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超級強化天師 作者:墨非 (已完成)

 
li60830 2017-11-30 18:55:42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42 109829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1 22:25
【二百三十八、龍鱗(上)】
關天養見眾人都圍了上來,一副隨時準備動手的架式,他就在想:“那些為龍鱗而來的前輩尊長們為什麼要請我們回千陽山?難道是為了重極門的事,還是都已經知道龍鱗是我當的?”左右想不通,心下不免好生嘀咕,暗道:“重極門的事務既不與我相干,也不與他們相干,肯定不是為此要強請我們回山。那麼,唯一的可能就是為了龍鱗。修行界總有那麼一等人,消息特別靈通。這已經幾個月過去了,說不定他們早知道龍鱗是我拿去當的。叫我回去,一則是為了核實,二則嘛,嘿嘿,肯定就是要逼我交出龍鱗來了!若真是這樣,我們怕是走不掉的,這一批請我們不回去,那還會再來一批,直接我們無力反抗,乖乖隨他們回去為止。我倒沒什麼,反正是破罐子破摔,賤命一條,隨他們怎樣都行。可姐姐卻是小蓬萊首徒,又與此事不相干連,沒必要將 牽涉進來,更沒必要為了此事而與各派起了衝突……”見關卿雲已經與那人鬥起了法寶來,就叫道:“姐姐,先聽我說!”

幾回合鬥下來,關卿雲雖知那人的實力與自己有段差距,但臂助眾多,這般鬥下去吃虧的還是自己和關天養。見關天養手按劍柄,眼神閃爍,似有妥協之意,就道:“天養,你要說什麼?”

關天養道:“姐姐,你們先住手!”

關卿雲也不知道他要說什麼,就將那人震退了開去,收回天羅傘,道:“好,你說!”

關天養上前兩步,抱拳道:“眾位要將我等強行擄回去,怕是沒那麼容易。我關天養雖不是什麼人物,但也不是由得你們折辱的。”

陳仕敬滿臉的苦笑,道:“關老闆,那你要如何才肯隨我等一道回山?”那神情彷彿在說:只要你願意隨我們一道回山,什麼條件都可以開出來。

關天養只當作沒有看到,冷哼一聲,“要我隨你們一道回山?嘿嘿,沒這個可能!”

陳仕敬大怒,道:“你……好,好得很!”

關天養也懶得再搭理他,對關卿雲道:“姐姐,我還有件要緊的事得跟杜大先生說。既然他來了千陽山,咱們也不必大老遠地跑去東海天台山,你說是不是?”

關卿雲知道關天養到底還是不想跟這些人起衝突,可她又何嘗想了?就道:“也不知道這些人說的是真是假!”

陳仕敬道:“貧道絕不打誑語!”

關天養哼道:“他們說的真假與我們何干?咱們只回去見杜大先生就是!”

關卿雲道:“好,那咱們就再回去一趟!”

有人不禁冷嘲熱諷地道:“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陳仕敬臉色一寒,道:“盛道友,請謹言!”

關天養啐了一口,大罵道:“現在怎樣,當初又怎樣?”一個【逐日】衝將過去,那人連怎麼回事都沒有反應過來,關天養的短劍就已經架到了脖子上。“你當小爺怕了你們這幾個零碎麼?你敢哼一聲,小爺我立馬就教你人頭落地,信不信?”神情凶悍,恍若魔神,早將那人嚇得心膽俱寒,元神震顫,哪裡還敢多說一個字?

關卿雲也是駭然,叫道:“天養,不可胡來!”

關天養沒有搭理他,而是吼道:“說呀,現在怎樣,當初又怎樣?”

陳仕敬見關天養眼瞳發紅,顯是動了真怒,忙道:“關老闆,別,別激動,誤會,不過是場誤會……”

關天養橫了他一眼,冷聲道:“我知道,你們看我沒有修為,當我好欺負,是吧?我告訴你們,那就打錯了主意。我若是不想回去,別說是你們幾個,便是各派掌門齊來,小爺大不了拼了命去閻王爺那里報道,也絕不任人擺佈!”

話聲甫落,就听有人拍掌讚道:“好,好氣魄。現在的年輕人,有這樣氣魄的可實在少見得很吶。杜道友,你說是不是?”

說話間,杜友逢和幾人從天而降。眾人忙躬身見禮。

杜友逢冷冷地看著關天養,眼裡盡是掩不住的嘉許之色,口中卻冷冷地道:“脾氣挺大的嘛?還不將人放開?”

關天養對他素來敬畏有加,一則因為他是杜若的父親,二則因為他待自己也算不錯,在他面前自然不敢造次。就將那人放開,道:“我也不想,可他們實在逼人太甚!”

杜友逢嗯了一聲,道:“我們都看到了。周道兄,你鐵劍門的人說話從來都是這般口沒遮攔麼?”

誰人不知道杜友逢是出了名的護短,但卻不明白關天養並非小蓬萊門下,為何卻被他當作子侄輩來維護了。

周鶴章也很惱怒,道:“杜道兄恕罪,在下教徒無方,教大家看笑話了。連城,你也不必隨為師辦事了,回谷去吧。去執法堂領一百戒尺後,就去慎思洞面壁三年吧!”

那叫連城的就是剛才被關天養制住的人,聽了這樣的處罰,頓時面若死灰,跪下道:“師父,弟子……”

周鶴章冷哼道:“休再多言,去吧!”

杜友逢似乎對這樣的處置並不是很滿意,但也沒有再追究。冷哼了一聲,牽起關天養的手道:“幹得不錯,不管遇著怎樣的對手,就得有這樣的氣魄。走吧,有什麼事咱們山上再說!”掐動印訣,禦起風來就走。關卿雲緊隨而上。

不過茶盞功夫便就回到了山上。

到了重極門招待賓客的高朋殿外,杜友逢就道:“天養,你可有什麼話要對我說麼?”

關天養見眾人環伺周圍,根本不留給他們單獨說話的空間,就冷眼環伺一周,怒道:“眾位都是修行界的前輩,難不成還要偷聽別人說話麼?”

眾人頓覺不好意思,都散了開去,但一雙耳朵,全部神識都留在了他們這邊。

關天養這才道:“杜大先生,你不是在東海天台山麼,怎地也來了千陽山!”

杜友逢嘿嘿地道:“事情鬧得這般大,我還能不來麼?”

關天養眉頭一皺,說不出的厭惡,道:“那他們請我來又要怎樣?”

杜友逢疑惑地看著他,“還能怎樣?不外乎就是問你是否知道龍鱗的下落!”他還當關天養並不知道這些人來的目的呢。

關天養眉頭一剔,眼裡盡是激射的寒光,“龍鱗的下落?嘿嘿,為什麼問我?”

“他們聽說幾個月前你曾在山下天機鎮上的當舖當了一塊龍鱗,換得了一百萬晶玉來接重極門的生意。所以都想問你龍鱗是打從何處來的!”

關天養臉色當即就沉了下來。乾坤庭的保密能力勿庸置疑,外人又怎麼會知道龍鱗是他拿去當的?這裡面必有蹊蹺。就道:“就因為我接下了重極門的生意,他們就無端懷疑龍鱗是我拿去當的麼?”他當然知道杜若肯定將龍鱗之事告訴了杜友逢,之所以這樣說,不外乎是麻痺監聽他們談話之人。

杜友逢背負雙手,仰望天空,“自然還有別的原因!”語氣裡竟帶著說不出的憤怒。

“什麼原因?”關天養吃了一驚,立時就想到是乾坤庭出了叛徒,心下頓時好不駭然。

“有人指認龍鱗是你和阿若拿去當的!”

關天養一震,“誰?”心下亂轟轟的,暗想道:“看來當真是乾坤庭出了叛徒……”捨此而外,再沒沒的理由可以解釋眾修行者是如何知道龍鱗是他和杜若拿去當的了。

杜友逢嘿嘿地笑了起來,滿臉都是憎惡和鄙夷之色,“重極門下弟子商千里,也就是接你當的那位朝奉!”

關天養已然猜到洩露消息的人是他,但還是忍不住滿心的坺,“真是他?!”臉色刷地一下就白了下來。

杜友逢眼裡盡是殺機,“正是他。”

“他,他不是乾坤庭的人麼?”關天養實在不敢想像,乾坤庭管理如此有序和森嚴,竟然也會出現叛徒。他一直以為加入乾坤庭的人都懷有高尚的理想,輕易不會為利益所誘惑,不想這個商千里還是出了問題。

杜友逢面頰肌肉牽動,冷冷地道:“以前是,現在不是了!”

關天養啊了一聲,問道:“是他主動退出的還是被開除的?”

“主動退出!”

關天養咬牙道:“他難道就不知道洩露乾坤庭的機密,是要付出巨大代價的麼?”

杜友逢滿面嚴霜,也不知道在想什麼,久久不語。關天養似乎想問,又怕惹得他當場發作起來,只得怔怔不語。

凜冽的山風嗚嗚地吹著,雲團潮水般湧蕩起落,全無固定的形態。關天養看在眼裡,只覺得這一幕有如世事的變化,既無常,又無法預測,讓人憑空生出一種無可奈何的沉重感來。“到底是天意弄人,還是人性太過貪婪,以至於我才迭經事故呢?”想到幾個月來所發生的事,又是悲憤,又是心痛,眼下又深陷麻煩之中,竟忍不詮想哭了。

杜友逢突地一聲長嘆,“我若不來,他們便是用強也會將你擄了回來,逼你說出龍鱗的來歷和下落。”嘲諷地笑了一笑,這才回過頭來看著關天養,“說說吧,現在你打算怎麼辦?”臉上也佈滿了憂色。

關天養是一個遇強逾強的人,他不願低頭的時候,就算扭斷了他的脖子也不會認輸。當即滿臉都怒起勇悍得近乎猙獰的冷笑,“怎麼辦?哼,三個字,不-知-道!”

“你以為不知道就能擺脫麻煩了?”杜友逢冷冷地笑了起來,然後狠狠地批道:“幼稚!愚蠢!”

關天養一愣,強行將心頭湧起的怒意壓了下來,問道:“那你說我該怎樣?”

“老老實實地告訴他們龍鱗是從何得來的!”

“為什麼?”關天養怒起再也按捺不住湧了上來,臉膛漲得通紅,厲聲道:“憑什麼告訴他們?”

杜友逢也不看他,道:“第一,因為你別無選擇。第二,你告訴了他們,於你又有何損失?他們知道了,還能將惡龍殺了不成?”

關天養想了想,覺得杜友逢的話雖有道理,但強烈的自尊卻讓他無法苟同,咬了咬牙,嘿嘿一笑,滿臉的傲然,“不,我不會說的。”一副'雖萬千人,吾往矣!'的架式。

杜友逢也沒有勸,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由得你吧。總之大亂已起,你也不再像前幾次那樣只遊走在邊緣了,這一回已經落在了中心,你想逃離出去也不可能。我的力量也有限,未必護得了你周全。不管發生什麼事,既要隨機應變,也要懂得能屈方能伸的道理。”

這番話既似在分析道理,又是要叮囑安慰,讓關天養倍覺感動,道:“是,多謝杜大先生指點!”

杜友逢道:“這一關你能不能渡過去,當真就得看你的機緣了。若是僥倖脫難……”說到這裡,見張志禮、周鶴章等人走了過來,就道:“先不說這些了,準備進殿吧!”

張志禮先是對杜友逢一拱手,就轉臉看著關天養道:“貧道神霄門下張志禮,見過關老闆!”說是'見過',其實連手都不曾起一下。關天養原本對神霄派道士的印像極為惡劣,張志禮的傲慢更是激得他心頭火起,暗道:“虧你還名禮,我看是分明就是無禮。”就冷冷地道:“不知張道長有何見教?”

張志禮沒料到關天養的態度冷漠如斯,分明一怔,旋就以為他是在生自己的徒弟陳仕敬的氣,就笑道:“劣徒無禮,衝撞了關老闆,還請見諒。我等請關老闆來,是有一事相詢,還望關老闆不吝賜教!”

關天養嘿嘿地一笑,也不看張志禮,反而仰頭望天,道:“不知是什麼事?”渾然一副不將張志禮當回事的架式。

張志禮固然是又氣又怒,但想著為了大局,也只當什麼都沒有看到,反而謙和地一笑:“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有幾個小疑問。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關老闆殿裡請!”

關天養知道勢不可逆,既來了,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進了殿後,他才發現不但各門各派的人都上山來了,就連先前被攔阻在山下的散修也都來了。一個個地都翹著頭,焦躁地望著殿門口,眼巴巴的等著呢。見他走了進來,好多人都露出了欣喜振奮之色,儼然得到龍鱗有望的神情。關天養就大感好笑,暗道:“想得到龍鱗?嘿嘿,除非太陽從西邊出來……”

重極門知客院主孟寒通迎了上來,道:“關兄弟,這邊請!”將關天養讓到了主位一側專門加設的一張椅子上。

關天養看著這張椅子擺設的位置,雖然處於主位之側,但既非主,又非賓,分明很是有些尷尬,心下暗道:“這個位置不賓不主的,像什麼?難道想把我當成犯人一樣來審麼?”也不坐,就道:“在座的都是前輩尊長,我一個後生小子,哪裡有坐的資格?”往殿中一站,環視著四周,神情睥睨冷傲,眼裡盡是不屑之色。

孟寒通道:“既然關兄弟不願坐,那我也陪著站就是!”

關天養也懶得理他,將頭仰起,望著殿頂,彷彿周遭數百修行者都不存在似的。

不過片刻,就听有人喝道:“重極門李宗主到!”不論是賓還是主,都站起身來見禮。

關天養對李延極還是存有尊敬之心的,見他來了,老老實實地執禮相見。李延極與眾人客氣了一番之後,就讓座,見關天養還站著,就道:“關兄弟如何不坐?”

關天養嘿嘿地一笑,道:“敢問李前輩,我該坐哪?”

李延極看著孟寒通。孟寒通忙道:“已經為關兄弟設了位置,但他說在座的都是前輩尊長,不敢坐!”

關天養斜瞟了孟寒通一眼,道:“敢問孟前輩,在這裡設個位置讓我來坐,是你的意思,還是李宗主的意思?”

孟寒通一怔,心說:“我費盡心思才想到在這裡設個位置適合你,你不領情也就罷了,為何反倒質問起我來了?”就道:“是我的意思!”

關天養哈的一聲笑了,道:“如此說來,在孟前輩的眼中,我關天養就不是你們重極門的賓客了?既不賓,也非主,難不成我還成了犯人?”

孟寒通心下一凜,暗道:“這小子好敏銳的感覺!”忙解釋道:“絕無此意。我這樣安排,只是為了凸顯關兄弟身份的特殊嘛!”

“特殊?”關天養又逮著了字眼,道:“敢問孟前輩,特殊在哪裡?”

孟寒通平時口才極好,此時卻被關天養連番質問得不知該如何應對,頓感面皮發燒。略微冷靜了一下之後,就道:“關兄弟既是我重極門的客人,也是重極門的朋友。相比起在座諸位來說,自然身份要特殊一些。而今天關兄弟不但是我重極門請來的客人,也是各派道友禮請而來的客人,若不將你安在這個位置,那該安在何處呢?”

這下輪到關天養無語了。他這才知道,孟寒通能身膺知客院主,口才機智絕非泛泛。

李延極淡淡一笑,道:“既然關兄弟不願坐這,挪一挪也無妨。依我之見,就擺在杜道兄下首吧!”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1 22:26
【二百三十九、龍鱗(中)】
杜友逢坐在右上首,顯示他是眾賓朋中身份最尊貴的。在他的下首坐的就是神霄派的張志禮,若按李延極的話來擺座次,關天養不免就凌駕於張志禮之上。張志禮倒是沒什麼,站在他身後的神霄派弟子卻變了臉色。

關天養搖頭道:“不必了。我一個後生晚輩,豈敢與前輩高人們比肩而坐?還是站著自在些!”

他這一攪和,讓大家都意識到他絕非由得人隨意欺凌之輩,一個個心下不由得暗暗盤算起來,該如何才能讓他老老實實地說出龍鱗的來歷和下落。

眾人落座之後,李延極就將目光在殿內逡巡了一番,笑道:“各位道兄突然駕臨千陽山,不知有何見教?”

張志禮是眾人公推的首領,就輕咳一聲,站起身來,先朝李延極一揖,才道:“不敢勞李宗主下問。我等不期而至千陽山,是有一事向重極門和關老闆討教!”

李延極客氣地道:“討教不敢當,張道兄直說便是!”

張志禮道:“去年十月,有人在千陽山下天機鎮以一百萬晶玉的當了一片黑龍之鱗。也就在當天晚上,這片龍鱗便被人盜了去。敢問李宗主,可有其事?”

李延極點頭道:“確有其事。失盜的第二天,乾坤庭火字堂座主楊縱道友就親自趕了過來。我重極門上下也很震驚,實在想不明白何人如此膽大,竟敢盜竊乾坤庭之物!”

張志禮道:“不錯,幾千年來,乾坤庭一直是天下第一大勢力,別說是一般的修行者了,便是各門各派也招惹不起。消息傳出之後,也沒人敢相信。隨著事態的發展,我等才知道此事並非訛傳,而是實有其事。為了探明究竟,各派人等紛紛趕來千陽山,奈何消息被乾坤庭封鎖,也無從查起。幾個月後,重極門附庸千影門被乾坤庭誅滅,其理由便是盜竅龍鱗,上下朋比為奸。敢問李宗主,這事也不是謠傳吧?”

李延極並沒有因為張志禮連番的'敢問李宗主'而作惱,依舊和顏悅色地道:“千影門下諸葛春偷盜龍鱗之事不假。乾坤庭楊座主帶人追到之後,千影門上下拒不交出。我與門下正道院主龍師兄等人前往勸諫調解,他們也矢口否認。正僵持不下之際,乾坤庭從千影門禁地找出了被盜之龍鱗。人贓俱獲之下,我等也無可奈何。”言罷,臉上也湧上憂慼之色,十分的無奈。

張志禮道:“也有消息說龍鱗本是千影門得來的,卻被乾坤庭強奪了去。看來也是不足為信的!”這個消息的真實版本是李延極勾結乾坤庭,強奪了千影門的鎮派至寶黑龍之鱗,反編出故事,構陷千影門盜竊。張志禮顧及重極門和李延極的臉面,也只是含糊帶過,李延極和重極門上下消息何等靈通,自然清楚是怎麼回事,便有人站出來道:“乾坤庭素來守身極正,便是兩千多年前那場為龍鱗而掀起的大混戰,他們自始至終都沒有參與進來。可見這東西是不能令他們心動的。這消息也不過是混淆事非的謠言罷了!”

張志禮點了點頭,這才將目光轉向了關天養。大家也知道,最重要的環節來了,都提起了心眼,吊起了嗓子,豎起了耳朵,靜候關天養如何回答張志禮的問話。而張志禮自己也莫名其妙地緊張了起來,喉嚨處一陣髮乾。輕咳了一聲,這才沖一臉淡然的關天養微微一笑——他似乎是想將僵硬的氣氛高調劑得更融洽一些——喉嚨裡蹦出來的卻是格格的怪響,臉部肌肉牽扯出來的表情也看著說不出的怪異。

“關老闆……咳,咳……”張志禮聽自己的聲音變得無比怪異,忙又咳了兩聲,調整了過來,道:“聽說這片龍鱗是你拿去當的,不知可有其事?”問完之後,臉騰地一下就紅了,饒是他將近五百年的修行,也控制不住地顫抖了起來。

關天養哦了一聲,驚奇地看著他,“不知是誰說的?”然後冷冷一哼,道:“再說,我有義務必須回答這個問題嗎?”

張志禮儘管心中惱怒異常,已是恨不得將關天養掌斃當場,但面上還是裝作一派沖和,微笑道:“關老闆當然沒有義務回答貧道的問題,貧道也只不過是向關老闆作個求證!”

關天養嘿嘿一笑,像貓戲老鼠一般看著張志禮,道:“無可奉告!”

此言一出,群情憤然。有的人道:“什麼叫無可奉告,明明就有人看到是你拿去當的!”也有人說:“是就是,不是就不是,難道還怕我們搶了你的不成?”

關天養竟然高聲答道:“你們既不想搶,為何追著別人的龍鱗不放?人家的東西,與你們又有何干?”

他這番質問暗含原力,瞬時就將嘈雜之聲盡數壓了下去,震得大殿裡嗡嗡迴響。大多數人都暗感怪異:這小子明明半點修為也無,怎地說起話來卻像是修為不淺呢?

見眾人無語了,關天養就直咄咄地盯著張志禮,滿臉說不出的憤慨,道:“說什麼是向我求證,不過是把我當犯人一樣逼供。我原本有事已經離開了千陽山,嘿嘿,你們派人尾隨追來,說是相請,其實就是強行抓擄。”說到這裡,望著殿頂一聲長嘆,愴然笑道:“我也知道這世道就是弱肉強食,實力強大那就是祖宗,實力低微,做孫子的資格都沒有。我本領低微,打你們不過,也只有由得你們挫磨。現在我雖然站在了這裡,但只有四個字:無可奉告!”

張志禮的臉瞬即成了鐵青色。

關天養心下極感成就,竟還哈哈地大笑了起來,滿臉的蔑視。

有人大怒,跳將出來,道:“好小子,張真人好言相詢,那是給你臉面。你既這般不識抬舉,可別怪大爺手下無情!”

關天養傲然地道:“是嗎?我倒要看看你怎麼個手下無情法!”

張志禮正要喝止,就見那人大喝道:“臭小子,找死!”抬掌拍向了關天養。

李延極大怒,喝道:“住手!”也是隔空一指點向那人。畢竟這裡是重極門的地盤,他這個重極門宗主都沒有發話,哪有你個外人就先動手動腳的道理?

不想關天養的速度快過了所有人的意料,那人剛將掌力拍出,他就一個【逐日】搶到那人身後,將劍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冷冷地道:“到底是誰在找死呢?”這才發現那人渾身僵硬,已經不能開口說話了。

李延極沒料到關天養速度如此之快,竟搶在自己之前製住了那人,忙道:“關兄弟休要動手!”

關天養環視著四周,道:“李前輩你也看到了,他們今兒可是要拿我當犯人一樣的審問。我倒是想對他們客氣,可他們會對我客氣嗎?”

李延極冷哼一聲道:“你是我重極門的客人,誰敢對你動手,那就是跟我重極門為敵。來人,將這人扔下山下。他要是再敢踏足千陽山一步,格殺勿論!”

他這一番雷霆發作,頓時震懾了在場所有想對關天養動手之人。

關天養也將劍收了起來,道:“有李前輩這話,那我就暫且不追究了!”然後一拱手道:“該說的話我也說了,李前輩,各位前輩,請恕晚輩還有要事在身,先行告辭了!”

幾乎同時,李延極、杜友逢和張志禮都叫道:“且慢!”

關天養極是有些奇怪,暗道:“他們這是乾什麼?”深知李延極和杜友逢是不會害他的,張志禮的用心卻是昭然若揭,就起手道:“李前輩,杜大先生,不知還有何賜教?”唯獨忽略了張志禮,顯是已將他當作敵人看待了。

杜友逢站起來道:“你這一走,在千陽山千里之內,有重極門的庇護,你自然是無恙的。可出了千陽山千里,你怕就是荒原上的羊羔,不出片刻功夫就得被瘋狂的餓狼給撕得粉碎。你就不怕麼?”

關天養這才明白杜友逢叫住自己的用心,昂然答道:“怕,當然怕!但我不能因為怕就永遠滯留在千陽山。我是我,重極門是重極門,他們要找我問龍鱗的下落儘管來就是。反正我就是一條賤命,天生天養,老天爺若想收回,我倒也樂得不再受這份罪!”說到'天生天養'四個字時,想到自己的身世,心下一酸,差點就哭了。但又想到面對這許多修行者,自然絕不能示弱,更不能哭鼻子讓他們看笑話。就將那一股恨意盡數激了出來,原來只是眼眶泛紅,現在連眼瞳都隱隱泛紅了,殺氣凜凜,說不出的嚇人。

杜友逢哼了一聲,分明是將關天養這番慷慨激昂的豪言壯語視作笑話一般,“正所謂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他們疑龍鱗是你拿去當的,你不說清楚,他們既不會善罷甘休,而你也陷入了危地。那你為何不趁機說清楚了呢?”

關天養品嚼著杜友逢的話,知道他是在替自己化解危機,就道:“敢問杜大先生,我該怎麼才說得清楚?你都說了,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既然他們已經認定,我便是有一百張嘴,那也說不清楚!”

杜友逢對張志禮道:“張道兄,敢問一句,你們又是如何肯定龍鱗便是他去當的?”

張志禮瞟了杜友逢一眼,臉色陰陰的,嘿嘿地道:“杜道兄,你怕是在明知故問吧?”

“明知故問?”杜友逢語氣是已經含著怒意了,道:“倒要請教,杜某如何明知故問了?”

“貧道聽說令愛與關老闆是好友,當初為接下重極門的法器銷售生意,因錢款不夠,關老闆才拿了龍鱗去當。當時就是令愛與關老闆一路去的。杜道兄豈有不知道的道理?”

杜友逢呵的一聲冷笑,道:“是麼,承你相告,我現在才知道。可是張道兄,你們既然心存疑慮,為何不去向乾坤庭求證,反倒揪住天養不放呢?是不是看他沒有修為,也沒有靠山,好欺負麼?”

張志禮一窒,忙籌思起該如何應答,就听杜友逢又道:“乾坤庭的業務往來素來機密得很,別說是外人,就是內部之人也不知道。不知張道兄又是從何處得知天養和小女一道去當了龍鱗?”張志禮正要開口,杜友逢又搶先一步道:“天養不過是普通小子,乞丐出身——這一點在場各位怕是已經知悉了吧?非是我故意刁難張道兄,而是覺得此事實在匪夷所思。還請張道兄明示!”

連番質問之下,張志禮竟不知該如何對答了,心下暗道:“都說'南斗星君'杜友逢是天下第一等不好對付的人,看他一副貴介公子的模樣,我還只當和氣得很呢,原來當真難纏之極!”哼哼了兩聲,陰陰地笑道:“杜道兄是在說我等撲風捉影,構陷關老闆了?”

杜友逢目光灼灼,有如電芒般閃爍,“如此說來,張道兄是有真憑實據了?”

張志禮被杜友逢的洶洶氣勢壓得不敢正面相對,但還是底氣十足地道:“我等既非強賊匪類,若無真憑實據,如何敢這般興師動眾?”

“哦?”杜友逢道:“不知是什麼,可否拿將出來看看?”

關天養心下大奇,暗道:“杜大先生才對我說這些人已經從商千里那得知東西是我當的,現在為何又要他們拿出真憑實據來呢?若是他們拿了出來,杜大先生又該怎樣應對?”

張志禮看了看杜友逢,又望著主位之上的李延極,眼裡掠過一絲奸詐,笑道:“想來李宗主也想看看這真憑實據了?”

李延極道:“不錯。還請張道兄明示!”

張志禮哈哈地笑了起來,分明一副將目標盡行誘入圈套的得色,高聲叫道:“好!”又對李延極抱拳道:“李宗主,不知貴派商千里道兄可在山上?”眼神鋥亮,便是不知內情者也看出他是蓄足了氣勢,就待此時盡數釋放出來。

李延極面色一沉,道:“張道兄問他作甚?”商千里便是反對派的中堅,也是極力主張邀請各大門派來評說他功過是非的一名長老,見張志禮問起,他便以為商千里與張志禮等人早有勾結,是以心中的震怒難在抑制。

張志禮見李延極突然變了臉色,也有些不明所以,氣勢不免大墜,訕訕地道:“倒也沒什麼大事,若是方便,請商道兄來說幾句話!”

李延極側身問蘇千羽道:“千羽,你商師叔在山上麼?”

蘇千羽道:“弟子不知。前兒弟子聽文師弟說商師叔好像要出一趟遠門,也不知道走了沒有!”

張志禮等人並不知道重極門起了內亂,聽蘇千羽如是說,分明一怔,心下暗叫一聲:“糟糕,商千里怕是要逃。”只見李延極哦了一聲,淡淡地道:“原來是這樣。那你親自去看看,若是還沒走,請他來一趟!”

話聲才落下,就听殿外有人大喝道:“讓開!”有弟子回應道:“師叔恕罪,宗主正在殿內接待賓客,沒有令諭,任何人不得入內!”那人就高聲道:“我有急事要面見宗主,片刻也等不得……”

李延極分明聽出來人就是商千里,心下是又驚又怒,暗道:“我不是下令將他暫時拘禁於正道院了麼?他怎地會來這裡?”就對蘇千羽道:“千羽,你去看看怎麼回事!”

蘇千羽剛應了聲是,就听商千里的聲音傳了出來:“宗主,商千里有要事求見,宗主……”

張志禮等人萬沒料到商千里會恰到好處地出現,頓時大喜,道:“原來商道兄還沒有離開千陽山,那是最好不過了!”

李延極心下是說不出的懊惱,偏又不能當面發作,就道:“千羽,去問問你商師叔什麼事!”

蘇千羽剛走到殿中,商千里又嚷了起來,道:“我等到底犯了什麼罪,要像犯人一樣被拘禁起來。宗主,宗主……”

殿內頓時嘩然。

李延極怒極而起,喝道:“讓他進來!”滿臉嚴霜,懾得在場修為較低者連氣都喘不過來了。

值守門禁的弟子這才應道:“是!”將商千里放了進來。

商千里顯然是有意將事情鬧大,進門就朝主位之上的李延極嚷道:“宗主,請你明確示下,我等到底犯了什麼罪,要像犯人一樣被拘禁在正道院?”

饒是李延極修養再好,也恨不得一掌打死商千里。心下暗道:“龍師兄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偏讓他在這時候跑了出來?”也顧不得派人去質問龍長征,強忍著胸中翻騰的怒意,沉聲道:“商師弟,我正要命人去請你,你既自己來了就最好。張道兄,有什麼話儘管問吧!”說完就坐回了主座之上,暗中傳音給站在門口的蘇千羽道:“你去正道院看看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唯獨他在這時候跑了出來!”蘇千羽不聲不響地領命去了。

張志禮正要開口問話,關天養卻搶先一步,朝商千里一拱手道:“原來閣下便是商前輩,你好呀!”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1 22:26
【二百四十、龍鱗(下)】
商千里認出是關天養後,臉頰的肌肉不由抽搐了起來,也不知道是激動還是害怕。

關天養笑道:“商前輩既是重極門長老,又是乾坤庭成員,自當該知道乾坤庭是如何處置捏造事實,搬弄事非之人的。這位神霄派的張真人要請你來問明白,那天來天機鎮上當舖裡置當龍鱗的人是不是我。商前輩,你最好是想清楚,想仔細一些,別受人蠱惑利用!”

商千里聽了這話,分明就愣住了。

張志禮走上前來,起手道:“商道兄,關老闆的話你也聽到了。去年十月,你還是山下鎮上的當舖的朝奉,敢問你一句,關老闆可曾和一位姓杜的姑娘,也就是杜大先生的掌珠,拿著一件特別的東西來當!”

關天養心下說不出是什麼感受,反正沒有恐懼,只覺得人算不如天算,實力不濟,命運就掌握不在自己的手裡,由得人去擺佈,說不出的苦澀。

商千里看了看關天養,又看了看張志禮,正要開口,就听杜友逢道:“商道兄,不知小女和天養拿的是什麼東西來當?”

商千里看著杜友逢,眼裡掠過一絲古怪之色,突地低下頭去,渾身禁忍不住顫抖了起來,道:“令愛,杜姑娘拿,拿的是幾件法寶來當。只可惜,他們需要的錢款數額太大,而那幾件法寶的價值又遠遠不能滿足他們的要求……”後面的話竟沒法子掄圓了。

杜友逢哦了一聲,冷冷地道:“然後呢?天養可有拿一件什麼特別的東西來當麼?”

商千里臉色越來越蒼白,瑟瑟地道:“有,有……”

張志禮一陣激動,緊問道:“不,不知道是什麼?”原本就嗡嗡議論不絕的大殿頓時安靜了下來,連呼吸聲都幾不可聞了。

商千里道:“這……”下面的話還沒有說出來,就听一個悶雷般的聲音傳來:“乾坤庭楊縱請見重極門李宗主!”

霎時間,大殿內的安靜被打破,好多人都鼓譟了起來,嚷道:“他怎麼來了?他怎麼來了?”

商千里的臉色頓時死灰了下來,眼裡盡是絕望,喉嚨蠕動,分明是在吞嚥口水。

李延極眼裡閃過一絲異色,眉頭一皺,道:“怎麼都湊巧在這時候趕來了?孟師弟,煩請你代我去迎一下楊座主!”

孟寒通領命去了。

李延極從主座上走下來,走到商千里面前停下,道:“楊座主此來必是為師弟你退出乾坤庭一事。你有什麼話盡可對他說清楚,大家都是多年的朋友了,沒必要為此鬧得太僵。你說是不是?”

商千里額上全是大汗,哪裡還敢應聲。

李延極嘆了口氣,神情說不出的感慨,“你加入乾坤庭多年,從無過錯,毫無徵兆地就宣布退出,連我都覺得納悶。不管怎麼說,好聚好散吧。你說是不是?”

商千里連連應道:“是,是……”

張志禮自然聽出李延極的話極有深意,但他又無法插嘴上來,只得乾看著,希望商千里能頂住壓力,說出實話來。

李延極嗯了一聲,叫過一名弟子道:“大家都這麼枯坐著多無趣?告訴下去,有好茶好果子的都送些上來。我重極門雖無特別的出產,但也不能怠慢了各位道友!”那名弟子應聲就去張羅了。李延極這才回身對商千里道:“商師弟,你先去換身衣服,想一想有什麼要對楊座主說的。這裡的事先緩緩再議。張道兄,各位道兄,先請後堂用點茶水鮮果,歇息片刻。等商師弟會過楊座主後,再來給各位一個交待!”說完,就長身而去。

商千里原來堅守地要來把局勢攪渾,不惜趁人不備,從正道院偷跑了出來,卻不想楊縱也在這時候趕到了。他在乾坤庭服務多年,比誰都清楚楊縱和火字堂的可怕,恐懼一時湧上心頭,自然也就沒有勇氣再按既定的計劃執行下去了。見李延極走了,他又怎敢再留?也匆匆地追了上去。

加入乾坤庭須得經過嚴格的審查,退出去很自由。但有一條,只要你為乾坤庭服務過一天,就必須得堅守乾坤庭的秘密,要不然就會被當成叛徒,遭到極為嚴厲的懲處。

若是把知道的都說了出來,他商千里就真的成了乾坤庭的叛徒,必將死無葬身之地。

他們原本的計劃是:先藉著龍鱗和千影門的事將李延極從宗主之位上拉下來,不論是龍長征還是王懷成接位都可以,總之,重極門的權力必須得重新分配,由他們這一派係來掌控。之後就借龍鱗攪亂天下之勢,若能趁機搞翻楊縱最好——這也不是沒有先例的——若不能,也得讓乾坤庭疲於應對,無暇顧及於他。如此一來,他便可以安然地呆在進道院主的位置之上,若能修煉成仙那是最好,若不能,也還可以轉世重修……

現在的問題成了李延極沒能拉下來,自己這一派系的人反倒全被抓了起來,眼看就要全軍覆滅。本可以藉著各派拜山的機會再把水攪混,沒料到楊縱又恰逢其會趕到。

一樁接一樁的挫敗不免讓商千里認定了李延極的氣數未盡。更重要的是,李延極和楊縱是極要好的朋友,自己要活命怕是只有仰仗李延極的美言了。畢竟到目前為止,自己雖答應了有些人說出是誰來當的龍鱗,但到底還沒有真正說出口。只要沒有洩露乾坤庭的機密,那便不算叛徒,就不會遭到懲處。只是如此一來,他又成了另一派眼中的叛徒,想要活得更好些,那就只有完全依賴李延極了。

此時此刻,商千里當真是後悔自己利令智昏,莫名其妙地就听信了那些人的話,上了這條沒有歸路的賊船。

追上李延極後,商千里惶恐地叫道:“宗主……”

李延極停下身來,和顏悅色地道:“商師弟,有什麼事麼?”

商千里想到乾坤庭懲處叛徒的可怕手段,都快要哭了,哀聲道:“宗主,我,我……”

李延極並沒有商千里的狼狽而大為得意,反而溫和地道:“商師弟是在擔心楊座主那邊麼?”

商千里額上才收了大汗又迸了出來,道:“這,是,是……”

李延極嗯了一聲,道:“師弟你這是多慮了。這些年來,你一直兢兢業業,事無鉅細,做得都極好,再者你又不曾洩露過乾坤庭的機密,楊座主又豈會為難?他這一來,必是因為其他的事。你先是換身衣服,調整一下心情,若他要見你,也不必這般慌亂,有我呢!”

商千里聽到這樣的話,心里當真是說不出的感動,差點就想哭了,長身一揖,道:“宗主,你,你這樣教我……”

李延極輕輕拍了拍商千里的肩膀,安慰道:“做人都有糊塗的時候,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你是我重極門的人,我是無論如何也不想看到你被乾坤庭當成叛徒懲處的。這於你是滅頂之災,於我重極門何嘗不是顏面大損?”

商千里泣道:“是,是我糊塗了……”

李延極重重地嘆道:“迷途知返尚為未晚。”說完,深深地看了商千里一眼,這才走了。

商千里原來在關天養說出那番話時,心下就已經開始動搖,畢竟他在乾坤庭多年,再清楚這個組織有多大、多可怕不過了,多方權衡之下,他越來越猶豫不定。在楊縱出現後,他的信心徹底被摧垮,再也不敢沿著那條'光明大道'走下去了。

李延極身為重極門宗主多年,勢力已經根深蒂固,哪是那麼容易就扳倒的?

看著李延極遠去的背影,商千里長嘆一聲,暗道:“他素來仁和,也有容人雅量,我在最緊要關頭反正,想必他以後不會與我為難的。”見張志禮、周鶴章等人快步走了來,他裝作沒有看見,御風去了。

從高朋殿裡出來,關天養看著澄藍的天空,呼吸著清鮮的空氣,心下竟沒由來的感到劫後餘生的輕快和慶幸。

這已經是第幾次有這樣的感覺了?

關天養不由得苦笑了起來。

這一刻,他突然無比強烈地盼望自己能夠強大起來,像樓子方那樣,無視天下英雄,能夠主宰自己的命運,那該有多好?

看著眾修行者都陸續朝後院而去,而他卻不知道該走向哪裡,心下一陣茫然。

“天養,三師叔叫你進去!”

關天養迴轉身來,看著的是關卿雲那溫柔而關切的目光,心下頓時湧起想哭的衝動。

關卿雲拉起他的手,柔聲道:“好了,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事情總會慢慢過去的,不要多想了。好嗎?”

關天養點了點頭道:“是,一切總會過去的。”又笑了起來。

高朋殿裡只剩下杜友逢一人,關卿雲也留在了殿外。

杜友逢看著關天養,問道:“想什麼呢?”

關天養笑道:“在想我怎地還沒有死?”

杜友逢臉色緊繃,“你就那麼怕死麼?”

關天養忍不住反問道:“換作是你,你就不怕麼?”

杜友逢突地笑了,道:“先前你那麼兇,我以為你不怕呢!”

“我有時候很會演戲的!”

“我看出來了!”杜友逢籲了口氣,指著旁邊的椅子道:“坐吧。這事不可能就這樣完結了,你有什麼打算?”神情又沉了下來,如山般重。

關天養卻是滿臉的不在乎,“看眼下這情形,容得我有什麼打算麼?”說著,又禁不住苦笑了起來,“為什麼我就沒有樓子方那樣的遭遇呢?若是有,我真會忍不住將他們全殺了,再殺下千陽山……”

“想像是美好的,現實卻是殘酷的!”

杜友逢的這番感慨讓關天養覺得是有把刀子捅進了心裡,說不出的難受,怔怔了出了半晌的神,才道:“是呀,殘酷得讓人……讓人難以忍受!”

“所以呢,在你沒有樓子方的實力之前,還是想些實際的吧!”

“實際的?”

“就是如何應對接下來的刁難。你已經看出來了,他們明擺著就是欺負你實力弱小,事實上你確實鬥他們不過。若是硬來,對你沒有好處的!”

關天養腦了裡飛快地盤算了起來,卻是無一良策應對,“那你說我該怎麼辦?”

杜友逢:“我不是你,我不知道。”答得是異常的果斷乾脆。

關天養頗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輕笑了一聲,道:“我已經說過了,我不會告訴他們的,儘管這對我來說本就不是什麼秘密。但我從小就被人欺凌慣了,也想硬氣一回……”

杜友逢大搖其頭道:“不值得,為了他們,不值得!”

關天養暗道:“是呀,不值得。可我又能怎樣?”也不知該如何對答,只是默然不語。

杜友逢站了起來,用手按著他的肩膀,道:“實話告訴他們,龍鱗是怎麼得來的。”

“可他們更關心的是我拿去當的那塊龍鱗的下落!”

“你就說,還押在乾坤庭!”

“為什麼要這麼說?這豈不是將乾坤庭置於危地了麼?”

“乾坤庭的安危又豈要你操心?”

“可我這樣說,豈不是故意捏造事實,萬一乾坤庭找我算賬呢?”

“那也是以後的事。先把眼前的難度渡過了再說!”

關天養想了一想,覺得此法似乎可以一試。但念頭一轉,又道:“萬一他們要我拿出當約給他們看呢?”

杜友逢沒想到關天養問題這麼多,似乎有些著了急,大聲道:“這種東西也是隨便給人看的麼?”

關天養正想說若不拿出來給他們看,這些人怕是也不會善罷甘休,就听杜友逢問道:“聽說你和楊縱是朋友?”

關天養不明白杜友逢是如何知道自己與楊縱有交情的,旋就以為杜友逢這樣問是想讓自己借楊縱之勢來自保,就連連搖起了頭來,“不錯,我和楊座主是有些交情,但他是一個非常有原則性的人,不會幫著我作假的!”

“你沒有問過他,怎麼知道他不會幫你?”

關天養愕然,道:“你是說,叫我現在去見他?”

杜友逢笑了,“為什麼不去?朋友久別,是該去見見的!”

關天養想了想,覺得去見見楊縱也沒有壞處,就道:“好,我現在就去!”

杜友逢道:“記住,人只有活著一切才有意義。什麼自尊呀,氣節呀,都只有活著才能體現出來,相比之下,它們沒有你的命重要。你還年輕,或許還不太明白。但你要記住,若你就這樣死了,阿若怕是會傷心很久。你就忍心?”

關天養心下一震,想著杜若的音容笑貌,只感到一股暖流從心底淌過。暗道:“是呀,我無論如何也不能教杜姑娘為我傷心,不能的!”精神頓時為之一振,道:“你放心吧,我不會讓杜姑娘讓心的。”說完,轉身就大步而去。

剛出高朋殿,就見蘇千羽走了上來,起手道:“關兄弟,師父請你去一趟!”

關天養頗有些詫異,道:“李前輩可有說什麼事麼?”

蘇千羽道:“師父沒有說。”

關天養道:“好!請仙長帶路!”

李延極就在高朋殿後的集賢宮中。

關天養剛一進宮門,就見岳超雕像在站在院中的噴泉前,神情冷漠而木然,也不知道在想什麼。乍然見著一個感覺還算良好的故舊,關天養心情頓時大好,笑著招呼道:“嶽大哥!”

岳超回過身來,朝他點了點頭,道:“看樣子你沒事?!”

關天養笑道:“還好,他們暫時還不好意思把我一口一口地撕了!楊座主已經到了?”

岳超道:“正在屋里和李宗主說話。”就別過頭去,不再言語了。

蘇千羽道:“關兄弟,師父說你到了就直接進去,不必通傳了!”

關天養道了聲謝,就朝正殿走去。還沒進門,就听得楊縱一聲斷喝:“他們敢!”他分明一怔,暗道:“誰又惹著他了?”輕咳了一聲,道:“李前輩,楊座主,晚輩關天養請見!”

李延極的聲音傳出:“進來!”

關天養快步走了進去,見楊縱當殿而立,鬚髮戟張,怒不可遏;李延極坐在主位上,眉頭微蹙,似乎一籌莫展。

關天養對李延極長揖一禮,李延極指著椅子道:“坐下說話吧!”

楊縱也坐了下來,盯著關天養問道:“你有什麼打算?”

“打算?”關天養先是一愣,旋就苦笑著搖了搖頭道:“我能有什麼打算?”

楊縱道:“李宗主和商千里談過了,他不會說出龍鱗是你拿去當的。這點你先可以放心!”

關天養既不意外,也不驚喜,頗為茫然地道:“他不說又能如何?那些人認定了龍鱗是我拿去當的,除非是弄死了我,再用【搜魂術】讀了我的記憶,確認龍鱗不是我當的,也不知道龍鱗的來歷後,他們才會甘休……嘿嘿,若是魔道中人,必是光明正大地上門來搶,主動交出自然最好,不交的話免不得有一番苦頭吃。這些自命正道之輩卻是既要當……既要干那事,又要立牌坊,一個比一個貪婪,軟刀子一個比一個利。無恥呀,無恥!”

楊縱道:“所以,自命正道的未必就是正直之士,只有心存正義者,那才是真正的正直之人!”

關天養並不想在這時候討論什麼是正義,什麼又是正直,就問:“你這回來,可是為了那位商千里長老么?”

楊縱盯著他道:“一半!”

“一半?”

“另一半是為了你!”

“為了我?”關天養忍不住笑了,道:“你這麼大一個忙人,就為了我專門來跑這一趟?”

楊縱哼了一聲,“你這話就不對了,我們是朋友,你有難,我豈能袖手不管?”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1 22:27
【二百四十一、朋友】
朋友?

關天養品嚼著這份溫暖,笑道:“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你公務那麼繁忙,有算不完的賬,豈能因私廢公?”

楊縱道:“這就不勞你費心了。剛才李宗主說了,張志禮等人是堅定了主意,無論如何都得逼你說出龍鱗的下落和來歷。不過李宗主也說了,只要你在千陽山一天,他就保你一天的安全。就是不知道你什麼意思!”

關天養朝李延極一拱手,“多謝李前輩好意。若真是這樣,就怕有些人說重極門別有居心,會打著我的旗號再來騷擾呢?如此一來,重極門怕是也沒有安生日子可過了!”

李延極擺手道:“那也是以後的事了,至少能保你現在無虞!”

關天養很是有些堅決,搖頭道:“依晚輩看來,實無此必要。”

李延極問道:“那你有什麼好的想法?”

關天養道:“我沒有,不過是走一步看一步。”目光堅定,神情坦然,分明是沒有將這場危機看得太重。

楊縱想了想,道:“要不這樣,請李宗主派一艘飛艘,送你去塞外,或是西域避上一段時間。你覺得如何?”

關天養依舊固執地搖頭道:“也沒這個必要!”

楊縱不免動了怒,將葵扇般大的手往桌上一拍,長身而起,發怒的猛虎般直視著關天養,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就真的這麼想死麼?”

關天養一點也不怕他,反而還笑了起來,“我當然不想死,但也不想這麼窩囊的活著!”

楊縱哼了一聲,神色稍顯柔和,“你沒對抗天下的本事,那就只得先窩囊的活著。也只有活著,你才有出頭的一天;也只有活著,你才能一雪今日之恥! ”

關天養聽了楊縱的話,頓時陷入了矛盾之中。他何嘗不知道楊縱說得對呢?可是,強烈的自尊讓他無論如何也低不下這個頭。他甚至覺得,轟轟烈烈地死,也比窩窩囊囊地活著要好。但他心中的牽絆又太多:杜若、四丫、陳朔、蘇少白……以及那許許多多的人和事,總是覺得難以放下。更重要的事,他實在不甘心就這樣死於一幫子無恥之輩手裡。

李延極見關天養陷入了猶豫之中,這才不徐不急地道:“人的能力永遠是有限的,活在世上一天,就面臨著各種各樣的抉擇。抉擇的痛苦你怕是已經深有體會了。而為了避免這種痛苦,修行無疑就成了最佳的選擇。只要成了仙,成了聖,世上還有什麼可懼的呢?更不會再面臨各種艱難抉擇。修行界固然有許多的強者,但卻不是生來就那麼強大,都是經過了無數的磨難,百折不回,一點一點地成長起來的。就比如楊座主,他一生經歷了多少磨難才走到今天?世人都當他乾坤庭火字堂座主權力無限,風光無限,卻又有幾人知曉他心中的苦楚?他又何嘗不是隨時都在自尊與生存之間艱難地抉擇著?”

楊縱接過話頭,對關天養道:“在你看來,以我的實力似乎是可以橫行無忌的了?其實大謬。修行界就是一座廣袤的森林,又深又黑,還荊棘遍布,陷阱懸崖處處都是,稍有不慎就會跌得粉身碎骨。為了將差使乾好,我一方面得保住自己的命,另一方面又得拿自己的命去拼。你說,這樣的日子比你現在如何?再說李宗主吧,他修行六百多年,你以為也是平平坦坦、風風光光的走過來的麼?”

關天養見他們苦口婆心地勸自己,心下不免也躊躇了起來,暗道:“難道我真的該跑路麼?可是又跑去哪裡呢?塞外?西域?不,我都不熟悉,跑去哪裡做什麼?或許我是該尋個清靜的地方,好好地修煉一下。通天鑑的碎片我得到了三塊,卻一直沒有機會好好地參悟。樓子方只得了一塊就如此了得,我難道就不行麼?”但又覺得就這樣逃了,實在不心甘,未免太便宜了那些傢伙,說不定還會給重極門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正不知該如何取捨之時,蘇千羽在門外道:“師父,杜大先生求見!”

李延極站了起來,道:“快請!”就迎了出去。

杜友逢進門後就說:“我剛才得到消息,三清教的人馬估計兩三個時辰後就會到。蜀山那邊也有了動靜,怕是明後天也會趕到的。”

楊縱哦了一聲,問道:“那玄武宮呢?”

杜友逢奇道::“怪就怪在這點,他們至今也無動靜!”

李延極悠悠地道:“這是他們一慣的風格。雖說至今沒有動靜,但千陽山的任何風吹草動,他們怕是比誰都清楚!”

杜友逢點了點頭,瞟了一眼關天養,道:“你們可曾說動他了麼?”

楊縱哼了一聲,滿心的惱火,“他不是你未來女婿麼,你這個準岳丈都說不動他,我們又算老幾?”

這話頓時令關天養大窘,臉紅成了猴屁股。

杜友逢竟然沒有當場否決,道:“他要做我的女婿,那也得看有沒有這個命。”又轉頭對李延極道:“你的情況怎樣了?如今大亂將起,內部若不能安定,怕是很難就會外來的危機。”隨便撿了張椅子坐下來,就馬著臉沉吟不語。

李延極在殿中緩步踱著,他道:“你當我不知道麼?這一次是變起肘腋,我也沒有想到他們會藉著這個由頭髮難。說來,也是我管理上疏忽了!”搖頭嘆了口氣,竟是滿臉的苦笑。

杜友逢看了李延極一眼,道:“這起事件分明是有預謀的,但到目前,我們沒有查出是誰在背後指使的。”

李延極突地停了下來,目光閃爍,“會不會是紅蓮宗呢?”滿臉的疑雲,也是不能肯定。

杜友逢搖頭道:“他們沒這麼大的能量,也沒這個必要。”

“若不是他們,那就只剩下青蓮宗了。魔道五宗,其他三家都跟我重極門沒什麼仇怨!”

杜友逢無奈地笑了起來,指著李延極,“你呀你,也是當了近兩百年宗主的人了,怎地眼界還這般狹隘呢?為什麼就非得是魔道中人幹的?”

李延極聳然動容,“你的意思是……”

楊縱道:“我們懷疑……算了,只是懷疑!”甩了甩頭,在杜友逢的身邊坐了下來,眼神幽幽的,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李延極是何等聰明之人,一聽這話,就已經料知了個大概,臉色頓時都變了。

聽著他們的對話,關天養隱約明白了一件事:杜友逢似乎也是乾坤庭的人,李延極有可能也是,但還不能確定。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們三人的關係極好!

李延極坐下來後,輕輕地捋著頷下幾縷美髯,看著杜楊二人,道:“這事可以從長計議。眼下還是考慮如何幫助關兄弟應付危機吧!”

杜友逢哼了一聲,冷眼看著關天養:“你們看他是一個聽得進人勸的麼?”

楊縱道:“他只是有些固執,又在尊嚴和生死之間取捨難定。先讓他猶豫一會兒吧!”

關天養見楊縱一句話就說到自己心底去,不免覺得有些尷尬,道:“晚輩何德何能,竟得到三位前輩如此垂愛……”

楊縱嘿嘿地笑道:“老杜待你不同別人,是因為你若是不小心把命給送了,他家姑娘不知得有多傷心。正所謂知女莫其父,他自然得花點心思保護你。李大宗主麼,一半是看老杜面上,另一面也是惜才。我說得可對?”

李延極笑了起來,道:“對了一半。我厚待於他,一半是惜才,另一半覺得他也少年時的我頗有些相像。你不就是這樣的麼?”

楊縱哈哈笑道:“不錯,看到他,我總忍不住想到少年時的自己。一樣的瘋狂,一樣的固執,一樣的熱血豪情……”此言一出,三人都笑了起來。

關天養也忍不住笑了,只不過他的笑容後面更多的是苦澀。

杜友逢見他笑得十分不自在,就問:“你是不是覺得逃避是一種特別丟臉的行為?”

關天養猶豫了片刻,道:“這個……要看是在什麼情況之下?”

杜友逢用指節敲擊著桌面,擲地有聲地道:“就是當下的這種情況!”語氣裡已然透出十分的不悅。

關天養暗嘆一聲,實在想不通自己何德何能,能得到他們這般的看重。就他本意來說,是絕不願低頭的,死就死吧,十五年後又這般大了,也沒什麼可怕的。可知道這樣的話是不能說出來的,自己倒是求得一時暢快了,未免太過於辜負了他們。又想他們都是活了六七百歲的人,什麼事情沒有見識過,又什麼沒有經歷過?這般苦心婆心地苦勸自己這個不相干的人,自己不感恩也就罷了,若連好歹也不識得,那就真的該死了。可是,想雖這樣想,但他實在沒辦法說服自己,心下依舊是說不出的糾結和痛苦,道:“我只是覺得,這些傢伙實在是欺人太甚,無論如何也不能便宜他們的! ”想到張志禮等輩的貪得無厭,憤恨之色就溢於言表,一雙拳頭也捏得格格作響。

“你不想便宜他們?那你想怎樣?殺了他們,還是怎麼著?”

關天養長舒了口氣,將胸中的怒火都一點點地釋放了出來,盡量讓語氣顯得平緩一些,“當時我想的是:他們要東西,我就偏不給。寧願毀了也絕不便宜他們。現在看來,這想法實在是有些蠢!”說著,搖了搖頭,似乎覺得自己有些不知所謂。

“好嘛!”杜友逢點頭道:“看來你還不是無可救藥。你要知道,自己的命永遠是最珍貴的,別動不動就抱著玉石俱焚的想法。這只會讓親者痛,仇者快。東西是你的,你毀了,還把命都給搭進去,這筆賬怎麼都算不過去,是不是?他們想謀你的東西,得不到也不損失什麼,得到了自然就賺翻天。枉你那麼聰明,怎麼關鍵時刻就轉不過來彎呢?也難怪阿若說你聰明是一等一的,但就是生了一副驢脾氣,不會轉彎。”

關天養的驢脾氣被杜友逢這番話徹底數落得沒了,他站起身來,躬身一揖,道:“謝三位前輩點撥,晚輩知錯了!”

楊縱道:“老杜,剛才我們還在商量著把他送到塞外或是西域去,避過這陣子風頭再說。你怎麼看?”

杜友逢眼神悠悠,似乎已經看著西域那滾滾的黃沙,嘆道:“那也未必安全!”

關天養聽著這話,心下一動,暗道:“若是能去小蓬萊,那便最好不過了!”

楊縱噫了一聲,笑道:“你不會是想把他帶回小蓬萊吧?”

杜友逢搖頭道:“漫說掌門師兄不會准許,我也還沒笨到那種程度。”

聽杜友逢這樣說,關天養心下不由得好生失落,暗道:“他說的何嘗不是?眼下我就是一個禍端,誰與我走得近,愉就會成為那些被龍鱗迷了心,像瘋狗一樣的修行者的攻擊目標。西域乃化外之地,風土人情迥異中土,我去那裡做什麼?塞外苦寒,一年有七八個月都是冰天雪地,冷得撒尿都要用棍子來敲,與其受這樣的活罪,還不如把東西交出來,樂得個自在呢!”

杜友逢看著他滿臉的失落,正想說幾句,就听蘇千羽在外奏禀道:“師父,神霄派張前輩、鐵劍谷週前輩等幾位前輩求見!”

李延極嗯了一聲,道:“請吧!”並沒有起身迎接。

張志禮等六人進來之後,先是朝李延極拱了拱手,然後又朝楊縱拱手一揖,道:“楊座主,不知是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千陽山呢?”

楊縱冷笑道:“什麼風?妖風!”竟是半點好臉色也不給。

張志禮等人當場愣住了。有人品出了楊縱話裡的意思,竟露出了尷尬之色。

李延極微微欠了欠身,道:“諸位請坐!”

楊縱卻站了起來,道:“我說諸位,乾坤庭跟你們沒仇沒怨吧?”

張志禮愕然地看著楊縱,然後又扭頭對周鶴章等人道:“這,楊座主這話是什麼意思?”

楊縱冷笑了起來,道:“什麼意思?我倒是很想問你們。聽說你們在翻我乾坤庭的老賬,是也不是?”

張志禮不知道該如何對答,道:“這,楊座主這話,這話,嗯……”眼裡閃過一絲慌亂,看著周鶴章等人,只盼他們能出言解圍,結果一個個的全都像瞎了眼、聾了耳一邊,裝作沒看見,也沒有聽見。

楊縱大手猛地一揮,凜然道:“別嗯啊呀的。上一次的泰山踐盟,你神霄派、鐵劍谷、百花門等三百七十二派都曾與會,並發誓要恪守【自律公約】。怎麼,這還不到三十年時間,你們就忘了凜凜血誓,想學著魔道一般為所欲為了?”

所謂泰山盟誓是由乾坤庭發起的,每百年舉行一次,涉及整個修行界的一個會盟。不管是正道一百七十二派,還是魔道五宗八十七派,還是嚴守中立的各門各派,都將派出代表參加。會盟的過程很簡單,就是由各派代表宣下血誓,承認恪守【自律公約】,不得以強力手段危害普通人的安全,幹得乾涉朝廷事務,不得強奪財務,不得以非常手段干涉門人弟子加入乾坤庭等等。在乾坤庭強大的威召力和威懾力之下,接到請柬的門派還沒有哪個敢拒不參與的。

一旦參與盟誓的門派有違反【自律公約】的舉動,乾坤庭就會發起制裁。

魔道五宗素來自恃甚高,作惡多端,為所欲為,但也是針對修行者,只要他們的手敢伸向普通人,乾坤庭不知也就罷了,一旦被其知曉,哪怕是逃到天涯海角,也會受到懲處。

正是如此,乾坤庭才成了普天之下最令人敬畏的勢力。

楊縱的這一番質問委實出乎了張志禮等人的預料,一個個瞠目結舌,半晌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楊縱便剩勝追擊,指著關天養道:“這名少年可是修行者麼?你們若敢對他不客氣,那我乾坤庭也只好對你們不客氣了!”

張志禮心下一寒,氣勢不免越發的頹喪,強笑道:“這,楊座這話從何說起?李宗主和杜大先生可以作證,我們何曾有過為難關老闆之舉?”

楊縱嘿嘿道:“沒有就最好!”眼神凜凜,竟似利劍一般在眾人身上來回地剮刺,直讓前來促關天養駕的六人莫不驚懼駭然。

張志禮到底修為不凡,強吸一口氣,運轉真元,笑道:“我等也是聽了一些傳言,請關老闆來求證,以免越傳越走樣,滋擾修行界,又生出混亂來!”

楊縱哦了一聲,道:“是嗎?”

張志禮忙道:“如何不是?楊座主若是不信,可問關老闆,我等對他可曾有半分不敬?”

關天養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無奈地一笑,“各位前輩不就是想知道我是不是在山下天機鎮的當舖當過一片龍鱗麼?好,我告訴你們便是!”

張志禮喜得長身而起,道:“如此說來,關老闆當真拿了一片龍鱗去當了?不知,不知那片龍鱗現在下落何處?關老闆又是從何處來的?”

關天養似笑非笑地道:“張真人何必如此著急?這件事也得當著眾人宣布才是,以免這個問了,那個又來問!你說是不是?”

張志禮真恨不得關天養能將詳細情況只告訴他一個人,但見眾人在場,也只得連連點頭說是。

杜友逢分明看出關天養準備使壞,心下暗道:“這小子一旦轉過彎來,鬼點子多得好,也不知道會怎樣整治這些個貪心不足的傢伙。”扭頭去看李延極,見他也是一副似笑非笑的了然之情,頓時就笑了。

張志禮儼然是一刻也等不下去了,說既然要明告詳情,那宜早不宜遲。關天養也說點頭說是,卻又沒了下文。李延極頗有些期待關天養又會玩出什麼茶來,淡淡地一笑,道:“既是如此,還請關兄弟高朋殿上將詳情告訴大家吧。千羽,去請各位道友高朋殿下敘話!”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1 22:27
【二百四十二、禍水東引之法】
楊縱深知有楊延極和杜友逢在場,關天養的安全是有保障的,暗鬆了一口氣,朝李延極道:“我就不去了。不知貴派商千里長老可在山上?我還有些事情沒能與他交割清楚。若是方便,還請一見!”李延極說在的,就命人去安排。

張志禮等人見關天養願意主動說出來,商千里也就沒了價值,自然不會加以阻攔,更何況他們就算要阻攔也攔不住的,也就懶得多管楊縱找商千里要幹什麼,一個個顛顛地跑去高朋殿,靜等關天養說出龍鱗的來歷和下落。

半個時辰後,所有人等齊聚高朋殿。

關天養環眼四顧,發現竟比先前還多了好些人,將原來還算空曠的大殿擠得滿滿實實的,心知在在過去的兩個時辰裡,又有不少人趕到了千陽山。見眾人都翹著頭,焦急巴巴地望著自己,不免又犯起了猶豫,吃不准這突然想出來的移禍江東之計是否能夠實現。

張志禮已經迫不及待了,見眾人都落座後,就站起身來,高聲道:“關老闆,現在你可以把知道的都說出來了吧?”

關天養見他這般咄咄逼人,心下越發的惱恨,冷哼了一聲,道:“自然要說出來的。若不然諸位又豈會善罷甘休,而我又豈能逃得了性命?”

周鶴章故作瀟灑地笑了起來,道:“關老闆說笑了,我等不過是向你作個求證,如何敢為難於你?”任他神情淡然,眼神卻已經是擰作了一團,顯是比張志禮都還要焦躁幾分。

關天養哈哈地一笑,聲震殿宇。眾人見他音量如此之宏,紛紛覺得詫異。這一笑,也將心中的猶豫盡去驅走,鷹視狼顧一般瞅了一圈,就道:“原來只是求證呀……好吧,諸位聽仔細了,可別要我再說第二遍。去年,在下來重極門接一筆生意,也就是法器銷售的生意。因出貨量太量,我攜帶的錢款又不夠,所以便想著身上有幾件寶物,拿去變賣或是典當了,看能不能湊夠貨款。”

說到這裡,他便打住了。

眾人剛聽了個開頭,都是心癢難耐,巴巴地望著他,很想知道龍鱗到底是不是他拿去當的。見突然打住不說了,都忍不住問道:“那你拿去當了麼?拿去當了麼?”亂轟轟的鬧作一團。

關天養似乎沒有看到面前無數張焦急緊張的面孔,將頭揚起,望著大殿藻井,悠悠地道:“在座各位不知還記不記得去年七月發生在白螺湖的事件?”

有知情的,也有不知情的。知情的頓時震住了,不知情的都紛紛詢問身邊的人怎麼回事。

關天養彷彿什麼也沒有看到,什麼也沒有聽到,全然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裡,繼續說道:“當時在下還是九夏鬼市上一名普通的役工……”他的話音一起,大殿里頓時安靜了下來,落針可聞。“……並不是什麼老闆,有幸接了一樁去白螺湖撈白螺的任務,賺頭實在不小,所以就屁顛顛的趕了去。”回想著曾經雖然艱難拮据,但還算無憂無慮的歲月,臉上頓時綻放出了會心的笑意,“不想剛到湖邊,就被修行者給攆了回來,要我等不得靠近湖邊。”說到這裡,想著那名萬法教修行者的蠻橫,臉上的笑意頓時沒了,整張臉都陰沉了下來,寒意襲人。眾修行者見了,莫不噤然,都不知道怎麼回事。“役工的生活艱難得很,為了賺點小錢,總是不得不拿命去拼,拼得到你才有,拼不到那就只得喝西北風。而當時買家開出來的價碼實在太誘人,就好比龍鱗對諸位的誘惑一樣,我們想著無論如何也是不能放棄,就又偷跑去了湖邊。這一回僥倖沒被人發現,也順利地撈到了白螺。就在剛要往回趕時,出現了離奇的一幕……”

眾人的脖子都伸得老長,張大了嘴,儼然一隻隻的呆鵝,滿臉的驚奇和緊張,很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關天養的腦子裡盡是那天所發生的一切,清晰得彷彿觸手可及,這令他驚奇異常,臉上不免也乍然色變。眾人見了,不免都感到怵然。“……只見湖面突然升起一道金光,直沖霄漢。然後就是湖水暴漲,大地不停地晃動……”說到這裡,竟又找到了說書先生的感覺,用了一連串驚心動魄的詞句後,這又才道:“……轟的一聲,一個黑影從湖里躥了出來。想必大家已經猜出來是什麼了吧?不錯,那是一條黑龍。”

霎時間,高朋殿裡響起了潮水般的驚呼聲。

關天養按手壓了壓,示意大家安靜,又道:“黑龍從水里躥出來後,四周圍又出現好多的修行者,一齊向黑龍圍攻。那一戰吶……”說到這裡,搖頭嘆息不止,神情卻是既興奮又遺憾。

張志禮雖然熟知內情,卻也忍不住問道:“那一戰怎樣?”

“太慘烈了,太慘烈了……後來,那黑龍到底是跑了。這時候我才回過神來,感覺魂都快嚇得沒了。正準備跑,就看到天上掉下來一塊黑色的東西,有這麼大,像魚的鱗甲,黑色的,又沉又重,簡單就像是用生鐵打成的!”

眾人的情緒再一次被引爆了,好多人都高聲叫道:“龍鱗呀,龍鱗,當真是龍鱗……”也有人說:“看吧,那片龍鱗肯定是被打下來的。嘿嘿,當時趕去白螺湖的都是各派最了不起的高手。那孽畜被封印了數万年,各派高手奮盡全力,非但沒能傷了它,反而還付出了巨大的傷亡。”又有人說:“怎麼沒有傷著,到底還是打下了一片龍鱗來不是?”

關天養道:“是麼,這東西莫非就是龍鱗?”說著,當真拿出了一片龍鱗來。

霎時之間,高朋殿裡盡被凜凜龍威充斥著。修為低的人無不驚懼得尖叫了起來,縱像李延極、杜友逢等修為高深之輩,也是變了臉色。

關天養卻是故作茫然狀,十分不解地道:“我拿去當的時候,那位朝奉,也就是重極門的商千里前輩說是一件好寶貝,能值很多錢。然後我就當了一百萬晶玉!你們說我有龍鱗,我卻怎麼也想不透其中的緣故。剛才經過李前輩、杜大先生的提點,我這才恍然明白過來,你們說的是不是這東西?”

見所有人都如同雕像般石化了,心里分明感到好笑,心說:“小爺我身上龍鱗多的是,大不了捨了這一片,讓你們去爭。嘿嘿,看你們爭到何時!”環視了眾人一眼,驚呼道:“你們都怎麼了?莫不成這東西真是龍鱗麼?”

李延極兩步搶到關天養身邊,喝道:“關兄弟,收起來!”

關天養故作驚奇地道:“怎麼了,李前輩,這真是龍鱗麼?”

張志禮、周鶴章、方天平等人眼裡盡是貪婪之色,雙手顫抖,顯是極力控制著不上前來爭搶。

李延極咬牙道:“不錯,這正是龍鱗!”他委實沒有料到,關天養竟然真的把龍鱗拿了出來,一時之間,他也亂了方寸,不知道該如何應對。恰在這時,一個黑影突地從角落衝了出來,其勢有若閃電般,直撲關天養。

李延極何等人也,豈容有人在他面前作亂?眾人尚沒有反應過來,他袍袖一拂,大喝道:“賊子敢爾!”一道清光脫手飛出。那黑影見狀,便要扭身閃避,可又哪裡來得及?砰的一聲悶響,清光正中胸前。可憐的傢伙,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一聲,就若斷線的風箏般被拋了出去,如爛泥般重重地摔在殿口,已沒了生機。

蘇千羽等重極門弟子圍了上去,殿中眾人這才反應過來,俱是又驚又怒。

“師父……”蘇千羽高聲道,“此人是衡山派門下,已經死了。”

李延極震怒異常,溫和的笑意盡去,氣勢如山,眼芒如電,如天神般凜凜不可侵犯。“衡山派……”只見他一字一字地咬道,“敢在千陽山撒野,那便是藐視我重視極。”說著,走回主座坐下,大喝道:“千羽,傳下令諭:即日起衡山派便是我重極門不死不休的仇敵,凡我門下弟子,一旦遭遇衡山門人,皆可不問情由,一律格殺。”

蘇千羽躬身應道:“是,宗主!”

滿座近千修行者,無不凜然而懼。

重極門乃天下第一大宗,正宗七大門派之一,門人弟子兩千有餘,附庸分支數十,整體實力僅次於玄武宮,與三清教、符籙宗並駕齊驅。衡山派不過只有百十來人,連重極門的附庸分支都當不得,這道格殺令諭一下,怕是要不得多久,衡山派就要從修行界除名了。

若是站在普通人的角度來看,李延極的這道令諭未免太過於蠻橫了。但修行界是一個只講實力,不講道理的地方,一旦李延極措置太過於寬容,就不足以震懾眾人,也不知有多少貪婪之輩敢公然在千陽山行凶了。有了這一個先例,再有人想出手搶奪,也得先掂量一下後果。

短短兩天裡,關天養已是是兩度見李延極發作。上一次疾色厲色,有若雷鳴電閃,讓人既驚且懼;這一次是有如雷霆萬均、山崩海嘯,直讓人心膽俱顫,渾有一種魂魄離竅,已不是自己是誰的倉皇之感。便是張志禮、周鶴章、方天平等輩,也是面色時青時白,你看我,我看你,分明一副坐立難安的樣子。

令諭既下,李延極神色稍霽,但依舊寒聲道:“諸位來到千陽山,那便是我重極門的客人。既是客人,就請謹守為客之道,我重極門無不殷切奉待,不敢失了半分禮數。”這番話入情入理,不帶一字威脅,卻再一次讓人感覺到做出踰矩之動後將會付出怎樣可怕的代價,莫不為之噤然。

“關兄弟……”李延極已恢復了沖淡平和之態,抬手道:“請繼續!”恍若什麼事都沒有發生的樣子。

關天養暗暗感嘆了一番,這才晃著手裡的龍鱗,道:“你們一直說我去當了龍鱗,我又怎麼知道這東西就是龍鱗呢?嘿嘿,還只當你們冤枉了我呢。現在看來倒是我見識不夠!”

經過剛才突起的變故,張志禮等人本也漸漸冷靜了下來,但目光落在散發著寶石般光澤的龍鱗之上,不免又狂熱了起來。若非實力足夠,怕是也要效仿衡山門下,動手搶奪了。

關天養環視了一眼,似乎還嫌撩撥得不夠,就又道:“看來這東西很值錢了?”

張志禮搶先道:“當然,說它是天下最珍貴的寶物也不為過了!”

關天養眼睛一亮,問道:“不知能值多少錢?”

眾人都一怔,顯是沒料到關天養會問出這樣的問題來,都不知道該怎麼答。

關天養見狀,唉地嘆了一聲,十分惋惜地將龍鱗收了起來,還連連搖頭。

周鶴章見狀,忙問道:“關老闆莫非想把這片龍鱗賣了?”此言一出,好多人都說願意買,多少錢都願意。

張志禮較為謹慎,並沒有急著開口。

關天養笑道:“我就是一個做生意的,拿著這東西非但沒有用處,反而還是個禍害。都說不怕賊偷,只怕賊惦記。還不如賣了,得點錢來得實在,大家說是不是?”

滿殿的人都被他罵成了賊,卻非但不以為怒,反而還轟然叫好。

關天養似乎對眾人的反應很是滿意,又轉身對李延極一揖手,問道:“李前輩,你說這樣好不好?”

李延極看著他眼裡的詭詐之色,自然就明白他在打什麼主意,就笑道:“這個……東西是你的,你看著辦吧!”

關天養滿臉欣然,點頭道:“既是這樣,我有個主意,與大家商議一下,可好?”

李延極道:“說來聽聽!”

關天養道:“我想藉重極門的地面,把這片龍鱗拍賣了。當然,所得的收益自然會抽出一部分來當作為場地的使用之費!不知李前輩意下如何?”

李延極沉吟了片刻,道:“這樣……”

杜友逢不等李延極說出下面的話,就搶斷道:“我覺得這個主意不錯。龍鱗乃至寶,若是就這樣流了出去,勢必引得天下大亂。能有序地拍賣出去,不論是於重極門,還是於整個修行界,都是功德無量的好事!”

李延極還在斟酌。張志禮等人就道:“杜大先生所言不差,若是移於別處,怕是又生禍端。還請李宗主三思!”

孟寒通等人也上前道:“宗主,各位道友所言不差。還請宗主三思!”他們之所以會進諫言,不外乎也是有自己的一番打算。

李延極憂忡地嘆了口氣,道:“好吧……那我重極門就作為承辦方,但願能夠協助關兄弟順利完成拍賣。孟師弟,煩你立即以關兄弟和重極門的名義發出佈告——關兄弟,你認為拍賣會在多久後舉行合適?”

關天養心下早有定見,不假思索地答道:“若是拖得太久,怕會生變。太倉促又怕有人趕不來。要不二十天吧?李前輩,你覺得呢?”

李延極緩緩點頭道:“二十天正合適。就說二十天后,關兄弟將在重極門高朋殿舉行龍鱗拍賣會,價高者得。請有意者儘速趕來!大意就這樣吧。”

孟寒通應聲就去部署。

關天養掃視了一眼張志禮等人,道:“張真人,這樣處置,你覺得合適麼?”

張志禮滿臉的笑意,點頭道:“這樣是再好不過了。上一迴龍鱗之爭,不知道多少人死於非命。這一回若能兵不血刃地解決,當真是功德無量!”

關天養也不管他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不無得意地笑了起來,道:“既然大家都讚同,那就最好不過了!”

李延極站起身來,道:“既然大家都沒意見,那就請暫在千陽山盤桓些時日。千羽,告訴知客院,把通幽谷、望仙台等處的別院都打掃出來,供各位道友歇宿之用。每日水果疏食供應不可缺了!”

蘇千羽領命去了。

李延極又道:“既然拍賣之議已經定了下來,各位,那今日之會便到此為止吧。”眾人這才戀戀不捨地陸續散了去。

等殿裡再無外人後,關天養才有些忐忑地問道:“李前輩,杜大先生,我這樣做合適麼?”

杜友逢嘿嘿地笑道:“禍水東引麼?這一招不錯,虧你情急之下想得出來。但你真捨得把它賣了?”

關天養哼了一聲,眼神凜凜,閃爍的盡是殺機,道:“為什麼捨不得?留在身上也是個禍害,還不如賣得它來得實在。對我來說,這東西沒多大用處!”心下卻在想著的是:東西一旦離了我手,麻煩也就隨之去了,到時你們爭得個你死我活,那也與我不相干。別看你們一個個現在都如狼似虎的,一個月或是兩個月後,也不知道還有幾個能活著呢……

“沒多大用處?”杜友逢不無驚奇地笑道:“你口氣真能吹破天呀!”

關天養沉吟了片刻,道:“二位前輩,可否借個清靜之處說話麼?”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1 22:28
【二百四十三、做人情】
李延極知道關天養必還有文章,就道:“好,跟我來!”袍袖一拂,就已經從高朋殿挪移至重極殿右側北辰宮外了。

重極殿是重極門的主殿,也是重極門舉行重大集會之所。北辰宮是宗主的起居辦公之所。

進到宮中後,李延極屏退了所有的弟子,道:“關兄弟,現在說說吧,你到底為什麼要這樣做?其實你完全可以不用賣了,大不了去塞外或是西域避上些日子,他們也拿你奈何不得的!”踱了兩步,又道:“你可知道龍鱗是何等的珍貴?幾千年才出這麼一片,又哪裡是錢能夠衡量得了的?”看來他也是吃不准關天養心裡頭到底在打什麼主意,不解之餘,不免又感到十分的遺憾。

關天養微笑地聽完李延極的嘮叨,又看著杜友逢道:“杜大先生,你覺得呢?”

杜友逢笑道:“說實話,換成是我們,絕不會拿它去換錢的。但站在你的角度,這不失為一個聰明但又很無奈之舉!”

關天養嘿嘿地笑了起來,滿臉的凶光,咬牙切齒地道:“我只不過是藉著這個法子抽身。只要龍鱗賣了出去,就與我不相干了……”說到這裡,臉色越發猙獰,“可事情絕不會因此而停止,他們依舊會爭得死去活來。哼,我倒要看看,誰會最後得到它!”

杜友逢唉了一聲,道:“一箭雙雕呀……”下面的話到底是沒有說出來就咽了回去,搖了搖頭,一聲苦笑,滿臉的不甘。畢竟以小蓬萊的財力,哪怕是傾盡所有也不可能拍得龍鱗的。反倒是玄武宮、重極門、符籙宗、神霄派、紅蓮宗、青蓮宗這些大門大派機會極大!

可別看只是一片小小的龍鱗,一旦弄到手裡,再像玄武宮門那樣強化出了仙器,實力的提升將是空前的。

李延極頓足嘆道:“可惜,實在可惜得很!”

關天養拿出龍鱗來,笑道:“李前輩若覺得可惜,我送你一片又如何?”

李延極只當他玩笑,並未置理。

關天養又道:“前輩當我玩笑麼?”滿臉的鄭重,哪有半分戲謔之意。

這下不但是李延極傻了,連杜友逢也驚愕得下巴都快脫落了下來。

關天養見他們滿臉的驚恐,反而笑道:“我雖然是個生意人,有時候錙銖必較,但也是很大方的,特別是對朋友。承蒙李前輩的照顧,我也沒別的好東西為謝,就這件還算上得面台的東西。還請李前輩笑納!”

李延極怒道:“你在開玩笑吧?”

關天養誠摯地道:“李前輩,這事怎麼能開玩笑?”

“佈告已經發出去了,你送給我重極門,又拿什麼來拍賣?失信於天下,修行界就會怪罪我重極門在背後使鬼,到時你拿什麼來向整個修行界交待?怕是他們一怒之下,當場就會對我重極門動起……”

關天養不得不打斷道:“李前輩,我怎麼會不知道這個呢?你就放心吧,我身上龍鱗可不止一片。”

“不止一片?”

李延極和杜友逢這兩位修行界的大佬同時驚呼出聲,神情已經完全凌亂了,哪裡還有半點的威嚴可言?

關天養又拿出一片來,道:“杜大先生,這一片就送給你了。”

杜友逢接過,又看了看李延極手裡的那塊,頓時笑了,道:“我們是不是在做夢?”

李延極滿臉的肅然,道:“很顯然不是。關兄弟,如此說來,你得了三塊龍鱗了?”

關天養搖頭道:“不,四塊!”

“四塊?”

李延極和杜友逢再次失態了。

關天養笑看著他們,道:“是不是運氣很好?”

杜友逢苦笑道:“這,這怕是已經沒法子用運氣很好來形容了。幾千年來,龍鱗出現的次數屈指可數,沒想到你一次就得了四片……李道兄,你怎麼看?”

“天命使然麼?”李延極喟然而歎,分明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杜友逢道:“怕是吧。天養,你真心一人送我們一塊,不後悔麼?”

關天養反問道:“後悔什麼?”又道,“像你們說的那樣,留得命在那比什麼都強。我要是死了,誰知道我得了這許多龍鱗?留它們在身上又有什麼用處?”

“看來是你打算用來收買我們了?”

關天養搖頭道:“杜大先生,你這樣說就讓我有些傷心了。你也知道,我待朋友從來都很大方。你真心對我好,我會十倍奉還。別人都存心思謀算著我身上的好處,唯獨你們處處為我著想。而我又只是一個無名小子,什麼都不是,能得你們這樣厚待,自然教我感佩在心……唉,我說這些做什麼?反正東西你們收著就是了。”便又呵呵地笑了起來。

李延極興奮一滿臉冒著紅光,道:“真沒想到,真沒想到呀……”身為重極門宗主,他如何不知道這片龍鱗將會給重極門帶來多大的實力提升?而杜友逢相對就淡然了許多,道:“你既這麼說,那我就坦然地收下了。”

接下來三人就商議起了拍賣會該如何舉行,又如何防備有人鬧事等等。最後杜友逢提議,重極門給關天養尋一個既安全又清靜的所在,讓他這二十天裡靜心修煉,不被打擾。

李延極道:“這是自然的。你看千機洞可好麼?”

杜友逢道:“千機洞可是你坐關用的,這怕不合適吧?”

李延極笑道:“沒有什麼不合適的。若能平平安安地把拍賣會給辦完了,那當真是功德無量的好事!”

杜友逢當即就听出李延極的弦外之音,問道:“那你們可準備參加拍賣?”

“你會嫌龍鱗多麼?”

杜友逢笑道:“這話很是。我也馬上傳信回島,讓大師兄也忙活一下!”

李延極瞟了他一眼,滿臉的笑意,道:“雖說咱們都得了厚禮,買不買得到已經無所謂了,但我們總不能讓關兄弟賺得太少不是?”

杜友逢哈哈笑道:“小蓬萊是家小業薄,你重極門可是富甲天下,真要是當起這個託來,嘿嘿,就算是有誰買了去,也不知道得出多大的血。”

李延極慨然道:“這血換誰都願意出的。豈不見玄武宮成功在前,誰又敢落後?這幾百年來,魔道幾回大舉攻上玄武宮,結果都是大敗而歸,實力一損再損。這固然要歸功於正道各派的團結和援助及時,若玄武宮自身的實力不強,又豈能迭經大戰而巍然不動呢?雖到得到了龍鱗也未必能夠強化出仙器,可一旦成功了,嘿嘿……”說到這裡,雙眼放光,似乎已經看到了重極門成功強化出了自己的仙器,竟激動得難以自己,“那,那可真是,真是,對整體實力的提升將起到不可估量的作用!”

杜友逢卻憧憬不來那美好的未來,十分平靜地道:“總歸來說,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仙器這東西,嘿嘿,可望而不可及。即便你我兩派現在都有了龍鱗,但,那也未必就能必定成功不是?”

李延極卻連連搖頭,道:“成不成功是一回事,有沒有機會成功那又是另一回事了。大家都知道仙器強化成功的機率實在是渺茫,可畢竟有玄武宮成功的先例在前,哪怕是付出再大的代價,也都想一試……”見關天養一旁蹙眉沉思,就問道:“關兄弟,你是不是有什麼想法?”

關天養嗯了一聲,道:“我在想,若是用錢拍賣,一片龍鱗能值多少?”

杜友逢問道:“上回你拿去當了一百萬,是不是覺得這已經是一個相當了不得的大數目了?”關天養看著他,腦子裡不由自主地就想到了杜若,想到了那天晚上他們一道拿龍鱗去當的情形,便忍不住笑了,道:“當時確實是被嚇著了。但商前輩也說了,這東西價值難以估量,別說是一百萬,便是五百萬能買到,那也是極便宜的!”

杜友逢點頭道:“他說的不假。五百萬對你來說是了不得的數額了,但對於家大業大的各大門派來說,卻也算不得什麼。就比如重極門,便是五千萬能買到,那也不過是幾十艘飛舟的事,便宜得就像撿蘿蔔白菜……”

李延極連忙反駁道:“哪有那麼容易?五百萬倒真是蘿蔔白菜價,但五千萬卻不是一般的門派能負擔得起的了!”

關天養苦笑道:“我要這麼多的晶玉來幹什麼?餓了不能當飯吃,渴了不能當水喝,若說全部拿去換成黃金吧,也沒那麼多的黃金讓我來換……二位前輩,我這主意是不是太餿了些,這會子那些打著龍鱗主意的人怕都在笑我傻吧?”之所以決定將龍鱗拿來賣,不過是想把禍水引走,擺脫麻煩。此時經過一番慎重的思量,才覺得這主意即便算得上高明,可也只是最下等的那種高明,也難怪李延極和杜友逢先前連番的苦笑和遺憾了。

杜友逢突然冷笑了起來,一副'你懂什麼'的神情,直咄咄地盯著關天養道:“他們傻,當然也會笑你傻。在大多數修行者眼裡,最沒用的有用之物就是錢了,它甚至還不如材料來得實在。晶玉原本的作用不是當作錢來用的,它蘊含靈氣,是建造法陣的必須之物,有時候還可以輔助修行。也不知道到了哪一天,修行者越來越多,彼此之間的交易需求也漸漸頻繁起來,偏他們又不屑於使用銀錢,就將晶玉這種既常見,用處又廣泛,出產量也有限的東西當成了錢來使用。雖說對於擁有晶玉礦脈的門派來說,它不過是最常見的材料,但對於那些窮困的小門派而言,它又是至關重要的命脈。所以,你別覺得它太多就沒有了用處,只是要看你怎麼用的。”

李延極點了點頭,接過話頭道:“不錯,老杜這番話是至理。晶玉本身的價值雖不高,但它幾乎可以買到修行界的一切。我告訴你一個事實吧:重極門每天,每時、每刻,都有無數的晶玉被消耗掉,加上各種的花銷,這個數目大約是十萬左右,最高不超過十五萬。上靈院下掌握的晶玉礦脈共有十一條,平均每天的出產量大約是十二三萬的樣子。也就是說,一年下來,若沒有意外的大項支出,光是靠著十一條晶玉礦脈,收益只在三五百萬左右。除此之外,重極門還有法寶、飛舟的售賣也是不錯的進項,平均一年下來頂多也就千來萬的進項。我們的情況在整個修行界也算是不錯的了,大約只比符籙宗差一些,與玄武宮也不相上下。你想想,若是沒有這些晶玉,各大門派又該如何運轉?別說是謀得發展了,便是生存都會困難起來。龍鱗固然是無上至寶,用途卻有限;晶玉價值雖有限,但用途卻極廣。雖說各大門派都有幾千年的底子,財力雄厚,但在倉促之間怕是也調不出來太多的晶玉。但龍鱗到底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至寶,其價值高不可估。各門派為了拍得它,除了晶玉之外,怕是還會壓上其它財產,比如洞府別院一類。這對你來說,豈非正好不過?”

關天養聽了這許多話,心裡一片敞亮,點頭說是的同時,心下卻在想道:“看來只有佔有晶玉礦脈,財力雄厚的大門派才不缺晶玉,對於中小門派來說,這東西依舊稀罕得很。二狗子曾說過錢莊是天底下最暴利的行業,我若得了錢,為何不專門開個針對修行界中小門派的錢莊呢?借貸晶玉支援他們發展,收回利息的同時,還可以從他們手裡獲得必要的物資什麼的?噫,這主意真是不錯得很。回頭和二狗子謀劃謀劃,不定就可以實現他利用錢來支配修行界的夢想呢?嘿嘿,嘿嘿……”想到這裡,禁忍不住笑了起來。

李延極還只當他知道晶玉有用了,一時興奮呢,就道:“以拍賣的方式固然可以避免腥風血雨的爭奪,但也難保有些人不會存著恃強而取之心,所以我還得召集門下人等商討一下對策,以免事出之後,應對乏術。這些天你就在千機洞靜修,我會派專人保護你的安全,若有什麼需要的,你儘管說便是。”

關天養頗不好意思地道:“千機洞是李前輩靜修之所,我呆著怕是不合適。畢竟我這個人是五毒俱全,怕,嘿嘿,怕玷污了靈山洞府!”

李延極哈哈笑道:“真正的靈山洞府那是什麼也玷污不了的。再說,有你去住上一段時間,怕還要添上幾分生機呢?”

關天養道:“既然李前輩這樣說,那我就腆顏住上一陣子,也感受一樣重極門宗主享受的是怎樣的待遇!”

這一回連杜友逢也忍不住笑了,道:“敢情你認為李宗主享受的就是比皇帝還皇帝的至高待遇麼?那你可就要失望了!”

關天養一聽這話就知道李延極平時的生活未必有帝王般的奢華,怕是還清苦得很。畢竟到了李延極這種境界,物質的享受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平時除了分出一小部分心思來管理重極門外,絕大部分都用來了對天道的追求之上,千機洞部署是否奢華舒適,待遇是否夠好全都不在心上了!

千機洞居然不在山上,而在天上。

它是建在一座由法陣推託在天上的浮動山丘上的閣子,並沒有什麼洞。

閣子的正上方懸著一塊橫匾,上書'千機'二字,估計'千機洞'也是貫常的叫法了。

李延極親自將他送來,道:“拍賣龍鱗的消息一經傳出,正魔二道,各門各派的修行者都會蜂湧而至。為了避免意外,你還是呆在這里安全一些,沒有特別的事,盡量不要到處亂走。等龍鱗拍賣掉後,天高海闊,由得你去哪裡都行。”

關天養便聽出李延極當他是一個喜動不喜靜的人,怕他一個人在這里呆上二十天會煩悶死,就笑道:“李前輩放心吧,我有的是打發時間的手段!”

李延極笑道:“那就最好。”叫道:“小白……”

“噯……”一個與關天養年歲差不多大的小姑娘從閣子裡蹦了出來,見著李延極就歡喜地叫道:“呀,師父,你來啦!噫,這位小弟弟是誰?師父,你又收弟子了麼?”

李延極剛才還和顏悅色的,這會子滿然的森然,道:“這位關兄弟是重極門的貴賓,要在千機洞住上些日子。你可要用心照顧,若有怠慢,我可不依!”

小姑娘卻對李延極刻意擺出來的臉色視而不見,拍手歡叫道:“好,師父,你是看我一個人無聊,所以給我找個伴來麼?你就放心吧,他既是貴賓,我會像侍候你一樣侍候他的。咯咯,小弟弟,你叫什麼名字呀?”

關天養心下一陣惡寒,臉不由都紅了。這些年來,還是頭一回被人叫作小弟弟,還是一個年歲看上去與他差不多的小姑娘,心下說不出的彆扭。

李延極沉聲道:“小白,不可頑皮。關兄弟我便交給你了,你若是讓他不高興了,那也得受罰!”

小姑娘呀地一聲叫,跺腳嗔道:“師父……你,你這是欺負人嘛!”

李延極微哼了一聲,道:“你是頑皮慣了的,關兄弟可是實誠人,可經不起你的作弄!”

小姑娘把著李延極的胳膊,使勁晃著,撒嬌道:“我哪有頑皮了,我哪有?”

李延極道:“沒有最好。”對關天養道:“關兄弟,你若有什麼需要的,只管吩咐她就是。我先去了!”

關天養忙起手作了一揖,道:“是。恭送李前輩!”

小姑娘高興得大叫道:“師父慢走呀……”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1 22:28
【二百四十四、重極門的顏憶白】
李延極的身形消失後,小姑娘臉上頓時堆滿了寒霜,叉著腰身,惡狠狠地盯著關天養,上下打量了一番,道:“說,你是什麼人?憑什麼就成了我重極門的貴賓?”

關天養從來都不怕惡人,你惡,他就更惡。見小姑娘這般拿起了架式,反而笑道:“你猜?”

“我猜?”小姑娘道:“我猜什麼猜?我不猜,你自己說!要是不說……”

關天養一副死豬不怕滾水燙的樣子,道:“不說又怎樣?”

小姑娘黑漆漆的眼珠子骨魯魯地轉著,作出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道:“你要是不說……阿力!”一個小傀儡人兒滴溜溜地從閣子裡跑了出來,繞在小姑娘身邊直叫喚。“嘿嘿,你要是不說,我可會讓阿力好好地侍候你!”

關天養一眼就看出這個小傀儡人兒煉製得極是粗糙,與杜若用的那個全然沒得比,想必是小姑娘自己的手筆。看上去雖然靈活,其實也不過是法陣和符籙製造出來的玩偶,沒什麼攻擊力。小姑娘樣子做得雖凶,其實不過是在嚇人。他也故作不知的道:“是嗎?怎麼它不過就是個傀儡人兒,怎麼侍候呢?”

小姑娘怒哼一聲道:“你看小看我的阿力。阿力,上……”這叫喚的架式,簡直就像杜若使喚阿嘟時一樣,關天養忍不住笑了。

阿力當真朝關天養撲了過來,速度奇快。但在關天養眼裡,這卻跟蝸牛爬行沒什麼區別。見阿力衝到身前,伸出兩條又短又粗的手臂朝他兩肋抓去,他便探手一拎,不費吹灰之力就拎住了阿力的衣領,將它提了起來,兩條手臂兀自亂舞個不停。

“呀!”見關天養一下便將阿力抓住了,小姑娘驚叫起來,道:“放開它!”便衝了上來要搶。

“挺好玩的嘛?”關天養呵呵地笑了起來,展開步法,左躲右閃,任憑小姑娘如何的抓撲,都碰不到他半片衣角。

“好呀……”幾圈下來,小姑娘算是看出關天養有一身不俗的本事,就停下身來,道:“你敢跟本姑娘作對,活得不耐煩了吧?再問一遍,你放是不放?”神情是越來越凶悍。

關天養依舊笑道:“我若不放你又要怎樣?”

小姑娘怒目圓睜,道:“你真不放?”

關天養實在覺得她有趣得很,就道:“你先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我就放了它,好不好?”

“休想!”小姑娘怒斥一聲,揚手一灑,就飛射出了十二支竹籤。

關天養一眼就看出這些竹籤暗含詭異,也不敢大意,一個【逐日】搶到小姑娘身後,伸手在她肩上一拍,道:“嘿,我在這呢!”

小姑娘大驚,道:“跑得倒是挺快的……”手指為一揮,竹籤又朝著關天養追了去。

關天養看不明白竹籤到底有什麼用,但不弱的法力波動讓他意識到這玩意兒根本沾惹不得。單是拼鬥武技,他誰也不怕。但若是拼法寶或是法術,他就得十二分的小心了,稍有不慎,連怎麼著了道的都不知道。

小姑娘這竹籤是有名堂,叫作'千機陣',一共一百零八支,重極門絕大多數法術都是靠著它才能展現出威力。每一根竹籤都經過專門的祭煉,都能釋放出不同的法術,幾支經過組合,就又是一個法陣。重極門數千年曆史上,只有三人能夠使出一百零八支竹籤來,而這三人無一都飛升成仙了。便是李延極,也只能用到九九八十一支。

小姑娘的修為到底有限,關天養的速度又委實太快了些,我論她怎麼費盡心機,都無法將關天養鎖入陣中。頓飯功夫鬥下來,她不免也感到有些無趣,大叫道:“餵,你到底是不是男子漢?”

關天養奇道:“這還用得著證明嗎?”

“你若真是,就別跑了,停下來堂堂正正地跟我打上一場。”

關天養嘿嘿地道:“你這不是明擺著欺負人麼?我又不是修行者,怎麼跟你打?”

小姑娘哼了一聲,滿臉的不以為然,道:“你不是修行者,又怎會有這麼快的速度?”

“你是修行者,難道看不出我半點修為也沒有麼?還不快停手,不然我就告訴你師父去了!”

小姑娘怒道:“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關天養當真大叫了起來:“李前輩,快來看呀,你這小徒弟欺負人了……”

小姑娘嚇得花容失色,當即收回竹籤,叫道:“別,別叫呀……”

關天養這才停了下來,道:“要我不叫也可以,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我聽你李前輩叫你小白?可是白色的白麼?”

小姑娘哼了一聲,下死勁地白了他一眼道:“我看你就是個無賴。不錯,是白色的白。”

“那你的全名是什麼?”

“你先告訴我你全名是什麼我才能告訴你!”

“好,我姓關……”

“你當然姓關了,師父都叫你關兄弟了。叫關什麼?”

“嗯,你先告訴我你姓什麼吧!”

“顏,顏色的顏!”

“哦,叫顏白麼?”

“才不是呢!”

“那叫顏小白?”

“怎麼會?是顏憶白,回憶的憶,好不好?”說著,嘟起了嘴,一副你可真是笨到家了的樣子。

關天養哈哈地笑道:“哦,顏憶白,這名字可有點怪怪的呢!”

顏憶白這才知道自己到底還著了關天養的套,先說出了名字,很是懊惱,道:“那你還不快告訴我你的名字!”

關天養呵呵地笑道:“要我告訴你也行,先叫聲大哥哥來聽!”

顏憶白大怒,道:“你分明就是小弟弟,還想冒充大哥哥……”又將竹籤祭了起來。

關天養當真無賴得好,見勢就大叫道:“李前輩,你這小徒弟打人了呀……”

顏憶白分明忌憚得很,忙將竹籤收了回來,道:“我不打你了,你別叫,好不好?”

“那你叫聲大哥哥來聽!”

“不行!死也不叫!”

“李前輩,你小徒弟打人了……”

顏憶白又急了,大叫道:“哎呀,你,你別叫了,求你,好不好?我哪有打你了?”

“你要是不叫我大哥哥,那我見著李前輩就說你打我了!”

顏憶白實在不知如何是好,怒斥道:“你無賴,你混蛋!”臉色都氣得通紅。

“李前輩……”

“好,好,我叫還不行嗎?”顏憶白可是知道師父的脾氣,關天養真要是告狀告到他面前去,不管自己有沒有做什麼,怕是都得被罰去清風洞思過了。

“好,你叫!”關天養見顏憶白滿臉的怯懼,很是高興,一點也不因為欺負小姑娘而感到恥辱。

“大……”

“大什麼?”

“可是你明明比我小,我為什麼得叫你大哥哥?”顏憶白委屈得眼眶都紅了,她只盼關天養能夠良心發現,別這麼為難她。

關天養哪裡有什麼'良心',兀自滿臉詭詐地反問道:“叫什麼?”

顏憶白順口就道:“叫大哥哥呀!”

關天養笑著點頭道:“嗯,小白妹妹真乖,總算會叫人了!”

顏憶白沒料到自己又上了當,竟然氣得臉色煞白,眼眶裡的淚珠兒差點就掉了下來。

關天養見狀,一點收手的意思都沒有,繼續打趣道:“小白妹妹,你眼睛怎麼紅了?哎呀,你要哭了?”

顏憶白高聲道:“誰要哭了?誰哭了?哼,就沒遇見這麼無賴的人!”恨恨地進閣子去了。

關天養跟進去道:“小白妹妹,想不想知道我叫什麼名字呀?”

“不想!”

“這可不行,你都告訴我你的名字了,我也得告訴你我的名字。”

“不聽,不聽,就不聽……”顏憶白使勁地摀住了耳朵。

關天養當真就不說了。打量著與別的宮舍沒有多大區別的千機洞,他問道:“我該住哪裡?折騰了幾天,實在累得慌!”

顏憶白當然能聽到他在說什麼,就道:“你等等,我給你安排。”就往裡走。沒幾步又停下來,迴轉身道:“這裡是我師父靜修之所,沒我的允許,你不准亂跑。萬一不小心闖動了什麼機關,嘿嘿,可別怪我沒提醒你! ”

她這一說,關天養頓時感到千機洞處處都是陷阱,好似隨便移動一步都會觸動機關似的。

這一覺當真是睡得昏天黑地,物我兩忘。

醒來的時候,已是日上三竿。望著窗外的日頭,關天養懶懶地想:“這個太陽到底是真的還是機關呢?”然後就開始琢磨這一覺到底睡了多久。爬起身來,穿好了衣服,感覺腹中空空如也,便大叫道:“好餓呀……小白妹妹,有吃的嗎?”

顏憶白的聲音從下面傳來:“嚷什麼嚷?是怕整個千陽山不知道你睡足了三天三夜才醒過來麼?便是豬也沒你這麼能睡!”

關天養先是一驚,旋又哈哈地笑了起來:“我睡了三天三夜?你開玩笑吧!”

顏憶白哼了一聲,道:“等著,我去給你弄吃的。”

關天養叫道:“先說好,我要吃肉,果蔬一類的最好別來!”

“肉?”顏憶白驚恐地道:“怎麼能吃肉呢?不能!”

關天養趴在窗櫺上,看著幽幽飛過的白雲,呼吸著清鮮的空氣道:“為什麼不能?”

顏憶白道:“動物都是生命,你就忍心吃它們麼?”也不等關天養應答,就又罵了起來,“你這人好狠心,好冷血。”

關天養將雙手攏在嘴邊,大嚷道:“李前輩,你這個小徒弟不給我吃的……”

“不准叫!”顏憶白衝到閣子外面,滿面怒容地望著關天養道:“你能不能別動不動就叫師父?很煩呢!”

關天養嘻嘻地笑道:“行,給我弄點肉來吃,再弄點酒最好。我就不叫!”

顏憶白越發的憤怒,斥道:“你到底有沒有人性,聽不聽得懂人話?動物也是生命,若是有什麼動物把你抓去殺來吃了,你怎麼想?”

關天養呀的一聲驚叫了起來,道:“那必是妖精了。我有什麼辦法?我吃我的,牠吃它的,不相干。就像狼吃羊,羊吃草,草吃泥巴,有什麼可怨的?再說,動物有生命,果蔬就沒生命麼?可見你這人偏頗得很!”說完,又得意得哈哈大笑了起來。

顏憶白橫了他一眼,冷笑道:“既都是有生命的,那你為什麼不吃果蔬,偏得吃肉呢?”

關天養噓道:“味道不一樣,懂麼?味道!”

顏憶白水靈靈的眼睛忽閃忽閃地眨著,就好像幾歲的孩子抓住了從腦子裡一閃而過的奇思妙想,神情既歡樂又興奮,“若是我能將果蔬做得跟肉一樣的味道呢?”

關天養一怔,道:“你能?”搖了搖頭,分明是不相信。

顏憶白小嘴一嘟,哼道:“能不能試過就知道了!”轉身就不見了踪影。

關天養嘟囔著道:“還能把果蔬做成肉的味道?嘿,這丫頭本事不小呀!”見傀儡人兒送來了洗漱的水和用具,就張羅了開來。

顏憶白的速度快得很,關天養剛洗漱完,換了身衣服下樓,就听她喊道:“還沒好麼?我可已經做好了!”

關天養應道:“喲,這麼快?怕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吧!”走到飯廳,見顏憶白得意洋洋地站在桌邊,桌上擺著兩盤菜、一盆飯和一副碗筷,誘人的肉香溢得滿室都是,不禁令他食指大動。

“這是果蔬做成的?”關天養兩步搶到桌這,看著一盤分明是紅燒肉,另一盤不知道是什麼綠色的蔬菜炒的肉絲,色澤鮮亮,香氣撲鼻,頓時大讚道:“我就說嘛,李前輩吩咐了的,你可不能糊弄我!”坐了下來,夾了一塊紅燒肉放嘴裡。還沒開嚼,已是滿嘴的油膩香糯,味覺和飢餓感被極大的滿足,身心說不出的舒暢。

“好,這是用的最上等的五花肉燒成的吧?火候也恰到好處,奎元閣的大師傅也比不了……”又吃了一塊後,扒了兩口飯,這才夾了一條小肉絲放嘴裡,只嚼了兩下就忍不住驚嘆道:“呀,真嫩、真細、真滑……小白妹妹,這是什麼肉呀?味道也太特別了!”

顏憶白滿臉的得意,格格地笑道:“那好不好吃呀?”

關天養連連點頭道:“好吃,好吃。小白妹妹,你的廚藝可真沒得說,比咱們那奎元閣的大師傅都強!”

“奎元閣是什麼?”

“嗯,就是咱們九夏城最好的酒樓,那裡的菜可是聞名三楚……”

顏憶白似笑非笑地應道:“哦,是嗎?”

關天養道:“怎麼不是?我可不會哄你……”也顧不上多說,一個勁地吃菜扒飯,生怕是有人跟他搶似的。

這頓飯關天養吃得前所未有的滿足,不但將菜吃光了,飯吃光了,就連菜盤裡的最後一滴油都蘸著飯吃了下去。吃完後,看著光潔得像狗舔過的盤子,關天養這才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訕訕地一笑,道:“嘿嘿,這個,都是你做得太好吃,害得我差點連盤子都吞了!”

“真好吃麼?”顏憶白笑得實在有些賊。

關天養看著她的神情,立時意識到自己上了當,心下暗道:“難不成這菜裡有古怪?或者她惡整我,用法術變了蟲子呀什麼的做出來……”想到這裡,胃下頓時一陣翻湧,不由怒道:“你給我吃的什麼?”

“當然是飯菜了。”顏憶白眨著水靈靈的大眼睛,見關天養突然怒形於色,卻是滿臉的不解。

“你,你不會在裡面使了鬼吧?”關天養心下是越來越虛,直感到胃裡好似有千百條蟲子在鑽似的,難受之極。

顏憶白嘻嘻笑道:“怎麼會呢?我可沒你想的那麼壞!只不過小小地動了一下手腳。”

關天養滿心的驚恐,渾然忘了噁心的感覺,指著顏憶白道:“你,你當真……你都做了什麼?”心下陡地湧起一股子怒火,差點就忍不住照面一掌朝顏憶白扇了過去,好在及時忍住了,暗說:“她要是真敢使壞,我可,哼,我可不會對她客氣!”

顏憶白突地也怒了,道:“你把我當什麼了?哼,我才沒你那麼壞。告訴你吧,這紅燒肉哪裡是什麼肉做的,而是猴頭菇。這肉絲也不是真的肉,而是百脈草的根切成絲,用精鹽和澱粉拌了,大火爆炒出來的。你說,這比肉的滋味如何?”

關天養半信半疑的道:“真的?”眉眼鼻子都擠作了一團,顯是覺得顏憶白的話實在不靠譜,菇怎麼能做出正宗的紅燒肉的味道呢?奎元閣的大師傅們都沒這份功夫呀。

顏憶白氣得差點跳了起來,指著關天養的鼻子道:“你懷疑我?哼,不管怎麼說你也是重極門的客人,師父親自把你交給我的,就算你再令人討厭,我也還不至於,不至於像你想的那般齷齪!”重重地哼了一聲,就收拾起盤子碗筷走了。

關天養捏著長了幾根鬍鬚的下巴,滿心的漿糊,看著顏憶白的背影,暗說:“這丫頭是有點鬼精靈,但卻並非不識大體。嗯,看樣子我是真錯怪她了……”便緊追了幾步,叫道:“小白妹妹……”

顏憶白也懶得停下來,怒火洶洶地應道:“什麼事?”

關天養笑道:“菜不錯,真的!你的手藝更不錯!謝謝了!”

顏憶白這才轉過身來,怒火不但消失得無影無踪了,臉上也堆起了笑意,偏故意作出一副不太在意的樣子,道::“是麼?那你以後還要不要吃肉了呢?”

“你要是天天都做這麼好吃的菜給我吃,那我就再也不吃肉了!”

顏憶白輕哼一聲道:“想得美!”一蹦一跳地去了,還哼起了輕快的調子。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1 22:29
【二百四十五、劍修之道】
飯後,關天養繞著千機洞周圍走了一圈,花了小半個時辰來欣賞在雲霧中若隱若現的千陽山風景,就回到到房中開始了他第一天的靜修。

也就是在過去的小半個時辰裡,他看出來了千機洞是一個絕大的機關法陣。這裡既是重極門宗主清修之所,必不像普通的雲台——所有飄浮在空中的建築、山丘、平台都被稱為雲台——那樣只是作為整個千陽山防禦體系的一環,而應該是核心。

但不管千機洞是不是核心,關天養覺得自己都應該好好研究一下重極門的法寶煉製之術。相比起重極門繁複淵深的修煉體係而言,自家的那點法寶強化之術簡直不值一哂,唯一可取的不過是從不會失敗。就拿千機洞來說吧,它雖是座飄浮在天空中的小山,但也是一件法寶。至於它是怎麼實現法寶的功能,關天養心下不免茫然一片。

由此可以看出,重極門煉製法寶已經到達舉重若輕,由輕而重,返璞歸真的境界。法寶的強化是建立在對法寶煉製全面、系統和洞悉入微的基礎上的,試問,連法寶是怎麼煉製出來的都不知道,又怎麼能做到最好的強化呢?

所以,他想藉著這個機會先對千機洞作一個全面而深入的了解,然後結合千機洞的煉製法門,提升和加強自己的法寶強化手段。

可是,從哪裡入手呢?

關天養將手抵在牆上,發現一道絕強的封印限制了原力的刺探,不論他怎麼變換方式,竟然都進不去。

這下子他可有些懵了:原力是宇宙運行的根本之力,可以轉換成任何形態的力量,不管是陰、陽還是五行之力。可是不論他怎麼的轉換,就是中和不了構成封印的力量,也就一竅封印裡面的內容了。

封印也叫禁制,是一門包含了法術的運用、靈氣的控制、符文的和天地至理的大學問,它幾乎囊括了修行所能涉及到的一切。對於一般的修行者而言,封印相當於是大神通,有鬼神莫測之機,運用得當,絕非人力所能抗衡。

關天養腦子裡自然也裝滿了封印的知識——這些都是萬寶爐灌輸進去的——但他依舊無法通過運行的方式來判斷出這到底屬於哪一類封印。

很明顯,重極門為了防止有人突破封印,窺探到防禦大陣的核心秘密,很是下了些功夫。

連續試探了多次之後依舊不能成功,關天養就只得頹然地坐回**,暗暗想道:“我是不是哪裡做錯了,按理說不可能進不去的呀?”

萬寶爐的聲音在腦子裡響了起來:“你沒有做錯,錯的是你的力量太弱了!”

“力量太弱?”關天養卻是不能認同這個說法,“原力不是所有力量的本源麼?為什麼無法中和這種力量呢?肯定是我的操作出現了失誤……”

萬寶爐哼哼了兩聲,也沒有駁斥他,而是說:“看來你的課是白上了。趁著現在清靜,你就慢慢想想是怎麼回事吧。對你來說,這未嘗不是一個挑戰。”就不再說話了。

關天養心知萬寶爐絕不會胡說,將學過的關於原力的知識仔細地回想了一遍,腦子裡這才漸漸明朗了開來。暗暗思忖道:“莫非……莫非是千機洞的封印只是一個絕大封印的一部分?封印原不同於普通的法陣和符籙,像千陽山的防禦法陣是由成千上萬個小的法陣組成的巨大封印實體,一旦運轉起來,將會消耗巨量的天地靈氣。從本質上來說,天地靈氣是原力的一種表現形式,在法陣的作用之下,所有的靈氣都以一種特殊的規則運轉著。而我所能支配的原力又太過於弱小,根本無法將如此巨量的天地靈氣都轉化了,即便是轉換了其中的一部分,卻也無法洞穿整個封印,自然就不能窺其全貌了!”想通之後,忍不住嘆了口氣。

萬寶爐的聲音這時又響了起來,道:“你算是明白過來了,可見我還是沒有白教你!”

關天養怏怏地道:“如此說來,我是無法窺探到千機洞封印的全貌了?”心下卻極是不服氣,總覺得在打架拼斗上,與那些擁有擁有五六百年修為的大佬們自然是有著不小的差距,但在法寶強化一道上,他卻從不覺得會輸於任何人,更不願承認還有自己辦不到的。

萬寶爐不無諷刺地冷笑道:“你的心還真不小,爬都沒有學會,你就想學飛了?重極門的千機大陣是歷時上千年方才築煉而成的,豈是你這點修為就能窺破的?”

關天養面皮一陣發燒,悻悻地道:“我,我也不過是想看看重極門是怎麼做的,然後從中學習一點技巧!”心下卻是暗惱萬寶爐太不給他留面子了些,簡直將他貶得一文不值了。

他也不細想一下,重極門的護山大陣是歷時兩千餘年,耗盡了十數代人的心血方才最終築煉而成,別說是他了,便是天仙降臨,也未必能夠一窺究竟。若是那麼容易就突破了,重極門最高智慧的結晶豈非成了狗屁一般?

少年人便是這樣,一旦學得點真本事,難免意氣飛揚,小視天下英雄,總以為自己認了第二,就沒人敢第一。

其實呀,芸芸眾生,誰又不是英雄呢?智慧這東西,說不上絕對高,也沒有絕對的低。在此為高,在彼說不定就是低了。就好比在法寶強化領域,他算得上睥睨群雄的英豪,但在搏鬥較量的領域裡,他儼然又什麼都不是了。強化是以原力為本,搏鬥又何嘗不是?一旦運用方式的改變,就未必還能夠獨領**。所謂一法通,萬法皆通,那也得到了一定的境界,實力提升到了一定的高度才能夠。

萬寶爐何嘗不知道他是怎樣想的?冷笑道:“你不必學習什麼技巧。只要原力提升上去了,所有的技巧都將毫無技巧可言。【道德經】五千言你都能倒背如流,這裡面也包含著許多至理。只要掌握住了本質,細枝末節還有什麼不清楚的呢?”

關天養暗籲了一口氣,道:“明白了,多謝你的指點,那我也不去費這個精神了!”嘴上雖說明白了,腦子裡卻依舊糾結得一團亂麻,根本不知從哪裡著手才能理得清。

萬寶爐這才將語氣放緩了,道:“你才突破修字境不久,與劍魂的磨合還不夠,趁著這個機會你該好好的劍體同修才是,別在用那些無用功了!浪費時間!”

關天養道:“是……”分明是不認同萬寶爐'浪費時間'之說,心下頗有些不服氣。但礙於萬寶爐的師長身份,且自己一時又沒將個中的關節理清,也沒有爭辯的必要。

所謂劍體同修,便是修煉劍魂的同時,也加持身體的修煉,最重要的當然是增加與劍魂的磨合,使之真正成為身體和靈魂的一部分,而不是成為劍之魂,成為另一個具有獨立意識的生命體。

楚庸的劍魂便是一個具體獨立意識的生命體,兩者的磨合嚴重不夠,以至於他為了獲得更強的力量,不得不把自己的一切都捨棄,成了劍魂的附庸。

關天養當然不想步楚庸的後塵。而自從煉成劍魂之後,他都沒有靜下心來好好地修煉,眼下正是一個絕好的機會,若再錯過,怕是又得延宕下去,劍體同修也會變得越來越困難了。

言至於此,不得不說一下普通修行方式和劍修的異同。

普通的修行方式也就是通常所說的吐納法、金丹法。不管是外丹法還是內丹法,都起於同源,去往同一個目標——煉成純陽之體,飛升成仙——只不過所走的過程迥異罷了。相比起劍修而言,普通修行方式的境界提升異常的困難。

修行者從完成築基,到進入和合之境,再凝出元神,少則十餘年,多則數十上百年時間。一般而言,十年內凝出元神者,天資為上品,極適合修行;三十年以內凝成者為中品,成就有限;三十年以上者便不適合修行了,至多能享百年壽數而已。而從凝出元神到結成金丹,又是一個艱難的跨度,這期間少則需要一輪甲子的苦修,多則一二百年。

一旦金丹凝成,壽延二百年。

結成金丹之後,又將面對一個更加艱難的跨度,那便是丹碎嬰成。絕大多數修行者都止於這一步,甚至不乏天資極為優秀者。而一旦煉成元嬰,壽限增至五百歲,實力也得到了空前的提升。不但可以返老還童,肉身重塑,甚至可以預知生死,不滅記憶轉世重修。

一旦突破元嬰之境進入了分神之境,那又是另一番天地。

分神之境上又是近乎半聖的合體之境,到達這個境界,修行界已是罕逢敵手,足以笑傲人間了。如今修行界的合體境修行者不過寥寥。

一萬個修行者裡,能在三十年內結成金丹者不會超過五百之數,兩百年內能夠丹碎嬰成者至多百人。而這煉成元嬰的百人之中,至多有三五人能夠突破至合體之境,成為人間之聖。

要突破了合體之境,非但機緣巧合,福澤深厚者不能辦到。往往一百個合體境界的修行者,最多只有三五個能夠取得最終的突破,進入那縹緲的渡劫之境,其餘的無一都選擇兵解或者是輪迴重修。

只要進入了渡劫之境,便具備了飛昇仙界的資格,天劫神雷隨時可能降臨。

天劫神雷乃是天地間至神至妙的力量,一旦感知到某種將會影響人間平衡的力量出現,它就會不期降臨。此雷不但具有毀滅一切邪異的能力,還能夠對肉體和真元重新進行淬煉。天劫神雷一般降臨,修行者除了拿出全部的實力和意志與之對抗外,別無任何取巧途徑。若是失敗了,必將神魂俱滅,連再次輪迴超生的機會都沒有了;若是成功了,那便能夠'結成仙元,煉就不朽金身',具有了飛昇仙界的資格。

渡劫成功之後,便進入靈虛之境。即便到了這一步,也不是必然能白日飛昇仙界,去往九天之上享受永恆的福報,還得靠著自己的智慧和仙力破開天與地之間的壁障,這才能順利飛升。若不然就只能淹留人間,做一個下品的地仙。當然,地仙也不是沒有出頭之日,五莊觀之祖的鎮元子便是地仙之祖,其實力足以匹敵三清四禦,傲視三界。

一個修行者從築基入門到大乘飛升,短則歷時數百年,長則上千年,其間的艱辛實為人所不能想像的。

而劍修卻又是另一番景象。

'技修誠微知,明真空虛玄'十字口訣說的便是劍修的十種境界。

技字境對於劍修而言無疑是最難,也是永遠無法最終突破的境界,需要終生奉執不輟,不斷穎悟,不斷突破。

修字境也是一個艱難的過程,煉成劍魂之後,還須得劍體同修,實現劍魂與意志的徹底融合。有些體質強健者,不過數月或是三五年功夫就能夠完成。比如楚庸,只用了不到三年。而體質不強,意志又薄弱者,便是耗費畢生精力也未必能夠實現人劍合一。

一旦人劍實現合一,就自然而然地進入了誠字境。相比起技字境和修字境而言,誠字境更重的是悟性和機緣。有些人悟性極高,機緣也好,甫一煉成劍魂,就自然而然地跨過誠字境,進入了微字境。而有些人悟性不夠,或是機緣太差,便是窮其心智,也無法取得最終的突破,甚至有可能墮入魔道。

所謂誠者,誠心正意。也就是認識到你為什麼用劍,又要怎樣用劍。更進一步說,就是你為什麼要修煉原力,獲得了原力之後,你又將怎樣去用。

天地皆有心,上與天合,下與地合,堂堂正正,方謂之為誠。誠者,天地之正也。只有順應了天心,才能獲得無窮盡的原力,進入一個更加強大的境界。

當然,魔道亦是道。若不能在誠字境上取得突破,最終墮入魔道者,便又稱之為劍魔。其強大雖不壓於劍修,但人間不是魔界,缺乏劍魔者生存的戾氣,進境實在有限。

突破了誠字境後,就徹底擺脫了後天的限制,進入先天之境,也就是【三天十境】中的'微字境'。所謂微者,取'見微知著'之意,意為通過微小的苗頭,識盡宏觀大道。從某種意外上來說,微字境是技字境的昇華,但又不全是。

技字境研修的是對技巧的運用,而微字境則是由技入道,從細微之處穎悟無上劍道。進入微字境後最明顯的區別就是可以悟到'以神御劍'的神通。

所謂神者,便是意志。劍者,並非手中之劍,而是劍魂。以意志禦使劍魂之力,也就是劍氣禦敵,威力無窮。

若要將普通的修行境界與劍修境界相比較的話,修字境略相當於凝神境,誠字境與金丹境大致相當。一旦突破微字境,劍修的實力一日千里,已不是普通修行者能夠比肩的。但微字境後的知字境卻又相當於元嬰境。

知之境是知我之境,既要知我,又要知劍,我為我,劍為劍,至此而實現劍體分修。誠字境重的是穎悟,知是境是穎悟與技巧並重,若是一味依賴於劍魂,無法悟透劍是劍,我是劍的至理,就無法晉入智慧洞明的明心之境。

普通修行方式先是分離元嬰,然後分神,至合體之後又要煉得元嬰與肉體合而為一,方才能夠成就不朽金身,白日飛升。而劍修卻恰好相反,先是煉得身劍合而為一,然後又要煉成劍體分修,不滯於物。

單從實力而論,知字境的劍修幾與合體之境的修行者相抗,甚至還有過之。但能夠成功修至知之境的劍修者實在寥寥,畢竟劍修太重悟性、機緣和實力的平衡提升,三者又缺一不可。任你悟性通天,實力不濟或是機緣不夠,也無法取得境界上的突破。或者是實力強到一個令人側目的程度,悟性也是極佳的,偏又沒有機緣,那也會永遠停滯不前。

普通的修行方式,只要機緣夠好,哪怕是資質愚鈍者也能取得意想不到的成績,劍修卻是絕無可能。正是如此,劍修的實力才遠比普通修行者更為強大,甚至被稱為堪與天龍比肩的最強戰士。

這條路注定不會好走,關天養卻莫名其妙地走了上來。

關天養通過【青城劍典】的記載,清楚地知道歷史上從未有一個劍修達到至高的玄元之境。可即使達到了玄元之境,也無法實現肉體的長生不死。劍修追求的是意志的強大和永恆不滅,與普通修行方式追求的煉成不朽金身,與天地同壽截然不同。要知道天地皆有劫數,一旦降臨,任你是無上金身,是佛也好,祖也罷,同樣得神魂俱滅。劍修卻能超脫肉體,哪怕是歷經無量劫數,意志依舊能夠存在,永恆不滅。

就好比【青城劍典】,從本質上來說,他原本也是劍修,實現了意志的永恆不滅後,也不知道歷經了多少個劫數,這才寄身於【劍典】之中,籍以實現他在這一劫數的使命。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1 22:29
【二百四十六、劍法的神妙】

同樣是劍修,楚庸歷時數年方才進入誠字境,至今尚未能取得突破。關天養不過數月之間便煉成劍魂,進入了修字境。相較之下,關天養的速度快得實在令人難以置信。但關天養自己卻不知道這後面有多方的拔苗助長,若非如此,以他的智慧和資質,怕是十年也未必能夠煉成劍魂。

機緣這東西神秘得很,沒有衡定標準,也不是三言兩語能說得清的。

就拿關天養來說吧。若是沒有白螺湖之行,他既得不到龍鱗,也得不到萬寶爐和【青城劍典】,自然也就不可能有機會成為劍修了。若不是北上尋找柳婭,也就沒有機會遇著杜若,自然也就沒機會吃著那許多奇珍異果。若不是被李道奇偶然相中,也就得不到通天鑑的殘片,若沒有通天鑑的爭端,李道奇也不會萬里奔赴五莊觀,偷來人間第一等的聖果——人參果— —與他服食。若不是因為服食了人參果,他絕不可能在短短數月就能夠煉成劍魂。

這些,都是機緣。

或者說,當下的一舉一動,都決定著今後的命運,同時也決定著是否能夠獲得更好的機緣。

若是刻意而為,你反而得不到。什麼都不想,一切順其自然,它反而接踵而至。

時至今日,關天養依然不知機緣為何物。修煉如同睡覺、吃飯、喝水一般的本能,他從來沒曾想過自己為什麼要修煉,又要取得怎樣的目的。下意識的,他只是認為該這樣做,所以他堅持不輟地修煉著。就像從不去想為什麼要吃飯,為什麼要喝水,為什麼要睡覺一樣。一直以來,他也不曾把自己當成劍修者來看待,從來都覺得自己不過是個普通人,修煉唯一的好處就是可以變得強大,不會再被人欺負。

也只有在被欺負的時候,他才極其地渴望強大,而這也是每一個弱者的本能,而非刻意的渴求了。

論格鬥技巧,金丹境界的修行者也不是他的對手。論功力——劍修的功力在於原力的使用,修行者的功力在於存儲於丹田和經脈內真元的多寡——他至多相當於和合境的修行者。論整體實力,他當然比和合境界的修行者更強,但卻遠不及金丹境界的修行者。若遭遇的是玄武宮門下,對手即便只有凝神境界,他也難以匹敵;但若是其他門派的弟子,便是已經進入了金丹境界,也未必能夠打得過他。只是他從來都當修行者如神仙一般強大,自己又是弱者,只要不是迫不得已,都不敢稍存與之正面匹敵之心。

這一番比較下來,也該清楚了劍修與普通修行者之間的差異,接下來便該說說劍體同修又是怎樣的修煉之法了。

說來也很簡單。劍體同修其實就是實現與劍魂無間的溝通,想往一處想,力往一處使,一起戰鬥,一起快樂,一起憂傷,無分彼此。增加原力修為的同時,用意志提升劍魂的強度,最終實現二者共同進步。

有了這個任務,千機洞的封印是怎麼回事他也懶得去管了,靜坐了片刻之後,就一個人到了閣子外的廣場上,將心神與劍魂合而為一,練起了【玄武洞玄劍經】來。

【玄天真經】上載有一段旨在強身健身、行氣活血的劍法,那便是【玄武洞玄劍經】的第一段。關天養自然不敢在人前使出來,若是被玄武宮的看見了,追他一個偷師的罪名,那該如何是好?再者,以他看來,這段劍法雖然精妙,但於實際爭鬥中用途有限,自然也就從來沒有用過。

卻沒想到的是,這樣使將出來,只感到體內滯澀的原力有若游絲般循著經脈緩緩地流動了起來。起初他覺得這樣的流動似乎只不過是原力的自然運轉,沒有什麼特別的意義。隨著劍法使用酣處,游絲般的原力竟一點一點地壯大,細線般躥行於經脈之中,雖有些癢癢的,卻又說不出的舒泰,精神更是為之大暢。

“難道這段劍法還有幫助原力提升壯大的效果麼?”關天養感受著體內越來越活潑的原力,不禁想再試一遍,看是否真的具有意想不到的奇效。

又一遍使下來,細線般的原力已經循著經脈走遍了全身,只感到體內暖烘烘的,卻又不熱,說不出的舒服。最奇妙物是,劍魂也歡快無比,顯是極喜歡這樣的鍛煉。

見果有奇效,關天養興奮之餘心下不免又生出不足之感來,暗說:“若能知曉全部的【玄武洞玄劍經】就好了,那也不知能帶來怎樣一番奇妙的變化!”

正待練習第三遍,就听顏憶白道:“餵,你剛才使的是什麼劍法?看著怎地那麼眼熟?”

關天養心下一驚,暗叫一聲糟糕,心說:“我怎麼忘了還有她在場呢?萬一她識了出來,再不經意地說了出去,豈不得給我惹來極大的麻煩?”但他畢竟聰明,腦子一轉,就道:“什麼喂呀餵的?叫大哥哥,不然我就不告訴你這是什麼劍法!”

顏憶白冷哼一聲,道:“你還真瞪鼻子上臉了?告訴你,我十二歲上山,隨師父已經修行了六年了,你才多大呢?”

關天養哈哈笑道:“喲餵,這樣一算起來,你豈非都十八歲,成大娘了?”心下卻覺得這小姑娘實在逗人得緊,明明只有十八歲,卻恁要裝得跟八十歲一樣,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

顏憶白怒道:“你才是大娘呢!”衝上來照面就是一掌。

關天養抬手一格,道:“你既修煉了六年,自然也學到不少本事了?”

顏憶白嘿嘿地道:“那還用說?”手下絲毫不停歇,一招快過一招地攻了上去。她的掌法厚朴穩重,雖沒用上真元,但招招力道十足,虎虎生威,分明是藉機想將關天養制服於掌下。

只要不用法術,顏憶白的掌法在關天養看來就如同兒戲一般,甚至閉著眼睛也能拆解自如。見顏憶白緊咬牙關,雙眼噴火,一副恨不能將他挫骨揚灰的架式,關天養就暗覺好笑,哎呀地叫了一聲,道:“我今年十五歲,除了會點粗淺的劍法,別的什麼都不懂的。你若是真學到了本事,咱們就在拳腳或者兵刃上比試一番,分出個高下來。你敢么?”

顏憶白最是受不得激,當即躍出戰圈,冷哼一聲道:“好,這可是你說的。要是你輸了,以後見著我就得叫大姐姐。永遠不准反悔,更不准告訴我師父去!”從她那得意之極的眼神看來,分明是認為贏定了。

關天養拍手笑道:“好!我若是贏了,你以後就得叫我大哥哥,永遠不得反悔。如何?”

顏憶白想都不曾想就應道:“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誰反悔誰就是小狗,是豬頭!”

關天養說:“這就對了!”搶先攻了上去,還說,“我雖是男子漢,但你卻是世外修行的高人,咱們就誰也不用讓誰了!”說話間已然搶攻出了十三招。若非刻意手下留情,以顏憶白的大意,怕是要不了三招就已經見勝負了。

顏憶白的反應也不慢,一邊拆招一邊道:“誰還用你讓?還是自己小心些吧!”架開關天養的中路突進,順勢展開了反攻,眨眼間就已經鬥了三十餘招。

關天養見顏憶白神情越發的凝重,出手也也越來越謹慎,只求穩,不求狠,一旦瞅住了關天養故意賣出來的破綻,不管虛實,必然一氣猛攻。一時間未免覺得顏憶白的心眼太小了些,贏了倒也罷了,輸了怕又不知得傷心成怎樣。就道:“只有一條,你會法術,我卻不會,你若是用了法術或是法寶,那也算輸!”

顏憶白哪裡有想到這是關天養故意設下圈套縛住她的手腳呢?還乾脆異常地應道:“好,依你!”

幾十招下來,關天養已看出她拳腳和身法比第一次相見時高明了許多,想是經過一番潛心研習,旨在尋著機會一雪前恥。可就算是高明了不少,在他看來還是拙劣不堪。原來可以數招之間將他制服的,卻又突發奇思,想藉著她再試一遍【玄武洞玄劍經】的威力,就先行忍住,玩起了游斗。嘴上還故作驚訝地道:“幾天不見,你可是高明了不少呀!”

顏憶白不無得意地道:“那是。士氣三日,當刮目相看!”

關天養呵呵一笑,道:“看來單用拳腳是招架不住的,我可要用兵刃了,你有兵刃麼?”

顏憶白滿臉的不屑,道:“你儘管用便是!”

關天養也懶得多說,拔劍在手,一招【氣分陰陽】遞了了出去。

顏憶白見這一招雖然簡單,自己卻無法用空手去化解,不得不取出長劍接招。

幾招之後,關天養不禁暗道:“我若是照著原本的套路使出來,必定被她識破,嘿嘿,何不變化一下呢?”就依著自己對技巧的理解,將【玄武洞玄劍經】第一段的招式略作修改,一招接一招地攻了上去。

顏憶白見狀,噫了一聲,道:“怎麼又不一樣了?”

關天養暗覺好笑,道:“自然不一樣,你可看清楚了!”

【玄武洞玄劍經】第一段不過十四招,九十六式劍法,快攻之下,不過片刻就使完了。但一遍使完之後,關天養心下又萌生出了新的想法,就著剛才變化成型的招式,繼續的變化改進。

顏憶白越來越吃驚,道:“這是什麼劍法?怎麼地每使一遍都不一樣?”

關天養強忍著笑意,道:“你不知道麼?到了極高明的境界,隨手拈來的都是高明的劍招,何必要一樣?”

顏憶白上下打量著關天養,渾然看不出他哪有半點'極高明境界'的味道,就冷笑道:“胡吹大氣!”

重極門的劍法雖不高明,但厚重大氣,攻得開闔,守得嚴密,幾乎沒有什麼破綻。【玄武洞玄劍經】前半部分本來的功用是行氣活血,強身健體,用之於守是極高明的,用來攻未免有些不倫不類。關天養憑著對技巧的理解,倉促變化演進,巧妙有餘,攻擊卻就有些不足,但他每使一遍就多一些領悟,百十招下來,攻勢是越來越凌厲。到了這一步,比鬥的目的已成了借顏憶白來練劍,輸贏反倒在其次了。

一個時辰過去了,也不知鬥了幾百招,依舊勝負不分。

顏憶白也被關天養手下變化出來的越來越精妙的招式給吸引了,渾忘了輸贏的後果,只是緊守陣腳,想看關天養還能有哪些變化。

鬥至此時,關天養髮現原力似乎在經脈內構築成了一個特殊的循環,流暢如意,再無之前的滯澀之感了,心下說不出的歡喜。更歡喜的是,他竟然真的將十四招玄武宮劍法經過變化重組,成為了自己的劍法。說還略帶著些玄武劍法的影子,但已經不是原樣照搬,縱是梁師曾這樣的高人親臨,怕也斷斷看不出來他這套劍法是從【玄武洞玄劍經】裡變化出來的。

見顏憶白專注地拆解招式,關天養就笑道:“小白妹妹,你看我這套劍法如何?”

顏憶白本想叫好的,卻陡地想起了比鬥的目的,冷哼道:“也不過如此!”趁機搶攻了起來。

關天養拆了兩招,手下一變,再不用剛才使過的任何一招,展開身法,有如鬼魅一般發起了搶攻。

顏憶白大驚,道:“這又是什麼……劍法?”非但無法看清關天養的招式,甚至連身影都看不見了。

關天養嘿嘿地道:“什麼劍法都不是……”練劍的目的已經達到,他就沒有再耍下去的心思,話聲甫落,短劍已經抵在了顏憶白的喉頭。“哈哈,小白妹妹,你輸了!”

顏憶白臉色刷地一下白了下來,眼裡盡是驚恐和不服之色,好半晌才高聲嚷道:“你,你耍賴!”

關天養收回劍來,嘿嘿地道:“我耍賴?我看你是想學我耍賴吧?輸不起就明說!”還不給拋給顏憶白一個滿臉鄙夷的冷笑。

顏憶白大受刺激,臉色又由白轉紅,差點沒有當場暴走。好不容易壓住胸中翻騰的怒火,恨恨地道:“你這是偷襲,偷襲!”

關天養滿臉的不以為然,道:“你既說我是偷襲,那咱們就再比鬥一場。只要你不用法術,我先讓你三招,到第四招上,我一樣能製住你,信不信?”

顏憶白哪里肯信關天養有這樣的手段?哈哈地笑道:“好大的口氣。你要是真讓我三招,我連你皮都剝了!”

關天養暗笑道:“好一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妞!”就道:“好,咱們就試試。這一回你要是再輸了,嘿嘿,還敢耍賴,我就叫你師父來評理! ”

“好!”顏憶白怒哼一聲,揮劍而上,招招俱是她所能運用的最精妙的劍法。

關天養對她的劍法已經熟記於心,便是閉著眼睛也能從容拆解,見她搶攻得這麼狠厲,還不忘叫道:“好,這是第一招……第二招了……”

顏憶白見兩招過去了,連關天養的衣角都沾不到,不免著了急,咬牙道:“我看你還往哪裡躲!”竟把她所知道的威力最大的,卻又使得不太純熟的劍法也用了出來,結果依舊沒能製住關天養。

“好,三招已過,看我的!”關天養一個【逐日】中宮直入,陡地衝到了顏憶白身前,也不用劍刃,只用劍柄在她額前輕輕一敲,笑道:“如何?這回該認輸了吧!”

顏憶白大吃一驚,身子朝後仰去,眼看就要摔倒。關天養帶著她手一拉,結果又撞進了自己的懷裡,飄逸烏黑的秀發甩了起來,將他的臉都遮住了。顏憶白又驚又怒,斥道:“你幹什麼?”掙脫他的手,跳了開去。

關天養哎喲一聲,先是叫道:“好香呀……”見顏憶白憤怒地瞪著自己,又忙道:“不好意思,用力猛了點。我可沒有佔你便宜的意思!怎麼樣,現在該心悅誠服地叫一聲大哥哥來聽了吧?”

顏憶白摸了摸額頭,依舊滿臉的難以置信,故作不屑地道:“這也算不得什麼大本事,我若是用上法術,便是十個你也一起完蛋了!”

關天養點頭道:“是,是,你是會法術。可咱們事先說好的,不准用法術。你現在不想認賬麼?”

顏憶白氣往上湧,嚷道:“你明明比我小,憑什麼要我叫你大哥哥?”

關天養攏起嘴,大喊道:“李前輩……”

顏憶白實在拿他沒有辦法,急得跺腳道:“別叫了行不行?你個瘋子,無賴……”

關天養一點也不生氣,反而哈哈笑了起來,道:“行呀,只要你叫我一聲大哥哥,並保證以後都這樣叫,我就不叫!”

顏憶白委屈得眼眶又紅了,道:“就會欺負人……”

關天養噓道:“怎麼能叫欺負呢?是你心甘情願地要跟我打賭的!”

“那咱們再來比一場法術,如何?”顏憶白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是上了關天養的當,想要反悔,卻是已經晚了。

關天養搖頭道:“我一點法術都不會,怎麼比?不比,堅決不比!”

“不比我就不叫!”顏憶白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猛地一跺腳,背轉了身去。

關天養又攏嘴大喊道:“李前輩,你的好徒弟小白欺負人吶……”

顏憶白急得衝上前來,摀住他的嘴道:“求你,別叫行不行?師父聽見了會,會罵我的……”

關天養聞著她手上的幽香,抖了抖鼻翼,叫道:“頭髮香,手也好香。你用的什麼香粉,怎地我從來沒聞過這種味道!”

顏憶白立即跳開,將手藏在身後,道:“你,你個流氓、混蛋……”

關天養揉著鼻子,什麼還沒有聞夠,道:“流氓?是你自己用手來捂我的嘴的吧?快叫,你不叫我就要叫了!”

顏憶白實在沒有辦法了,只得道:“好,我叫,但我有個條件!”

關天養頓時喜笑顏開,道:“什麼條件,說來聽聽!”

“我叫了,你得把你剛才使過的那套劍法教我。還有,你得告訴我,你為什麼總能一下子就衝到我面前來!”

關天養嘿嘿地道:“這個容易。好,你先叫吧!”

“可說準了,你一定得教我,不准耍賴!”

關天養白了她一眼,道:“又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好東西,我肯定不耍賴!”

顏憶白鼓起勇氣,蠕動嘴唇,卻是怎麼也叫不出來。

關天養看著她,滿臉的期待笑容,見顏憶白總是叫不出口,就道:“叫呀,怎麼不叫!”

顏憶白看了他兩眼後,終於輕聲道:“大哥哥……”卻是有若蚊子叫一般。

關天養明明聽見了,卻故意問道:“什麼?沒聽見!”

顏憶白的臉騰地一下紅了,道:“我都聽見了……”

關天養連連搖頭道:“跟蚊子叫一樣,你自己聽得見嗎?”

顏憶白不免有些惱羞成怒,道:“好,這下你聽清楚了。大哥哥……”

這一嗓子是含憤叫出,大老遠都能聽見,更別說是站在面前的關天養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1 22:30
【二百四十七、傀儡人兒的強化】
關天養哈哈笑道:“好,這回聽清楚了,聽清楚了……”

顏憶白卻是眼眶一紅,扭身跑回閣子裡去了。

關天養緊跑幾步,拉住她道:“你這是做什麼?好像是我欺負了你似的!”

“難道不是嗎?”顏憶白的雙眼裡已經蘊滿了淚水,眼看著就要滾出來了,“明明人家比你大,憑,憑什麼得我,我喊你大哥哥?”說到這裡,淚水汩汩地滾了下來。

關天養這才意識到自己確實有些過分了,但依舊笑道:“不就是個稱呼麼?至於委屈成這樣?”

顏憶白抹了一把淚水,泣道:“那你,那你為什麼不叫我大姐姐?”

關天養強忍著笑意,安慰道:“好了,別傷心了,好像我對你做了什麼似的。你若不高興叫,那就不叫嘛!”

顏憶白哼了一聲,別過臉去,道:“我才不像你那麼無賴,不就是叫大哥哥麼?那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關天養連忙賠笑道:“是,是,確實沒什麼大不了的……你不是要學劍法來,來,我教你!”

說是教,其實關天養也是邊教邊領悟,邊教邊修改,以至於才教了個開頭,顏憶白就質疑道:“為什麼又不一樣了?你是不是不想教我?”瞪大了眼睛,嘟起了嘴,一副將要生氣的樣子。

關天養覺得這丫頭鬼心思實在有些多,有時候聰明得令人難以置信,有時候又愚笨得讓人頭疼,無奈地道:“你怎麼就不懂呢?真正的劍法是沒有固定的套路,有如行雲流水,自在變化的。難不成你與人對敵時,還會照搬套路,原模原樣的使出來麼?”

顏憶白悟性很是不錯,就是有時候腦筋有些死,不容易轉過彎來。關天養雖這般說,她心下依舊疑慮重重,道:“可是,套路都練不好,又怎麼能變化?”

關天養嘿嘿地道:“人家的劍法是以套路為基礎,我的劍法卻是以劍意為基礎。明白麼?”

顏憶白哪裡又是那麼容易蒙混過去的?雖有些天真,欠缺閱歷,但畢竟是李延極親自教出來的徒弟,見識都是有的。若不是看關天養的劍法著實有些神妙,她早斷定關天養在捉弄於她了。重極門雖不擅劍法,但對門下弟子劍法的教導卻是從來不含糊。以劍意為基礎的劍法也不是沒有,但顏憶白著實不相信關天養年少如斯,劍法的修為就已經達到如此高度,是以較剛才越發的懷疑。問道:“你的劍法為什麼要以劍意為基礎?”

關天養拍著胸脯,不無得意地笑道:“因為我的劍法是最高明的劍法。”

顏憶白終於忍不住嗤的一聲冷笑了起來,哼了一聲道:“贏得了我就算最高明的了麼?”

關天養見顏憶白竟識破了自己在吹牛,臉皮微微地發起了燒來。見顏憶白滿臉的不以為然,自尊心不免大受刺激,也冷了臉色,冷冷地道:“這跟贏不贏你沒關係。你若是不信,可以去問李前輩。”

見他又搬出了李延極,顏憶白一怔。將他的劍法在腦子裡過了一遍,覺得他的話不無道理,暗道:“師父待他不同於尋常之輩,魯師叔還有蘇師兄、申師兄他們也對他大加誇讚,說他天賦異禀,是罕見的少年英才。想來是有些過人之處的!”這才疑慮漸消,繼續學了起來。不過十幾招下來,她就從關天養講授的劍術之道中悟到了法術的應用,還忍不住問關天養這樣理解對不對。關天養愕然,抓耳撓腮地道:“這個……對不起,我不懂法術。單是從道理層面來看的話,一法通,萬法皆通,沒有不可以的!”

顏憶白想了想,也沒有再問,就讓關天養繼續教。

教授的同時,關天養也會領悟和發現新的問題,然後就會想上片刻,或是略作修改,或是與顏憶白討論交流,然後再繼續教下去。這時候顏憶白總會皺著眉頭問上一句:“又哪裡出問題了?”那神情,分明是在懷疑關天養教授的這套劍法到底是不是自創的。關天養也懶得理會顏憶白是怎麼看他,心裡又是怎麼想的,總是漫不經意地答道:“我在想,怎麼變化得更簡單點你才能明白……”事實上他是在思考如何去除繁瑣的、多餘的變化,使之變得更直接,更有效。

接下來的幾天裡,關天養就將自己從【玄武洞玄劍經】第一段的十四招裡變化出來一套劍法完全傳授給了顏憶白。可在教完之後,他自己也記不得一共有多少招,每一招又都是怎麼使的,名字又叫什麼了。就在他驚異不解之餘,顏憶白居然總結出了共有六十四招,並能清楚地說出每一招所蘊藏的劍意,條理清晰得令他駭然。顏憶白見關天養呆呆地有若木雞,就問:“關大哥,你為什麼不給每一招每一式都命上名呢?”神情是說不出的遺憾。

關天養心說:“我都不記得是哪些招式,怎麼命名呢?”就嘻嘻地笑道:“有這個必要么?”

顏憶白一扁嘴,道:“你覺得沒有必要,我卻覺得有……”她學識淵博,天文地理、醫卜星相近乎無所不知,就引經據典地給每一招每一式命起了名來,還將每一個名字的涵義和來歷都仔細地分析出來,問是否貼切合意。那些個典故、傳說,關天養大多聽都沒聽過,但為了不讓顏憶白覺得自己孤陋寡聞,就一個勁地說好。待六十四招的名字命完之後,他卻是一個都沒有記住,依舊一頭的茫然。

接下來的幾天裡,關天養除了每天練習兩個時辰的劍法外,便又沒事可做了,頗覺有些無聊。這天練完劍法後,見顏憶白又在維護他的傀儡人兒,關天養原覺得這傀儡人兒煉製得實在有些粗糙,根本不值得他一看,今日卻也忍不住走了上去觀摩,順便打發一下時間。

顏憶白見他只看了兩眼就滿臉的不屑,頓時氣往上湧,忍不住譏諷道:“看什麼?你又看不懂!”

關天養呵地一聲笑了開來,道:“是麼?你怎麼知道我看不懂?”被顏憶白這麼一激,不免有些手癢了起來。

顏憶白想笑,卻又覺得未免有些不禮貌,就沉聲道:“我重極門的煉器手法冠絕天下,又豈是你能看得明白的?”說著,還故意賣弄了幾個極拿手的花樣出來,滿臉都是說不出的得意之色。

關天養覺得顏憶白的舉止實在有些幼稚,不像是李延極親手調教出來的弟子,便哈哈地笑道:“原來是這樣……我就想不明白了,你為什麼要封印'猴神'在主法陣裡呢?請只陰靈來豈不更好用?”

顏憶白一怔,滿臉狐疑地看著關天養,道:“你知道什麼是'猴神'?你又怎麼會知道?誰告訴你的?”

關天養不屑一哼,道:“你這傀儡人兒簡直就像小孩子縫製的布娃娃,整一個粗製爛造。哦,我明白了,以你的修為,請不來陰靈,所以只能封印最低等的'猴神'。哈哈,我說得可對?”便拍起手來,表情很是誇張,分明就是想以嘲笑來還擊顏憶白的鄙視。

顏憶白的臉騰地一下就紅了,她直勾勾地盯著關天養,一副眼不能吃人的神情,當即跳了起來,怒道:“誰說的我請不來陰靈?我只是沒他們那麼殘忍!”

“殘忍?”關天養噓道:“猴子也是生命,你將猴子的生魂從它的身體裡強行剝離出來又封印進法陣裡就不殘忍麼?可見你也是滿嘴的男盜……嗯,滿嘴的仁義道德!”似乎還這番話對顏憶白的打擊力度不夠,又道:“虛偽!實在是虛偽!”

顏憶白果真怒不可遏,氣得臉膛通紅,呼吸急促。若不是想著李延極的叮囑,早已經動起了手來,以洩胸中之憤。饒是如此,她還是指著關天養的鼻尖,厲聲道:“你,你胡說!我才沒有。我不過用的是【猴神符】……”想到關天養竟然誤解自己是一個殘忍好殺的人,心下說不出的委屈,又忍不住想哭了。

關天養哪裡看不出顏憶白用的是【猴神符】呢?不過是藉著這個由頭故意刁難罷了。嘿嘿地干笑了兩聲,道:“難怪智能會這麼差,原來是用的符籙來祭煉。”又是嘆氣,又是搖頭,滿臉的不以為然

顏憶白怒極而笑,情緒反而漸漸冷靜了下來,道:“看樣子你是無所不能嘛,好,那你來煉製一個給我看看?”

關天養搖頭道:“煉製多麻煩?我就著你這個強化一下吧,也就不收你的錢了……”

顏憶白又當他胡哈大氣,只是冷笑。

沒想到的是,在關天養開始動手後,她就當場被震住了,驚問道:“你,你真的會?”

關天養笑道:“不好意思,又讓你意外了是不是?其實我就是靠這個混飯吃的。不信?去問問你師父師叔師兄們……”

顏憶白本來已經是小半個行家,見關天養一出手便知端的,心知自己又走了眼,沒看出來關天養當真是行家,心下不免又差又愧。在看到關天養不費吹灰之力地將一隻陰靈封印進了法陣後,不禁聳然動容,道:“你,你是怎麼做到的?”驚駭之情溢於言表。

陰靈不是鬼魂,而是有生命的靈體,平時是肉眼看不見的,只有在靈氣充裕的洞天福地,陰靈們的心情又特別歡愉,才會顯現出身形來。但陰靈抓捕極難,一則是因為它們移動極其迅速,幾乎可以媲美閃電;二則是因為它們本身就是靈體,神識無法鎖定。若是有法寶需要用陰靈來做宿主,須得用十二分的虔誠來請,有時候得請上一二十年也未必能夠成功,有時候兩三天功夫就獲得了陰靈的認可。偏它又是一種極其敏感的生命,即便是得到其認可了,也未必就能順利地將其封印到法寶中去。若是它感到你有半分的惡意或是覺得有危險,立即就會逃走,再也不會出現了。

顏憶白原本也打算在主法陣裡封印一隻陰靈的,可以左右折騰了半年,卻沒有一個陰靈願意現身,更別說封印了。她也曾求過李延極幫忙,李延極說封印陰靈要看機緣,不是靠強力就能辦到的。所以她這才退而求其次,選擇用【猴神符】。

見關天養沒怎麼用功夫就請來了陰靈,還輕而易舉地封印進了法陣,顏憶白心中的震駭實在難以言表。

關天養哂然一笑,道:“這有什麼難的?哦,我忘了,對你來說這確實是個大難題……”

顏憶白這才發現,關天養真的不像表面看起來淺薄、無知和只會胡哈大氣,他不但精於劍法,還深諳法寶煉製之道。十多歲便成了重極門的貴賓,顏憶白一直當關天養是仗了小蓬萊杜友逢的勢,現在才知道事實並不是她想像的那樣。

顏憶白雖然愛使脾氣,但卻是一個有胸襟氣量的姑娘,再者生來就佩服有本事的人,見關天養能耐如此,心中的厭惡漸漸消去,反而生出欽佩之情來。在她的虛心討教之下,兩人也開始了持續多日的關於法寶煉製和強化的交流。

初見顏憶白時,天關天養還在懷疑李延極怎麼會收一個這樣迷糊的弟子,法術不怎麼樣,劍術更是爛不堪言,脾氣還壞得很,幾乎是一無是處。可就法寶的煉製展開討論後,他才曉得這個缺了根筋,腦子總是不太會轉彎的小姑娘竟然也有擅長的一面:不但熟知天下所有流派的煉器手法,而且每一派的基礎手法也都會。更重要的是她還能兼容並蓄,避其劣勢,若不是修為太淺了些,必然能將優勢完美地融合在一起發揮出來。那不知又是怎樣的一番奇景了。

更讓關天養驚異的是,他發現這個小姑娘在鑽研一種能更穩定地控制靈氣的手法。上一回來千陽山時,他就建議過將【雲手】和【聚靈手】融合在一起,必能更好的控制靈氣。沒想到幾個月後,就在顏憶白這裡看到了這種全新的手法,它不但真的實現了二者的完美融合,應用也漸趨成熟。若是撇開他不論,這種全新的靈氣控製手法絕對是當下修行界最好的,假以時日,必能煥發出新的光彩。

不過,顏憶白並沒有意識到自家的靈氣控製手法有何神秘,反而對關天養的手法更有興趣。她連連感慨不止,實在想不到世上竟然有如此穩定的靈氣控製手法,簡直就是她夢寐以求的。她當然想學,關天養也願意教,可惜的是,不論關天養不厭其煩地講了多少遍原力的基礎知識,她依舊不能明白原力到底是怎麼回事,更遑談運用原力了。顏憶白只當自己太過愚笨,學不了關天養的獨門手法,無奈選擇了放棄。

幾天的交流下來,兩人是獲益良多。興奮之餘,顏憶白就建議他們倆一起來將傀儡人兒進行一次全面的強化,還說只要有關天養的協助,強化出來的傀儡人兒肯定比魯長恭煉製出來的都要好。

關天養也很興奮,問道:“魯前輩很擅長煉製傀儡人兒麼?”

“你連這都不知道?”顏憶白很是驚奇,道:“誰不知道魯師叔的綽號是'百變金剛',那可不是說他能變化,而是他煉製出來的各種傀儡和機甲人兒具有百種身形,威力極其強大。而魯師叔所用的護身法寶便是一尊機甲人!”

關天養搓著手,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道:“好,那咱們就來試試看……”

正說要動手,就听李延極的聲音從外面傳了進來:“小白,在做什麼?”

顏憶白噯的一聲應道:“師父,你來啦……”風也似地跑了出去。

關天養迎到大廳,見李延極沉著臉色走了進來,就預知到有不好的事情發生。他走上前兩步,起手道:“李前輩!”

李延極臉色稍霽,道:“關兄弟這些天可還住得習慣?”

關天養笑道:“豈止是習慣,簡直就像回到了自己家裡。”

李延極展顏笑道:“那就最好不過了。我還怕你無聊呢,看樣子你們相處得很好嘛!”

關天養連連點頭道:“那是當然了,小白妹妹既聰明又貼心,還燒得一手好菜,嘿嘿,我們現在可是好兄弟了……”

李延極哈哈笑道:“是,是,好兄弟!這丫頭腦子缺根筋,不太會說話,脾氣也不好,其實並沒有什麼壞心眼,你也不要跟她一般見識!”

關天養笑道:“其實我也是腦子裡缺根筋的人,所以反倒不覺得了!李前輩,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李延極神情一肅,問道:“你都聽小白說了麼?”

關天養越發的感到不妙,心情不由也沉重了起來,卻還是笑道:“她?她滿腦子都是稀奇古怪的念頭,才不會跟我說起外面的事呢。你來之前,我們正在討論如何強化她的傀儡人兒……”

顏憶白端著茶進來,興奮地道:“是呀,師父,你可不知道,關大哥本事大著呢,輕而易舉地就請來了陰靈,封印到了主法陣裡。你可都做不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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