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超級強化天師 作者:墨非 (已完成)

 
li60830 2017-11-30 18:55:42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42 109834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1 22:59
【二百七十八、救法場成功】
關天養搶在欽差之前趕到東市口。

離午時三刻還有一個時辰,也不知道傳旨欽差能不能趕到。

目光在人群中逡巡了一遍後,發現蕭延正坐在臨街的一處茶樓上喝茶嗑瓜子,很是悠然自得,頓時怒從心起,暗道:“好小子,莫不成把我交待的事當成了耳旁風麼?竟敢在我面前陰奉陽違……”撇開人群,走進了茶樓。

小二見他衣著不俗,兀自滿臉的怒意,哪裡還敢攔阻,當即哈著腰身,笑道:“這位道爺,您是……找人麼?”

關天養嗯了一聲,就直往樓上走。

蕭延坐的是這家茶樓觀看行刑最好的位置,正對著刑場,一切盡收眼底。他和侍衛們佔了兩桌,周圍也沒人敢靠得太近,分明都對他忌憚異常。

關天養強忍著沒有當場發作,而是背剪著雙手,邁著方步走了過去。

蕭延也不知看著了什麼,滿臉的笑意,全然沒有發現關天養已經來了。還是一旁的侍衛連使眼色,他才看著了神色不善的關天養正款款走了過來。從容地站起了身來,抖了抖袍服上的瓜子皮,既不驚岔,也不慌張,笑著一揖,道:“師父,你來了。事情都辦妥了麼?”將上首的椅子拉開,又說:“師父請坐!”便叫小二上茶。

關天養瞟了一眼刑場上的情況,反問道:“你的事情都辦妥了?”

蕭延裝作沒有聽出關天養話裡的質疑,笑道:“離著午時三刻還有一個時辰呢,若是傳旨的欽差不能趕到,我再出面也不遲!”關天養這才知道自己過於性急,錯怪了他,就坐了下來。蕭延接過小二端來的茶,親自奉到關天養面前,這才問道:“師父,你真是那樣做的麼?”

關天養提起碗蓋,輕輕地撥弄著飄在茶湯上的浮葉,瞟了滿臉好奇的蕭延一眼,道:“難不成不能怎樣?”

蕭延很是有些振奮,道:“那父皇他,他怎麼說的?”

關天養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冷冷地哼了一聲,幽幽地說道:“劉家被滅門一案,怕不只是失手治死了皇妃那麼簡單吧?”

蕭延眼裡閃過一絲異色,嘿嘿一笑,道:“看來什麼都瞞不過師父如炬慧眼!不錯,劉家人獲罪絕非因為失手治死了麗娘娘,而是因為麗娘娘腹中的胎兒!”

“胎兒?”關天養眼皮子一跳,心下大奇,暗道:“老皇帝的身子都那樣了,怎地還能生出兒子來?這豈不是有鬼麼?”當即意識到這裡面別有隱情,也懶得拐彎磨角,直咄咄就問:“這個胎兒是你爹的?”

蕭延苦澀地一笑,神情頗有些尷尬,道:“這個……師父,宮闈之事實在是……那什麼,等回府之後容我再詳細禀來。這里人來人往,若被人聽去傳了開來,皇家的臉面怕是要丟盡了!”

關天養深知大戶人家從來都說扯不清、理不明的爛事、臭事,天下第一家的皇室更是不能例外。劉世宏不小心捲進了皇室的醜聞裡,皇帝怕此事泄露出去,有損皇家顏面,所以才問了一個大逆不道的罪名,將劉家滿門給滅了。想到帝王的手段不勝其毒,心下已是寒了大半。

還不到午時,幾騎快馬疾馳而來,馬上之人大呼道:“刀下留人,刀下留人……”若這一幕上演在午時三刻,劊子手的大砍刀即將落下之時,必更能動人心魄。偏在眾人都等著好戲上演的時候出現,頓時引來一陣莫名其妙的噓聲和啐罵。

“皇上有旨,刀下留人!”

監斬官見人來是宮裡的太監,慌忙前來接駕。太監當場宣旨,除將劉世宏監於刑部大獄待審外,其餘劉家人等全部無罪開釋。

現場圍觀的數万人眾頓時嘩然。這其中有良心的畢竟還是大多數,都忍不住山呼起了萬歲。已經被押上了行刑台的劉家​​人等絕沒有料到事情竟然會在這時候出現轉機,有的竟然歡喜得當場昏死了過去,有的瘋了一般又哭又笑,有的也在山呼萬歲……

看著這一幕,關天養暗嘆了一聲,並不為自己用了一件靈器救了與他毫不相干的一家子而心疼。他的目光落在那著抱著孩子哭得不成模樣的女子身上,心下說不出是高興,是感動,還是難過。每每看到別的孩子有母親疼愛,他的心下總覺得有如針扎一般疼痛,偏他又樂意成全,甚至總在想:普天之下所有的孩子都有母親疼愛該多好?

“有娘的孩子真好……”

關天養沒由來的一聲沉痛感慨頓時讓蕭延一怔,道:“師父,你說什麼?”

關天養愴然一笑,搖頭道:“沒,沒什麼,走吧……”

回到王府,見門房上的人亂作一團,長史官正在那裡發脾氣,只命多派人去找。蕭延斷喝道:“亂什麼?”臉色頓時拉了下來。

長史官見他回來了,如同等來了大救星,呼天搶地地叫道:“王爺,你可算回來了。快,快,皇上傳召,著你勤政殿陛見呢!”

蕭延啊了一聲,滿腔的怒火頓時消失得無影踪了,惶急地問道:“皇上傳我?可有說什麼事麼?”

長史官一攤手,道:“臣也不知,是高雲從高公公親自來的傳的口諭。高公公說王爺回來了就趕緊進宮去,可別讓皇上久等了!”

蕭延又變了臉色,斥道:“那愣著幹什麼,還不准備衣服!”跑了兩步又退回來對關天養道:“師父,我這會子得進宮去見父皇,劉家的事等我回來再說了!”

關天養一擺手道:“你去吧,不用管我!”

蕭延走後,關天養也回房將自己的東西收拾了,然後叫來長史官,將一隻匣子遞過去道:“你們王爺回來把這個交給他。再告訴他,我要去海外雲遊,不定什麼時候能回來,要他好好做人,用心做事,別辜負了我的期望!”

長史官聽了這話,嚇得臉都白了,哆嗦著道:“仙長要走?這,這……”

關天養道:“我能幫他的也就這麼多了,能不能成事,就看他自己!”說完,也不顧長史官的勸留,快步往外走去。

出了中京就取道向南,飛舟雖在天上跟著,他也不乘,甚至連馬也懶得買上一匹,只是不徐不急地步行。一個月後,便進入了王屋山地界。

這些時日,他始終沒能聽得蜀山派的消息,心下不免惴惴,便想著到王屋山下的天機鎮上打聽一番,看是什麼個情況。

方圓千里以內,王屋派算得上首屈一指的大派,但山下天機鎮的規模卻是遠遠不如千陽山。關天養先將這一個多月來強化的幾件凡品法寶拿去賣了,換得的晶玉足以應付飛舟的消耗,便就去了鎮上唯一的一家酒樓。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1 22:59
【二百七十九、藍瑛(上)】
前腳剛踏進門,就見藍瑛與一名王屋派弟子迎面走了出來。他渾然沒有料到會在這樣的情況下撞見藍瑛,分明吃了一驚。也正是這一驚,引起了藍瑛的注意。見藍瑛疑惑地盯著自己,關天養心下一跳,暗道:“我也是的,怕她做什麼?”知道若是撇頭就走,反而更惹人疑,就從容地起手道: “藍道友,別來無恙?”

這一回輪到藍瑛吃驚了,她先是起手還了一禮,這才道:“道友認得我?我卻不曾記得在何處見過道友!”直接中透出幾分傲氣,任誰聽了都不會覺得舒服。

關天養倒沒有在意,輕輕一笑,“去歲九夏城中,貧道卻是不止一次見過藍道友與令師。想來人多事雜,道友自然不記得貧道了!”

藍瑛仔細地想了想,還是對這個道人半點印像都沒有,就笑道:“不敢請教道友上下怎麼稱呼,在哪座仙山潛修?”

“貧道青城天寧子!”

“西蜀青城山?”不單是藍瑛,就連跟在她身邊的那名王屋派弟子也變了臉色,“原來道長是符籙宗門下!”兩人面面相覷,同伴的眼裡隱隱透出了敵意,也被藍瑛給壓了下去。

關天養毫不掩飾自己對'符籙宗'這三字的厭惡,輕哼一聲道:“非也,貧道乃一介散修,無門無派!”

藍瑛哦了一聲,非但沒有因此而打消疑慮,反而越加的重了,冷聲問道:“天寧道友此來王屋山,是雲遊,還是訪友?”

關天養原來只想招呼兩句就別過的,不想藍瑛如此謹慎多疑,套得他說了這許多話,心下不免有些焦躁,但卻只能按捺著,平和地道:“偶然雲游至此,特來市上置購些東西,不想竟遇見了藍道友!”

“原來是這樣!”藍瑛這才展顏笑了開來,“道友若是無甚急務,不妨到山上小坐,容我等略盡地主之誼。如何?”

關天養可不想在這時候跟修行者攪在一起,​​再者他對王屋派也沒甚好感,還是不必要去做這個'不速之客'了,就道:“藍道友客氣了!只是東海有位舊友以緊急符書相召,邀貧道前去一遊,了不得只有改日再來叨擾了!”他這原就是婉拒的客氣話,任誰也聽得出潛在的意思。藍瑛瞟了一眼同伴,故意堆起滿臉的遺憾,笑道:“既是這樣,我等也不強留了。若是道友以後再臨王屋山,務請上山盤桓幾日!”

關天養道:“一定,一定!”

“告辭!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

目送著藍瑛二人去遠了後,關天養心下不免湧起一絲得意,暗笑道:“看來我還算是應變敏捷,就這樣把她糊弄過去了!”上得樓去,叫了幾個酒菜,胡亂吃了一些,就又上路了。

出得鎮來,剛行到無人之處,就听藍瑛的聲音響了起來:“天寧道友慢走!”關天養頓時吃了一驚,扭頭望去,見藍瑛正迎風站立在山頭,晦莫如深地看著他笑呢。英姿颯爽,宛如幽崖石花,引人既羨且憐。

藍瑛的身量本就高挑,縱是袍服包裹,也掩不住的傲人身姿。面容生得雖嬌美,氣質卻是冷冽得很,有若秋菊冬梅,令人不敢相近。關天是原覺得她性子頗烈,很懂得取捨,是個聰明人,除此便再無印象。此時看來,心下沒由來的一盪,暗嘆道:“原來她也是個美人兒,以前我怎麼就沒有發覺呢?”微微一起手,高聲道:“原來是藍道友。一日之內兩度相見,我們倒是有緣得很呀!”

藍瑛臉色不但若冰,就連眼神也是盡透著森寒之味,她道:“確實有緣。我左思右想,實在記不得曾經見過道友,也不曾聽說青城山有位道號天寧的修士,是以特來求證一二!”

說是求證,其實就是懷疑他別有用心。這話關天養倒是聽得出來的。見山野茫茫,四下無人,關天養非但不像先前那般惶怯,反而氣勢陡長,哈哈笑道:“不知藍道友要如何求證?”

藍瑛見關天養與先前判若兩人,分明一怔,不得不慎重思量已經擬定好的'求證方略'是否可行。但她個性素來強硬,絕不會因為關天養氣勢的迥異就作出改變,冷冷地一哼,“道友遠來是客,小女子忝為地主,自然不敢冒犯,只想請道友示以真實面目,一釋小女子心中之惑!”

關天養心下一震,暗道:“她怎麼看出我是偽裝的?這可奇了!”

藍瑛見他不說話,便知自己切中了要害,就道:“既是舊識,道友何吝坦誠相見?這可教小女子越發的想不透了!”語氣越發的咄咄逼人,絲毫不留餘地。

關天養也作了惱,嘿嘿一笑,“我倒是不明白了,藍道友為何要執意要說我未以真面目示人呢?”

藍瑛哈哈大笑道:“小女子入山修行一百五十餘年,本事雖沒學到多少,但眼光還是有幾分的。道友身無半分修為,卻自稱青城修士,這如何教人不疑?”

關天養暗道:“原來是這樣。我當這易容珠的偽裝有什麼破綻,被她看了出來呢。”當下也大笑笑道:“就我這點微薄修為,如何敢示之以人?”說著,將原力運轉,偽裝在真元在經脈內運行的跡象,身上頓時泛起五彩斑斕的毫光來,恍若天神降世一般,說不出的莊嚴壯麗。

藍瑛大驚,這五氣朝元之象非得具有五百年以上的修為,已經進入了分神境界的修士不能有。她不過一百五十年修為,結成金丹還不到一輪甲子,無論如何也不能與分神境界的修行者相提並論。

“道友原來是前輩高人,倒是晚輩失禮了!”藍瑛長身一揖,語氣也較剛才柔和了許多,但心下的疑慮卻並沒有因此而打消。

關天養只當藍瑛真的被震住了,越發的得意,仰天長笑一聲,“前輩高人當不起。只要藍道友不說我是偽裝出來的心懷不軌者就是!”

藍瑛忙飛身下來,落到關天養近前三丈許處,又躬身一揖,“近日修行界風雲洶洶,師門尊長一再叮囑我等要小心門庭,對往來的陌生同道要多加註意,是以晚輩才會多有冒犯,還請前輩恕罪!”

關天養本想刁難她一番的,但想到自己一身的麻煩,還是不要節外生枝得好,就道:“你不過是儘自己本分,何罪之有?若無別的疑問,請容我就此別過了!”

藍瑛躬身道:“是,晚輩恭送前輩!”

關天養暗暗慶幸又糊弄過去了,微笑著點了點頭,邁步就走。

不想錯身之際,藍瑛竟然探手朝他臉上抓來,勁風之烈,好似鋼刀刮面,令關天養大吃一驚。好在他也是以速度見長的,即便是在倉促之間,也能從容應變!

藍瑛連攻了三招,見關天養並不還手,反而笑道:“前輩乃世外高人,何故太過吝嗇,不肯賜教晚輩幾招?”

關天養心下作怒,“我怕你受不起!”

“晚輩道行雖然淺薄,卻未必受不起前輩一招!”

關天養冷笑道:“那你就瞧好了!”拔出短劍在手,連削帶刺,眨眼間攻出了十七劍,劍劍皆指向藍瑛要害。

王屋派原就以匿形和身手迅捷見長,藍瑛見關天養出劍如此之快,雖吃了一驚,倒也不怕。猛地縱身子一縱,嗖的一聲,已然跳到十丈之外,抬起手來,便要掐動印訣釋放法術。哪知手還沒有舉起,關天養的短劍已然到了胸前。

藍瑛本以為自己的身法已經夠快,在法術釋放之前關天養斷然是追不上來的。不想關天養竟如影子一般,無聲無息地欺到身前,若不是劍氣逼人,她還發現不了,必然已經被一劍貫喉而死,頓時大駭。唯一教她鬆一口氣的是關天養的每一次移動、每一次攻擊都不帶絲毫的真元波動。沒有真元,縱你身法再快,攻擊再犀利,也是無根之木,飄浮之萍,不能持久。只待體力一耗盡,那便成了砧板上的肉,任由宰割了。是以驚駭之餘,又很快鎮定了下來,將護身法寶祭起,以不變應萬變,只等著關天養不能支持的時候再行出手,一擊必殺。

關天養見她瞑目內視,閃躲騰挪卻是一點都不含糊,就知道她已用神識將自己鎖定,不禁嘿嘿一笑,“你以為有著法寶護身,我就奈何你不得麼?”心念一動,兩道劍氣破空而出,直取藍瑛雙肩。

藍瑛以神識為眼,方圓數十丈之內的任何內吹草動都視若眼前,乍見兩道劍氣襲來,便忍不住叫道:“玄武劍法……”祭起法劍,便去格擋。不想精心煉製而成,凡品七階的法劍在劍氣面前竟如豆腐一般,連聲響都沒有,就被從中一剖為二,掉落地上,不堪再用了。駭異之餘,尚沒來得及閃避,劍氣已然命中雙肩。砰的一聲,只感到心神大震,護身法寶一身哀鳴,便墜落泥中,任憑她怎麼呼喚,也沒有反應。

關天養渾沒有料到自己隨手一劍便有如此威力,嚇得怔怔的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他原以為以自己當下的實力,最多與藍瑛打個平手,就算能取勝,怕也是個慘局。不想這般輕鬆就破了藍瑛凡品九階的護身法寶,甚至感覺要殺她也不過是揮劍之間的事,心下頓時湧起無盡的疑問:“是她太不中用了,還是我突然變得厲害了呢?”又怕藍瑛是故意賣的破綻,引他上鉤,也不敢逼上前去,只是遠遠地站著,靜觀其變。

藍瑛見護身法寶被毀,元神受到震動,本以為今日自己是在劫難逃了,不想關天養竟遠遠地站著,並未出手,心下也好生不解,暗道:“他怎麼不殺我?”強行運轉紊亂的真元,又咽了粒【初陽丹】,這才翻身站了起來。

關天養見藍瑛神色慘然,惻隱之心不禁大動,將劍收起,道:“你這又是何必?我不過是偶然路過王屋山,對誰可都沒有惡意,你卻要這般苦苦相逼?”

見關天養語氣突然放軟了,藍瑛更奇,暗道:“他說這些是什麼意思?一劍將我殺了豈不干淨?修行界天寬地闊,王屋派縱是三清教一脈,怕是也找不出他來報仇……哦,我明白了,他沒有真元,只不過仗著手中的短劍是靈品,這才毀了我的法劍,破了我的法寶。靈品法寶極耗真元,此時此刻,他怕是也沒有力氣再戰了吧?是以想軟語求和,蒙混了過去!”當即精神大振,嘿嘿地道:“前輩果然神通廣大,只一劍便毀了晚輩的法劍和護身法寶。按說晚輩該識趣走人才是,可晚輩不自量力,還要以法術請前輩賜教!”雙手連揮,陽光之下,只見十數支閃爍著銀色光芒的箭矢飛射而出,直取關天養。

“【萬箭訣】!”關天養乍一見【萬箭訣】,便想起了梁傑,想起了玄鶴真人,想起了三清教為取得龍鱗的險惡用心,更想起了被宮澤打入亞空間所受的煎熬之苦,心下頓時又恨又怒,厲聲道:“真當小爺怕了你麼?”身法展開,只見平地上陡地出現五個關天養,每一個都揮劍削向箭矢。銳金之氣凝成的箭矢本極犀利,不想在關天養的劍氣,竟是不堪一擊,砰砰連響,有如鞭炮般炸成了一道道的白氣,消失得無影無踪了。

藍瑛已然被突然出現的五個一模一樣的關天養給嚇得呆了,心下大喊道:“分身術,這就是分身術麼?”要知道分身術要到分神境界之後才能習得,而要晉入分神境界,少說也要四五百年的修為,多則六七百年,她不過一百五十餘年修為,螞蟻一般的人物,哪裡有叫板的資格?也難怪她這般不堪一擊了。

破掉箭矢之後,五個身影一齊朝著藍瑛衝了去,然後合而為一,揚劍抵住了藍弄的喉嚨。

藍瑛已然放棄了抵抗,她甚至在暗暗笑自己無知,憑自己這點修為,竟然要教一個分神境界的大高手賜教,那不是找死是在做什麼?整個王屋派,也就兩名長老才有此修為呢。想到關天養不為實力遠高於己而自傲,還主動搭話,這份謙和何等難得?卻被自己疑成心懷不軌……越想藍瑛就覺得自己越無知,竟吃吃地笑了起來。

關天養見劍在了喉嚨上藍瑛非但不怕,反而還笑了起來,滿心都是不解,蹙眉問道:“你笑什麼?”

藍瑛卻冷眼道:“我自笑我的,與你何干?要殺你殺便是,何必廢話!”

關天養剛才是被【萬箭訣】激怒,聯想到三清教和修行界對自己的種種卑劣行徑,故才會表現超常。此時冷靜下來,一方面驚奇自己的實力在不知不覺間大進,另一方面又不覺索然:何必與她計較呢?勝之也無以為喜!將劍收回,道:“你走吧……”也不想再多說,邁開大步就走。

藍瑛看著關天養的背影,一時間覺得好生熟悉,像是在哪裡見過。思忖了半晌,猛地記起一人來,頓時大驚,暗道:“難道是他?”也又實在拿不准,關天養的實力她是深知的,斷不至於高到這種程度,實是別有用心者假扮的。一想到此人竟與關天養神似,她心下沒由來的湧起一股子厭惡,好像心中那座神聖的殿堂被人褻瀆了似的,竟也管不得實力遠不是關天養的對手,再次祭起了法術。

方才走出半里許,一陣涼浸浸的風自身後吹捲而來,大熱天裡,竟給人一種秋風蕭瑟之感。正覺這風好生異樣,怕是有什麼古怪時,就見黃沙漫漫,滾滾襲來,頃時間便將天地、山野盡行罩住,伸手五指難辨。

縱關天養再不敏,也猜出這陣風沙定是藍瑛使的鬼。內丹派精於五行法術乃天下皆知,王屋派份屬三清教一脈,擅於此道正在情理之中。風屬木,木又剋土,但風與土相結合,卻是別有一番威力。這風也不是一般的風,乃是巽風,可直透骨髓,傷及神魂。修為淺者被這風一吹,頃時間便不辨東南西北,任你背生雙翅,也是逃不出去。

關天養運轉原力,祭起劍氣,一道圓形的氣盾將他牢牢的罩住,任黃沙漫漫,巽風嗚咽,也是難以傷到他分毫。這氣盾便是【劍心通明】之術了,除非實力遠勝於他,要不然斷難破開。他心神不受巽風之侵擾,自然能辨別得清方位,衝出去也不是難事。但惱火的是藍瑛太不識進退,他連番手下留情,未取她性命,本指望她知難而退,不想竟變本加厲,越發的狂悖,頓時氣得他怒火高熾,厲聲道: “三清教下都這般無恥麼?”正要往藍瑛所在之處衝去,就感到腳下一輕,一股既輕且柔的力道拉扯著雙腿陷了下去。

流沙術!

他熟知【玄宗萬法錄】,自然識得此術的厲害。與沼澤和流沙一樣,陷入了流沙術裡,越是用力掙扎,就越陷得快;若是放棄掙扎,任其自然,不過片刻功夫一樣得陷進去。這個法術殺傷力有限,一般用來對付多名敵人。但此時結合著風沙用來對付以身手敏捷見長的關天養,那是再合適不過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1 23:00
【二百八十、藍瑛(下)】
眼看著流沙已經陷到了大腿,關天養略一提氣,雙手往下虛撐,腳下的吸力雖大,但還是跳了出來。見自己不畏流沙術,心下頓時一鬆,高聲道:“你到底要哪般?我幾番放過你,你卻一心要取我性命,總得有個道理吧!”

藍瑛依舊沒答。

關天養靜候了片刻,見還是沒有動靜,心知她在等自己完完全全陷入流沙之後再下手,暗罵了一句最毒婦人心後,便將意志如流水般放了出去——意志的運用有若神識,只不過前者過於愚笨,後者更為靈巧——茶盞功夫後,才發現藍瑛躲在左側百丈外的山林中,心下暗道:“看來今日非得給你些苦頭吃了!”將主意盤算定了,伺機而動。

藍瑛見關天養陷入了流沙術中,不免又有些擔心,暗道:“若真是他,萬一傷著了可如何是好?”忐忑之餘,臉頰如同火燒一般,又紅又燙。旋想到此人實力如此之強,已然晉入了分神境界,顯然不可能是關天養,又怕他輕易地突了出來,自己這條命可就當真沒得救了。一時間矛盾之極,渾不知該是繼續等下去,還是趁機逃走。見關天養突然沒了聲音,不免又嘀咕道:“他怎麼不說話了?應該還沒有完全陷入流沙中才是呀?奇怪……”正要去一探究竟,就感到一股勁風迎面襲來,還沒明白怎麼回事,就感到胸前璇璣穴處遭重處點擊,整個身子瞬時間僵麻了,連手指頭都動彈不得。

看著關天養如天神降世般凜凜站在面前,藍瑛驚駭交加,若是口舌能動,定然要問:“你怎麼逃出來的?”可一想到此人有著分神境界的修為,要突破自己這個只有一百五十餘年修為的金丹境界修士布下的流沙術未免太容易了些,頓時心喪若死,暗暗叫道:“不是他,當真不是他!”

關天養見藍瑛的眼裡盡是絕望和幽怨之色,原本的惱恨頓時都消失了,嘆了口氣,正想質問她為什麼連番對自己施以毒手,就听得一陣破空之聲襲來。心知是王屋派的援兵趕到了,再不可多留,就伸出手指望藍瑛額上按去。藍瑛以為他是要殺了自己,頓時大恐,只覺得一股詭異的力量侵入紫府,元神一震,就昏死了過去。

關天養將藍瑛挾起,邁開大步疾馳而去,眨眼間便消失在了山林之中。待王屋派的人趕到時,只看到一派由藍瑛法術製造出來的狼籍,卻是人踪杳杳,已不辨關天養去向。半個時辰後,離著王屋山已有百十餘里,關天養這才喚下在高空游弋的飛舟,登船而去。

上船之後,狠狠地將藍瑛往椅子裡一扔,關天養倒了一杯冰涼的茶水,只喝了兩口,剩下的照藍瑛面潑了過去。這一潑蘊含著多種不同的力量,藍瑛受此一激,悠悠地醒了過來。她也不問關天養要拿她怎樣,只是扭頭四望,見自己正置身於飛舟之中,頓時大驚,道:“我,我怎麼會在這裡?”

關天養真不知道是該氣,還是該笑,冷哼道:“那你以為會在哪裡?真不明白,我與你到底有何仇怨,你非得置我於死地方才心甘?”

藍瑛見自己並沒有死,反而活得好好的,長長地舒了口氣,但心下越發的奇怪關天養為何對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留情。“我已經說過了,你偽裝行容來我王屋山必是有所圖謀,我若不弄清楚,豈非置師門安危於不顧?”

關天養真恨不得再照面扇藍瑛幾巴掌,將她打成豬頭再說。“你不覺得自己太想當然,太不講道理了?”氣怒之下,在艙中來回地踱起步來,當真是看什麼都不順眼,都想當場砸得稀爛再說。

藍瑛道:“那是你的認為,我卻覺得我沒有做錯。若是易地而處,你難道也置我於不聞不問麼?”

關天養猛地停下腳步,怒視著藍瑛道:“不管我有沒有偽裝過,至少我對你王屋派沒有惡意。再說,你王屋派有什麼值得人覬覦的?有什麼?”

藍瑛見他這般氣惱,反而有些得意,冷笑一聲道:“這個誰說得清楚?防微杜漸,總歸是沒有錯的!”

關天養氣得是臉頰通紅,呼吸氣促,指著藍瑛道:“好,好,你都有理!你現在落到我手裡,那又該如何?”

藍瑛將頭一昂,滿臉的不屑,“悉聽尊便就是。但我也得提醒你一聲,我王屋派尊長一旦發現我失踪了,必然會追來。縱你有分神境界的修為又怎樣,一樣是逃不掉的!”

關天養哈哈地大笑了起來,“是嗎?”叫進傀儡人兒,命全速開動飛舟,直取龍山,然後說:“我倒要看看你王屋派怎麼追!”

藍瑛聽得他要去龍山,心下一凜,暗道:“龍山是大慈悲寺駐錫之所,他又去幹什麼?”

關天養咕嘟咕嘟地將壺裡的冷茶喝了個乾盡,冰冷的茶水似乎將胸中的怒火漸漸澆滅了,這才長長地舒了口氣,靜靜地盯著藍瑛看了半晌,頗為自嘲地道:“遇見你,我他娘的真是黴到家了!”

藍瑛哼了一聲,不置一辭。

關天養坐回椅子裡,伸展了一下腿腳,斜著眼睛上下打量藍瑛傲人的身材,心下沒由來的一盪,小腹處也湧起一股子燥熱。藍瑛見他目光在身上掃來掃去,渾沒有想到那些事上去,只是嘿嘿地一聲冷笑,將頭別到了一邊。在關天養看來,她這一笑當真是盡顯嫵媚,心下不由暗道:“這女子,當真是越看越有味道!”笑問道:“看樣子你是不知道我是誰就不會罷休了?”

藍瑛扭過頭來,道:“不錯。”

關天養故意做出一副極其陰森嚇人的表情,“我的行踪可是不能讓任何人知道的,你要是知道了我是誰,我就再不能放你走了!”

藍瑛倒是一點也不怕,冷冷地道:“照你這般說來,定然是個人人得而誅之的大魔頭了!”

關天養哈哈笑道:“不錯,我正是個大魔頭,所以你最好不要知道我是誰!”

藍瑛卻是不肯放手,“既落入了你手裡,想來我也是活不成了,那為什麼就不能讓我死個明白?”

“死個明白?”關天養又恨不得扇藍瑛幾耳光,咬著牙道:“好,我便讓你死個明白!”拿出那面當初藍瑛抵在他這裡的玉牌,道:“你可還認得這是什麼?”。

藍瑛看著玉牌,眼裡竟湧起了無限驚恐,好半晌才叫道:“你,你,這,你殺了他?!”若不是穴道並未全解,動彈不得,已得撲上來跟關天養拼命了。

關天養一怔,“我殺了他?”

藍瑛容長嬌美的面頰瞬時漲得通紅,變得既猙獰又醜陋,高聲嘶叫道:“你這個魔頭,我跟你拼了!”沒想到竟將封住的穴道沖破,撲了上來。

關天養原本沒防著她能沖開穴道,且藍瑛這一撲又來勢若電,饒他反應再快,身法迅速,也沒能避開,當場被撲翻在地。

藍瑛渾如瘋了一般,抓扯著關天養,嘴裡渾叫道:“你殺了他,你殺了他,我要殺了你……”

關天養見她似乎是因受到過度刺激而迷狂了,已然忘了用上王屋派的神通法術,這才略鬆了一口氣。忙將她甩開,掙起身來,遠遠地跳開,叫道:“住手,我叫你住手!”取出易容珠來,往臉上一抹,恢復了本來的面貌。

藍瑛本待又要撲過來的,但一看到他的臉,頓時愣了。

關天養兀自心有餘悸地道:“現在你該知道我不是什麼大魔頭,也該明白我為什麼不讓你知道我本事的面目了吧?”

藍瑛臉上突地燃起兩團紅暈,慌忙別過身子去,理起了凌亂的鬢髮,好半晌才道:“你,怎麼會是你?”心下怦怦地跳著,有如小鹿亂撞,說不出的羞怯。

關天養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無奈地將手一攤,“若不是我,怎麼又會認得你?若不是因為認得你,我豈會處處手下留情?女人吶,不講起道理來真是可怕得很!”

藍瑛偷偷地瞟了他一眼,柔聲問道:“你,你沒事吧?”

關天養嘿嘿地道:“還好你沒用個什麼萬箭穿心,飛沙走石一類的法術,要不然我這條小命真的就葬送在你手裡了!”

藍瑛轉過身來道:“誰讓你這般神秘的?我只當你是別有用心的壞人!”看著關天養身上被撕爛的道袍,十分歉意地道:“對不起呀,我,我以為你被殺了,所以才會這般,嗯……”

關天養全沒有品出藍瑛話裡的意思,只道:“你也是修行了上百年的人了,可曾見過有我這樣心懷不軌的壞人麼?真是沒腦子!”

藍瑛挨了罵也不生氣,“我,我哪裡知道呀。最近修行界風聲鶴唳的,哪門哪派不是提高了十二分的警惕呢?哎呀,你,你怎麼來這裡了?”

關天養哼了一聲,“你也知道修行界風聲鶴唳的呀?那就該知道我為什麼要易容改扮了。現在你知道了我的行踪,就算咱們認識,我也不會放你走了! ”

藍瑛出奇地沒有發怒,而是關切地道:“好多人現在又開始找你了,你最好還是不要露面。估計這段時間千陽山又熱鬧了起來!”說完,憂重地嘆了口氣。

關天養想著重極門因自己而惹了一堆麻煩,越發的煩躁,問道:“這麼說來,蜀山派已經順利返回了?”

藍瑛點頭道:“是呀,不過也付出了巨大的代價。從千陽山出發的時候,共有九十六名弟子和十三名長老,回山的時候只有不到三十名弟子,十三名長老也只剩下了三人。”

關天養聳然動容,“這麼慘烈?”

“雖然慘烈,但到底還是把龍鱗帶回了蜀山。不過白蓮宗損失也是極其巨大,聽說宗主撒馬利希和程有涯拼了個兩敗俱傷,估計也是活不成了!”

“程前輩也受了傷?”關天養驚得站了起來,緊張地問道:“傷勢怎樣,要不要緊?”

藍瑛搖頭道:“不知道。不過程有涯是'蜀山三老'之一,有著將近七百年的修為,不是撒馬利希能比的,就算受了傷,估計也不會危及性命!”

關天養唉了一聲,嘆道:“都是龍鱗惹的禍……”

藍瑛見他憂愁如此,想安慰兩句,也不知從何說起。半晌才道:“眼下風聲緊得很,說你身上不止一片龍鱗,都想尋你問個清楚!”

“什麼問個清楚,不外乎就是想把我里里外外的搜上一遍,再用【搜魂手】一類的法術弄清楚我是不是還藏著龍鱗罷了。哼,我不會讓他們如願的!”

藍瑛本想說你又豈能奈何得了他們?但見關天養神情憤然,情緒很是激動,怕是經不起刺激了,輕聲問道:“那你就這麼一直躲藏下去麼?”

關天養欲言又止,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你說我能有什麼辦法?”

藍瑛也悠悠地嘆了口氣,顯得很是苦惱。

不過大半日功夫,飛舟就到了龍山。大慈悲寺佛歡喜日的法會還有將近半個月才舉行,關天養本打算一路慢慢南行而來,等到龍山之時差不多剛好。眼下卻因為藍瑛而攪亂了行程,反倒不知道該不該早點去大慈悲寺了。

飛舟泊在了龍山深處一處隱秘的山谷中,一連兩天過去了,關天養都沒有下船的意思,這不免讓藍瑛奇了怪,終於忍不住問道:“你不是在去大慈悲寺麼?這都兩三天了,怎麼還賴著不動?”

關天養看著她,漫不經意地道:“我怕我一走,你就跑了!”

藍瑛搖頭道:“我不會跑的!”

關天養滿臉的冷笑,“我不相信你。你若一跑,我的行踪就洩露了,到時天下的修行者追來,我豈還有命在?”

藍瑛著急了,“我發誓,我絕不會跑,更不會洩露你的行踪!”

關天養哈哈大笑了起來,“我為什麼要相信你?”眼神凜凜,盡是譏屑之色,彷彿在說:別以為我沒有看出來,你也別有用心的。

藍瑛原來聰慧有加,如何品不出關天養的言下之意?就實情而論,她突然心甘情願地留在關天養身邊實在可疑,可她又沒法子解釋清楚,難道對關天養直說:是因為我喜歡上你,所以才留下來?她畢竟是女兒家,面皮太淺,這樣直白的話實在說不出口。但見關天養如此懷疑自己,她一時委屈上心頭,急得眼眶都紅了,“那你要怎樣才肯信我?”

關天養並不是個沒腦子的人,再若直覺也告訴他:藍瑛並無惡意,要不然以他的狠心程度,早將藍瑛一劍殺了,何必留著禍害呢?可他實在又想不明白,藍瑛為何無怨無悔地留在他身邊,非但沒有要走的意思,還照顧起他的起居飲食來。這實在是大悖常理。怔怔地想了片刻,見藍瑛淚痕滿面,楚楚動人,心下不禁湧起十分的憐惜之意,暗嘆了一聲,道:“我不知道。”將臉別到一旁,裝作什麼也沒有看到,又感慨了起來,“人心難測呀。龍鱗呀龍鱗,你的誘惑也太大了些……”

藍瑛抹了一把眼淚,“我可不想要什麼龍鱗,只要你好好的,那就……”話至於此,她就意思到自己說漏了嘴,臉色當即大紅,嚶嚀一聲輕哼,背過了身去。

關天養再笨也聽出了話中的意趣,驚詫得噫了一聲,禁不住暗道:“她這話是什麼意思?難不成,難不成她喜歡上我了?可這實在沒道理呀?”細細地打量著藍瑛背影,在一襲淡粉色的紗裙襯託之下,宛若盛開之芙蕖,幽香飄溢,令人不禁生出一親芳澤的渴望來。較之杜若的含苞待放,幽雅嫻靜,儼然另一番滋味。一時間心神蕩漾,忍不住笑道:“我說,你不會是喜歡上我了吧?呀,你臉好紅呀!”竟是越發的得意了。

藍瑛又羞又急,慌亂之下柳眉倒豎,寒聲斥道:“胡說什麼?我不過是擔心你的安危……你,你才多大,我又多大了,誰會喜歡上你了? ”

關天養心下的旖旎之思頓時被藍瑛的這番話給驅散了,暗笑自己荒唐,心說:“這話倒也是。她多大歲數了,我才多大點,她又怎麼可能會看上我呢?我也真是的,胡思亂想些什麼?”忍不住自失地笑了起來,但見藍瑛眼含淚花,如雨後之梨白,既四分淒美中帶著六分的嫵媚,便又道:“那你擔心我做什麼?嘿嘿,可別用美人計喲,我不吃這一套的。”

藍瑛似怒還嗔,將腳在跺,“你,你這個……我真沒法子跟你說話了!”便要轉身出去。

關天養搶上兩步將她拉住,“你急什麼?不過是太無聊了,逗你玩玩。”

藍瑛臉色一寒,“逗我玩?我反倒成了你取樂的了?”說著,竟然又哭了。

關天養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連罵了兩句該死,“別,別哭好不好?我真沒有拿你取樂的意思。你想想,漫天下的人都在找我,而我又不知道該往哪裡躲。廣慧大師邀我七月十五去參加法會,我也不知道是該去,還是不去。去吧,又怕被人劫了下來,脫不了身;不去吧,又怕得罪了大慈悲寺的高僧。憋在這裡好幾天了也沒想出個兩全的法子,心裡實在悶的慌。你倒是說說,我該怎麼辦才好?”

藍瑛收了淚,怔怔地看著他,“你就是為了這個猶豫不決麼?”

關天養兩手一攤,“要不然呢?”

藍瑛也神情怔怔的,也不知道心下在想什麼,淡淡地問道:“都兩天了,你還沒拿定主意麼?”

關天養滿臉的苦澀,“攸關生死呀……我也想快些拿定,可,可就是怕!”

藍瑛倒也沒有譏屑關天養膽小,反而幽幽地一嘆,“我說去,你又以為我要害你;我說不去,你又瞎想。我還是不說得好!”

關天養滿臉的幽怨之色,頓時又喲了一聲笑了,“我看你才在瞎想吧?老實說,你不會是真的喜歡上我了吧?這沒道理呀!”

藍瑛怒道:“再胡說我可不客氣了!”

關天養連連擺手道:“好,好,不胡說。”心下卻在想:“這人也真怪,我把她給抓了來,強留在船上,她卻一點也不埋怨,反而還很高興似的。若說不是喜歡我,那又是為了什麼?為了龍鱗?不,不像……”一時間怎麼也想不透。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1 23:00
【二百八十一、猶豫不決】
關天養一直在山谷里呆了十三天,這十三天裡,他除了在山谷裡轉轉,就是呆在船上折騰法寶,哪也沒去。

都說近水樓台先得月,藍瑛被關天養擄了來反而因禍得福,關天養不但幫她重新強化了一把靈品的法劍,還花心思將她那件損壞的護身法寶修復了,又強化成了靈品二階的。藍瑛雖高興,卻也沒向關天養說一個謝字。

藍瑛數著日子,見已經是七月十三了,見關天養還是沒有決定要不要去參加大慈悲寺的法會,就道:“……你莫不成打算在這里呆上一輩子了? ”

關天養和她廝混的越發熟了,說話也就更無避忌,嘻嘻一笑道:“有你這樣一位美人兒相伴,呆上一輩子也不錯!”

藍瑛臉一紅,隨著沉下來斥道:“又渾說了?下次再這樣,我可就作惱了!”

關天養似乎越來越肯定藍瑛對自己有意思,這讓他覺得很奇怪:藍瑛明明比他大著一百多歲,前前後後也就見過那麼兩三回,怎地就動了心呢?有時候真的很想問個明白,但知道藍瑛面皮薄,話一出口她一準生氣,也問不出個名堂來。雖然他有些陳朔說的那種'喜歡顯得比自己更為成熟的女子',但對藍瑛這種性格和氣質的女子卻是沒什麼興趣,不過偶爾心下也會生出獵豔的衝動,忍不住調笑上幾句。好在他也能把握好分寸,不至於讓藍瑛厭惡,落個下流無恥的罵名。當下嘿嘿地道:“我哪裡又渾說了?我若不走了,你也不能走,豈非得留下來陪我一輩子?反正我不是修行者,命不長,大約三五十年也就死了,到時你也就自由了!”

藍瑛眼裡盡是憂色,關切地道:“那你為何不去修行?雖說每個修行者未必都能成仙,但至少可以多活幾年!”

關天養搖頭道:“像你們那樣多活幾年還不如不活。我跟你算筆賬:普通人就算只活六十歲,打從十幾歲開始就操勞,忙著成家,忙著立業,忙著養家糊口,忙著這樣那樣,總之一輩子就難有消停的時候。修行者呢?就打他從十多歲開始修行吧,哪怕他能活八百歲又如何,這其中至少有一大半都是在靜坐參悟中渡過的,然後就是為了成仙而東奔西走。相比起來,遠不如普通人活得充實呢。你說是不是?”

藍瑛還從來沒聽過這樣的算法,想了想,不得不承認關天養說得有道理,但還是反駁道:“普通人就不用睡覺了?即便是修行者有大半的時間都用在了靜坐參悟之上,剩下的時間也遠比普通人活幾輩子更久的。你不覺得就為了這點壽數,不管付出多大的艱辛那也是很值的麼?”

關天養道:“在你看來是這樣,在我看來,嘿嘿,那還不如美美地多睡上幾覺呢!”

藍瑛覺得關天養的想法實在是古怪得很,實在讓她無法苟同,但也不想和他繼續爭執下去,就道:“那你就睡覺吧,反正我有的是事情做!”

關天養本又想調笑兩句,乍一陣風吹進艙來,涼悠悠的,還帶了幾片落葉,不由得吃了一驚,問道:“今天什麼日子了?”當真怕山中無歲月,竟將大慈悲寺的約會也給耽擱了。

藍瑛道:“七月十三,後天就是七月十五了!”

關天養鬆了一口氣,拾起一片落葉若有所思地看著,“那你說……我到底要不要去?”說完,將落葉在丟,卻將眼睛盯著藍瑛的臉不放。

藍瑛迎著他的目光,既不怯,也不羞,侃侃地道:“你要不要去是你的事,問我作什麼?”

關天養哦了一聲,眉頭微微剔動,顯是對藍瑛給出的答案頗有些不滿意。又將目光移到掉在地上的落葉上,這才漸漸變得堅定了。負手走到窗前,望著清幽的山林,神情突地冷了下來,“我只是在想,我去了要不要帶你一起去。若是不帶,你若跑了我該怎麼辦?”

藍瑛見他還這般見疑自己,又是委屈又是氣憤,“看樣子你還真打算把我關在船上一輩子了?”

關天養輕哼一聲,“也不一定。若是哪天風聲過去了,我便放你走。若是他們一直都追著我不放,那就只好委屈你了。你是修行者,不會變老,就這麼天天看著也還算養眼的!”說到後來,卻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藍瑛也不知道是該氣還是該笑,嘿嘿地道:“你就不怕我哪天本事變強,反過來把你給制住了?”

關天養笑得越發的開懷,“你不會的!”

“不會的?”藍瑛奇道:“你說我不會?你憑什麼這樣說?”

關天養滿臉的狡黠,“你若是會,又何必等到本事變得更強?只等我一睡著,下手的機會一大把不是?可見呀,嘿嘿……”

“可見什麼?”

關天養直勾勾地盯著藍瑛前,毫不掩飾對這副傲人身姿的垂涎,“可見……你心裡明白著呢,何必要我說破?”眼神熱辣如火,竟似要將藍瑛當場融化了一般。

藍瑛再傻也能品出關天養眼神裡深藏的意味,頓時大窘。本想斥罵幾句,卻是怎麼也發作不起來,偏心下還覺得甚是甜密得意。慌忙將臉別到一旁,故作慍怒地道:“我什麼都不明白。等著吧,今天晚上你睡著了我就下手!”

關天養雖不是小人,但也不是君子,再加上年歲漸長,面對藍瑛這種成熟女子的誘惑,不免大起風月之思,情不自禁地笑道:“好呀,歡迎得很。到時候黑燈瞎火的,萬一你不小心失了手,嘿嘿,我可就不會客氣喲……”一雙眼珠子越髮色溜溜地在藍瑛身上打著轉,渾似要將裙衫當場撕開似的。羞得藍瑛臉上燃起了兩團火,紅透了,想罵又罵不出口,想走又邁不動步子,一時間真是不知道該如何才好。

關天養見藍瑛羞怒交加,這才意識到玩笑開得過了火,忙尷尬地一笑,“那個,我的意思是,可不會再像那天那樣手下留情,非把你暴揍一頓不可。你可別錯會了意!”心下怦怦直跳,暗罵自己糊塗,怎地就說出這般無恥下流的話了呢?

藍瑛狠狠地白了他一眼,“不知道誰揍誰呢!”哼了一聲就走了。

藍瑛一走,關天養就猛著勁給了自己幾個嘴巴子,罵道:“就你嘴賤,就你嘴賤。若是讓杜姑娘聽到了,可又該傷心了。即便是開玩笑,也該有分寸不是?就你嘴賤……”直到打得臉頰火辣辣的,才停下手來,“以後再不能這樣了,再也不能了!”

剛才本已拿定主意去參加大慈悲寺的法會,可經過這一番鬧,心下不免又猶豫了起來。特別是想到了杜若,想到了四丫、小白和陳朔,若是自己真的不小心就此喪了命,他們該得有多傷心?可若不是去,定會因此而得罪了大慈悲寺。就算是廣慧等人不在意,在天下修行者看來,自己未免就成了不將大慈悲寺放在眼裡的狂妄之輩。茫茫修行界,哪裡還有自己的容身之地?

今天已經十三了,後天便是法會舉行之期。不管是去,還是不去,都得拿個主意。

以前每在猶豫不決之時,總會有陳朔幫著分析利弊,然後他再作出決斷。再者遇著事情很少決斷不下的時候,從不曾有現在這般無所適從過。說到底,還是遭遇的事情太大,且又攸關生死,這才讓他權衡難定。

日頭已然偏西,山谷中一派陰涼。

關天養從艙裡走了出來,悠悠的山風拂面吹過,漸漸帶走了心下的焦躁與不安。抬頭看著天空飛過的鳥們,不由湧起一陣感慨:做人竟還比不上做鳥自由。心說:“照我現在的速度,也不知道哪天才能突破微字境,若是不能擁有與他們對抗的實力,難道就一輩子躲藏下去?這樣活著未免也太沒有意思了!”又想道: “這些天來,我一直都在參悟通天鑑上的玄機,卻沒有看出半點的端倪。看來我是有機緣得到它,卻終究沒有機緣悟出上面的絕世神功來。若能像樓子方那樣一夜間就擁有無上的修為,我又何必怕他們?”

霎時之間,腦子裡掠過了許多人和事。先是想到了楚庸,想他現在在做什麼,有沒有突破誠字境的桎梏,進入了微字境;然後又想到了楊縱,心下頓時一動,暗道:“乾坤庭存在的宗旨就是打擊修行界的以強凌弱。我不是修行者,豈不正在他們的保護之內?”又想到楊縱手下有忙不完的事情,哪裡有時候顧得上自己?與其將命運託於別人之手,還不如自強不息。

這時,天上傳來嘎的一塊鷹唳,一時間鳥雀驚散,扑騰紛飛。關天養抬頭望去,只見天空中一個小黑點在盤旋飛舞,伺機撲擊。不由得苦澀地一笑,暗道:“那鷹就好比修行者,我就是那些一聲鷹唳之下無處可躲的小鳥。打吧,那不是一個對手級的;逃吧,也逃不過。可它們還是在逃,還是在躲,畢竟生存下去才是最重要的……”想到這裡,心頭頓時一陣釋然,不勝唏噓,“還是去吧!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我就不信他們能把我逼死在了大慈悲寺。再者是廣慧大師邀我去的,大慈悲寺自然得保證我的安全,我又操個什麼心?”

長長地吐了一口濁氣,頓時覺得天也高了,地也闊了,空氣也越發的清新怡人了。

將心頭積壓的負擔一擺脫,頓覺得劍魂一陣悸動,心下不由一跳,暗道:“這是怎麼回事?”待要仔細探究,卻發現劍魂又歸於沉寂了。

這似乎並不是即將遭遇危機的提示。

那又是什麼呢?

整部【青城劍典】都印在他的腦子裡,卻無法從中找到答案,這不免讓他越發的納悶了。

“萬寶爐,你在麼?”

“別問我,有些事情需要你慢慢地去摸索。”

關天養沒想到萬寶爐會拒絕得這般徹底,不免大覺無趣,“我已經決定去大慈悲寺了,你覺得呢?”

“我覺得?”

“對,你覺得我是該去還是不該去!”

“遵循你的本心,不問對錯,一步一步地走下去便是!”

“但是我怕!”

“是呀,這幾個月來,你一直都在害怕。但你要學會戰勝恐懼,這樣你才能夠突破瓶頸,進入下一個境界!”

關天養一震,“戰勝恐懼?”霎時之間,腦子裡一片通亮,盡是滾滾炸雷在迴響。好半晌才暗道:“我怎麼沒想到呢?劍與身修之餘,最重要的便是誠意正心,戰勝恐懼和各種的慾望,不為外邪所動,要不然就永遠只有停留在修字境,再不能取得突破了。這段時間來,我滿心的只想著如何才能擺脫麻煩,如何才能保得性命,就沒有想過如何才能戰勝內心的恐懼,從容不迫,堂堂正正地面對眼下的一切。哎,虧我熟知整部【青城劍典】呢,竟然連這都沒能悟過來。該死,當真是該死!”

“若是處處都要人提點,你的修為不但提升會很慢,境界的突破更會難上加難。只有靠著自己摸索,靠著自己去悟,才能取得事半功倍的效果。不是有句話說:師父領進門,修行靠個人麼?你不能老是指望我把一切都教給你,那樣你修行還有什麼意義?”

萬寶爐的這番話有如畫龍點睛,令關在養心下越發的敞亮,“好,我明白了。”

轉回艙裡,見藍瑛端著一盆他的髒衣服要去漿洗,就道:“藍姐姐,我有事跟你說!”

藍瑛見他一臉的正經,也猜不到他又有什麼事,“我要去洗衣服,有什麼等我回來再說!”

關天養輕笑一聲,“不用了。藍姐姐,你回去吧!”

藍瑛一震,似乎以為自己聽錯了,“回去?”臉色漸漸蒼白了下來,心下已然明白關天養所說的'回去'是什麼意思。

關天養越發肯定藍瑛是對自己以心相許了,面上卻裝作沒有明白,抬頭望著天空飄過的白雲,眼神也變得有些迷離起來,“回王屋山去。你在我這里呆著也沒意思,還不如回山修行是正經!”

藍瑛眼裡盡是難掩的悲痛,但她兀自強笑道:“你怎麼就想通了呢?不怕我洩露你的行踪了麼?”話至於此,已無法控制住痛苦的淚水滾落,只得背過身邊,聳著肩抽泣。

關天養的心也在一點點的融化,但杜若的影子又讓他變得堅定起來,朗聲笑道:“我相信你不會告訴人去!”

“你相信我?憑什麼相信我?哼,我王屋派雖不是什麼大派,但也想得到龍鱗的!”

關天養又怒了,冷聲道:“你以為龍鱗是地裡的蘿蔔白菜,要多少有多少麼?僅有的一片已經賣給了蜀山派,我手裡豈還有第二片?王屋派若是覺得我是龍,身上要多少龍鱗就能剝下來多少,那就儘管來便是了。我也不怕!”猛地將袖一拂,遠遠地走了開去。

“你不怕?王屋派你不怕,難不成天下修行者你都不怕了?”藍瑛用衣衫抹掉眼淚,已然不再掩飾自己的痛苦,轉過身來,淚眼婆娑地盯著關天養,那眼神堅毅如鐵,竟似要將他的影子深深地印到心裡去似的。

關天養哈哈大笑了起來,“怕也要來,不怕也要來,那我又何必怕?藍姐姐……我知道你是個好人,不會洩露我的行踪。可我現在要去參加大慈悲寺後天舉行的法會,這也是三個月前廣慧法師在千陽山當著各派的面邀請過我的,他們尋不到我的踪跡,自然會趕來大慈悲寺候著。我一露面,怕是就難以脫身,留下你也就沒有必要了!”

藍瑛臉色蒼白,在霞光的映射之下,雙眼燦若寶石,亮得人心碎。“你以為……那你要是被他們給攔了下來,又怎麼辦?”她此時心意已亂,只差沒有衝上去抱住關天養,求他不要去參加大慈悲寺的法會。只要關天養願意留下來,她可以陪著關天養在深山大澤里隱匿一生一世,教她做什麼都願意。但她也清楚,關天養的個性堅毅,只了作了決定,任誰也改變不了,縱她以命相挾也一樣,那也不如不求得好。

“怎麼辦?走一步看一步吧!”關天養心下也是一片迷茫,是生,是死,是平坦,還是險惡,他都無法料知。

“你,你就不能不去麼?”藍瑛緊緊地咬住嘴唇,渾身顫抖,也說不清是激動,還是害怕。

“不去?”關天養毅然地搖頭,“我想通了,與其害怕得像耗子一樣躲一輩子,還不如勇敢去面對。事情總要解決的不是?”

“可是你……”

關天養猛地一揮手,“藍姐姐,你不用勸我了。猶豫了十多天,還有什麼沒想清楚呢?”說完,竟然吃吃地笑了起來,“有什麼好怕的?大慈悲寺邀我去的,他們自會保護我的安全。你說是不是?”

藍瑛沉默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1 23:01
【二百八十二、誤入羅漢堂】
關天養唉了一聲,突地變得愁腸百結,愁眉不展,直視著藍瑛,柔聲道:“藍姐姐,我知道你是自願留下的……嗯,以你的實力,逃走本來是很容易的……”原本有很多的話,可一啟口,卻又不知從何說起,滿心思的全是亂麻。

“我……”

關天養怕再說下去自己的心就變得軟了,忙打斷道:“藍姐姐,謝謝你這段時間的照顧,真的……你走吧,沒必要再留下來!”

藍瑛眼裡閃過一絲毅然,竟吃吃地笑了起來,“好,你去吧,我幫你把船看著。等你回來了我再走!”

關天養本要說不必的,但想到這樣怕是說不動藍瑛,心念一轉,就笑道:“看樣子你是真喜歡上我,準備嫁給我了?”

藍瑛氣得臉色越發的煞白,“你還有心思說笑?”儼然是恨不得當場扇關天養兩巴掌。

關天養滿臉的痞相,嘻嘻笑道:“藍姐姐,我已經有心上人了,就算你喜歡我,我既不會喜歡你,也不會娶你的。你這樣糾纏又是何必? ”

“你,你……”藍瑛差點沒當場昏了過去,顫手指著關天養,卻是久久說不出話來。好半晌才順過氣來,寒聲道:“好,我知道,你是想把我氣走,我走,我走就是!”轉身就往外衝。

關天養還叫道:“藍姐姐,你好走呀,我就不送了……”看著藍瑛掩面疾奔而去的身影,心下還是忍不住暗暗感慨:“我又何必要這般待她呢?”旋一想,又覺得留她下來也沒有什麼意思,還不如氣走了得好。畢竟她與龍鱗的事不沾邊,若是留在自己身邊,不定會有生命之險呢?

在藍瑛的身影消失在樹林中後,關天養卻又記起沒能將王屋派的符牌還與她,但又不想再追上去,只得等下次再會了。

將要緊的東西收拾了起來,又叮囑傀儡人兒在這裡等他回來,若是有陌生人來了,便將船升上天去。

出了山谷,便一直朝著大慈悲寺方向而去。

泊山之處位於龍山北嶺,距離主峰尚有將近三百里。越往南走,隨處可見石刻的佛像,大的就是一座山,小的有若拇指,個個都是寶相莊嚴,栩栩如生。大佛像身上有小佛像,小佛像又匯成一座座的佛窟。每一座佛窟內都刻有經文,有梵文的,有篆文的,也有漢隸宋楷,更有些他也識得的古怪文字。每每有看到能夠意會的經句,就會停下腳步,細品片刻。如此走了兩個時辰,已是大有所悟。

此時已近亥時,山野茫茫,佛像處處,卻就是不見大慈悲寺的影子。關天養不禁納悶了:難不成大慈悲寺也建在龍山的雲深不知處中?

又走了大半個時辰,到了一處崖下,仰頭望去,見崖上依舊佛窟遍布,周遭十數里以內黑黑煢煢的,不見有寺廟的影子,便只得先撿了一處較大的佛窟走了進去,打算暫行安歇一晚,明天再尋找大慈悲寺的駐錫之地。

沒想到進佛窟之後,發現當面而立的一尊天王雕像身後有些蹊蹺,走過去一看,才知是一道洞門藏在其後,裡面竟是別有洞天。洞窟內空空如也,通道遍布,循著有燈火的往前走,片刻後便聽得誦經之聲嗡嗡傳來,卻不見哪裡有人。

洞入隨處可見十數丈高,神態微妙,金身燦爛的羅漢像,其分佈似暗合陣法之妙。關天養看得興起,忍不住暗笑道:“莫不成大慈悲寺竟然在山中麼?”又早聽說大慈悲寺有處名聞天下的羅漢堂,便懷疑這裡就是了。數完第十八尊後,終於看到另一道洞門出現在眼前,正欲往裡走,就見一名少年白衣僧人轉了出來,見了他也不驚訝,合什起手道:“阿彌托佛!”便走了。

關天養本待要問這是什麼地方的,卻見那僧人並不多言,心下頓時大奇,暗道:“看這和尚的穿著,分明就是大慈悲寺門下了,見我這個外人到了這裡竟然也不聞不問,這是什麼道理呢?”

穿過洞門,眼前豁然是座空闊的大殿,殿中坐著百十來個和尚,正在專心地唪誦著經文,竟沒一人因為他的到來而分心。嗡嗡的梵唱聲迴盪著,似近似遠,縱是一字也聽不懂,也覺得這場面莊嚴而肅穆,不可褻瀆。關天養頓覺唐突之至,心下又是羞愧,又是緊張,便想循著原路退出去。

剛轉過身來,就听得一聲罄響,眾僧頓時止住了梵唱,齊宣了聲佛號。關天養大感好奇,情不自禁地停下來查看究竟。只見上首的三名白衣老僧依次站了起來,朝著佛像合什起手後,就道:“晚課畢,都散了吧!”眾僧相繼站起身來,俱合什應道:“是,師父!”陸續經行關天養身畔,從洞門裡散了出去。

教關天養不解的人,百十個僧人,竟沒一個正眼瞧他一瞧,彷彿將他當成空氣,不存在一般。不免令他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變成了透明人。好在一名白衣老僧走了過來,沖他合什起手,“貧僧有禮了,施主駕臨羅漢堂可是有事麼?”

關天養暗鬆了一口氣,不免覺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可笑,“這裡是大慈悲寺了麼?”話一出口,他便覺得自己是在明知故問,自嘲地笑了。

老僧笑道:“正是,這裡是大慈悲寺羅漢堂所屬。看來施主是遠客了,卻不知因何至此?”

關天養這才起手合什,“大和尚慧眼如炬,晚輩確實是從很遠的地方趕路來的。眼見天黑了,又找不著大慈悲寺所在,便想尋個佛窟暫歇一晚,不想闖進了羅漢堂來,打擾了眾位大師晚課,實在冒昧得很!”

老僧緩緩點頭,“原來是這樣。施主遠來,不知有何見教?”

關天養忙道:“見教不敢當。貴寺廣慧大師邀我前來參與後日舉行的佛歡喜日法會,不想我識不得路,誤入山中,今日才走了出來。倒讓大和尚笑話了!”

老僧頗為詫異,“原來是關施主,貧僧廣印有禮了!”

關天養對大慈悲寺了解得不多,但還知道廣字輩的都是非普通僧眾,忙合什躬身道:“原來是廣印大師,恕晚輩眼拙,不識尊範!”

廣印也微微躬身一稽,“關施主遠來,敝寺有失遠迎,失禮得很!”

關天養忙避了開來,“大和尚客氣了,倒是我不識得路,胡闖亂撞的,實在是無禮得很!”

廣印笑道:“施主這般,倒教貧僧不知道如何措辭了。廣慧師兄是敝寺菩提院首座,每一次的佛歡喜日法會都由他負責。不過今日天色已晚,貧僧先帶施主前往知客院安歇,待明日再與廣慧師兄相見。不知施主以為如何?”

關天養道:“悉聽大和尚安排!”

出了羅漢堂,關天養見明月已經鑽出雲層,瀉下亮銀色的光芒,照得山野一派通亮,晚風習習地吹拂著,涼沁沁的,全無白天的炎暑,頓覺心澄神朗,說不出的舒暢。

“大師,為什麼羅漢堂是建在山腹中的呢?”

廣印道:“山中與地上又有什麼區別呢?”

關天養先後與了然和了定師兄弟倆打過交道,兩人都是和尚,但言語清白簡明,從不帶機鋒,乍然聽了廣印這句話,腦子頓時有些轉不過彎了。

廣印見他不說話了,就笑道:“敝寺建於龍山,除了菩提院、金剛院和知客院外,皆是依山勢而建。法會要後日才舉行,施主明日可趁機遊覽一下便知!”

關天養道:“那是必然的!”一時間覺索然無味得很,就乾脆不言語了。

到了知客院後,關天養被安頓到廂房。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1 23:01
【二百八十三、不受歡迎的惡客(上)】
洗漱完畢後剛剛睡下,就听前院有人高聲嚷道:“叫那小子滾出,叫他滾出來……”好多人也都跟著叫囂了起來。關天養正奇怪這大夜的,怎地有人敢來大慈悲寺的知客院鬧事,就有人斷喝道:“你們幹什麼?這裡是知客院,都給我退出去!”音量之宏,有如平地一聲炮響,震得屋瓦嗡嗡作響。

那些吵嚷的人並不聽,而是喊道:“道淨師伯,把那小子叫出來。他禍害了重極門不夠,又來禍害我們大慈悲寺麼?”“是呀,道淨師伯,不能讓這小子留在我們大慈悲寺,讓他滾!”“我們不要他的龍鱗,他也別想要我們大慈悲寺來庇護……”亂聲八糟的聲音裡,夾雜著說什麼的都有。

關天養越聽越心驚,越聽越怒。他便是個傻子也知道這些人說的是自己了!

當即翻身跳起,匆匆將衣服往身上一套就往外衝去。見十數名白衣僧人將數十名身著俗家打扮的漢子攔在了二進院門外,雙方一直僵持不下。沒想到的是那些俗家打扮者中竟有人認得他,見他走了出來,激動地嚷道:“他出來了,出來了……好小子,你還敢出來,滾下龍山去,滾下去!大慈悲寺不歡迎你!”最為激憤的一人甚至越過了眾僧的圍堵,朝關天養撲了過來。

道淨大為震怒,喝道:“褚明,你要幹什麼?”探手一抓,一道似有似無的爪印飛向那漢子。那漢子端的也有幾分了得,凌空身子一扭,揮掌迎著了爪印,砰的一聲,那漢子上身猛地一晃,蹬蹬蹬連退了五六步才站穩。卻是氣血翻湧,臉膛漲得通紅,頗有些驚懼。眾人見道淨出了手,都嚇得噤了聲,你望我,我望你,不知該如何是好了。道淨冷冷地盯著禇明,已是無明大動,“禇明,關施主是監寺師伯邀來的客人,你們這樣做,簡直就是目無監寺師伯!信不信我現在就把你們通通送去戒律院?”

關天養不禁冷笑一聲,暗道:“也不知這些人是誰招來的。看來大慈悲寺上下清楚得很,我一到來,將會給他們惹來無窮無盡的麻煩。哼,既怕麻煩,又為什麼要請我來呢?”不禁猜測起了廣慧的用心。

褚明緩過了氣來,將脖子一梗,“道淨師叔,我們可沒有藐視監寺的意思。只是這小子是個禍害,他愛去哪都行,總之不能留在本寺。師叔又不是沒有看到,這幾個月來,那些個心懷不軌的人隔三岔五的來擾,鬧得龍山是雞犬不寧,本寺弟子連好好修行都不能夠。如今他這一來,豈非還是要把那一眾邪魔外道都招了來?本寺還有得寧日麼?”此言一出,其餘人又都跟著起了哄,叫嚷著無論如何也要將關天養趕下龍山去,還有的說要向監寺請命,較先前越發的亂了。

道淨雖然聲色俱厲,卻是拿這一眾俗家弟子毫無辦法。見他們鬧得越發的兇了,只是氣得臉膛發青,大叫著命人去請下院的首座來。看著這一幕,關天養心下頓時覺得好生失望。

都說大慈悲寺是與玄武宮並駕齊驅的佛門第一寺,不論實力還是氣魄,遠比其他門派可比。道淨姑且就不去說了,畢竟只是知客院下的一名管事,沒有管人的權力,遇著事也只能乾著急。讓他不能明白的是,事情鬧成這樣了,知客院的掌院僧怎地也不現身?從眼下的情況來看,且不要說與玄武宮相比,便是連重極門都遠有不及。

眾俗家弟子見道淨拿他們沒辦法,也就越發的囂張,挖苦的挖苦,諷刺的諷刺,罵的罵,亂得像菜市場,簡直教關天養大開眼界。

道淨確實拿這些人無可奈何,見關天養神情陰冷,眼裡盡是譏屑之意,他便覺得面皮一陣發燙,十分的尷尬。想堂堂大慈悲寺,何曾在外人面前如此失禮無狀過?頓時惱羞成怒,對一名僧人大喝道:“明石,你立即去一趟菩提院,請廣海師伯來一趟!”

明石道:“是,師父!”小跑著從後門去了。

關天養搖頭冷笑,覺得自己實在沒有必要摻合到大慈悲寺的內務裡去——畢竟自己是監寺廣慧邀來的客人,這些下院的俗家弟子再無禮,掃的只是廣慧的面皮,與自己何干?與其呆在這裡受奚落挨罵,還不如回去睡覺是正經。

不想剛轉過身來,就听褚明怒聲怒問道:“好小子,你笑什麼?站住,你給我站住!”大步一踏就搶到關天養身手,探手就朝後領抓去。

關天養彷彿根本不知道褚明打從背後偷襲,從容地往前邁出了步子。褚明只覺得眼前一花,便見關天養的身影已在丈許之外,已然夠不著了,忙穩住下盤,斷喝道:“小子,有種別跑!”關天養當真是作了怒,停下腳步,回身盯著禇明,“你要幹什麼?”眼神有如劍鋒般銳利,直入褚明心底。禇明頓感渾身不受控制地震顫了起來,如遭雷擊,酥麻難當,若不是憑著意志支撐,怕是已當場軟倒了。

關天養深知【大圓滿經】最重意志的修煉,褚明不過是下院弟子,粗鄙不堪,卻能擋得住他用意誌發起的一擊,可見也不是無能之輩。本想絞碎他的神魂,但想到這裡的龍山,是大慈悲寺,自己是廣慧請來的客人,做得太過火是無論怎樣也說不過去的。便重重地一哼,拂袖而去。

有人見褚明突然不動了,就噫了一聲,驚問道:“褚師兄是怎麼了?”又有人也奇道:“褚師兄,你怎樣了?”見他還是不答話,好些人都驚叫了起來,“不好,褚師兄遭了那小子的暗算!”立時便有好幾個縱身撲身了關天養。

道淨不想這些下院俗家弟子全不將他這個師叔放在眼裡,越發的肆無忌憚起來,一時怒火攻心,暴喝道:“都給我住手?”袍袖一揮,一股巨力海潮般湧出。他這一喝暗含【大獅子吼】之力,直震得在場俗家弟子莫不心膽皆寒,臉色刷地一下白了下來,滿心將關天養趕下山去的勇氣都消散得無影踪了。而那幾名撲向關天養的弟子被【破衲功】一拂,身體頓時失去控制,高高地拋起,渾如驚濤駭浪中的小舟,驚惶無助,霎時便摔到了院外去。

關天養便是不回頭也知道發生了什麼。【大圓滿經】他熟記於心,深知大慈悲寺七十二般神通樣樣了得,但他唯獨對【龍爪手】等幾種崇拜有加。乍見道淨袍袖一拂便有此威力,頗有些意思。略一思忖,才記起是【破衲功】,又稱【鐵袖功】,也是他最瞧不上眼的神通之一。原本在他想像中這【破衲功】不過如此,親眼見證之下,才曉得只要功力精深,威力怕是不亞於【龍爪手】。

道淨已是忍無可忍,厲聲對一眾知客院僧眾道:“褚明等一眾下院弟子罔視戒律,竟對監寺邀來的客人動手,實在是,實在是狂悖得很。把他們通通押往戒律院,交由道音師兄發落。”

白衣僧人們這才動起手來,便要去擒拿眾俗家弟子。不想這些俗家弟子都不怕,一個個的展開身法東閃西躲,還高聲嚷道:“道淨師叔,你不能這樣。我等也是為了寺裡好,不能將這個禍害留下呀… …”

道淨喝斥道:“關施主是監寺師伯邀來的客人,不是什麼禍害!我勸你們還是乖乖受縛好些,免得到了道音師兄那裡再多問你們一條禍亂山門的罪名。”他的這一番恫嚇非但沒有起到效果,反而還激得一眾人等都冷笑了起來,“不怕,我們都不怕。聽憑道音師伯處置就是!但這小子無論如何都不能留在山上!”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1 23:02
【二百八十四、不受歡迎的惡客(下)】
關天養懶得再看這一番亂局,徑直回房去了。

道淨見院內亂作一團,也氣得不知該如何是好。狠罵了一通,又朝內院而來。到了廂房外,見房門緊閉著,便問道:“關施主,可睡下了?”

關天養拉開房門,冷冷地問道:“大師有事麼?”

道淨滿臉的歉意,陪著笑道:“實在是抱歉得很。萬沒有料到下院的這幫俗家弟子竟然狂悖如此……這個,這個是敝寺管理無方,讓施主見笑了,見笑了……”

關天養暗中連連搖頭,心說:“也難怪這些俗家弟子敢打上門來鬧事,一則確實是管理無方得很,二則嘛,嘿嘿,也是你這個大和尚太沒脾氣,好欺負了些……”面上卻絲毫沒有帶出顏色,反而受寵若驚地笑了起來,“看來晚輩給貴寺添麻煩了,該說抱歉的是我才對。大和尚這話教晚輩何以自處?”

道淨不料關天養這般曉事,眼裡閃過一絲異色,又堆起笑意道:“實在是敝寺因龍鱗一事被鬧得數月已不得安寧,眾弟子心中積怨甚深。得知關施主駕臨,難免會衝動,作出一些犯禁之事,以至於失了待客之道。回頭貧僧自會領著他們前往戒律院請罪,還關施主一個公道!”

關天養見道淨說得如此稀鬆平常,頓感受到莫大的侮辱,差點當場就發作了。乾笑了兩聲,好不容易將火氣壓了下來,不陰不陽地道:“這倒不必了。事非都是因我而起,自然也該由我來承擔。”

道淨也是察顏觀色的能手,心知方才一番話惹得關天養作了惱,本想解釋兩句,但聽到外面的囂鬧還沒有停止,只得裝作沒有看到,合什一稽,道:“關施主說笑了。夜已深了,關施主請安歇吧,貧僧不打擾了!”匆匆走了。片刻之後,喧囂的吵鬧聲戛然而止,終於恢復了該有的清靜。

關天養也懶得管是怎麼回事,掩上門後,合衣往**一躺,須臾功夫便沉沉地睡了過去。

第二天起床後,就有僧人請他去齋堂用膳。大慈悲寺供應的伙食與重極門不一樣,早上都是稀粥和大饅頭,僧俗無別。這倒比蔬果更對關天養的胃口,再加上有多半個月未食五穀,一口氣便吃了十個大饅頭,喝了三碗粥。火頭僧見他瘦瘦弱弱的,卻能吃得這許多,分明有些詫異。剛吃將碗筷擱下,正要抹嘴走人,就見廣慧和一眾大和尚來了。

“關施主!”廣慧起手笑道:“昨夜睡得可好?”

不問還好,一問起關天養便滿心的不悅,心說:“睡得好不好你還不知道麼?”乾笑了兩聲,道:“多謝大師過問,還行!”這才合什一揖,“晚輩見過廣慧大師,見過各位大師!”

廣慧忙伸手虛扶,“貧僧昨夜得知你趕到,實在是欣喜無限。本想當即趕來相見的,又怕打擾了你休息。唉,不想後來又生出那許多事非,倒是教施主看了敝寺的笑話了!”

廣慧到底比道淨會說話些,三言兩語便教關天養心下舒服了不少,“這怎麼能是笑話呢?反倒是晚輩遺憾得緊,實在不承想我竟給貴寺帶來這般大的麻煩……嘿嘿!”

廣慧搖起頭來,皓白的鬚髮如絲絮般擺動,“只怪貧僧慮事不周。早知道會生出這許多麻煩,就不該當眾邀請施主了!”

站在廣慧身左的一名僧人道:“邪魔外道蠅營狗苟,無孔不入,便是師兄不當眾邀約關施主,他們一樣會探知消息,趕來攪擾。倒是關施主昨夜受了一番惡氣,實在是教我等遺憾之極。只怪貧僧執律不嚴,以至門下弟子胡作妄為,驚擾了遠客。貧僧已請辭去戒律院首座之職,於後山面壁思過,以示懲戒。褚明等下院俗家等高事弟子一律收回修為,革除山門。道淨以下知客院僧眾待客不周,也各有懲處。”言至於此,合什深深一躬,“還請關施主見諒。”

關天養從話中聽出這位壯實的大和尚竟是戒律院首座廣海,先就吃了一驚,再聽完廣海的一番處置後,更是乍然色變,忙道: “廣海大師言重了。事情原本就由晚輩引起,責任自然該由晚輩來承擔了。大師懲處無辜人等,倒教晚輩更加忐忑難安!”

廣海沉聲道:“觸犯戒律,自該受到懲處,這是千古不易的至理,也是敝寺立寺之本。”

廣慧緩緩點頭以示贊同,“廣海師弟所言極是。這裡也不是說話的地方,還請關施主隨我等同赴菩提院一敘!”

關天養一直在想廣慧為何要邀自己來大慈悲寺參加極為盛大的佛歡喜日法會。他與大慈悲寺無任何交情,廣慧自然不可能是存著保護他的心思。再者大慈悲寺對龍鱗又沒有興趣,也不可能請自己來幫他們強化法寶,捨此而外,他實在是想不透其中的緣由。

出了知客院,循著山道向上。一眾人等看似走得慢,其實卻是風馳電掣一般,快得驚人。關天養不需誰來帶摯,也能從容地與眾僧並駕齊驅,並不落後半分。廣慧、廣海等人倒罷了,其餘僧眾卻都驚疑之極,實在猜不透這個傳說中並無半分修為的少年是如何跟上他們的速度的。

小半個時辰後,眾人到了一處禪院前,只見正門上懸著一塊'東漸聖地'的橫匾,卻並不見'菩提院'的題字,關天養心下就有些納悶,暗道:“佛教是從西域傳來的,這裡卻叫'東漸聖地',也不知是什麼緣由。廣印說過,除了菩提院、金剛院和知客院外,餘者都是建在山中的,想來這裡該就是菩提院了!”

進院之後,廣慧領著一行人到了方丈室落坐,又命人奉上了茶來。見關天養神情悶悶,眼裡盡是狐疑不定之色,就笑問道:“施主可是在想:貧僧為何要邀你來參加敝寺的佛歡喜日法會?”

關天養不想廣慧一語點破,暗讚一聲厲害,笑道:“晚輩正是為此納悶了幾個月,還請大師見告!”

“實不相瞞,貧僧邀施主前來,是有一事相求!”

關天養一震,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驚問道:“大師不是在逗我玩吧?”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1 23:03
【二百八十五、九星元陽鎖(上)】
廣慧滿臉的莊重,渾沒有半分玩笑的意味,“出家人不打誑語。”

另一名老僧起手道:“得聞關施主在江州慧泉寺的一番作為後,我等便有心請施主前來一敘,奈何寺中事務繁多,一直未能分出身來。直至廣慧師兄在千陽山遇見施主,這才出言相邀!”

關天養越發的震詫,“不知,不知廣慧大師邀晚輩前來,到底所為何事?”

廣慧先是嘆了口氣,合什宣了聲佛號,這才沉聲道:“為了一件法寶!”

“法寶?”儘管關天養已經隱約猜到了是為法寶的強化,但還是不敢相信堂堂大慈悲寺竟然會邀請他這個才嶄露頭角的小人物來強化法寶,不免正色問道:“不知是一件什麼樣的法寶?”

“一件類似於開啟鄢陵寶藏的法寶。五行鎖元尺是鑰匙,而敝寺這件卻是鎖!”

“鎖?”關天養越聽越覺得納悶,“不知道是什麼樣鎖?”

廣慧沉聲道:“九星元陽鎖!”

“啥?”關天養差點跳了起來,臉色也是驚得煞白,雙手按著椅子扶手,強抑著心中的震駭,問道:“九星元陽鎖??”那神情渾似見到了活鬼。

廣慧和眾僧一齊點頭道:“正是。”

關天養長身而起,猛地將手臂一揮,高聲道:“這,不可能,絕不可能!!”神情分明已是有些凌亂。

廣慧苦苦的一嘆,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若是其他的鎖,我等又何必勞動關施主?”

關天養復又坐下,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見七名老僧個個神情凝重,猶如銅澆鐵鑄而,卻還是覺得這幾個加起來不知有幾千歲的老和尚在糊弄他,將手連連擺起,“拜託,別逗我了,行不行?就算你們要考驗我的本事,也不是這樣子玩的!”然後就怔怔地盯著廣慧,看他拿什麼話來說。

廣慧哀嘆一聲,“這確實太過於驚世駭俗了些,但我等絕無誆騙施主之意!”

“當真是九星元陽鎖?”關天養又忍不住跳了起來。

“當真!”眾僧一齊點頭道。

關天養呆呆地站立了良久,方才籲聲道:“九星元陽鎖的唯一功用是鎮鎖鬼魔。這,諸位大師,早在洪荒之前,眾魔已經被盡數封印或放逐,如今又豈還有存在的?”

“有的!”廣慧面頰的肌肉不由自主地**起來,鬚眉一陣亂抖,“只是為數不多了。敝寺負責看守的這一隻便是封印在人間界三十六隻鬼魔之一。”

關天養啊呀地叫了一聲,“這,這……另外還有三十五隻呀?這可真讓人難以置信!”頹然地坐回了椅子裡,嘴裡喃喃地念叨著,也不知道在說什麼。

饒廣慧等僧眾修持精深,提將起來,也是眼含驚懼之色,“敝寺建基龍山,時至今日已有五千三百餘載。寺成之後,龍山迭現異象,一度被稱為聖蹟。此類傳說已經收集到【九州風物誌】內,關施主想必也該知道的!”

關天養心知這些舊事定與被封印的鬼魔有關,點頭嗯了一聲,“都說這是佛法東漸,佛祖歡喜無限,顯現的聖蹟。莫不成內裡別有因由?”

廣慧道:“確實別有因由。眾所周知,建寺之龍山祖師十四歲隨其師遠赴西域求法,一百三十四歲隻身還回,於龍山開鑿佛窟,始建大慈悲寺。龍山祖師智慧圓通,佛法淵深,我大慈悲寺弟子無人堪望其項背。”說到這裡,眾僧一齊合什,宣了聲佛號,廣慧又才繼續道:“祖師十四歲便遠赴西域,於中土文化了解並不深,特別是於封印之術更無涉獵,自然沒能看出來龍山之下封印著一隻鬼魔。敝寺歷時三百餘年方才建成,在這期間,祖師也發現了異樣,並請來平谷軒轅世家予在查堪,確認龍門之眼內封印著一隻鬼魔。而敝寺的興建已經觸動了封印,說不定鬼魔哪一天就會破印而出,再度為禍人間!祖師深悔自己過於莽撞,發下宏願,不將鬼魔重新封印,便永墜輪迴。”

關天養聽到這裡,不免暗嘆道:“這也是一個既偉大,又傻得可愛的和尚呀。”

“此後的三百餘年裡,祖師窮盡其功,聯手時任軒轅世家家主軒轅曉峰施主總算將封印修復完成。所謂的聖蹟,也是封印修復過程中,佛法神通顯然出來的異象,並非是佛祖因佛法東漸而歡喜降下的聖蹟。封印修復完成之日,祖師也坐化圓寂!”說到這裡,眾僧又宣起了佛號,連關天養也禁不住念了一聲'阿彌托佛'。

“這九星元陽鎖便是祖師聯合軒轅曉峰施主一併煉製,既是一件聖器,也是封印鬼魔的陣眼。四千多年過去了,九星元陽鎖的靈力不斷衰減,時至今日,已到了十分危險的地步。五百年來,敝寺僧眾想盡辦法將其強化,卻是不得其門。得知了關施主在慧泉寺的一番作為之後,我等才萌生了請關施主相助之心。”

關天養長長地哦了一聲,將滿心的古怪念頭驅散,點頭道:“原來是這樣……大師又何不早說是這回事呢?害得我苦思了數月,也不明白為我要邀我來參加佛歡喜日的法會!”當場笑了起來,滿臉的自嘲之色。

另一老僧道:“施主有所不知。當年祖師與軒轅曉峰施主便是在佛歡喜日這天將封印修復完成。隨後不久,祖師便示寂坐化。此後每年這一天,敝寺都會舉行法會,一則是宣揚我佛慈悲渡人之宗旨,二則是紀念祖師之功德,三則是以闔寺僧眾之念力加強封印威力!這便是外人所不知道的了!”

關天養緩緩地點著頭,暗想道:“九星元陽鎖非一般法寶,其複雜實在超乎想像。天下有那許多法寶煉製和強化的名家,這些和尚都不邀請,卻請我來了,也不知是我的是看得起我,還是已經別無良法,走投無路了!”見眾僧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無不帶著乞盼之色,深知這樁麻煩自己是甩不掉了,便故作為難地嘆了口氣,“不知這九星元陽鎖在何處,可否容晚輩一觀?”

廣慧眼里頓時掠過一絲喜色,忙站起身來,“施主請隨我等來!”眾僧亦隨著站了起來,齊聲道:“關施主請!”

出了方丈室,廣慧拉起關天養的手,邁開大步就走。

關天養頓覺耳畔風聲大作,舉目張望,只見四下景物如電般後退,較之先前那一番奔馳有著天淵之別,簡直就是掠地飛行。再一看其餘眾僧,也邁著相同的步子,大袖飄飛,宛若踏風而行,每一步便能跨出數十百丈,簡直教人不敢相信。

“這便是大慈悲寺的'芥子步'麼?”關天養略一分辨,頓時大喜。【大圓滿經】爛熟於心後,他便對【芥子步】、【須彌金剛掌】、【龍爪手】和【滅幻指】四種神通身嚮往之極,不想短短一天之內,竟親眼連見兩種,教他如何能不興奮?

所謂芥子步者,便是小小的一步卻能跨越三界六道,超出世外。往小里說,邁出極平常的一步卻能越過數十百丈、千里萬里的距離。當然,這也得受修為的限制。

【須彌金剛掌】又稱【須彌山掌】,乃是大慈悲寺最為聞名的掌法,以至強至剛的佛力發出,別說是山岳,便是天地亦可摧之。傳說當年佛祖將大鬧天宮的孫悟空鎮於五指山下,便用的是【須彌山掌】。

【滅幻指】又稱為【迦葉拈花指】,乃是大慈悲寺最為神奇的神通之一。心懷慈念者,受此一指,絲毫無損,有如幻法;心存惡念者受此一指,三魂七魄頃時間被打入輪迴,便是有小蓬萊起死回生的【返魂鐘】也救不回來。

只可惜【大圓滿經】中並不詳述這四種神通的修習之法,若不然他早模仿著用起來了。可惜縱是親眼目睹了,也窺不透其中關鍵,只不過空自感嘆罷了。

約半個時辰後,眾人穿過雲霧的籠罩,奔上了高山之巔。罡風凜凜,嗚嗚勁吹,帶起衣袍獵獵作響。關天養極目四望,目力卻難以遠及,腳下雖云濤洶湧,卻不能給人以立於雲海之上的軒朗飄逸之感,反倒覺得越發的雲山霧罩,迷迷茫茫。抬頭望天,霧雲朦朦,連日頭在何處都看不著。按說此處離平地已有千丈,水汽沉降,該是天朗氣清,陽光燦爛才對,怎地倒還比不上山下了?將神識放出一探,頓時感到有蹊蹺,正要問什麼原由,就听廣慧道:“施主請看!”關天養扭過頭去,便見廣慧抬手一推,原來雲霧朦朦的天空緩緩開朗了起來,露出了湛藍的青空,金光般的陽光有如潮水傾洩而下,將雲海都鍍成了金黃色。

見識過了然手段的關天養當然不會為此而驚著了,但此情此景卻給他一種醍醐灌頂的暢快感,忍不住大叫了一聲好。隨著天空越來越開朗,一尊有如幻景,不知道有多高的佛祖坐像生生將他震住了。

與這尊坐著的佛像相比,他們所在的高山不過是座小土包子,哪裡還有高度可言?最為神奇的是,只要一抬眼便可看見佛祖那慈悲的笑容,有如近在眼前,不論怎麼變換方位,那雙慈和的雙眼都始終注視著自己。

難道真是幻術?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1 23:03
【二百八十六、九星元陽鎖(下)】
關天養正自驚疑,就見廣慧等僧眾朝著佛像合什朝禮,他也忙跟著合什一揖。廣慧道:“施主請看,佛祖胸前的那面九星輪盤便是九星元陽鎖了!靈力充足之時,每逢天朗氣清,都會釋放出九彩霞光,如今卻是黯淡異常,已是數十年不見霞光異彩了!”

關天養哦了一聲,留神細看了起來。因隔得太遠,只能看見那九星輪盤上鑲嵌了九種不同的寶石,至於具體是如何煉成、又是如何運轉的,卻不能僅憑目斷就弄清楚的。

九星元陽鎖唯一作用便是封印鬼魔,流傳於世的煉製之法共有兩種,一種是基於風水之九星,一種是基於奇門之九星。平谷軒轅世家精於封印之術,不論是風水還是奇門都被其發揚光大,運用得神乎其妙。關天養腦子里關於封印之術的知識少得可憐,畢竟封印與法寶強化實在不相關聯,他也用不著費心去學習。至於這件九陽元陽鎖是按風水和奇門兩種成法中的哪種煉製,還是另有創新,有沒有融進封印之法還不得而知,若有,他怕是也無能為力了。

辨看了良久,關天養確定鑲嵌在盤上的九顆寶石分別是:白色天晶石、黑色玄晶石、碧色碧青石、黃色大地之魄、白色白虎石、赤色地火之晶、白色天魂玉、紫色應龍珠。九顆寶石也按慣常的擺佈之法鑲嵌,並無奇特之處,至於內裡的法陣是如何運轉的,還須得就近摸索一番才能知曉。

再者九星元陽鎖又是鑲嵌在佛像前胸之上,想必上與天、下與地相連通,就如同開啟鄢奚陵的五行鎖元尺一樣,一發動而全身皆動,稍有錯亂便會捅出大亂子。

見關天養凝神細看不語,廣慧就道:“眾所周知,我大慈悲寺並不擅於法寶的煉製,更對強化一道毫無涉獵。三十年前,敝寺曾邀來軒轅世家當世家主軒轅天朗施主察堪,前後歷時數月,他也不明所以。只說回去之後研究一番再給敝寺答复。卻不想這去就再無音訊。前年敝寺派人登門拜訪,才知軒轅天朗施主回到平谷後的第二年就已經轉世重修了,目前尚未探知其下落。經過一番商議後,敝寺便想請重極門李宗主前來,只是俗務羈絆,一直未能成行。慧泉寺一役之後,我等又經過一番會商,這才決定由貧僧趕赴千陽山,邀請施主相助!”

關天養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淡淡地嗯了一聲,以示他在聽,“大和尚,你有沒有法子送我上去看看?隔著太遠,我也只能看到個表象!”

廣慧點頭道:“自然可以!”拉起關天養的手,騰空躍起,邁開大步朝著佛像奔去。他這一邁步,關天養才發現佛像當真是巨大得難以想像,忍不住在懷疑這到底是人力建造而成的,還是佛祖顯靈的聖蹟。要知道廣慧每跨出一步便有百丈之遙,如是走了茶盞功夫,共計二百一二十八步方才抵達佛像胸前。通過一番繁複的的計算,關天養得出這座佛像至少有一千五百丈高。

一千五百丈?

對於一座山峰而言,這已經是極高的了,但對於一座人力建造而成的佛像來說,簡直就是不敢想像的。也不知道當年大慈悲寺動用了多少的人力物力才最終建成,關天養唯一知道的便是龍山祖師與軒轅曉峰共耗時三百多年才最終完成封印。這佛像顯然是封印的一部分,花在這上面的功夫怕是也不會少。

這一面九星元陽鎖可以說是關天養有生以來見過的最大的法寶,便是李延極為潯陽城煉製的那座鎮水神塔在它面前也不過成了一根微不足道的筷子。廣慧拉著關天養落腳在碧青石上,便是這顆碧青上也能寬寬鬆松站上去二三十人,要將九顆這般巨大的寶石按九宮的分佈之法鑲嵌上去,那得要多大的空間?

再者此前他見過的最大的碧青石不過拳頭大小,而腳下的這一枚怕是要一間宮殿才裝得下去,絕對是當之無愧的天下第一。而鑲嵌在這上面的每一顆寶石也都不會作第二之想。由此可見,大慈悲寺為了將鬼魔重新封印,付出了多麼巨大的代價。

關天養暗暗地感慨了一番,就蹲下身摸了摸碧青石,觸手之際,卻只能感覺到細若游絲的靈力波動,全不如想像中那般充沛。靈力波動細微也就罷了,還散,散而不凝,根本無法驅動法陣維持正常的運轉。“是聚靈陣出了問題!”關天養站起身來,拍了拍手上的灰塵,“目前來看是這樣的……”神情也變得憂重起來。

廣慧鬚眉俱擰到了一起,驚懼之色已是溢於言表,“那可有法子修復麼?”

關天養沉吟道:“先別忙,待我看看還有沒有別的問題。”縱起身法,挨個將九顆寶石都看了一遍,然後又循著符文刻製的線條,將九星元陽鎖煉製的每一處細節都摸了一遍,這才回到碧青石之上。

這一來回足耗了將近三個時辰,廣慧已是急不可待,“施主,能修復麼?”

關天養的臉色既陰且沉,“在我回答之前有兩個問題想請教大師!”

廣慧忙道:“請施主賜教!”

“第一個問題,七十二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九星元陽鎖的聚靈陣會被外力所破壞?”

廣慧頓時愣住了,“被外破壞?這,施主這話從何說起?”

關天養一看廣慧滿臉的驚詫便知他不曉內情,不由得一陣氣餒,“好吧,第二個問題,誰能將九星元陽鎖取下來?”

廣慧又沉默不語了。

關天養見狀,真不知道是該氣,還是該笑,“大和尚,你既請我來,那就不該有所隱瞞。也不是晚輩看不起你,就以你的修為而言,無論如何也是將它取不起來的。這法寶經過【如意真幻陣】的祭煉,大則能覆天蓋地,小則能如芥子,不過消耗的法力卻是難以估量……”

廣慧籲了口氣,苦笑道:“施主慧眼如炬,所言一絲不差……”

關天養見廣慧欲又止,好似有難言苦衷,氣就不打一處來,冷冷地道:“現在我就回答你:我有辦法修復它,但是……”

“但是什麼?”

廣慧顯得很緊張,這卻是關天養不能理解的。

“但是工程極為耗大,我都不知道你們能不能承擔得起!”關天養說完,乾脆一屁股坐了下來,藉機欣賞籠罩在雲霧中的龍山之景。

廣慧沉思了片刻,猛地一咬牙,“不管多大的工程,敝寺都會承擔起來!”

關天養嘆了口氣,心下很是佩服廣慧的氣魄,但他還是覺得這和尚不夠堅定,便扳起手指頭道:“首先,必須要對整個封印有全面的了解,這當然就缺不了軒轅世家的配合。其次,這九顆寶石因受到外力的衝擊,其靈芯已經被摧毀,失去了本來的作用,必須更換。還有其他的材料也需要換。大和尚也知道,晚輩所精者是法寶強化,於煉製一道是遠不如重極門的,所以也要請重極門相助。還有……”說到這裡,他見廣慧神情很是專注,顯是在默記他所說的,便忍不住哂然一笑,“在不能搞清楚九星元陽鎖的聚靈陣到底是受到何種力量的打擊而毀壞的,說再多都是白搭,唉……”

廣慧以為關天養有放棄之意,忙不迭地道:“貧僧確實不知聚靈陣竟然已經被外力破壞,這事,這事怕要方丈師伯才清楚了!”

“方丈師伯?”關天養奇道:“原來大和尚不是方丈呀?”

廣慧搖頭道:“貧僧是菩提院首座,暫代監寺之職。敝寺方丈是白象師伯!”

“白像大師?”這名號關天養卻是聽都沒聽過,“這位白像大師現在在哪?方便一見麼?”

廣慧有些遲疑,“這個,白象師伯如今在坐禪,已經將近一輪甲子不見外人了。我等也須得經過一番商議,在大家都同意之後,才能前往請示!”

關天養嘿嘿地冷笑了起來,“真麻煩!那你們看著辦吧!”

廣慧帶著關天養回到山巔,將情況說了,虧得他記憶好,將關天養分析的情況一字不落地說了出來。眾僧都當場議論了起來。好在他們決事的效率不慢,都一致同意午後就去後山請見方丈白像大師。

下山之後,廣慧就說請關天養先行安頓於菩提院,不必再去知客院了,以免吵擾。又專門調撥了兩名小沙彌侍候飲食起居。

關天養倒也樂得清靜。

不到天黑,廣慧就回來了,說是白像大師同意相見,請他移駕後山苦海之畔一會。

“苦海?”關天養先是一愣,旋就笑了,“苦海無邊,回頭是岸。這是個什麼地方?”

廣慧滿腹的心事,實在沒有精神打趣,只說:“施主去了便知!”

出了菩提院,望西約行了一個時辰,就在關天養已經全然忘了走了多少里程時,一座清澈無波的湖泊赫然出現在眼前。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1 23:04
【二百八十七、苦海之畔的奇遇(上)】
廣慧放慢了腳步,沿湖望西行去。不多遠,便見一體格壯碩,方面大耳的中年僧人蹲在湖邊浣洗衣物,見他們來了,點頭一笑。竟似從未見過世面的鄉野漢子,乍一見生人,頗有些靦腆。

關天養何曾見過這般不著塵埃,純真無邪的一笑?竟也跟著樂呵呵地笑了!不想廣慧走上前去,躬身行禮,“方丈師伯,關施主到了!”他當場啞然,哪里料想到這人竟然就是大慈悲寺的方丈呢?若非廣慧親口稱其為方丈,他真以為不過雜役僧人罷了。

白象微微頷首,“你且去吧。明日的法會如期舉行就是,不必再來請示了!”

廣慧合什一揖,“是,遵方丈法旨!”就恭恭敬敬地退了下去。

關天養這才醒過神來,上下打量著白象,不禁笑問道:“老和尚,你真是大慈悲寺的方丈?”廣慧從形容上來看,遠較白象更老,他也只稱之為大和尚,稱白象為老和尚,只因白像不但是廣慧的師伯,還是大慈悲寺的方丈。

白象展顏一笑,“好像我沒有冒充的必要吧?”指著身畔的一塊石頭,“來,坐下說話!”又說:“湖里有蓮子,若要吃自己採摘就是!”

關天養看著白象的第一感覺就是親切、親近,渾無半分前輩高人的架子,甚至連一點修行者該有的氣質都沒有,完完全全就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和尚,心下不由十分疑惑地道:“難不成這個和尚的修為已經到了返璞歸真的境界了?”就在石上坐了下來,笑問:“你既是方丈,為何還要在這裡洗衣?”

“衣服髒了,自然要洗!”

關天養心念一動,就想到佛家一首有名的謁句:身似菩提樹,心如明鏡台。時時勤拂拭,莫使惹塵埃。心下暗道:“他是不是在說自己洗的不是衣服,而是身上的塵垢呢?這樣才能明心見性,頓悟佛法?”霎時間,又聯想劍修的法門,似乎有所穎悟,卻又不能抓住。

白象見他出神,就道:“山下那許多人在找你,他們還想從你身人摳下一片龍鱗來,你便不怕麼?”

關天養啊了一聲,沒料到白象會問出這樣的問題來,詫異地一笑,“怕?我若不怕就不會躲上這幾個月了!”

“既是如此,那你為何還來?就不怕來了脫不了身麼?”

關天養嘻嘻一笑,“以前怕,現在不怕了!”

“為什麼?”

“大慈悲寺邀我來,沒道理連我的安全也不能保證吧?你說是不是!”

白象哈哈大笑道:“這也未必。以敝寺一寺之力,如何能力敵天下修行者?”

關天養嗤聲道:“那我也不怕。既來之,則安之,怕有何用?”

白象輕笑了一聲,一邊漂清衣服,一邊說道:“如此說來,你也很無奈得很?”

“無奈?”這兩個字渾如擊中了關天養的神魂,令他渾身為之一震,不禁暗道:“是呀,我確實無奈得很。可是我為什麼要無奈呢?無奈是一種被動接受之下的灑脫,卻不是超脫。如果不能獲得真正的超脫,我又怎麼能夠突得破誠字境呢?這就像楚庸,他豈非一直都處於一種無法擺脫的無奈之中? ”

正想著,就見水花激濺而起,無數的晶瑩水滴竟然似在瞬間都化成了無堅不摧的殺人利器,朝他飛射而來。

好傢伙!

關天養縱身飛退,擎劍在手,卻也並不舞出劍幕來擋住水珠,而是一劍一劍地挑刺。每刺中一滴水珠,就听得砰的一聲輕響,水珠炸成了水霧消失不見了。他出劍快,水珠飛射的速度也在加快,到後來幾乎是應接不暇,滿眼都是晶瑩的水幕。出手稍慢一點怕是就會被射得滿身的窟窿。

此時他已經無暇去想白象為何要用水來攻擊於他,除了拆招、變招,盡可能地提升速度,將已知的技巧運用到極致……

這一場突如其來的戰鬥絕對是他有生以來歷經的最艱難的,遠比之於在黃金大殿內與武毅的那一場、與梁傑在赤霄峰下的那一場、與宮澤在鑄劍峰北坡的那一場更為艱難。畢竟那幾場戰鬥事前都有準備的時間,閃挪的空間也足夠,更利於他將技巧的巧妙性發揮出來。而眼下除了須得在倉促間將智慧、技巧和速度運用到了極致外,還得逼著自己不斷地壓榨乾最後一絲潛能,尋求突破,突破了再突破。深知稍慢毫釐,便會被漫天的水珠射成馬蜂窩。

這場戰鬥固不是他所能願的,但既然已經遭遇了,那就是戰鬥到最後。

歷經長久的技巧鍛煉,關天養的思維反應能力已遠比常人可比。此情此景之下,他也無暇去思考,為何水珠施加的壓力總是恰到好處,既不至於讓他感到半點的輕鬆,也不會令他當場崩潰。分明就是一場早有預謀的潛力壓榨,旨在考驗,或者是提升他的整體實力。

白象漂洗完了衣服,就采了一片荷葉盤膝坐在石頭上,面帶笑意,恍若看猴兒戲般專注著關天養的一舉一動,見水花少了,將荷葉一揮,隔空掬起一蓬水花灑了過去,分明是不要關天養有半點的輕鬆。

一個時辰過去了,兩個時辰堅持下來了,三個時辰也在煎熬中挺了過去……到了後來,關天養已全然忘了時辰,只是在變化中不斷追求變化,在突破中不斷追求突破,在穎悟中不斷穎悟。他已經忘了自己還是人,若是人,絕對不能應付這般猛烈的攻勢;若是人,就絕不可能應變如此之迅捷,幾可與閃電媲美。漸到後來,竟連劍魂的存在也忘了,恍恍惚惚間,只覺得自己就是劍魂,劍魂就是自己,已然不分彼此。

水滴慢慢地變成水線,水線又在不知不覺間化成了水幕,水幕散去了,又鑽出來一個個恍若有生命、有靈魂的水人,四下里將他圍住,一招快過一招、一招狠過一招地攻擊著。若換作別人,怕是早已絕望地放棄了抵抗,任由宰割。但關天養沒有,縱然已是筋疲力盡,他還是在奮起全力戰鬥。除了知道一旦停下來,只消挨上水人的一擊,便會筋骨碎裂,不死也會重傷外,便是不服輸的本能支撐著他在堅持。他總是在堪堪要崩潰之際告訴自己:再堅持片刻,會取得勝利的,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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