賞錢,付了兩千兩銀票,在船主和伙計們的恭送之下,離船登岸。好在馬匹都沒有賣,要不然又得在九陽府另行置購。

九陽府距離九華山尚有一千五百餘里,但相比起走過的幾千里來說,這已經算是近在眼前了。

上岸後,見天色還不及午,關天養就道:“慎明,咱們在船上委屈了半個多月。也養得精氣充足,要不就趁熱打鐵,一口氣趕到九華山算了。你說呢?”

慎明一聽說九華山已經近在眼前了,也很是興奮,“好,就听關大哥的!”

關天養給了他一道【神行符】叫貼好,猛地一夾馬腹,高聲吆喝道:“走嘞……”也不入九陽府城,直接取官道望東南方的池州府而去。

第二天中午,兩人終於到了九華山腳下。

望著巍巍的山峰,關天養忍不住攏嘴大喊:“九華山,我來囉……”漫山的回音,經久不絕。

慎明昨天上岸後都還很興奮,現在卻又神情怏怏,一言不發起來。關天養問:“慎明,你又怎麼了?馬上就要到地頭了,你不高興?”

慎明搖了搖頭,依舊不說話。

關天養更加的不解,“這裡就是你師父的師門了,也相當於你的家,回家了你還不高興麼?”

“不,我的家在靈泉山地藏廟!”慎明是一個很執著的人,儘管他事事都隨關天養的處置,從不發表異見,但在這事上,任誰也說不動他。

關天養哈的一聲笑道:“你說那座小廟呀?!”

慎明見關天養看不起地藏廟,怒火陡地騰了起來,“廟不在小……”本想爭辯兩句,才想到自己犯了嗔戒,忙合什念起了佛來。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1 19:02
【一百九十五、化城寺】
關天養見慎明這架式,就以為他要跟自己扯架,連連擺起手來,“行,行,別跟我辯道理。總之呀,了然大師要你來這裡,那是必然有他的理由。你還小,有些事情不明白。將來長大了自然就清楚!”

“關大哥,你這話聽著怎麼怪怪的?你也不過比我大兩三歲,說得自己好像比我大二三十歲似的!”小和尚到底是犯了意氣,話里間不免也帶起了軟刺。

“大一天也是大,懂麼?再說,你長這麼大,經歷的事情加起來,有我一年的多麼?”

關天養的得意又一次刺激了慎明,他情不自禁地翻了個白眼,“師父又不讓我到處走,我有什麼辦法?”

關天養也沒注意到自己的言行引起了慎明的不快,而是斂去了笑容,鄭重地道:“別拿你師父說事,這些東西已經是改變不了的。好了,我也不跟你爭了。到了大輪迴寺後,你要好好地學習,別辜負了你師父對你的一番厚望,知道嗎?”

慎明低垂著頭,黯然地應道:“我知道!”

“知道就好。”

關天養也是頭一回來九華山,並不知道大輪迴寺在哪,見迎面走來一名身著獵裝的山民,就起手一禮,“大叔,問你個事!”

山民站在旁邊,合什道:“不知小哥要問什麼?”

關天養見他合什起禮,也合什而問:“大叔,你可知道大輪迴寺在哪嗎?”

山民道:“大輪迴寺呀,在芙蓉峰那邊……”詳細地指明了道路,還問上一句:“小哥記住了麼?”關天養見他這般熱情,連聲道謝,說記住了。山民又朝他們合什一禮,這才去了。

關天養深為納罕,“難不成他是居士麼?怎麼老是合什起禮?”

慎明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一路走過來,關天養總算看出了點名堂,山民們見面問好,離別道別,都會合什起禮,和尚所用的合什禮反倒在了這一方的風俗了。

九華山乃地藏王菩薩道場,有名的佛國,山民崇奉佛禮,那也在情理之中。

到了芙蓉峰下時,日頭都已經偏西了。關天養怕走錯了路,又叫住一個人問了,那人指著山下道:“喏,就在那裡了……”

關天養目測了一下,估計還有十幾里的路程,合什道了聲謝,就又和慎明翻身上馬而行。

沿溪而行,山道通幽,雖已是寒冬,卻是如春般溫暖。道旁時有鮮花盛開,香氣淡雅,蜂蝶往來其間,看得人神悅氣爽。

剛拐過一道彎來,眼前豁然開朗,一塊塊收割後的水田如明鏡一般,在藍天碧雲之下,反射著純淨的光芒。青山之間,民居錯落,雞犬相聞,行人往來,恍若世外桃源一般的恬靜。不單關天養看得呆了,慎明也驚呼道:“這里便是大輪迴寺麼?”一山民扛著鋤頭從他們身邊走過,笑答道:“找大輪迴寺麼?鎮子西頭便是!”

兩人似乎怕攪擾了這一片佛國淨土,都下了馬來,緩步而行。

相比起外面的世界,這裡的一切似乎並沒有什麼不同,但就是給人一種什麼都是新的,彷彿才用最純淨的聖水清洗過一般,只看上一眼,就將人心底的塵俗也都沖洗掉了。

疲憊沒了,煩惱沒有了,什麼都忘了,只有滿心的歡喜。

見著這兩個陌生人,山民們總會合什起手。

走著走著,就到了一處廟宇之前,關天養抬頭看去,見廟宇正門上寫著'化城寺'三字,頓時大吃了一驚。

名震修行界的化城寺就在這裡麼?

那大輪迴寺呢?

慎明也是愣住了。他似乎並不是驚詫大輪迴寺怎麼成了化城寺,而是這裡的一切竟然都那麼的熟悉,彷彿自己打從小就生活在這裡,只不過去外面遊歷了一圈回來似的。

守在門前的知客僧人見他們兩人都愣愣地望著大門,就上前合什起手道:“二位,可有什麼需要小僧幫忙的麼?”

關天養啊了一聲,問道:“小師傅,這裡到底是化城寺還是大輪迴寺?”

知客僧道:“化城寺即是大輪迴寺,大輪迴寺即是化城寺。施主想必是遠來的客人吧?”

關天養點頭道:“不錯,我是受人之託來拜見大輪迴寺的住持方丈淨空大和尚的!”

知客僧道:“原來是這樣。方丈大師正在講經,二位怕是要等上一會兒了。裡面請!”

到迎客齋中落坐後,知客僧交待了接待的僧人幾句就去了。片刻後,有僧人奉來香茶,說:“二位稍坐,等方丈講完經後,我等便去通禀!”關天養連說不著急。

約等了半個時辰,一名小和尚走了進來,起手道:“二位遠客,方丈有請!”

關天養拉起慎明,隨著小和尚一路走到方丈室外,小和尚禀道:“師父,客人來了!”

一個慈和的聲音傳了出來,“有請!”

小和尚伸手一肅,“二位裡面請!”就去倒茶了。

關天養和慎明進了方丈室後,見書案後坐著一個方面大耳的中年和尚,正在翻看賬本,不由得一怔,顯是這一幕與所想像的差別太遠了些。

大和尚見關天養和慎明都不說話,忙合上賬本,微笑道:“不好意思,貧僧失禮了。二位遠客請坐!不知二位從何處來,有何事要見貧僧?”

關天養道:“大和尚,冒昧地問一下,這裡是大輪迴寺麼?”

大和尚道:“自然是了!豈不見進門之後的牌坊上書著'大輪迴境'四字麼?”

關天養卻沒有註意到這一點,哦了一聲,“大和尚法號可是上淨下空?”

“正是。貧僧一生從不遠遊,外面也無人知悉貧僧法號,小施主是從何處知的?”

關天養這才知道沒有找錯地方,也沒有找錯人,“那大和尚可認得了然大師了?”

淨空一怔,神情陡地凝重了起來,打量了一眼關天養,又看了看慎明,“二位莫非是從三楚而來?”

關天養點頭道:“是,我們是從九夏城那邊過來的!”

淨空一副恍然之態,緩緩點頭道:“那就難怪了!”忙起身來,先對慎明一揖,才問道:“不敢動問法師上下怎麼稱呼?”

慎明見淨空竟向他行禮,頓時大窘,慌忙站起身來,連連擺手道:“當不得,當不得,小僧法號慎明……”

關天養也在一旁說道:“慎明便是了然大師的弟子。了然大師託我帶他來大輪迴寺,交由方丈大師照顧的!”

淨空忙合什躬身,“原來是慎明師叔,弟子有禮了!”

師叔?

關天養和慎明同時傻了眼。慎明不過十二三歲,淨空卻是四十來歲光景,怎地反稱呼起慎明為師叔來了?不要說慎明滿頭霧水,關天養還在猜測是不是淨空和尚叫錯了。

“師叔和施主遠來,必是有師叔祖法旨示下。淨空恭迎師叔祖法旨!”說著,淨空就伏身拜了下去。

慎明渾不知道什麼是法旨,驚恐地看著伏在地上的淨空,全然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關天養也愣了片刻,暗道:“法旨?什麼法旨?”然後想起了然給他的玉碟,忙拿了出來,“了然大師沒有法旨示下,只有這一片玉碟。他要我親手轉交給方丈大師!”

淨空高舉雙手接過,在認出玉碟後,竟當場愣住了。

關天養心下也很納悶,暗道:“這和尚怎麼回事呢?難不成這玉碟就是他們化城寺的暗語?”

盯著玉碟看了半晌,淨空這才問道:“敢問施主,師叔祖可還有話留下?”

關天養道:“就是讓我把慎明帶來交給你,要你好好照顧他。別的就沒有了!”

淨空伏身叩首,“是,弟子遵命!”起身後又問:“不知……師叔祖還健在否?”

關天養也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就問道:“一個多月前的九夏異寶爭奪你可有聽說過麼?”

淨空搖頭,“敝寺僻處世外,罕有外人到訪,貧僧如何得知?”

“那就難怪了。當時靈泉山有異寶出世,封印的魔怪也破印而出,了然大師為了阻止這場災難,反倒遭人暗算,目下也是生死不知。”關天養說到這裡,重重地嘆了口氣,神情很是憂慮。

淨空眼神一凜,念了聲佛號,“那不知靈泉山中的魔怪可有降伏了?”

關天養道:“還好,已被降伏住了。”想著鄢奚昇仙,摩迪迦被殺,盤淵不知所踪,關天養心下的驚駭依舊難平。實在想不明白,平平無奇的靈泉山怎麼地藏著這許多秘密?

淨空合什,“如此便是功德無量了。這般說來,施主是親眼目睹了那場災難了?”

“當時出於好奇,遠遠地看了個究竟!”關天養也不明白淨空為何會有此一問,但也如實答了出來。畢竟他確實只是遠遠地看著,具體的情況也都是從盤淵口中得知了一些,再加上事後判斷總結得出的。

淨空合什讚道:“施主當真是好膽量,好氣魄。”關天養正準備謙虛地回應一句,就听淨空又問,“施主可知道是誰出手暗害了師叔祖?”

淨空一會兒施主,一會兒師叔祖,搞得關天養頭都大了,他拍了拍腦門,“有人大喊說是玄武宮暗算了然大師。但當時情況混亂,各方為了奪取異寶無所不用其極,再者又黑霧瀰漫,看不清到底是誰對了然大師下的手。依我看來,怕是有人故意栽贓給玄武宮的!”

淨空未置可否,“茲事體大,貧僧還須向各位長老奏禀。施主遠來辛苦,還請廂房中暫歇,用些素齋。普言,你帶關施主下去休息!”

關天養知道淨空還有話要和慎明說,就道:“好。慎明,你有什麼事儘管來廂房找我就是!”

慎明卻突然慌了起來,叫道:“關大哥,我,我……”

關天養一眼就看出他是不知道該如何單獨面對淨空,忍不住笑了起來,“你這位師侄要跟你說話,你是長輩,難道還怕了他不成?”說完,樂呵呵地去了。

在關天養的想像中,化城寺要么是一個陰森恐怖所在,要么就是一個神聖得令人不敢仰視的殿堂,卻沒想到竟然是一座這麼普通的寺廟。

別的修行門派都建在了雲深不知處的大山之中,偏它卻是結廬人境,位於市鎮之上。若不是親眼所見,他絕不敢相信這就是令修行者最令人恐懼三大勢力之一駐錫之所。

崑崙山!

乾坤庭!

化城寺!

崑崙山據說是仙山,上通天界,人跡不至,是天下最為神秘之所,故為人恐懼。

乾坤庭因其行事的宗旨,因其龐大,因其壯烈,故為人恐懼。

化城寺呢?

因為他們都是地藏王菩薩的虔誠信徒麼?

不,不是這樣的!

關天養覺得這裡面必有原因。

化城寺很大,佔地五百畝開外。亭台樓院不計其數,僧侶信眾往來其間,熙熙攘攘,一派雍和。關天養用過素齋之後便懷著無限景仰之心遊覽了起來。

為了對化城寺有個清晰而又完整的了解,他先從山門看起。

門外就是九華鎮。附近百十里的山民每隔一段時間都會來這裡交易貨物,置購生活的必須品,今日不逢集,街市上看去有些冷清。

進了山門,迎面就是一座高三丈許的牌坊,上書著暗金色的'大輪迴境'四個斗大的正楷字。從一旁的碑文可以了解到這座牌坊是立於四千多年前的大唐盛世。碑文還說化城寺乃九華佛國之總叢林,建寺最久,在佛國享有極高的聲譽和影響。

關天養對這些歷史信息沒多少興趣,瞟了幾眼就繼續往前走。

牌坊後是一片參天的柏樹林,中夾石道,筆直向前。古木幽深,鐘罄優揚,鳥鳴聲與誦經聲時斷時續地傳來,不禁令關天養心生歡喜,由然而笑了。

柏林的盡頭便通往靈官殿。再往裡走,又來到了天王殿。

這些建築格局大約與別的寺廟沒什麼不同,關天養只是粗粗地看了兩眼,也就過去了。

繼續往裡走,便進入了一片菩提林。一條小河從林中淌過。河水清澈,淙淙作響,時而見魚蝦飛躥而起,別有一番意趣。

過了橋,又往前走一段,便是塔林。從立於一旁的碑文來看,塔里供奉的都該是化城寺歷代高僧的捨利骨。關天養心下頓生一問:“難道化城寺的和尚們一番苦修,就不為成仙成佛麼?”見一名中年僧人在塔間打掃落葉,就走過去起手道:“大和尚,你好呀!”

中年僧人停下掃帚,合什道:“不知施主有何見教?”

關天養道:“見教不敢當,就是有一問,望大和尚能給予解答!”

“施主請說。貧僧若是知道,自當言無不盡!”

“化城寺名震修行界,素來被視為與崑崙山、乾坤庭並列齊名的恐怖之地。看到這裡如此多的捨利骨塔,我就想問問:你們暮鼓晨鐘的修行,都是為了什麼?”

中年和尚恬然一笑,“施主以為我們是為了什麼?”

“你們就不想成佛,成仙嗎?不想證得長生不死,不朽金身嗎?”

中年和尚大搖其頭,望著巍巍塔林,神情雍穆而虔誠,“施主看到的,不過是業障。施主所想的佛也不是佛,是魔!”

“是魔?”關天養怵然驚懼,“為什麼是魔呢?”

和尚道:“此魔非彼魔。施主,心中有了雜念,有了利欲之思,那便是著了魔相。豈不聞,心之所向,即為佛國淨土麼?”

關天養滿心納悶,“心之所向,即為佛國淨土?”一時間他也無法咀嚼透這話裡的意思,所以當場愣住了。

中年和尚一起手,不再言語,繼續掃地了。

關天養思忖了半晌,也不得要領,暗道:“這和尚,一點也不像了然大師那麼爽快,跟我打什麼機鋒呢?”就繼續往前。

出了菩薩林氣象陡地一變,一座雄偉壯闊,金碧輝煌的大殿赫然出現在前方的高台之上,映日而生出萬道金芒,恍若靈山聖殿,教人嘆為觀止。真不敢想像,深山之中,竟然還有這等寶殿,比之於皇殿瓊宮亦不多讓。

遠遠地望著'大雄寶殿'四個燙金大字,關天養不禁暗道:“佛祖所在,到底氣象非同尋常!”

殿裡供奉的西天佛祖寶相莊嚴,金身璀燦,觀之令人心生崇敬。

關天養走到佛前,合什作了一揖,摸了幾星碎銀子丟進了一旁的'隨喜功德'箱裡。聽著銀子滾入箱裡的咚咚聲,他忍不住啞然而笑,暗道:“我這是在做什麼呢?救佛祖保佑麼?保佑我什麼?”

大雄寶殿之後便是藏經樓。

關天養本以為這裡該是化城寺的禁地,外人一概不許擅入的,沒想到一樣是方便之門大開,可以隨意出入。

五樓閣樓,擺滿了各種經書古籍,還有許多手抄的經卷。關天養逛了一圈,也沒見有專門介紹化城術修行秘法的,頓時索然無趣,就又出來了。

慎明已經帶到了,玉碟也交給了淨空,了然託付之事可謂圓滿完成。關天養盤算著再歇息一晚上,明天一早就該啟程返回九夏。接下來或是尋個僻靜處修煉,或是把生意打理好,總歸不能再渾渾噩噩地混下去了。四丫、陳朔和蘇少白都不在了,他也不能就此放任自流,還該給自己找點正事才是。

用過晚飯後,關天養去觀摩了一下和尚們的晚課,然後又到塔林中練了一會兒劍技,就回房歇息不提。

第二天一大早,關天養雖然醒了,卻還躺在床上思忖著夢裡想到的有關煉製劍魂的事,就听慎明在外敲門,叫道:“關大哥,關大哥……”

“慎明,這麼早,你做什麼呢?”關天養爬起身來,開了房門,將慎明讓了進來。

慎明較昨天顯得振奮和輕鬆,他道:“關大哥,我知道你急著趕回去,所以飯都沒顧得上吃就過來了。”

“怎麼,來給我送行麼?”

“不是。了定師叔要見你!”

“了定?”關天養滿臉的驚訝和不解,“了然大師的師弟麼?”

“對呀。你趕緊洗漱,我們再一起去齋堂用齋,然後就去見師叔!”

“他為什麼要見我?”

“師叔說他想問問你靈泉山的情況!”

“你不也知道麼?何必又來問我,多此一舉!”

慎明道:“我知道的可不如你多。再說,這也耽誤不了你多少功夫,不是麼?”

關天養聽慎明這樣說,就聳了聳肩,無奈地道:“好吧……”本以為了定也在寺中,不想慎明卻領著他經後門出了寺門,沿著山道往上爬去。

“這是去哪?”關天養滿心納悶,“你這位師叔難不成沒住在寺裡麼?”

慎明指著山上,“就在上面的輪迴洞裡。沒多遠的!”

“輪迴洞?”關天養聽著這個名字,心裡就感覺怪怪的,好像自己將要進入輪迴似的。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1 19:02
【一百九十六、奇僧了定】
向上爬了約十里許,一座小平台出現在面前。一名小和尚正在給鳥雀餵食,見慎明來了,就放下籃子,迎上來道:“慎明師弟,這位就是關施主麼?”

慎明合什道:“是呀,師兄,這就是關大哥!”

小和尚合什道:“關施主,貧僧有禮了!”

關天養合什還禮,“小師傅多禮了!”

“這邊請!”小和尚領著關天養和慎明又上了一石階,繞過平台後,赫然出現一個古舊的洞府。洞門之上生著一株參天的古松,從遠處看來,根本就見不到這裡有洞府的存在。洞門口立著一座碑,碑上書著'輪迴'兩個頭大的篆字,大字旁還有一段小字,估計是說這輪迴洞的來歷,關天養也沒有細看,就隨小和尚走了進去。

洞里當真是別有洞天。

進門倒左手第一間是茶室,第二間是經室,第三間才是靜室。關天養留心細看,洞壁上的鑿痕說明這座洞府是人力鑿挖出來的,只是不知道耗費了多少功夫。

小和尚走到靜室外,禀道:“師父,關施主來了!”

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好,進來吧!”

小和尚肅手一讓:“關施主請!”

關天養走進了靜室,見木榻之上坐著一名身著黑色僧袍,鬚眉俱白,膚色卻如嬰兒般嬌嫩紅潤的僧人,手持念珠,正在默誦經文。

“晚輩見過大師!”

了定嗯了一聲,緩緩睜開雙目,“施主請坐。慎度,上茶!”聲音嘶啞古怪,好像鐵鋸割鋼,刺激得關天養忍不住一陣哆嗦,汗毛都豎了起來,心說:“這和尚的聲音好古怪!”吩咐完後,了定就閉上了眼睛,不再說話了。

關天養心下納悶,心說:“這和尚不是說要見我麼?怎麼我來了他卻一句話也不說呢?”念頭才閃,就听一個聲音在腦海中響起,“有些話用心說比用嘴說更好!”

關天養驚得啊了一聲,眼睛睜得老大,顯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施主不必驚慌,是老衲在與你說話!”

關天養愕然,心道:“噫,明明沒有看到他張嘴,怎麼卻能聽到他說話?難不成他鑽到我心裡去了麼?”

“不然!”了定的聲音又在關天養腦中響起,“此術名為【他心通】。老衲長年僻居於此,少與人言,聲音嘶啞難聽,故以此術與關施主交談。唐突之處,還請見諒!”

關天養越發的奇了,心說:“莫不成我想什麼,你都能知道?”

“然也!”

關天養的臉騰地就紅了,心說:“這是什麼法術,太,太那什麼了吧?”

了定突然笑了,“施主心地純善,光風霽月,無有不可對人言之事,何必這般扭捏作態?”

關天養突地想到陳朔說過的'隱私權',就道:“你未經我的允許就查看我心裡頭在想什麼,你這是侵犯了我的隱私權!”

了定搖頭,“非也,他心通者,能讀到的只是未加心鎖之事。私密之隱是讀不到的!”

關天養半信半疑地道:“你誆我吧?”

“出家人,不打誑語!”

關天養輕咳了一聲,用嘴說道:“不知大師召我來,要問什麼話?”

了定道:“煩請施主告知我了然師兄的情況,老衲不勝感激!”

關天養道:“你不是能讀人的心麼?我所知道的有關了然大師的情況都在腦子裡,你隨便讀就是!”

了定道:“是,老衲已經知道了。多謝施主見告!”

關天養駭然,“你這麼快就讀完了?”

“是。”

關天養驚得站了起來,“嘿,這可真夠快的……你莫不是在糊弄我吧?”

了定笑了笑,娓娓地將關天養所知道的關於了然的事情複述了一遍,“施主,老衲可沒有說錯吧?”

關天養無限感慨,“這個【他心通】可真不得了呀,怕是沒人敢在你面前說謊了吧?”卻又搖起頭來,覺得這法術未免太過於坑人了些,簡直類於邪術。

了定道:“也未必。有那一等人,說起謊來連自己都相信是真的,老衲自然也就分辨不出來了。”

關天養奇了,笑問:“有這樣的人嗎?”

“自然是有的。老衲今天請關施主來,另有一事相求!”

“有事相求?”關天養見了定說得如此鄭重,心事此事不簡單。心念一轉,故作輕鬆地一擺手,“老和尚,有什麼事你直說就是。不用拐彎子!”

了定合什起手,宣了起佛號,“煩請關施主在回九夏時,帶老衲一道同行!”

關天養哈哈地笑了起來,“老和尚,你逗我麼?”他實在不敢想像,了然的師弟去九夏城還需要他來帶路,這簡直就是天下最大的笑話嘛。

了定卻是眉頭一揚,“這話怎麼講?”分明是滿臉的不解之色。

“你一個大活人,莫不成還找不到九夏城在哪裡麼?”

了定無奈地苦笑了起來,“老衲一生從未離開過九華山,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麼樣的。若沒有施主一道同行,老衲當然也可以到達,但卻不知要要費上多少功夫。”

關天養見了定神情鄭重,沒有半點作偽之狀,頓時大奇,“你的意思是:你從出生到現在,從來沒有離開過九華山?”

“倒也不是從來沒有離開過。”了定不勝唏噓,“上次離開已經記不得是什麼時候了。再說,我也沒有去過九夏城。這路也不知道該怎麼走!”

關天養衝了定豎起了大拇指,“了不起……”說出這三個字來後,忍不住嗤的一聲笑了,“我看你法號不該叫了定,該叫了不起才是。看你的樣子,少說也有幾百歲了吧?連路都不知道怎麼走,這事說起來誰信?”

了定笑而不語。

“看來我是不答應不行了?”關天養著實不敢想像帶個老和尚在身邊叫什麼事,當真是哭笑不得。

“非也,老衲並沒有強求的意思。若是施主有所不便,老衲另尋他人就是!”

關天養不解地問:“你的徒子徒孫這般多,為何不找他們,卻尋上了我這個不相干的外人呢?”

“他們與老衲一樣,大多數都沒出過九華山!”

“你們這群和尚也怪,為什麼守在這裡不出去走走看看呢?”想到慎明也是個路痴,關天養唉了一聲,“真搞不明白,你們化城寺是怎麼教徒弟。一個個的連路也不認得。簡直就是……是奇葩!”說完,又哈哈地笑了起來。

沒想到了定搖頭道:“沒有這個必要!”卻是並不解釋為什麼沒有必要。

關天養也想不透,心下暗道:“修行者對化城寺畏懼之極,我真的沒看出來他們哪裡可怕了。一群連路都認不得的和尚……”嘆了口氣,看著了定那淡定得讓他全然摸不透深淺的臉,“行,反正我就帶個路,保證你不走丟就是。”

了定合什,“那老衲就謝過施主相助之德了!”言下很是歡愉。

關天養忙道:“別謝,你一謝就表示還有別的事。我可不是神仙佛祖,當不起!”

“就此一事,再無其他了!”

關天養這才鬆了一口氣,心說:“我還只當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事呢,原來就是帶個路!”可心下又隱隱覺得了定要他帶路絕非表面那麼簡單,肯定內裡還有文章,至於是什麼,就不是他的智慧能夠看得透的。“那你準備什麼時候動身?”

“這就看施主什麼時候方便了!”

“我?”關天養笑道:“我覺得現在就好!”

“那現在就走吧!”了定從床頭拿過兩支拐杖,拄在腋下,撐起身子就往外走。

關天養驚恐地看著了定那空空如也的褲管,駭得大叫道:“老和尚,你,你……”

了定微微一笑,“這也正是老衲求助施主的原因!”

“你,你……這是怎麼回事?”關天養實在想不明白,了定怎麼會失去雙腿?這簡直就好比看著太陽從西邊出來一樣令人難以置信。

“早年老衲好玩,從後山摔下崖去,失去了這雙腿。從那以後,就得靠這雙拐杖走路了!”了定說得是輕鬆之極,就像在敘述一樁與自己毫不相干的事,神情淡漠得令關天養震驚。

“你,你,這可不對了,你們化城寺的和尚本事那般了得,怎麼地就治不好一雙斷腿呢?不可能!”

“敝寺僧眾不是修行者,沒那般大的神通。看來施主對敝寺很是有些誤解!”

“誤解?”關天養道:“老和尚,你可別糊弄我。我的眼睛還沒瞎,了然大師的一身本事不單我看得真真的,天下修行者也都親身體會了的。老實說吧,你有什麼陰謀,是不是又想玩點什麼考驗的?”他口中所說的考驗便是指了然故意找事來考驗他的能力、品性或是見識什麼的。畢竟了定是了然的師弟,不可能是廢物一個,更不會莫名其妙地做一些毫無道理的事。

“看來你的誤會還不是一般的深。也不想想,我若真有大神通,何至於連一雙腿都不要了,還得靠著一雙拐杖才能走路?”了定說完,竟呵呵地笑了起來,儼然是為關天養的天真而大感有趣。

“也是……老和尚,那你能騎馬麼?”關天養雖被了定說服了,但心下的懷疑並沒有去,他依舊堅持認定了定這一去必然是有陰謀的。

“這個……想來應該沒什麼大問題!”

關天養哀號一聲,只差沒有當場跳了起來,“老和尚,你真不會是在故意玩我吧?這一路去九夏城,水路一萬多里,陸路六七千……這麼遠的路,你不會騎馬,我又不是修行者,更不是神仙,會不得法術,怎麼帶你走?”

“施主放心,我盡量不添麻煩就是!”

“我說老和尚,你為什麼就非得去九夏城呢?這麼大老遠的,你又……不方便,你那麼多的徒子徒孫,派誰去不行?依我看,你還是留在這裡頤養天年,別跑那麼遠瞎折騰了,好不好?”

了定神情堅決地搖頭,“不,這一趟我是非去不可。若是施主嫌老衲麻煩,那老衲自己走就是!”

關天養蹙眉暗道:“這個老和尚,也不知有什麼重要的事情非得去。若是不帶他吧,他這一路也不知道要吃多少苦才能到得了九夏城。哎,還是看在了然大師救命的份上,帶他一回吧。大不了到了池州府,花幾個錢給他僱輛車,再請兩個人照顧就是……哎喲,我這樣想,他會不會又知道了?”見了定似乎並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就鬆了一口氣,“行,行,行。我怕了你!”

“老衲就知道施主不忍見棄……”

關天養哀嘆了一聲,“你要是還有良心,路上別給我再惹麻煩就是!”

在下山時,了定和尚雖只能靠著一對拐杖行走,但並不落後於關天養半步,這讓關天養更加堅定了了定跟著他是別有所圖的想法。

到了寺中,淨空已經率著闔寺僧眾迎了出來。

“這是做什麼?”了定瞧著他們,滿臉的不解。

淨空上前執禮,“弟子知道師叔祖要出遠門,特地率所有弟子趕來相送!”

了定唉了一聲,似乎很不滿意淨空搞的這個送行儀式,擺了擺手,“散了吧!”再沒有一句多餘的,就朝寺外的九華鎮走去。

馬已經備好,還有路上要用的干糧和其他的物品也都打包好了馱在了馬背上。關天養扶著了定上了馬背,就對紅著眼睛站在一旁的慎明道:“慎明,跟著你這位師侄好好學習,以後要做一個像你師父那樣有本事的人。懂嗎?”

慎明低下頭,“是,關大哥……”

“好了,別難過了。當和尚的,有什麼還看不開?”

慎明嗯了一聲,用腳尖在地上劃著,語氣哽咽地道:“關大哥,你,你還會來九華山麼?”

關天養笑了,拍著慎明的肩膀,“當然會了。說不定哪天我厭煩了外面的世界,就在這鎮上開個店,不走了!”

慎明歡喜道:“真的麼?”

關天養哈哈地笑了起來,“假的!好好聽你師侄的話,當個乖和尚,明白嗎?”

慎明旋又轉喜為悲,“是,我知道……”

關天養翻身躍上馬背,大叫道:“走嘞……”一勒韁繩,馬匹就邁開蹄子,得得地跑了起來。

了定的騎術還算過關,儘管山路難行,卻也沒有摔下來。到了池州府後,關天養說去雇車,免得他騎著辛苦。了定卻說:“不必了,等到了九陽府就坐船,也辛苦不到哪去!”

關天養堅決地道:“不行,不行。人家看著我帶著一個沒腿的老和尚趕路,還讓你騎馬,會在背後罵的。”

了然犟他不過,只得由著去。

因是回程,又沒有特別緊急的事情要趕著去辦,再者又吃準了定是個扮豬吃老虎的貨,也不怕有人敢來找麻煩,就悠哉游哉地慢行了起來。

年關將近,在外奔波了將近一年的人們都紛紛朝家裡趕。看著他們背著大包小包,有的神情歡悅,有的沉重,關天養心下就沒由來的湧起一陣惆悵和酸澀,暗道:“為什麼我這輩子就享受不到該有的天倫之樂呢?”望著彤云密布的天空,心下大喊道:“老天爺,你何苦這樣對我?我不想成仙成聖,只要做一個有家,有父母,有人疼、有人愛的普通人……”

到了九陽府碼頭,船行都已經關門了,說要正月十五過後才開門營業。這會子要去九夏,只有找野船。

關天養知道野船就是沒加入船行,沒在官府註冊登記的私船。船運這一行的水很深,特別是那些身份不明的野船,有些跟水賊有勾結,坐了上去不定把命都送了。一般人除非迫不得已,鮮有願意乘野船趕遠路的。

關天養卻是半點畏懼都沒有。在開出了一百二十兩銀子一天的高價後,立時便有十多艘中型客貨兩用的私船趕來接生意。

關天養也怕惹了水賊,就分別和各船的船主談了談,最後才定了下來僱哪一家的。

船已經起了錨,正在升帆,就听碼頭有人高喊道:“等等,船家,等等……”

船家似乎沒有看到,只是喝命手下的伙計將帆升得更高些。關天養卻覺得有些奇怪,叫過船主問道:“那兩人怎麼回事?”

船主看了看,就搖頭道:“敢情是想搭順風船回家過年的,誰知道呢?”

了定見那一老一少苦求甚哀,就道:“施主,反正這船隻有我們兩個,空餘的地方多得很。與人方便就是與己方便,何不稍帶他們一程呢? ”

關天養見那兩人老的老,小的小,大寒天的,又穿得夠單薄,見船離得越來越遠,還跪在碼頭哀求不起身,“船家,求求你,帶上我們吧,船家……”額頭使勁在碼頭上磕著,頭皮也都破了。他心下憐憫之情大盛,對船主道:“等等!”就喊道:“你們是要去哪的?”

老人道:“公子,我們是從九夏城逃難過來投親的,誰知親戚搬走了,我們也就沒了著落。聽說九夏城開始重建,我們,我們就想回去。可,可最近半個月來,我們天天候在碼頭,都沒船去九夏的。公子爺,聽說你們也是回九夏去的,求求你,帶上我們吧?”

關天養唉了一聲,對船主道:“行,帶上他們吧!”

船主把船靠了碼頭,兩人上了船後,就納頭朝關天養叩拜。關天養忙將他們扶起,說是了定要讓他上船的,要謝就謝他吧。把麻煩一甩,就回艙去睡覺了。

兩人就纏著了定,左一個活菩薩,右一個活佛爺,說了好幾船的好話,聽得了定都不禁臉紅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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