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超級強化天師 作者:墨非 (已完成)

 
li60830 2017-11-30 18:55:42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42 109826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1 23:13
【二百九十八、方天戈的書信】
千葉之彌與十名護法弟子組成紅蓮陣強闖下山,廣印督帥三十六名羅漢堂弟子攔截。經過一日一夜的苦戰,見眾弟子始終戰不下千葉之彌,廣印只得親自加入戰團。有他纏住千葉之彌,十名紅蓮法衛不到半個時辰就盡數被擒。又兩個時辰後,千葉之彌情知以寡難以敵眾,再打下去萬難討到好,便主動提出罷戰,聽由大慈悲寺發落。

制服了千葉之彌,大慈悲寺上下殊無半分喜意。若來的是方天戈,怕是盡出廣字輩眾僧,也未必攔得住!千葉之彌身為紅蓮宗首席座主,被困龍山,方天戈絕不會甘休,怕是不日就會親自前來拜山索人。到那時,一場大戰是避免不了的。是以闔寺上​​下皆繃緊了神經,不敢有絲毫的大意。

見前來拜山的並不是方天戈,而是紅蓮堂護法尊王班師古後,廣字輩眾僧莫不大大鬆了口氣。按千葉之彌的旨令,限班師古親率人馬於三日內剿滅鐵劍谷,不然提頭來見。如今已過了兩日,班師古卻來到了龍山,自然無法分身前來剿滅鐵劍谷,這也說明千葉之彌當眾下達的旨令沒有得到有效的執行,鐵劍谷是倖免於難了。再喜的是,班師古必不敢主動抗逆千葉之彌的旨令,定是奏禀了方天戈之後,奉命趕來龍山索人的,由此可以看出,方天戈並不想藉機將事情鬧大,以免掀起大戰。

廣慧便命先將班師古安置於知客院,他隨後便來接見。又與眾廣字輩首座、長老商議了應對之策,這才勿勿去了。

大慈悲寺與紅蓮宗間的恩怨山高海深,絕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清楚的,只是近三百年來,紅蓮宗為著通天鑑將矛頭指著了玄武宮,兩派才稍有些緩和。自打大慈悲寺建寺以來,有七任方丈死於紅蓮宗之手,各院首座、門下弟子已是難以計數。紅蓮宗有四任宗主最後在大慈悲寺剃度為僧,遁入空門,另有五任死於大慈悲寺手中,餘者如堂主、護法等大小頭目,也都記不清有多少了。短則十數年,長則不過百年,兩派必然會爆發一場大戰,攪得整個修行界都難以安寧。三百年來,兩派之間爆發的最大規模的衝突還是數月前江州慧泉寺的那一戰,紅蓮宗雖折損了兩名護法和數十名弟子,但大慈悲寺卻死了一名廣字輩長老和近百名弟子,損失不可謂不慘重。

此番千葉之彌趕來龍山,本是信心滿滿,自認為兩派之間恩怨再重,他也能夠全身而退。按他制訂的計劃,縱然得不到龍鱗,也會攪得大慈悲寺自顧不暇,到時是渾水摸魚,還是從容離去,都不必看大慈悲寺的臉色。卻不想白象當眾掌斃了關天養,不但消彌了這場眼看就要爆發的大劫難,還將他的計劃徹底破壞。如此一來,主動權就落在了大慈悲寺手裡,千葉之彌挖苦心思設計的一系列後續計劃都難以實行。最沒想到的是,堂堂紅蓮宗首席座主,竟就這樣失陷在了大慈悲寺。

千葉之彌威名震動修行界已近兩百年,素以狂傲凶悍著稱,但與他交過手的都知道是一個極富智計的不世人物。此次失陷,乍一看上去倒成了慧泉寺一役後,他自動送上大慈悲寺去請罪的,當真是愚不可及。可仔細一深究,就會發現這裡面的變故著實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便是神仙怕也算不到白象會當場一掌斃了關天養了——千葉之彌失陷,也就不足為怪了。

先是龍鱗,後是通天鑑,前者為千年罕見的異寶,是煉製仙器的必須材料,珍貴難當;後者是遺落人間的神器,擁有莫測之威力。不論是得到哪一樣,都會極大地提升修為,使之距離飛升成仙更近一步。偏這兩樣東西都與關天養有了關聯,甚至於他成了找到這兩樣東西的關鍵。在利欲的驅使之下,關天養自然也就成了眾矢之的,成為所有妄想得到龍鱗,妄想得到神器,妄想飛升成仙者獵取的目標。白象將他一掌斃了,無異於一掌毀了尋找二者的關鍵,也毀了千葉之彌的整個計劃。

也只有白像這樣心中無利欲雜念的人才能一眼洞悉關鍵,也只有他才能不顧自身的安危和利益,以掌斃關天養的方式息彌了一切的爭端和陰謀。若無大智慧與大定力,絕對做不到的。

饒是如此,大慈悲寺依舊擔憂紅蓮宗惱羞成怒,率眾攻山。畢竟大慈悲寺當下主要的精力都要放到修復九星元陽鎖和預防封印破裂上來,一旦與紅蓮宗發生戰爭,損失過重,到時鬼魔破印而出,一場更可怕的浩劫將降臨人間,那就不是犧牲一寺一廟就能夠挽得回來的。

廣慧在去知客院的路上,一直在想著如何應對班師古。千葉之彌已經控制在了手裡,肯定不可能放。不但現在不能放,以後也不能放。可他也知道千葉之彌對於紅蓮宗不比別人,方天戈絕對不會就此罷休。若是紅蓮宗以別的作為要挾來交換千葉之彌,或是攻山搶人,那又該如何呢?還沒想出個名堂,隨侍弟子提醒已到了知客院。

到了東邊來儀殿外,道淨忙迎了上來,說班師古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廣慧眼神幽幽的,只是淡淡地哼了一聲,便命道淨退了下去,強堆起滿臉的笑容,大步走進了殿去。

班師古與一名隨從站起身來,長揖不拜,口稱:“聖教弟子班師古見過監寺大師!”

廣慧也懶得與班師古計較禮儀上的問題,起手合什,“班施主客氣了,請坐!”本以為班師古會率先開口要人,不想落座之後,班師古一聲不吭,沉默得教廣慧納悶異常。“班施主此來,不知所為何事?”

班師古輕咳一聲,從懷中摸出一封書信,交由隨從呈到了廣慧手裡,“敝宗方教主命在下將這封書信轉交貴寺方丈白像神僧。在下深知白像神僧已多年不見外客,是以只得請監寺大師轉交了!”

廣慧宣了聲佛號,“白象師伯已經卸任方丈之職,暫由貧僧代掌!”

班師古滿臉的錯愕,“這,這,這是怎麼回事?”顯是還沒有聽說白像已經當眾將鎮寺三寶轉交廣慧的事。

廣慧也懶得多作解釋,只說:“敝寺隨後自有公告發布!”便拆開書信,當場看了起來。

打頭寫著'經蓮聖教弟子方天戈致大慈悲寺釋子白像大和尚',接下來便是內容,只有短短的三句話'大和尚該當知道,目下局勢動盪,稍有不慎便將引發一場空前浩劫。貴寺為正道支柱,我教為魔道之宗,該當和衷共濟,方不至於天傾地覆。大和尚三思!',末了也沒有落款,看著要多怪異有多怪異。

沉吟了片刻,廣慧便問:“不知班施主還有何賜教?”

班師古道:“不敢。敝宗方教主有令旨,要在下討得方丈大師的回信。不知大師意下如何?”

廣慧心下納悶之極,暗道:“這封信著實莫名其妙得很,教我怎麼回呢?若是不回……這不回怕也是不行的。方老魔極重威儀面子,我甫一接任方丈便將他的親筆書信置之不理,怕是會為本寺招來極大的麻煩。再者這封信是寫給白象師伯的,還是請他裁決為上!”將信疊好交到隨侍弟子手裡,合什道:“既是如此,就請班施主稍待一兩日!”叫進了道淨,當著班師古的面交待要好生款待,這才匆匆去了。

藏經閣是建在大佛腹內的,共有十層,每一層都珍藏著若干的佛經古籍。廣慧趕到時,藏經閣首座白龍剛為白像用完了藥,就親自迎了出來,稽手一禮,“方丈駕到,不知有何要事!”

廣慧忙還禮,“弟子參見大師伯。不知白象師伯的傷勢可好些了?”

若是關天養在此,定然會奇怪:這個看上去年歲與他差不多的少年僧人怎麼可能是藏經閣的首座,大慈悲寺白字輩排行第一的高僧大德?

從外表來看,白龍確實與十多歲的少年僧人沒有任何的區別,唯獨眼裡溫潤和厚、包容智慧的光華絕不是十多歲的少年能夠擁有的。與關天養一樣,白龍身量不滿七尺,略顯瘦弱,但精神極好,不論何人看著他,總能感受到洋洋的明意,恍若經歷了漫長的寒冬,終於迎來了春日和暖的陽光,說不出的舒服。說起話來,聲量清脆,有如銅鈴搖曳,哐哐噹噹,悠揚動聽。

“已無大礙!”白龍將廣慧讓入閣內小廳,廣思奉上茶來。廣慧取出方天戈的書信呈上,“大師伯請看,這是紅蓮宗宗主方天戈寫給白象師伯的親筆信,著護法班師古送來的!”

白龍展開信看了,旋就笑道:“這個方天戈還像當年一樣特立獨行。”將信遞還給廣慧,“不知方丈是什麼意思?”

廣慧道:“班師古眼下正候在知客院等著回信。依弟子之見,不回親筆書信,只回個口信!”

“口信?”白龍似有些不解。

“若是回复親筆書信,不免顯得本寺太過於忌憚他方天戈了。若是不回,又未免太過於失禮,傳將出去落人笑話。是以弟子覺得只回口信為上!”

“這口信又該如何回呢?”

“弟子正是有些躊躇,這才前來請教大師伯和白象師伯!”

白龍沉吟不語。廣慧便以為他不贊同,心下也就越發的犯難,“不知大師伯以為如何措置更為得當?”

白龍展顏一笑,“這封信看似只有兩三句話,其實含義深遠,須得細細推敲。若是貿然回复,驢頭不對馬嘴,那才落人笑話。”

廣慧何嘗沒有看出信裡別藏深意呢?可是在來藏經閣的路上,他幾回思量,也沒有品透其中的關鍵,這才越發的犯難。白龍這番話無疑說到他心上去了,頓時點頭道:“大師伯所言何嘗不是?只是信中語焉不詳,如何回复,才能對得上這馬嘴呢?”

白龍搖頭笑道:“我倒是不通得很……”正說到這裡,一臉倦色的白像走了出來。廣慧雖已暫代方丈之職,但白象畢竟是師伯,他也得站起身來行禮。落座之後,白像看了書信,便嘆起了氣來,神情很是凝重。

廣慧頗覺驚異,“師伯可是有犯難之處?”

白象道:“你到底是沒有跟方天戈打過交道,也難怪看不懂他的信。這封信雖只有兩句話,所表達的意思卻複雜得很。'目下局勢動盪,稍有不慎便將引發一場空前浩劫'指的就是龍鱗與通天鑑之爭了,他這是在藉題發揮,指明當下局勢不穩得很,各方博弈,本寺也是萬不能置身事外的。數千年來,本寺與紅蓮宗互為攻伐,死傷不知凡幾,仇怨結得可謂是山高海深。而每一次攻伐,都致使修行界動盪不安,許多門派都卷將進來,最終又都避免不了兩敗俱傷。眼下局勢危若累卵,我們兩派若再起紛爭,當真就會天傾地覆,別說是十餘萬修行者難逃大劫,便是普通百姓也會受到波及。信中雖一字未有提及,卻是句句皆要本寺放了千葉之彌,要不然方天戈就會盡起紅蓮宗前來相攻……師兄,你怎麼看的?”

白龍嘆了口氣,“我真想不明白,方天戈是哪來的底氣?近三百年來,紅蓮宗與玄武宮惡戰了多少回,折損了多少精銳?拿什麼來跟我們叫板呢?”

廣慧實在不曾料想到只有短短兩三句話的信裡竟藏著這許多文章,不免對這個從未會過面的大魔頭生出幾許佩服之心了,“兩位師伯,依弟子之見,千葉之彌還是不要放好!”

白龍搖頭不語。白象蹙著眉頭,“方丈就不擔心紅蓮宗盡起攻寺麼?”

廣慧道:“弟子當然擔心。不過據弟子看來,方天戈此舉不過是在虛張聲勢。如大師伯所言,紅蓮宗近三百年來與玄武宮相爭不下,元氣大傷,又哪來的實力攻寺?”

白象苦笑道:“你是有所不知。普天之下誰都有可能玩虛張聲勢的把戲,唯獨方天戈不會!”

“為什麼?”廣慧大為詫異,實在想不透白象為何如此肯定。

白象深嘆了口氣,看著白龍,“師兄,此事素為本事機密,極少人知曉。廣慧已暫代方丈,也該是告訴他的時候了!”

廣慧一聽這話便知後面藏著極深的內情,心下不由得一凜,長長的白眉也為之聳動。

白龍輕宣了聲佛號,道:“方丈有所不知,白象師弟之所以如此肯定,只因我們與此人一起生活了將近三百年時間,對他的個性極為了解。”

廣慧大駭,“這,大師伯……”一時間他在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白龍擺了擺手,示意廣慧不要插話。他那略顯蒼白的臉色泛起了一陣異樣的紅暈,也不知道是因為激動,還是久違的憤怒。“方天戈出生在龍山腳下一個普通的獵人家裡,天性聰慧,勤奮好學。在他九歲那年,因追獵一隻獐子誤入山中,迷失了道路。當時天色已黑,山中野獸又多,一個九歲的孩子幾乎是難以存活的。不想師父遊歷歸來,正遇見了將要落入狼口的方天戈,將他救了下來。此子識得師父是寺中僧人,當場就下跪請求師父收錄。師父見他雖只有九歲,說起話來卻頭頭是道,很有想法,且骨骼清奇,天質極佳,就當場答允了。”

聽到這裡,廣慧才知道兇名著於天下的大魔王方天戈竟然是大慈悲寺門下,若非講述者是白龍,藏經閣的首座,他是萬萬不敢相信的。任他修持精深,也是駭得額上滲出了一片細汗。

“方天戈拜在師父座下後,獲賜法號白正。師父說他太過聰慧,生性又過於跳脫,若不行於正道,怕是會為禍天下,是以將'正'字賜予了他,要他時時不忘。此後的兩百多年裡,我們天天都呆在一起,幾乎沒有分離過。眾師兄弟裡,除了我之外,便數他的修為進境最快,還不到一百二十年他就已經結成佛果,進入了難勝境界。”

所謂'結成佛果,進入難勝境界',大致相當於道家所說的丹碎嬰成。佛道分際巨大,很多相同的東西,稱謂卻有著極大的差別。大慈悲寺的修行之法源出道家,又融合了兩家之長,較純正的道家修行之法已大為迥異,各類術語都是摘自佛門經典,對於不熟悉佛經的人而言,甚為艱深難懂。

就修為境界而言,道家分為十境三十期,佛家分為十地三十階,分別是歡喜、離垢、發光、焰慧、難勝、現前、遠行、不動、善慧、法雲。焰慧地對應金丹境,難勝地對應元嬰境,法雲地對應大乘境。

一般而言,兩百年內丹碎嬰成或是進入難勝地已經是天資極為聰慧之輩了,甚為罕見。一百五十年以內者,絕對稱得上是數百年難得一見的奇才。方天戈只用了不到一百二十年時間,可見其才智超群,天資卓絕。當然,相形之下,白龍無疑更嚇人,他只用了不到百年的時間便進入了難勝境界,方天戈的進境也就算不得什麼了。廣慧也是深知這一點,所以雖然驚奇,卻不覺得駭異。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1 23:14
【二百九十九、重生】
“但他到底因為太過於追求進境,而忽略了佛法的修為,以至於進入難勝境界之後,一百五十餘年都不見再有突破。有一天,天蕩山悲華寺遭遇紅蓮宗圍攻,得知消息後,師父便命我率一眾同門師兄弟趕去支援。只可惜在我們趕到時,悲華寺已陷於紅蓮宗之手,一百餘僧眾無一倖存。我等皆悲憤難言。就在準備為一眾殉難的悲華寺同門收殮法身時,紅蓮宗突又捲土重來。那一戰當真是慘烈之極,最終只有我、白象、白虎、白馬和他五人逃了出來。一路且戰且退,法寶盡毀,人人帶傷,好不容易支撐到師父趕到,這才倖免於難。”

悲華之役廣慧是深知的。起因是悲華寺下一名俗家弟子誅殺了數名掠奪處女元陰的紅蓮宗門下,當時的紅蓮宗勢力正盛,以報仇為名,大舉圍攻悲華寺。悲華寺乃大慈悲寺下院,聞訊之後,時任方丈慧悲命座下大弟子白龍親率七十二名弟子趕往支援。結果卻落入了紅蓮宗精心部署的陷阱,不但悲華寺一百三十四名僧眾無一倖存,白龍所率七十二名弟子也只逃出了五人,損失為數百年來最為慘重的一次。也正是那一戰之後,原本聲名不顯的白字輩眾僧才為修行界所知,白龍五人更被人稱為'五方揭諦'!

“不想回寺之後,他的性情大變。師父還以為他受到了刺激,便以罰過為名,要他去菩提洞清修。數月後,師父要我去看看他情況怎樣了,還說他若還是想不開,要我好生予以開解。可我到了菩提洞時,才發現他早已是人踪杳無。遍詢山上弟子,皆不知他是何時離開的。兩年後,有消息傳出,說一名大慈悲寺俗家弟子隻身獨闖凝碧崖,誅殺紅蓮宗堂主、護法多名,最終是因真元耗盡,淪為了紅蓮宗的階下之囚。當時我們都以為不過是無稽傳言,哪裡有俗家弟子有此修為的?也就沒有多作關注。直到兩百年後,剛剛接任宗主之位的方天戈率眾攻山,我們才知道當年失陷於凝碧崖的俗家弟子便是他。只是不知道他為什麼卻成了紅蓮宗的宗主。也就是在那一戰中,師父為了感化於他,生受他三掌,傷重圓寂。”

說到這裡,三人皆雙手合什,沉重地宣了聲佛號。白龍神情悲戚,眼中竟泛著晶瑩的淚光。

“此後我三上凝碧崖,要他放棄紅蓮宗宗主之位,隨我回寺,但他依舊執迷不悟,還說,還說當和尚沒意思,說和尚是羊,太溫順了,只知道吃草,不適合生存在這個險惡的世界上。又說他要當狼,要吃肉,要永遠不被人欺凌……這段舊事本寺史志都沒有記載,你自然不知道。這也是我和白象師弟為何對他的性情如此了解的原因。接任宗主後的這四百多年來,他哪一戰不是謀定而後動?從不會玩虛弄假。若不是為著通天鑑與玄武宮大打出手,敝寺怕是早毀在了他的手裡!”

白像這才接過話頭,“是呀,曾經我們份屬同門,情誼深厚。如今卻是不共戴天的仇敵。他心恨手辣,做事只求目的,不問過程。縱然他這一回是真的在玩虛張聲勢的把戲,我們也不得不小心應對!”

廣慧雖然迂闊,但也是個有主意的人,要不然豈會被任命為監寺?聽了這一番舊聞,他心中已有了定見,“既是如此,弟子有個建議,還請二位師伯裁度。”

白龍、白象俱道:“請方丈示下!”

“廢除千葉之彌修為,放了他就是。沒有了修為的千葉之彌也就沒有了繼續為禍的資本,於修行界求嘗不是一件好事!”

白象輕輕頷首,笑道:“此議甚是!”白龍也說,“這樣最好不過了!”

見兩位師伯都支持,廣慧精神大振,心中也想好瞭如何回信。正巧道允來禀報,說關天養的棺槨已經送過來了,問放在哪里合適。白龍就說擺在院中的菩提樹下就好。廣慧便告辭了出來,直奔菩提院而去。

棺槨是上等鐵木做的,既厚實又緊密,埋入地下也能保證上千年不腐。棺蓋雖合上了,卻沒有釘釘。

白龍輕輕地挪開棺蓋,看著像睡著了一般躺在裡面的關天養,輕輕地嘆息了一聲,“你這樣做是不是太冒犯了?”

白象扶著棺壁,靜靜地看著關天養的臉,“沒辦法,也只有這樣才能暫時化解他滿身的麻煩。這也是兵行險著了。”

白龍將手輕輕地按在關天養的額上,眼里頓時閃過一絲異色,“頭骨已經癒合了。好強悍的恢復能力!”

“是呀,前所未見的強悍,簡直教人難以置信!”

白龍收回手來,抬頭望瞭望天空,滿臉都堆起了驚懼之色,“此子若是有事,我等罪孽便是墜入阿鼻地獄也洗不清了!”

白象雙手合什,默誦了片刻,“他的神魂已被一股絕強的神秘力量護住,想來不會有事。只是血脈已僵化,即使是神魂歸位了,怕是也難以活過來。 ”

白龍道:“這不是問題。我們還有時間……”

從表面來看,關天養已經死了,不但魂魄俱散,連身體都僵硬了。活人該有的特徵他一個都沒有。

但是,他又實實在在的活著,而且是活得好好的,只是沒辦法用神識控制身體罷了。

捱過白像一掌,他真的以為自己死定了,可等意識恢復過來後,才發現不是那麼回事。

若說活著,意識卻獨立於身體而存在。若說死了,意識卻又好端端地存在於身體內,絲毫無損。

這到底算是死,是活,還是不死不活呢?

一開始他真的恨透了白象,可聽完萬寶爐的一番分析後,心中又湧起了說不出的感激和悲傷。

在他所認識的和接觸過的人中,道士虛偽、陰險,和尚真誠、慈悲,不由得生出一個印象來:道士皆是壞人,和尚都是好人。至於事實是怎麼回事,卻不是他能夠看得到的。

儘管已經過去了兩天,他還是能夠憑著神識感知到外面發生了什麼。廣慧座下弟子道允和十八名羅漢堂弟子時刻不離地守在靈前,嗡嗡的誦經之聲渾似一群蒼蠅在叫,令人不勝其煩。每天早晚,廣慧和一眾廣字輩老僧都會來祭拜,虔誠得很。

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呢?

眼看著第三天快要過去的時候,道允和一眾羅漢弟子護著棺槨,徑直去往了藏經閣。

這下子他就納悶了:去藏經閣幹什麼?

直到白龍和白象二人站在了棺槨前,他才恍若而悟:這是要準備將他救活了。不過他卻對這個看上去比自己都還年輕的和尚很是好奇,看樣子顯然不是白象的晚輩,可如此年紀,也不該是白象的同輩呀?

這一夜很安靜,沒有任何動作。天亮後,白像走了,白龍就在棺槨前誦起了經文,一直到天黑……

一天如此。

兩天也如此。

三天還是如此……

好在關天養在亞空間裡苦熬了不知道多少歲月,最是能耐得住寂寞,只要身體不腐,有的是機會活過來,他也就懶得去管白龍要幹什麼。

又過了幾天,萬寶爐突然提醒他注意聽白龍誦持的經文。

“經文?”關天養心下納悶,“我可不通佛經,有什麼好注意的?”話雖如此說,但還是集中起了精神,細聽白龍所誦經文。

一遍聽下來,卻是雲裡霧裡,不明就裡,不想第二遍又來了。前幾天所誦的都是不同樣的經文,這一回卻是重樣的。

第二遍聽完,已記下了一小段。第三遍又開始了……到第六遍後,關天養已然將整篇經文一字不落地記了個爛熟,更何況白龍還在繼續唪誦呢?只可惜經文裡有太多的佛經典故,教他一時不能完全悟透,但僅從已經理解透的里面可以看出這絕非普通的經文,而是一段修煉的功法。【大圓滿經】他已能倒背如流,卻是無法據此來判斷白龍所誦的到底是哪一類的功法。

大慈悲寺的修煉功夫很是古怪,若不能將通篇融會貫通,任你智慧通天,也沒辦法著手修煉,就算你想當然地練了,也絕非功法本來的模樣。別看他關天養模仿的【大金剛神拳】用得有模有樣,但與真正的神拳卻還是有著本質的區別。這就好比大慈悲寺的修煉之法源出道家,卻又與當下修行界所有的道家修煉功法有著本質區別的道理一樣。

第二天,白龍唪誦的經文還是這篇。

如是過了三天,關天養才發現一件奇異的事:已經在血脈裡硬化的血液竟漸漸變得有些粘稠起來。

這是怎麼回事呢?

關天養既驚喜又驚奇。他想從萬寶爐這裡找答案,萬寶爐卻是懶懶地道:“等等看吧……”就不再搭理他了。

如是過了六天,血液不但恢復了正常的流動,身體也變得柔軟起來。關天養心癢難耐,幾番想重新控制身體,卻總以失敗告終。

這不免令他有些恐懼起來:難不起就此變為遊魂野鬼,神識再也不能與身體融合為一了嗎?

沒有神識的身體只是一具軀殼,只有神識與身體融合為一,才能稱之為人,活人。

此前,關天養從未對死亡有過恐懼。幾天下來,他突然越來越害怕再也不能活過來了,若是就此死了,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心苦的,就算是做鬼,也是個怨鬼。

一想到鬼,就忍不住回想起與杜若一起經歷過的百鬼夜行的場景,就算空有神識,也感到陣陣的寒意,然後他就顫聲問萬寶爐:“我,我是不是活不成了?”

萬寶爐奇道:“活不成了?為什麼會活不成了?”

“都這麼多天過去了,我還是回不到身體裡去……我現在是不是已經變成鬼了?”

萬寶爐就笑了,哈哈大笑。

關天養有些作惱,“笑什麼?我很可笑麼?”

“你不可笑麼?”萬寶爐好不容易才止住笑聲,“真不明白你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虧我教你那麼多知識,難道全都被狗吃了?”

關天養怒道:“被你吃了!”

萬寶爐也懶得跟他鬥嘴,“這和尚的本事不小,你好生跟著學一下,說不定會有大用處呢?”

關天養著實沒有看出白龍每天誦經有什麼本事,沒好氣地道:“有你我已經夠得受了,何必再找麻煩?”萬寶爐也不再理他了。

沒過上兩個時辰,關天養就發現了異樣。

什麼樣的異樣呢?

那就是白龍唪誦經文時,聲音從嘴唇發出,經過空氣一傳導,就會產生出石子投入寧靜湖面的震動。這種震動是極輕微的,若不是他的意志強於常人,還真發現不了這種異象。

乍一看,震動好似沒有規律,也沒有意義。可在經過連續幾個時候的觀察後才發現,震動竟然能夠對靈氣進行有規律的控制,在悄無聲息下對他受損的身體進行修復。

這就是白龍誦經的目的麼?

關天養好似發現了新世界一般,說不出的驚喜振奮。

接下來的幾天,他也不再感覺到無聊了,白天把全副心神都投入到了對白龍誦經方式的觀察上去,晚上就慢慢地思索和研究這其中的神妙。現在的他也不再是一無所知的毛頭小子,不過幾天功夫就看出了一些究竟:白龍誦經的方式大約類似於音波功,通過控制聲音大小和震動的方式來到達殺傷的目的。但白龍的法子無疑更為高明,乍一看上去像是用聲音控制靈氣的,經過一番細緻的研究,才發現並非如此。白龍所用的力量神秘而強大,一經發動,遍布於空間的靈氣就會自動予以配合,根本不需要驅馭。以至於關天養經過幾天的觀察,都沒能窺破其中的關鍵。無奈之下,才將注意力拉回到白龍的目的上來。

在發現白龍的唪誦不是簡單的念經,實則是在修復他的身體時,他就被這種神奇的方式吸引了。二十多天過去了,神識還是無法控制身體,這是不是說明白龍的修復失敗了呢?仔細一觀察,頓時不知道是該驚喜還是驚駭。

不知不覺間,白像一掌所造成的創傷已經完全修復,非但如此,身體已在不知不覺間變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為強韌,好似水浸過的牛皮。

簡簡單單的誦經,怎地會有如此奇異的威力?

關天養實在是想不透了。

直到將白龍這種特異的能力與法寶強化聯繫到一起後,才漸漸能夠解釋這種現象。

或許,白龍也能使用一種類似於原力的神秘力量,通過一種他不知道,也暫時還不能理解的方式控制這種力量以誦經的方式對目的進行改變。就如同靈氣以符籙為載體,對法寶進行改變一樣。只不過白龍的方式是肉眼所不能看見的。

然後關天養就萌生出一個念頭:是不是身體也可以當成法寶來強化呢?

可惜眼下他非但不能控制身體,也無法以神識控制靈氣,自然就無法一試了。不過他很興奮,他覺得自己又找到一種全新的強化方式,說不定可以帶來意想不到的改變呢?

為了能忙嘗試這種方式到底有何奇妙之處,他天天都在祈盼快些好起來,天天都在白龍唪誦完經文後嘗試著控制身體,可都以失敗告終。

到底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呢?

關天養髮現自己漸漸在失去耐心,變得有些暴躁不安起來。

在這期間,廣慧來過幾次,白像一次也沒有來。不過他從廣慧口中知道白像被罰去後山塔林負責灑掃了,目前很平靜。這不免又令他有些驚駭:白象身為大慈悲寺方丈,為了什麼事,又是誰把他罰去後山塔林灑掃呢?這未免太不可思議了吧?可惜廣慧在與白龍交談時都未曾說起。

四十九天終於過去了。

在關天養的感覺中,簡直就像熬過了四百九十年一樣辛苦——事實上他也記不得到底過去了多少天了,之所以會知道已經過去了四十九天,是因為這天白龍沒有按時來誦經,而一大早白象來了。進了院子後,白象就問:“師兄,四十九天都過了,他的情況怎樣了?”

白龍望著東邊天空,眼裡盡是期待之色。白像似乎知道他在等什麼,也就不再說話,默默地陪著一起等。

頓飯功夫後,院子裡越來越紅。

白龍突然極為深情地感慨道:“新的一天,可真美……”緩緩地閉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清冽的空氣,滿臉的陶醉。

真沒有想到,一個和尚還如此多愁善感?

若是關天養可以控制身體,怕是已經當場笑了出來。

陶醉完後,白龍將盛裝著關天養身體的棺槨挪到了院中,初升的太陽剛好照到他的身上。

陽光漸漸由血紅變得金黃,也越來越溫暖。

溫暖,這種感覺不是想像中的,而是實實在在的。

關天養猛地打了個激靈,終於感到久違了的身體又重新回歸於自己的控制了。

這個過程頗為漫長,直到太陽升上了中天,他才重新開始了呼吸,然後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儘管已是秋天,可菩提樹的葉片依舊蔥綠,在金燦燦的陽光下,顯得那麼耀眼奪目。

綠,象徵著生命!

綠,也像徵著新生!

看著頭頂上的新綠,關天養心下湧起一股子難以言喻的溫馨,當即就笑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1 23:14
【三百、王圖雄霸之談】
洗過澡,又飽飽地吃了一頓色香味俱全的素齋,關天養頓時感覺從來沒有這樣好過。已經偏西的日頭灑下紅彤彤的光芒,照得藏經閣第三層偏西的小廳一派敞亮。

白龍正全神貫注地看著白象泡茶,並沒有因為關天養進來而有所分神。

關天養聞著淡淡的清香,忍不住笑道:“老和尚,你可真是懂得享受。悠閒的下午,陽光燦爛,秋高氣爽,對坐品茗……呀,這樣的閒情逸致也只有你才有了!”也不用白象請,他自己便在几案前坐了下來。

當淺碧色的茶湯斟進瑩白的青花瓷杯裡時,關天養的眼睛頓時亮了——恰到好處的顏色對比也能給人以美的享受——也不等白象讓茶,他便率先端了一杯放到鼻前淺淺地嗅聞一口,優雅的清香衝入鼻翼,頓感腦清目明,說不出的受用。

白龍似乎又對關天養特別地感興趣了,笑意盎然地盯著他,良久方問:“關施主很懂得茶道?”

關天養頓時大笑,搖頭道:“不,我很懂得附庸風雅!”白龍卻搖頭道:“其實無所謂風雅,也無所謂庸俗,只要真心喜歡,那便是好的!”

這句話平淡直白,關天養也不必去琢磨是不是藏著機鋒,笑道:“這話我很贊同。若是故作風雅,那便落了下流了!”

白龍道:“這世上故作風雅的人豈非太多了?”

“他們覺得附庸上了風雅,那就是真的風雅了。這卻是可笑得很!”

白龍只是緩緩地點了點頭,對關天養的這句話也不作置評,“貧僧心下有個疑問,還望關施主賜教!”

關天養豎掌一擋,“慢來。先容我請教兩個問題,不知方便與否?”

白龍笑道:“自然方便!”

“你真是老和尚的師兄,藏經閣的首座白龍神僧?”

白龍尚未答,白象就已哈哈大笑起來,“關施主,你這話問得可就怪了。他若不是,那又誰是?”

關天養兀自覺得十分的不可思議,“可是你看著比我都還年少……哎喲,莫不成你已經返老還童了?”他是知道的,修為到了一定境界可以重塑肉身,返老還童也不是什麼難事。可和尚不像道士,很少有人在人身這具臭皮囊上下功夫,是以他才沒有想到這上頭來。

白龍不禁苦笑了起來,看著白象道:“怎地總有人問我這樣的問題呢?”關天養不禁愕然,“難不成我不是第一個麼?”

白象笑道:“若是我沒有記錯,你應該是第四十三個了。”

“四十三個……”關天養頓時傻笑了起來,看著白龍那張實在稚嫩的臉,忍不住道:“可是,和尚,你真的看起來不像是老和尚的師兄。都說眼睛會沉澱下歲月的痕跡,可你的眼神看著一點也不滄桑,反倒比我都還不通世故……”話還沒有說完,白龍已經嘆起了氣來。關天養以為他不高興了,忙道:“和尚你別誤會,我沒有看不起你的意思!”

白龍道:“貧僧沒有生氣,貧僧只是覺得,關施主非同常人,卻怎地也以常人的眼光來看待世事呢?”

“常人的眼光……”關天養不禁怔住了。

白象見關天養似不能理解白龍的話,便道:“按說施主也是死過一回的人了,莫不成還悟不透人身不過皮相的道理?”

關天養如何不明白?只是覺得白龍年輕得實在有些匪夷所思了。施又覺得在這個問題上過於執著實在沒意思得很,便笑道:“若是人人都有白龍大師這樣一具皮相,那也未嘗不是樁美事。”將杯中的茶湯飲盡,砸著嘴唇道:“好了,我的問題完了。不知白龍大師有何賜教!”

白龍也沒有客氣,直接就道:“敢問關施主,寄藏在你體內的兩件異寶是從何處得來?施主可知道它們是何物麼?”

關天養頓時一震,暗道:“好厲害的和尚,連這也看出來了!”臉色禁不住連變了兩變,才不自然地笑道:“這個……大師好犀利的眼光,晚輩佩服。實不相瞞,寄藏於晚輩體內的這兩件物甚得自白螺湖。至於是什麼……請恕晚輩無法相告,只能說它們不論是對晚輩,還是別的什麼人,都不會有危害!”

白龍淡淡地哦了一聲,“倒是貧僧多慮了!”又說,“據貧僧看來,這兩件異寶俱非凡品,還望施主善加利用,造福天下蒼生!”

關天養先是大笑,旋又苦澀地搖起頭來,說道:“大師你可真會說笑。我若能夠利用它們,豈會淪落到今天這步田地?當初它們躲避黑龍的追擊,不得已才寄藏於晚輩體內。除了在極端危急之下它們可能會保護晚輩不至於丟掉性命外,實在沒有可以利用之處!”言罷將兩手一攤,說不出的無奈。

白龍頗有些詫異。白象卻點頭道:“原來如此。當時貧僧若非看出你體內寄藏著這兩件異寶,也就不敢走這一步極險之棋了。”

想到那天的凶險,關天養心下也說不清是什麼滋味,“老和尚,你說實話。我這回是不是撿了一條命?若不是有它們護著,你便是有一百條命,怕是也斷送在你的掌下了吧?”

“不錯!”沒想到白象竟也不掩飾,只是神情陡地凝重了起來,“千葉之彌敢隻身上龍山來,必是謀定而後動。先是以復仇為誘餌,要交換龍鱗。一計不成,又拋出了通天鑑來,當真是唯恐天下不亂。施主該當知道通天鑑是何物,一旦被人得到它與施主有關聯,縱你是神仙,怕也難逃性命。更為可怕是,一場空前的大劫難也會由就掀起。將會有多少人因此而喪命,委實不敢想像……”

關天養心下又悲又苦,實在沒心思聽這些大道理,“好了,老和尚,你不用說這些了。總歸咱們現在是兩不相欠。”然後舉目望著窗外的菩提樹影,不無感慨地道:“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我也不奢望什麼福不福的,只求從今以後沒有麻煩就是了……”

白龍道:“世事有如棋盤,人就是棋子,很多時候都要怎麼走都由不得自己……”

“那誰是下棋的呢?”關天養搶過話頭道:“為什麼我們就不能做那個下棋的?”話音凜然,透著十足的傲氣。只可惜聽話的是兩名修行了將近千年,都快成精了的和尚,他們什麼樣的大風浪沒有見過,什麼樣的豪言壯語沒有聽過?是以非但沒有為關天養這番話所動,反而還相視苦笑。白龍道:“如此說來,你已經有操控棋盤和所有棋子的智慧與實力了?”

關天養頓時啞然。

“年輕人,不要總以說大話、空話為榮。這沒有任何的意義!”

白龍的批評頓教關天養面皮一陣火燒,說不出的尷尬。

“踏踏實實地做好你自己,做好你該做的事。永遠不要指望操縱別人,盡最大的努力不要讓別人操控自己,那就算是第一等的成功了。”

聽著這樣平實的勸誡,關天養那顆飛揚的心漸漸沉了下來,暗想道:“白龍大師說的何嘗不是?我連自己的命運都左右不了,又何談成為操縱棋局的那個人呢?真真是可笑得很!”

白龍繼續娓娓地道:“從古至今,有多少英雄豪傑妄想著稱霸天下,成為掌控一切的至尊。可又有誰成功過呢?都說皇帝是人間至尊,可皇帝的一言一行左右於大臣,國家的命運又左右於民意。數千年來,已經輪換過多少朝代,輪換過多少皇帝了?江湖武林也好,修行界也罷,總有那等自以為是之輩妄圖成為號令天下的至尊。這比當皇帝還要可笑。封神大戰以來,可見有誰憑一己之力左右得了天下?沒有!一個都沒有!等你明白什麼叫權勢時,就會知道稱霸和至尊這些不過是好事之徒憑著相當然杜撰出來的詞彙,沒有多少實際意義。只要是人,就不可能左右得了棋局!”

這番話對關天養的震動實在太大了些,簡直是完完全全顛覆了他對整個世界的認識。他的第一感覺是無法接受,也接受不了,下意識地就認為:白龍是和尚,是出家人,所以才會生出這樣的看法。可他又忘了自己一直都堅持的觀點:和尚也是人。事實上白龍就是站在一個人的角度來表述一種關天養還看不到的事實。

關天養的第二感覺就是想笑,只不過一時間他沒有明白是白龍可笑,還是自己可笑。若是白龍可笑,又為什麼可笑;若可笑的是自己……為什麼會是自己呢?

霎時間,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深思。

本來白龍、白象安排這個茶會不是要與關天養談論權勢與稱霸的問題,而是要說如何修復九星元陽鎖。只因關天養**昂揚地說到要成為左右棋局的那個人,白龍不忍心見他就這樣把自己給毀了,所以才一反常態地予以說教。見關天養如雕像般呆住了,眼裡盡是掙扎之色,白龍和白像對望了一眼,俱是搖頭暗嘆。

“只要是人,就不可能左右得了棋局!”關天養反复咀嚼著這句話,越來越覺得白龍未免太過於悲觀了。在他看來,只要是人,只要還活著,就應該努力奮起,朝著左右棋局的目標前進。即便是不能左右棋局,至少也要左右自己的命運。“為什麼不呢?”他這樣對自己說,“人世間有多少無奈,都因命運多舛,不能由自己左右而起。究其根由,要么是沒有足夠的錢財,要么是沒有至高無上的權勢,要么是沒有強大的實力。幾年前,我總是想辦成很多事情,可手裡沒有足夠的錢,只得空自嘆息。現在有錢了,又有什麼辦不成的呢?現在我的實力弱小,所以受人欺凌,等有一天我強大了,也不求稱霸修行界,只要能夠自保,不再被人迫害,那就足夠了。莫不成這也不行麼?”思忖了幾回,雖將白龍的這番話牢牢的記下了,卻了將它徹底的否定了。本想爭辯幾句,但想到白龍是白象的師兄,大慈悲寺藏經閣首座,地位超然,憑自己能與他坐而論道已經是無上榮幸了,哪有資格駁斥於他?旋又想到一句出自佛典的話:如人飲水,冷暖自知。白龍說的這些不外乎是他的切身體會,與自己又有何干?想到這裡,又忍不住笑了。

茶已飲過三泡,日頭也落到了西山以下,小廳裡也漸漸晦暗了下來。

短暫的沉默後,白象率先開口道:“施主先行休養幾日,待完全康復之後,我們再討論如何修復九星元陽鎖的問題!”

關天養這才猛然記起自己來到大慈悲寺的目的,忙笑道:“晚輩已經全好了,哪裡還用得著再休養?對了,白龍大師,九星元陽鎖的圖紙在哪?有些地方晚輩還不甚明了,須得比對一番圖紙才行!”

白龍說了聲稍等,就起身從架上拿下一隻匣子。

匣子是用紫檀做成,厚重密實,也不見有加持過封印的跡象。“圖紙俱在這裡面了。”白龍將匣子推到關天養面前,“若是施主還有什麼需要,儘管開口就是!”

白象站起身來,“我得先回去了。關施主,九星元陽鎖的事就勞煩你了!”

關天養也不及看圖紙,忙站起身來道:“老和尚,你可別跟我說客氣,這樣總教我覺得是在義務幫你們大慈悲寺似的。”白象頓時笑了,“你這話是在提醒敝寺不要忘了支付報酬麼?”

關天養笑道:“然也。若是你不打我那一掌,只為著你的點撥之情,我還不好意思收錢。不過現在嘛,嘿嘿,我也收得心安理得!”

白像大笑,“看來貧僧這一掌可是很值錢吶!”

“是很值錢。”關天養道:“你是不是有些後悔了?”

白象道:“有什麼可後悔的?若是那一掌真的將你打死了,貧僧自會抵命。現在你也無恙,又暫時消彌了一場浩劫,貧僧高興還來不及呢……”笑著一合什,大步去了。

匣子裡存放的全是九星元陽鎖的的圖紙,粗略一數,少說也有四五百張。關天養花了半個晚上的時間所圖紙分門別類地整理了出來,然後撿出其中最要緊的細看。

九星元陽鎖就在他的手裡,可以慢慢地比對。

這是件繁瑣的工作,更是一件令人頭疼的工作。每到關鍵之處就會涉及到封印,偏偏關天養對封印又所知極少,不得不向萬寶爐現學。按說萬寶爐直接將所有封印的知識灌進關天養的腦子裡就行了,既省心又省事。可關天養深知灌進腦子是一回事,靈活運用又是另一回事。就如同法寶強化,他已經沒有什麼不知道的,可每每用起來,就會發現理論和事實總有偏差,有時候還差得還很離譜,與其像灌腸一樣把各種知道填進腦子裡,臨到用時還得融會貫通一次,還不如需要的時候現炒現賣,免得虛耗精力。

本以為只要拿到圖紙,所有的難題都將迎刃而解。不想上百個不知道作用的封印徹底打亂了他的計劃,搞得他是焦頭爛額,忙活了一整個晚上,也沒能理出個頭緒來。

關天養雖從來不曾接觸過聖器,但據他的了解,再复雜的聖器所祭煉的法陣也不會超過二十五個,各類符籙加在一起也不會超過百種。偏這件九星元陽鎖的複雜程度實在超出了他的預料,不但大大小小的法陣就有近百個,各種符籙更是祭煉了上千,再加上各類功用不同的封印,簡直就是一個集法陣、符籙、封印於一體的怪物。若要釐清九星元陽鎖的整體構造和具體作用,非得將那數十個封印的功用都搞清楚不可。而這也不是一兩天能夠完得成的!

第二天一早,白龍親自為關天養送來了早膳。見他蹲在案前不停地抓耳撓腮,滿臉都是焦躁惱火之色,不免奇道:“關施主,可是遇著了什麼難題?”

關天養這才知道白龍來了,當即大叫道:“豈止是難題,簡直就是天大的麻煩……”

“哦?”白龍異聲道:“不知是怎樣的麻煩,可否說來聽聽?”

關天養指著擺在長案最邊上的三張圖紙道:“喏,你能告訴我這些封印都是做什麼用的嗎?”白龍才拿起來看,他就一蹦而起,將身後的椅子一腳踹過,恨恨地道:“真是搞不懂,怎麼會有這樣煉製法寶的?他們到底會不會?不會不知道請人,也不知道問人麼?簡直就是開玩笑吧!”

白龍也對圖紙上的東西一知半解,見關天養惱火如此,便笑道:“關施主勿惱。可是這些封印把你難著了?”

關天養怒道:“如何不是?你說說,煉製這件法寶的人到底是怎麼想的?腦子進水了嗎?為什麼要弄這麼多封印進去?”

白龍沉吟了片刻,“這個……想來是有它的用處吧!”

關天養怒極而笑,“想來?虧你還是藏經閣首座,大慈悲寺第一號淵博之人,怎地也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1 23:33
【三百零一、魔氣初現】
也幸得白龍修養極好,渾不在意關天養這等嚴厲的訓斥,反而笑道:“貧僧對法寶煉製和封印之術一無所知。這件法寶乃是敝寺祖師與軒轅曉峰施主共同煉製,軒轅世家精於封印之術,天下無出其右,如此作法,必然是有其深意的。”

“是,是,是……”關天養連連點著頭,“任何東西反常為妖。這件九星元陽鎖單是法陣就用了近百個,符籙更是上千,簡直就是駭人聽聞嘛。現在我倒懷疑,它還是不是九星元陽鎖,真實的功用到底是什麼?”走到窗前,捏著下巴沉思了起來。

白龍自然不能理解一件聖器祭煉了上百個法陣和近千符籙意味著什麼,他只想知道這件九星元陽鎖還能不能修復。關天養惱火如此,不免教他懷疑是不是已經無法修復了。便試探著問道:“如此說來,不將這些封印的功用理清楚,就沒辦法完成修復了?”

關天養沒有答。在他看來,要修復九星元陽鎖不難,難的就是不改變其原本的功用。可是,他連這些封印有什麼用都不甚了了,又如何做到不改變原本的功用呢?所以白龍的話他沒法子回答,也沒心思回答。

白龍便以為當真沒法子修復了,臉色不禁微變。正要問他有沒有別的法子時,沉重的鐘聲響了起來,頓時教他那俊秀的眉頭都擰作了一處。

此鐘名為天音鐘,設於菩提院一側的小山上,每遇有十分重要的大事,方丈就會下令敲響此鐘,召集各院首座、長老以及所有道字輩以上弟子前往大雄寶殿議事。

白龍的腳步極少出藏經閣,自然也就不知道新任方丈因何事下令敲響了天音鐘。九星元陽鎖能不能修復尚在未定之天,現在寺中又出了大事,真不知道這是要鬧哪般。

關天養顯然也覺得這陣鐘聲有些奇怪,嘀咕道:“莫名其妙的敲什麼鐘呢?”又走回案前,繼續研究起每一個封印的作用。

白龍道:“這鐘聲是方丈召集寺中弟子議事的信號。我先去看看情況,你若有事,可以吩咐明真去辦!”雙手一合什,扭身便去了。

關天養看著白龍離開的背景,心下不由得一鬆,暗道:“白字輩的和尚不論是在大慈悲寺裡還是在修行界,地位和輩份都極為尊崇。本以為他們個個都極難親近的,不想一點架子都沒有。白象和尚一點也不像方丈,這位白龍大師單從外表來看儼然就是剛入門的小沙彌,哪裡有半分藏經閣首座該有的氣勢和架子呢?”想到這裡,忍不住笑了笑,心下的煩躁也盡去了,便埋頭繼續研究封印。

將近中午了,白龍才帶著一臉沉重之色回來了。

關天養剛剛看出了一些苗頭,見白龍一副苦瓜臉,便笑道:“大師這是怎麼了?莫不成天蹋了下來麼?”

白龍沉吟不語。

關天養只當他是不想把大慈悲寺的內務告訴自己,也就沒有多作在意,而是拿起一張圖紙,頗有些興奮地道:“我一直就在懷疑這些封印的作用不過是為了加固九星元陽鎖,現在看來我的猜測應該是對的。”

白龍語帶驚異地哦了一聲,“是麼?施主終於堪破了這些封印的作用?”

關天養唉地嘆了一聲,拍了拍略有些發燙的腦門,“沒辦法,現學現賣嘛……對了,廣慧大和尚巴巴地把你們叫去為了什麼事?”

“紅蓮宗發來了戰書!”

關天養本在整理圖紙,頓時一震,猛地將頭抬起,問道:“什麼?”他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呢。

白龍神情頗有些沉重,嘆道:“紅蓮宗為千葉之彌復仇來了,約定明日午後攻山,要敝寺做好準備!”

關天養臉色一寒,長身而起,“他們怎麼敢?”

白龍苦笑道:“戰書都已經送來了,他們有什麼不敢的?”

關天養頓時覺得天真的要塌了,緊緊地咬住嘴唇,半晌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原本這也不算什麼了不得的大事,畢竟數千年來,敝寺已經不知道遭遇多少回魔道大舉攻山了。麻煩的是……”白龍說到這裡,卻突地住口不語了。眼神幽冷得有些嚇人,越發教關天養摸不透深淺。

“大師,麻煩的是什麼?難不成除了紅蓮宗,青白二蓮宗,長生、極樂二宗也都趕來湊熱鬧了?”

白龍搖頭。

關天養原就討厭有人在他面前賣前子,當即大喝道:“別婆婆媽媽的,有事就直說,好不好?”說完又意識到自己太過於失禮了,忙道:“對不起,大師,我是關心則亂,請你原諒!”

白龍正要說,就听廣思喊道:“師父,白象師叔和各院首座都到了!”

白龍便讓關天養稍待,徑直去了。

這一稍待就是好幾個時辰都沒結果。關天養實在不耐煩了,就問廣思發生了什麼事。廣思說他也不知道。關天養氣得沒法子,連封印也懶得繼續研究,便獨自一人出了藏經閣,沐浴著清幽的月光,漫無目的地散起了步來。

不知不覺就出了藏經閣所在的山谷。

已值深秋,夜風微涼,習習地吹著,帶來了陣陣桂花的清香,頓時教人精神一振。緣路行,不間覺便到了一處樹林前,舉目望去,數畝桂花迎風綻放,在銀白的月色下散發著玉一樣的光澤,陣陣幽香侵入肺腑,不知不覺間已將煩躁盡行滌去了,心下一派清明,說不出的暢快。

好一處所在呀!

關天養禁不住擊掌讚歎了起來。

就在他準備入林一遊之時,猛地一時陰風吹來,奇寒無比,不但教他當場打了個哆嗦,噴嚏連連,大叫好冷,就連面前的幾株桂花樹,也瞬時息凋謝了,枝葉枯敗,恍若遭遇了一場罕見的霜凍。

噫?

這陣風委實來得不尋常呀。

若不是感知到周圍里許都沒有人在,他定要懷疑是不是有人在用法術了。

仔細一觀察,卻又沒能發現任何的異樣。這可教他越發的納悶了。

順著風來的方向看去,花木皆凋敗,場面十分的淒慘。

“這可真是奇事呀!”關天養百思不得其解,便壯起膽子,循著風來的方向探了過去。走出近百丈後,便到了一處山崖之下,便再也尋不著霜凍的痕跡了。

望著數十丈高的山崖,關天養當即就忍不住笑了,“這風可真妖得緊呀,莫不成是從山里吹出來的?”怔怔地站著看了半晌,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就又循著原路,回到了藏經閣。

夜雖已深了,議事還在繼續。

想到明日正午紅蓮宗便要率眾攻山,關天養的心下也一陣發緊,心下不由暗暗感慨道:“世人都稱修行者為神仙,都道他們過的都是世外仙人一般的生活,卻不知修行界的爭端遠比普通人更為猛烈。今天你打我,明天我打你,出了一件好東西你也來搶,我也來搶……怎地就不能相安無事,安安靜靜的修煉呢?修行修行,修的是哪門子的行呢?”

進了閣子,見廣思正在打發小沙彌明真去找他,就笑道:“找什麼,我回來了!”廣思這才籲了口氣,合什道:“關施主,夜里風大,你也不熟悉路,萬一走迷失了可就有些麻煩!”

說起風大,關天養就想起先前的那陣妖風,不由得異聲道:“還別說,剛才當真遭遇了一陣妖風!”便將情況說了,卻見廣思越聽神情越凝重,眼裡竟是流露出了慌亂之色,不由得大感奇怪,問道:“大和尚,你這是怎麼了?莫不成這當真是一陣妖風?”

廣思似乎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猶豫了一下才道:“天象異變,誰說得清呢?”就又走了。

“天象異變?”關天養抓著耳朵,滿心的不解,“什麼玩意兒呀?哪裡又天象異變了?”

回到小廳後,關天養剛拿起圖紙準備研究,就听廣思的聲音在門外響起:“關施主,現在方便麼?方丈請你去一趟!”

關天養呃了一聲,問道:“什麼事?”

“關於九星元陽鎖的事!”

關天養本以為是廣慧等人是擔心他在明日紅蓮宗攻山之中受到波及,要請他移駕別處,不想竟也是為了九星元陽鎖,暗忖道:“奇了,這兩日白龍大師也對此關切得很,莫不成是封印出了問題?”想到先前的那一陣妖風,不由又打了個激靈,忙應道:“好,我馬上就來!”將桌上的圖紙盡行收起,匆匆地隨著廣思去了。

眾僧議事處位於藏經閣第五層的靜室,除了白龍外,另有十多名僧人俱是廣字輩的各院首座。

關天養先對上首的廣慧起手一稽,接著又對白龍合什,然後作了個團揖,“不知方丈大師召晚輩來有何要事?”

廣慧先請關天養坐下了,這才娓娓問道:“敢問關施主,這九星元陽鎖還能修復麼?”

關天養先是看了廣慧一眼,見他臉色又陰又沉,眼神凌厲,頗有些懾人,便知道定是發生了極為重大的變故,而且與封印有莫大的關聯,就昂然答道: “當然能!”然後他就听到了滿屋子除了白龍外的所有和尚都長長地舒了口氣。羅漢堂首座廣印甚至喜不自禁地問道:“敢問關施主,大概需要多久才能修復?”

關天養搖頭道:“這個我說了不算!”

戒律院首座廣海奇道:“此話怎講?”

關天養道:“我這話的意思就是:得看你們想不想它快點修復!”

般若院首座廣法道:“自然是越快越好!”

關天養扭頭看著他,“那怎麼不見你們的行動?”

“行動?”廣法一怔,分明不知關天養所說的行動是指什麼。

廣慧道:“施主是說人員的配置,還是材料物資……”關天養不待他說完,就道:“大和尚,你的忘性也忒大了些吧?莫不成你要我鑽研透了法陣的知識,再來修復九星元陽鎖麼?”

“這……”廣慧一怔,忙道:“施主有所不知,敝寺知客院首座廣平師弟已經親往平谷軒轅世家了,力邀軒轅朗施主前來相助。料想這幾日就該到了!”

關天養這才籲了口氣,“那就最好不過了。說實話,就算沒有軒轅世家相助,我一個人也能搞定。只是我不通封印之術,須得從頭學起,這樣耗時未免就太久了些。若軒轅世家的人能盡快趕到那就最好不過了!”

廣印不禁嘆道:“既是如此,我等就無後顧之憂了!”其餘幾名僧眾也說,“廣印師兄所言有理……”都紛紛議論了起來,氣氛分明較先前活躍了很多。

廣慧虛按了按手,示意大家安靜,這才說道:“不知關施主還需要什麼?敝寺也好早作準備!”

關天養沉吟了片刻,“這樣吧,今晚我開列出一個清單來,明天一早你派人來取。有些東西不早作準備也是不行的!”

廣慧說:“如此最好不過!”便站起身來宣布議事結束,要大家回去備戰明日的紅蓮宗攻山。一時間眾人興致大好,渾然沒有將魔道實力第一的紅蓮宗放在眼裡似的,竟都有笑有笑起來。

正要散去,陡聽得院中傳來一聲尖嘶,恍若被踩到尾巴的猴子,旋即一股陰風從窗外湧了進來,森寒侵體,教在場眾僧莫不色變。

關天養哎呀了一聲,“又是這陣妖風……”走到窗前探頭下望,只見廣思正揮掌朝一名僧人頭頂拍落,而四周人影閃動,奇快無比,有若鬼魅,當即大吃一驚:“什麼鬼東西?”卻見白龍已經到了院中,雙手合什,高宣佛號,濃郁的金光頓時從他手中澎湃而出,瞬息間就填滿了整個院子。

那些人影被金光罩住,頓時發出了恐懼的尖嘶,一個個的倒地掙扎,身上也騰起了濃濃的黑煙。關天養見此情狀,失聲驚呼道:“呀,怎麼回事?”不過片刻功夫,那些人影便不能動彈,但喉嚨裡依舊發出嘶嘶的怪叫聲。

待回過神來之時,關天養才發現廣字輩眾僧也都到了院中,唯獨他還留在閣子上,也顧不得會不會太過失禮,縱身從窗中跳了下去。落葉之後才看清那些尚在冒著黑煙的人影竟都是些光頭和尚,卻不知怎地成了這副模樣。

白龍席地而坐,低聲唪誦著經文。廣慧等眾僧也坐在白龍身後,低聲唱誦著。

關天養從來不曾有過的詫異,盯著那些冒煙的身影看了許久,也不明白他們到底是人,還是妖。好奇心驅使之下,他走到一具已經不再掙扎的軀體之前蹲了下來,本想細看清楚他們到底是怎麼了,不妨那人陡地睜開了眼——那眼呀,竟是黑漆漆的,黑得不帶一絲雜色,既深且邃,還散發著妖異的光芒。最可怕的是這妖異的光芒還帶有一種可怕的吸力,似要生生將他的魂魄都吸走,撕扯得他神魂一陣劇痛。

這種劇痛是不經由肌肉神經傳統,直接作用於作用於靈魂最深處的,當場教他慘叫了出來。其餘本已經倒地的軀體也猛地翻騰了起來,閃電般朝關天養撲來。

白龍反應奇快,雙掌往前一推,洶湧的金光有如海嘯,以摧枯拉朽之勢席捲而上,直接將五具軀體當場撕得粉碎,旋即在黑煙中化為飛灰,消失得無影無踪了。

“阿彌托佛……”在黑煙完全散去之後,白龍的口中才響起了佛號聲,好似靈山佛吼,直震得群山皆嗡嗡作響,經久不絕。

關天養捂著痛得快裂開的頭,強忍著才沒有再慘叫出來,只是高聲叫道:“這是什麼鬼東西?這到底是什麼?”經歷過百鬼夜行的他連鬼嘶都不怕,如今卻只是被瞪了一眼,就痛得快要死了,更何況如今的實力已比昔日可比,實在教他想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白龍走上前來,將會扶住,“來,坐下來……”

關天養依言而行。

白龍將手掌輕輕按在關天養的頭頂,金光霎時大盛。

關天養只感到一股熾熱的力量緩緩灌注了下來,好似有人拎著一桶滾沸的水正一點一點地朝著他頭上澆一樣,難受異常。好在燙過之後,那詭異的撕裂般的疼痛迅速地消失了,整個人也說不出的疲倦,昏昏欲睡。

約茶盞功夫後,滾燙的感覺這才消失。關天養努力地想睜開眼睛,卻發現實在不容易做到,只聽白龍說:“沒事了,若是你想睡,那就好好地睡上一覺吧!”然後他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因為這齣意外,原本已經活躍起來的氣氛沒有了。包括廣慧在內,所有僧人都怔怔地望著白龍,而白龍卻忘著已經被烏雲遮住的天空,久久不語。

廣慧到底是忍不住了,率先開口問道:“大師伯,這,這是不是說明封印已經徹底鬆動了?”

白龍搖頭。

廣印有些著急,“若說不是,為什麼這幾名弟子會被魔氣感染?”

白龍這才低下頭來,看了廣字輩眾僧一眼,淡淡地道:“好了,都回去吧,明天還有一場大戰等著我們!”便轉身回閣子裡去了。眾僧面面相覷,渾不然該如何是好,一個個的眼裡盡是難以掩飾的驚懼之色。

廣慧宣了聲佛號,“想必大師伯已有應對之法,各位還是回去吧!”眾僧這才不甘地散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1 23:33
【三百零二、鬼魔(上)】
關天養醒來後發現整個人輕飄飄的,看什麼都有些恍惚,就如同夢中一樣。

他也以為自己在做夢,可使勁掐了一把臉,疼得又直哆嗦。

天還沒有亮,秋雨卻淅淅漓漓地下了起來,寒涼的風一陣接一陣地從窗中吹了進來,讓他總感覺不勝其寒。正要起身來把窗戶關上,門就開了。

白龍款步走了進來,“怎麼樣,感覺好些了嗎?”從明真手裡端過藥碗,“來,把藥喝了!”

這碗藥不同於普通的湯藥,並非黑褐色,而是淺碧色,比茶湯略深一些,還散發著淡淡的馨香。關天養端在手裡,略微一嗅,就知道此藥是安神定心之用的,他能分辨出來的藥材只有六種,另有六種便不知道了。

知真齋便是經營藥材礦物的,常年的耳濡耳染,他對哪些藥有哪些作用,早已經了若指掌,再加上熟讀了丹元宗的煉丹法門,對醫理多少有些了解。能從氣味辨出用了哪些藥材,進而知悉藥的效用,也就不足為怪了。

白龍見他盯著湯藥怔怔地出神,便問:“怎麼了,有問題?”

關天養先是搖了搖頭,將湯藥一口氣喝了個乾盡,然後嘆了口氣,才道:“大師,那到底是人,還是,還是妖呢?怎麼眼睛是漆黑的,我只瞧了一眼,腦袋就疼得快要炸開了……”回想到那一幕,至今仍心悸,臉色也一陣陣地發白。

白龍坐了下來,左手拇指輕輕地撥著玉石念珠,右手一稽,沉沉地宣了聲佛號,這才道:“他們原本都是敝寺弟子,只因心志不堅,在受了魔氣感染後無法自持,便淪為了魔物。阿彌托佛……”

“魔物?”關天養聳然動容,“哪來的魔氣……”話沒有說完,就想到封印在大佛下面的鬼魔,不禁打了個激靈,“大師是說封印下面的那隻?”

白龍緩緩點頭道:“正是……”一時間又不知該繼續從何說起,只得深深地嘆息了一聲,神情憂重得好似壓了一座山在身上。

關天養這才明白這兩天白龍幾番問他九星元陽鎖能不能修復的原因,敢情是在擔心鬼魔會突破封印,為禍人間呀。此前他只知道鬼魔是魔,至於有多可怕卻全沒有個印象,所以了就不覺得這九星元陽鎖的修復任務有多緊迫。在目睹了幾名大慈悲寺弟子受魔氣感染,便淪為了魔物之後的可怕場景——最教他驚懼的便是只看到魔物的眼睛一下,就差點頭疼而死。若真是鬼魔破印而出,人間豈不得淪為地獄?看來當真得盡快將九星元陽鎖修復為妙,還要越快越好。

“大師,難道就不能將鬼魔殺死麼?”關天養覺得封印永遠都不是好辦法,關得了一時,關不了一世,不定哪天破印而出,一樣得為禍人間。

“殺死?”白龍搖頭道,“魔是殺不死的,只能封印!”

“殺不死?”關天養覺得這未免太違背常理了,三界六道之內,怎麼可能有殺不死的東西存在呢?頓時難以置信地笑了,“怎麼可能會有殺不死的東西?大師,你在跟我打機鋒麼?”

白龍苦笑道:“你覺得我現在還有心思打機鋒麼?施主有所不知,魔乃集天地間陰戾殺伐之氣而生,沒有實體,戾氣不盡,則魔就永生不滅。除非是天地盡毀,戾氣皆消,魔才會死!”

關天養頃時無語了。

天地間怎地還有如此詭異的東西存在?

“魔無形無相,不知它從何處來,也不知它往何處去,專以害人法身慧命,一旦被其所侵,便將神魂俱滅,永不超生。魔分五等,一等為天魔,二等為神魔,三等為精靈魔,四等為行魔,五等才是鬼魔。縱是最低等的魔,也非人所能敵的……”

白龍在說,關天養就在想。不知不覺間,就感到一陣陰寒之氣襲來,禁不住連連打了好幾個噴嚏。白龍神色一凜,雙合什,高聲宣聲了佛號,濃郁的金光潮水般從掌心湧出,頃時便瀰漫了整個小廳。然後關天養就看到房間的四角處升起裊裊的黑煙,轉眼就被金光化得一絲不剩了。

難道魔氣已經在不知不覺間侵了進來嗎?

白龍唪誦了約茶盞功夫的經文,這才分開雙手,緩緩地睜開了神光瑩瑩的雙眼。關天養忙翻身去關窗,白龍卻道:“關不住的,它是無所不在,無孔不入。不管是去想它,還是談論它,它都能感知到你的召喚,無聲無息地來到你身邊,尋隙侵襲,一旦被其所乘,輕則變為魔物,重則性命不保!”說話間,白龍身上亮起淡淡的金色毫光,關天養似乎隱約看到了在金光與燭光相交的邊緣,似有著不尋常的波動。

那會是什麼呢?

難道就是魔感知到白龍在談論論,所以尋隙侵襲麼?

想到這裡,頓時又感到一陣寒意侵體,汗毛不禁倒豎了起來,忙堅定心神,靜心澄慮,這才感覺好些。

白龍忍不住點頭讚許道:“不錯,就是這樣。魔由心生,心志堅定,縱是天魔也無隙可乘!阿彌托佛!”

關天養不禁苦笑了起來,“如此說來,咱們可是想都不能想,談也不能談了?可是它明明是實實在在存在的呀!”

白龍道:“也非不能想、不能談,得分地方和時候。龍山恰為封印鬼魔之眼,此處陰戾之氣極重,所以能不談則最好不要談,能不想也就不要想。若在其他地方,自然無礙!”

關天養使勁地甩著頭,“哪裡能不想呢?”將眼神落在案上的圖紙上,理了理凌亂的思路,咬著牙關道:“真不敢想像,原來形勢這般危急,我還在做著大夢呢!”

白龍道:“若非危急如此,我們又何敢勞動你?說來也是病急亂投醫了。”

關天養吃吃地笑了起來,“確實如此。我也納悶得很,想著自己不過是才嶄露頭角的渾小子,而大慈悲寺卻是修行界頭一等的豪門大派,怎地會尋到我來幫忙了呢?難不成我如此讓人看得起,亦或是我的本事神奇到無往不利,連大慈悲寺也不得不求我幫忙的地步了?現在看來呀,你們也是沒有辦法!”

“也不全是你說的這樣!”白龍噓聲道,“一則是你的本事確實神奇,數千年來所僅見。二則是我們也著實沒有辦法了,不得不冒險請你來一試。若能行,自然最好不過,若不能,那就得作好最壞的打算!”又說,“本領無大小之別,只要有用,那便是好本事,若是無用,任你有通天神通,那也是棄如敝履。所以你也不要妄自菲薄,只要好生利用,造福蒼生,必能大放異彩,光耀修行界的!”

關天養當即哈哈大笑起來,“這話聽著實在教人舒服。大師放心,就算沒有軒轅世家的相助,我也能將九星元陽鎖修復,只是需要耗些時日。怕就怕… …它早不突破封印,晚不突破,就在這兩天突破,那可就大糟特糟了。”

白龍道:“施主只管修復九星元陽鎖就是,其餘的不勞操心。敝寺早有部署,縱它有通天之能,也未必能在短期內突破封印的。”說著站起身來,合什道:“天也快亮了,貧僧得去督導早課。告辭!”

白龍走後,關天養回想著這一晚的經歷,不禁有些懵了。他實在不敢想像,自己竟然捲進了一場非人力所能抗衡的風波里。若是九星元陽鎖修復不及時,鬼魔破印而出,不但大慈悲寺毀於一旦,怕是包括自己在內的天下蒼生都將難以倖存。如此說來,為大慈悲寺修復封印,豈非也是為了救自己了?

一念起,頓時又感陰寒之氣侵體,只不過較先前淡了許多。忙將心神收懾住,走到窗前一望,不知何時雨已經停了,東方也亮起了魚肚白。

新的一天又要來了!

空氣清冽新鮮,深深地吸了幾口,翻湧滾熱的五內也漸漸冷靜了下來。

新的一天象徵著新的開始,新的希望。

可是,還有多少個新的一天可以經歷呢?

今天中午,紅蓮宗將大舉攻寺,若是大慈悲寺守不住,那就沒有明天了。若是守住了,也不定哪天鬼魔破印而出呢?

關天養頓時感到頭上好似懸著一把劍,不定會在什麼時候落下來,收割走他的小命。

這感覺真的不好,太令人討厭了!

可又有什麼法子?

人活在世上有時候就沒得選擇。

他暗說:“若是我能將鬼魔殺死,還世界以清寧太平,那該有多好?”施又想到白龍說過,魔是殺不死的,只能封印,便無奈地嘆了口氣。

明真知道他沒睡,打來了熱水,送來了洗漱的用具,還問他早上吃什麼。

關天養對吃的最是挑剔,可這會子也沒了胃口,擺了擺手道:“隨便吧,有什麼就來什麼……”洗漱畢後,就坐到案前鑽研了起來。

剛到正午,隆隆的號角聲就響了起來,旋就听有人高喊道:“聖仁廣大、威德無雙、澤被蒼生之聖教布法宗王駕到,大慈悲寺上下僧俗眾等速速下山迎候!”一連喊了三次,音量之宏,直震得桌案上杯中的水都微微顫動了起來。

班師古的頭銜是護法尊王,而方天戈的頭銜是布法宗王,關天養也懶得去管這裡面有何區別,將圖紙收拾了起來,便要去一探究竟。

不想剛從房裡出來,就被外面侍候著的明真小和尚攔住了,“施主哪裡去?”

“自然是去山下!”關天養略一閃身,就繞開了明真,快步往外走。

明真又攔了上來,“施主不能去!”

“不能去?”關天養緊盯著明真,“這是何道理?”

“太師祖說,敝寺存亡、天下安寧係於施主一身,還請施主勿以紛亂爭鬥為念!”

關天養愕然地啊了一聲,吃吃地笑道:“這話是白龍大師說的,還是你瞎編的?”

明真忙起手合什,道了一聲罪過,“出家人怎麼敢打誑語?此話自然是太師祖親自交待的。太師祖還說,此乃紅蓮宗與敝寺的恩怨,與施主無涉。還請施主勿要輕涉險地,置性命安危於不顧。一則是於事無補,二則是耽誤了更重要的大事。”

關天養已經走到了藏經閣的院門口,聽了這話又停下腳步,“那白龍大師呢?”

明真搖頭道:“小僧不知。”

關天養抬頭望瞭望當空的懨懨秋日,輕輕地拍了拍腦門,想到紅蓮宗攻大慈悲寺確實與自己無干,若好奇前去觀戰,不定又惹出什麼事非,甚至於又'死'一次也是有的。心下暗罵自己不該太過於好奇,便點頭笑道:“好,我不去,我不去就是……”

本以為會有一場轟轟烈烈的大戰,龍山上下為之震動,結果整整一個下午,什麼動靜都沒有,不由得教他越發的好奇起來。明真送來晚膳時,他就忍不住問:“山下的情況怎麼樣了,你知道麼?”

明真也是滿臉的憂忡,沉重地搖著頭道:“小僧也不知道……”關天養本想教他去打探一下的,但想到明真不過離垢地的修為,山下真要是打鬥激烈,他去了就是送死。就笑道:“好了,不用擔心。大慈悲寺立寺五六千年了,你可曾聽說讓魔道攻上山來過?”明真想了想,神色一鬆,“這倒也是… …”

關天養確實不擔心大慈悲寺會被紅蓮宗攻破。一則是大慈悲寺立寺數千年,整體實力強大,並不亞於玄武宮,魔道五宗聯合起來都不能攻破玄武山,單以紅蓮宗一宗之力,自然也不能攻破龍山了。二則紅蓮宗不傻,沒必要為了給千葉之彌報仇而與大慈悲寺拼個兩敗俱傷,說不定今天攻上龍山,明天就被正道給滅了呢。聲勢造得如此之大,不過是為了擺個姿態,免得修行界說堂堂魔道第一宗,連首席堂主都保護不了,教門下弟子寒了心。但不管怎麼說,紅蓮宗此番大舉來攻,必會有所斬獲才會退走,要不然就會淪為笑柄了。

就算沒有軒轅世家的幫助,關天養還是將九星元陽鎖近百個封印的作用都理了出來。他猜想得沒錯,這些封印幾乎都是用作加固的是,只有少數幾個是輔助靈氣吸收和法陣運轉。

封印的作用一旦理清了,九星元陽鎖的全貌就清晰地呈現在他的腦海裡,然後他就當場感慨了起來:這簡直就是一個複雜得教人驚嘆、效率低下得也教人難以置信的龐然大物。一味地追求牢固,致使本身臃腫不堪,大量的極品材料被浪費,反而導致法陣運轉不暢,效率壓重低下,便是沒有外力的摧毀,等不上百年,也得自行崩潰。這就好比用金磚來建城堡,堅是堅固了,可又怕金磚被人偷走,再費盡心力在金磚外面澆鑄銅汁以保護,完完全全的吃力不討好。

本以為龍山祖師和軒轅曉峰都是一代奇人,所煉之聖器必然也是驚世傑作,不想竟是這等次品,著實教關天養既驚奇,又大失所望。

虧他費盡心機把近百個法陣的作用研究透了,到頭來才發現是白費了功夫。

看著這件徒有聖器之名,而無聖器之實的法寶,關天養真恨不得將它扔進茅坑里去。以前還從來不曾有一件法寶令他耗費瞭如此多的時間和精力過,結果一番辛苦折騰下來,才發現是一件毫無技巧的廢物——至少他這樣覺得——接下來又該怎麼辦,教他又犯了難。

若是修復,投放無疑十分的巨大。對於素來講究以小博大,以最少的材料發揮出法寶最大作用的關天養來說,無疑是十二萬個不贊成修復,用他的話來說,那簡直就是天底下最愚蠢的行為。

可若是重新煉製,也未必就是一件討好的事。縱然投入遠比修復要小得多,但最少也要耗時一年才能夠完成。眼下封印已經鬆動,還能不能等上一年呢?關天養不知道。所以,是修復,還是重新煉製,只得等大慈悲寺打退了紅蓮宗的攻山之後,再由一眾和尚商議決定了。

將九星元陽鎖的圖紙和自己整理出來的一切資料都收拾好後,關天養就靠在椅子裡,怔怔地想著大慈悲寺的創派祖師和軒轅世家的不世之傑合作出來的作用怎地如此不堪,這裡面是不是藏著什麼內情,亦或是還有什麼秘密是他沒有發現的。

九星元陽鎖就在他手裡,神識一動就能將內裡的結構窺透。若說還有秘密,斷然不是隱藏在法陣和符籙裡的,肯定是在近百個的封印之間。所有的封印錯綜複雜地分佈著,雖說大多是為加固法寶而設下的,但多個組合起來,怕是又另有用處。

旋又想到自己不過是拿錢辦事,是修復還是重新祭煉,都得大慈悲寺的和尚們作主,操再多心也是白搭。

紅蓮宗從正午開始發起攻山,這都五個時辰過去了,怎麼還沒動靜呢?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1 23:34
【三百零三、鬼魔(下)】
“明真……”

以往每叫一次,明真都會立即應道:“是,關施主!”忙忙地走了進來,生怕慢了一點,令關天養不高興起來。可這次等了半晌也不見有人應聲,關天養還以為小和尚打瞌睡去了,又大聲叫道:“明真,明真……”結果還是沒有人應聲。關天養這下就奇了,暗道:“難不成這小和尚睡著了?按說他的修為都已經進入了離垢地,相當於和合境界的修為,三五天不睡也沒什麼呀?呀,難道是擔心山下的戰況,去打探消息了?”一想到這樣,關天養就暗罵自己糊塗,心說:“大慈悲寺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我這個外人都擔心,更何況是明真小和尚了?”也顧不得收拾東西,忙慌慌地就往外走。

哪知道剛從小廳裡出來,就見明真怔怔地站在廊下,望著牆上佛龕裡的佛像發呆。

“呵,明真,看什麼呢?沒聽見我叫你麼?”關天養不禁笑了起來,心說:“莫不成和小和尚在祈禱佛祖保佑他早日修為有成么?”兩步走過去,抬掌便要朝明真的肩膀上拍落。可在手掌距離明真肩膀不足一尺時,又當場僵住了。

為什麼會僵住呢?

因為他突然感到明真身上散發出一股子令他驚懼的寒意。

有了昨夜的經歷,他分明感知到這股寒意就是魔氣。

難道明真也被魔氣感染了?

關天養突然害怕了起來,覺得靜謐的藏經閣鬼影重重,燈光照不到的昏暗角落裡,不知道有多少惡鬼伺機扑出,要將他撕成碎片。

這一刻他看到已經伸出去的手在發抖,怎麼也控制不住,然後就感到全身都在抖,像篩糠一樣。

鎮定,鎮定,鎮定……

可是越想鎮定,就越恐懼!

過廊裡空空如也,任何輕微的響應都能激起巨大的迴聲。關天養突然聽到嚯嚯的聲響在耳畔響起,卻又辨不出它來自何方,差點沒得當場尖叫了出來。意念一動,短劍握在了手裡,然後不顧一切地朝身後揮去——他覺得那像魔怪喘息的聲音肯定是來自身後的。

不,不是!

身後什麼也沒有。

然後他才發現自己額上全是汗,豆大的汗珠正一顆顆地往上滾落,衣服也被汗透了。而那嚯嚯的聲音正是他自己沉重的呼吸!

正覺得自己可笑時,猛覺得背心一涼,心下暗叫一聲糟糕,一個【逐日】衝將出去,同時又揮劍往後撩去。

喀的一聲輕響。受力感告訴他:偷襲者的手臂被削斷了。

他的身法是極妙的,腳尖一點,身子扭轉,另一隻腳往後一蹬,短劍橫在身前,便已擺出了進可攻、退可守的完美姿勢。

偷襲者是明真,右臂齊肘被關天養一劍削斷了,鮮血正泉湧而下。奇怪的是,血並不是紅色的,而是黑的,漆黑如墨。

明真一步一步地逼過來,臉上掛著詭異的笑容,嘴巴咧開,發出了類似於夜貓號叫的怪嘯。

關天養只覺得毛髮倒豎,渾如掉進了冰窟一般,奇寒徹骨。

“明真!”關天養斷喝道:“你要幹什麼?”

明真沒有回答,而是突然將身子前弓,像憤怒的猴子般囓牙咧嘴地衝關天養嘶吼。神情猙獰,有若鬼魅。最可怕的是原本清亮的眼睛變得黑漆漆的,黑得深不見底,漩渦一般旋轉著,還生出一股子磁石般的拉扯力。關天養只瞥了一眼,頓時覺得頭腦如裂,三魂七魄頓時要從眼睛裡飛出去一般,說不出的痛苦。

噝的一聲怪響,關天養就感到一勁凌厲的勁風當面襲來,也不退避,反而一步搶上前去,刷刷刷,連刺三劍。

劍劍皆中明真要害,就連脖子都被割開了半邊,卻依舊揮舞著獨臂要來撕扯關天養。

出了一通大汗後,關天養這才漸漸鎮定了下來。縱然寒意逼人,但只要不與明真的眼睛對視,就不會影響到戰鬥力。稍令他心安的是,明真縱被魔氣感染了,但身體並非刀槍不入,心說:“我就不信,將你零碎剮了你還能動彈!”就在他準備一劍將明真的腦袋割下來時,赫然發現原本被削掉半邊的脖子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長了回去,甚至連半點傷痕都沒有留下。

這是怎麼回事?

關天養頓時有些懵了。

這時候,一個空空蕩盪,全然辨不明來源地聲音響了起來:“你以為你殺得了我嗎?真可笑,在這個世上,沒有人能殺得了我!沒有人!!”聲音既似響在耳邊,又似直接在腦海裡響起,教關天養駭異非常。

“你是誰?”關天養依舊暴風驟雨似地對明真發起搶攻,不曾有絲毫的停歇。

“你知道我是誰的,你當然知道的!”

關天養惡狠狠地一笑,“是,我知道,我就是封印在大佛下面的鬼魔!”

“呵,真聰明。我感覺得到,你非常的渴望強大,非常非常……”

“那又怎樣!”

“我們來做個交易,怎麼樣?”

“交易?”關天養哈哈地笑了起來,“是不是要我把靈魂和身體都出賣給你,然後就能變得無比的強大,是麼?”

“噢,你聰明得令人驚訝。不錯,正是這樣。不論是你的靈魂,還是你的身體,都是那麼的完美,這也正是我所需要的。我可以給你力量,比你想像中最強大的力量都還要強大得多的力量……”

不待那個聲音說完,關天養就噓聲道:“跟我繞口令麼?看來你需要見識一下我真正的力量!”

“是嗎?看樣子你是對這筆交易沒有興趣了?”

關天養怒吼道:“去你娘的交易!”將全部意志和原力與劍魂融合,猛地一劍絞出。霎時之間,瑩白的劍氣縱橫於走廊之內,將所能觸碰到的一切都絞得粉碎,包括明真的身體。

“啊……”那聲音慘號了起來,“你,你是劍修……”戛然而止,寒意也潮水般退去。

關天養殺意正盛,對手卻突然遁走,頓教說不出的憋屈,厲吼一聲,縱身往外撲去。到了空闊處,望天大吼道:“你不是很厲害麼?出來,給我滾出來。咱們一決高下!你贏了,什麼都是你的。可是你若輸了,那就得死!!”這一刻,他堅信縱是魔,他也能一劍絞殺。

沒有聲音回答。

“呀……”關天養只覺得劍氣激盪,憋得他似要爆裂開來,厲嘯一聲,揮起短劍望山斬了過去。

哧的一聲……

一道長約丈許的,形若利劍的巨形劍氣飛斬而出,轟的一聲,將百丈之外的山體劈開了一道巨大的裂縫。

經過這一番發洩,他才略覺好些,漸漸恢復了鎮定。

“關施主,你怎麼了?”白龍的聲音在身後響了起來。

關天養猛地迴轉身去,先是警惕地審視著白龍,在感到他身上沒有半點的魔氣後,這才籲了口氣,淡淡地道:“它剛才又來了……”

白龍望瞭望天,“我已經感覺到了。”

“它控制了明真……”想到明真小和尚這兩天來的勤懇,關天養頓時說不出的難受。

白龍只是一聲嘆息。

“大師……”

白龍見關天養欲言又止,便輕聲安慰道:“施主有話請講便是!”

關天養本想著請纓擊殺鬼魔的,但想到這也只是自己的感覺,萬一真如白龍所言,魔是不能殺死的,豈非自送了性命?所以話到嘴邊又生生地咽了回去,轉而問道:“山下的情況怎樣了?”

白龍道:“紅蓮宗已經退走了。”

“退走了?”

“嗯!”

“這麼快?”關天養有些不相信,“他們不是發下戰書說要攻山麼?”

“是!”白龍眼裡突然泛起了淚光,“他們已經做到了!”

“啊?”關天養不明白白龍的話是什麼意思。

“白象師弟……白象師弟已經圓寂了!”

“什麼?”關天養圓瞪了雙眼,竟比見到了鬼魔還要恐懼,“老,老和尚他……怎麼可能?”

白龍雙手合什,輕宣了佛號,“方天戈親率紅蓮宗教眾於前山叫陣,卻暗中派出教中五大長老潛入後山塔林,圍攻白象師弟!白象師弟為護歷代祖師遺骨,投鼠忌器,力戰圓寂……”

關天養猛地一晃,差點當場摔倒,眼淚陡地滾落了下來,“怎麼會這樣?”原本白像在他腦海中的印象算不上好,也說不上有多深刻,但此時此刻卻覺得這個平凡無奇,卻對自己的境界突破有著點撥大恩的老和尚是那麼的親切平易,就像從小看著自己長大的鄰家長輩。得知他遭紅蓮宗圍攻,不幸戰死的消息,心下說不出的疼痛悲楚!

白龍黯然道:“這便是紅蓮宗的聲東擊西之計……”

“紅蓮宗!”關天養將牙咬得格格作響,眼裡竟似要噴射出火光一般,“方天戈!好!好!好得很!!”

白龍不明白關天養為什麼要說好,但從他眼裡的恨意卻看出來了,關天養與紅蓮宗的仇怨已到了不共戴天的地步。

“阿彌托佛……”白龍實在不想恩怨相報延續下去,就道:“師弟已經西歸極樂,過往恩怨,施主也不必放在心上了!”

關天養冷笑一聲,沒有接白龍的話頭,他只是在心下發誓:宋家的仇,他自己的仇,還有白象的死,所有的債,他終有一天會找紅蓮宗討回來的。

一定會!

“白像大師的遺體現在何處?”

“已在後山塔林火化了。”白龍道:“施主若想祭拜,明日貧僧帶你去便是!”

關天養嗯了一聲,就回閣子去了。

關天養一夜不曾合眼。他一直在想:為什麼人世間這麼多的殺伐紛爭?是因為利益和貪欲嗎?恐怕不是!

天亮的時候,關天養自己去打了水來洗漱,不但理了頭髮,還將下巴和唇上的短鬚也給刮了,換上了一身簇新的衣服,看上去也算是英武不凡。大慈悲寺上下都沉寂在一種莫名的悲痛之中,誰都沒有給予關天養更多的關注。

後山塔林的入口處有一座殿,名曰'祖師殿',裡面供奉著大慈悲寺歷代祖師的牌位。

白龍領著關天養到時,祖師殿前的廣場上白茫茫的一片,坐滿了不知幾千號和尚。個個神情肅穆,雙手合什,緊閉著雙眼,默默地唪誦著經文。

殿內是廣字輩僧眾,他們也在誦經,並沒有因為白龍的到來而起身迎接。

白象的靈位已經擺上去了,白底黑字,顯得異常的刺目。

關天養一撩袍子,撲通一聲跪了下去,然後就是咚咚咚連叩了九個響頭。

這是叩別師門尊長的禮儀,眾僧皆不明白,關天養這個外人,緣何會對白象行如此之大禮。

“老和尚,你的點撥之恩我會一輩子銘記在心。謝謝你!”關天養直起身來後,望著靈位說完這一番話,又是一頭叩了下去,“我知道,你是為了救我才被罰去後山塔森灑掃。若不是我,你就不會陷入紅蓮宗五大長老的圍攻,也不會為了護住大慈悲寺歷代祖師的遺骨而力戰圓寂。老和尚,我欠你的!”

沒有人接關天養的話頭,都只是怔怔地看著他。

“我也不知道你圓寂前有沒有留下遺憾,若有,你在天有靈就託夢來告訴我,我會盡最大的努力幫你完成。還有,九星元陽鎖的秘密我也都破解了,雖說很麻煩,但修復他不是難事,這你就放心吧……”說到此處,腦海中陡地浮現出那一夜與白像在月下品茗的場景,音容笑貌宛在,人卻已然作作飛灰,頓時教關天養悲從中來,淚水汩汩滾落。

“阿彌托佛!”廣慧身為方丈,自當答禮,“多謝關施主前來祭奠。白象師伯在天有靈,自當感激不盡!”

關天養輕哼了一聲,冷冷地道:“大和尚,你也不必謝我。白像大師於我雖無師徒之名,卻有師徒之實。我自該前來祭奠。”

廣慧見關天養神情不善,分明不知就裡,只得訕訕地答了聲是。

關天養又道:“有個問題我一晚上都沒想明白,還請大和尚賜教!”

“施主請說!”

“後山塔林來埋莽貴寺歷代祖師遺骨重地,本該守衛森嚴才是,為何反被紅蓮宗五大長老侵入了?”

“這……”廣慧也不知該從何說起,黯然一合什,“施主切責得是。貧僧身為方丈,顧慮不周,致使白象師伯失陷於魔道之手,力戰圓寂,實在是罪孽深重。廣海師弟,你執掌戒律院,此事該當如何處置,請你來發落!”說著依次取出了鎮寺三寶,放在了靈前供桌之上。

廣海又驚又怒,喝道:“方丈師兄,魔道妖人詭詐百出,豈是你所能顧慮周全的?本寺塔林位置隱秘,從不許外人到來,紅蓮宗長老又是如何知道的?依我看來,此中別有隱情!”

關天養聽出來了,廣海所說的別有隱情是指寺中有內奸。只是大慈悲寺數千僧眾,誰都有可能是內奸,這又該從何查起呢?

廣慧如何不知道所謂的內奸就是紅蓮宗宗主方天戈呢?可此事極為隱秘,白龍、白像也只告訴了他,別的廣字輩僧眾都不知道,他也不知該從何說起。可白象的死也必須得對寺中弟子有個明確的交待,難不成明著告訴他們:大魔頭方天戈其實就是本寺叛徒麼?顯然不可能的。與其將這樁秘聞鬧得天下皆知,還不如自己承擔了罪責,免得事情越鬧越大,以至不可收拾。本想再爭辯兩句,不想白龍卻開口了,“方丈不必過於自責,白象師弟遭此災厄原也是命數使然。好在法身雖壞,慧命(元神)不滅,到底是西歸極樂,還是墜入輪迴,這就要看白象師弟的福報了。阿彌托佛!紅蓮宗此番大舉來攻,旨在一雪本寺廢除千葉之彌修為之恥,所幸白象師弟為護寺而力戰圓寂,其餘弟子卻無死傷,這也未嘗不是白象師弟的功德!關施主與白象師弟情誼深厚,傷痛難當,故才出言責難方丈,倒也不是故意干涉本寺內務,還請方丈不必放在心上。”

關天養猛地一凜,這才知道自己在無意間犯了大忌。若是有人刻意刁難,怕是少不了一通麻煩。白龍曲意為自己開脫,已有袒護外人之嫌,若再鬧下去,就真的是將大慈悲寺上下得罪死了。忙道:“方丈大和尚恕罪。晚輩確實過於傷痛,太過猛浪了。”

廣慧還想趁機攬下責任,白龍卻已站起身來,“眼下封印鬆動,魔氣不時外溢,已為本寺大患。既然關施主已有了眉目,我等該趁早計議出應對方略才是。不知方丈意下如何?”

廣慧道:“大師伯所言甚是。此乃本寺頭等要務,該儘早籌謀才是。依我之見,白象師伯的祭儀暫行交由廣靈師弟負責,我等還是先行計較出封印修復的策略為要。若不及時處置,一旦封印鬆動,不但我大慈悲寺不保,天下蒼生也要飽受劫難。不知眾位師兄弟以為如何?”

眾人皆稱是。廣慧便命一眾人等菩提院議事。

不想眾人剛出祖師殿,就有弟子快步來禀,說知客院首座廣平已經回來了。

廣慧不禁喜形於色,“如此說來,軒轅朗道友也一併到了?”

回禀的弟子遲疑了一下,“弟子不知……”

廣慧一怔,便知情況怕是有變,就道:“好,去請廣平師弟菩提院說話!”便領著一眾人快步去了。

剛進菩提院門,就見一矮胖的和尚神情惶急地迎了上來,“方丈師兄,軒轅世家出事了!”

“出事了?”不單是廣慧,在場眾僧皆料知到了不妙。廣慧問:“何事?”

和尚頓足道:“軒轅朗道友在我趕到後的第二天,突然暴斃,死因不明!”

“什麼?”這一回不單單是廣字輩眾僧了,就連白龍也是為之色變。關天養甚至已經嗅到了這裡面極濃的陰謀味道。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1 23:35
【三百零四、軒轅世家(上)】
“廣平……”白龍到底比眾人的承受能力強上很多,略一驚詫就恢復了鎮定,“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詳細地說說!”

廣平這才看到白龍也在,忙合什躬身,“弟子見過大師伯!這事說來也蹊蹺得很,弟子到的那天軒轅朗道友都好好的,說起九星元陽鎖封印一事,他也說還有印象,不過需要去查一下存檔。也答應弟子待安頓完家務就隨弟子來寺相助。不想第二天晚上,軒轅世家便陷入了大亂。弟子只當鬧起了家務,沒好去過問。一直到第三天早上才知道原來是軒轅朗道友突然暴斃身亡了。弟子實在想不明白,好好的一個人,怎地突然間就暴斃的呢?不想原因還沒有弄清楚,就被污衊成是殺害軒轅朗施主的兇手……”說到這裡,連連搖頭苦笑,神情很是有些頹喪。

廣慧噫了一聲,“怎麼會呢?”見大家還都站在院裡,就忙往方丈室裡讓。

落坐之後,廣平莫名其妙地冷哼了一聲,這才道:“軒轅朗道友一死,整個軒轅世家亂作一團。有的忙著爭位,有的要分家產,還有的要清算家族內部的恩怨……總之亂得實在不教話。”說到此處,猛地一拂袖,恨恨地坐了下來,滿臉的不屑之色。

有僧人怔怔地嘆道:“真不敢想像,有著萬年傳承的巨家大族竟然如此不堪……”

有人附和道:“是呀……可是怎麼會這樣了呢?廣平師兄,那查清了軒轅朗道友的死因了嗎?”

廣平搖頭道:“沒有!”

“沒有?”這一回廣慧的眉頭都擰作了一處,“那師弟你又是如何脫身回來的?”按常理來說,事情沒有查清楚,廣平這個最大的嫌疑人是不可能走得脫的。畢竟軒轅世家可不像別的地方,各種迷幻的封印法陣處處皆是,怕是神仙去了也難以出得來。大慈悲寺對法陣和封印之術毫無涉獵,廣平斷無逃得出來的道理。

廣平頓時滿面怒容,沉沉地宣了聲佛號,這才略顯平和,“軒轅朗道友育有四子,除了幼子對家主之位毫無興趣之外,另三子皆各自宣稱有家主之位的繼承權,鬧得是不可開交。長子軒轅碩要殺了我來祭軒轅朗道友在天之靈,支持他的人倒也不少;次子軒轅承和三子軒轅寧都認為我來得時候雖然有些巧,但絕非是殺害軒轅朗道友之人,都主張將我先行放了。還說,還說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不單他當場苦笑了起來,多名僧眾臉上都浮現出了不悅之色。有人冷哼道:“這算是什麼話?簡直就是在侮辱我大慈悲寺嘛!”廣平也沒有搭理這些話頭,繼續道:“經過這一個月的爭執,到底還是二子和三​​子組成的聯盟佔了上風,這才沒有繼續與我為難。只可惜軒轅世家當下也是自顧不暇,本寺的事他們也無能為力了!”說完黯然地地看著上首的廣慧,“說來都是我辦事不力,還請方丈師兄責罰!”

廣慧隻字未提責罰一事,反是嘆道:“軒轅世家不來人……大師伯,這下該如何是好?”眾人皆知九星元陽鎖的封印沒有軒轅世家的幫助,以關天養一人是萬萬奈何不得的。而封印若不能盡快修復,單是洩露的魔氣都能將大慈悲寺毀了,更不要說有一天鬼魔會破印而出,肆虐天下了。

白龍分明也是頭疼得很,只得扭頭看著關天養。

關天養苦苦地一笑,“看我作什麼?請不來軒轅世家的家主,難不成軒轅世家的弟子也請不來麼?”

白龍頓時覺得關天養這話有理,便問廣平:“如此說來,你這一趟是毫無收穫了!”

廣平忙道:“倒也不是毫無收穫。臨走之前,軒轅承親自前來相送,說了好多客氣話,還派了一名軒轅世家旁支的弟子送我回寺,順道代他向本寺致歉!”

廣慧問道:“不知此人現在何處?”

廣平說安頓在知客院,廣慧立即就命道允去請來。

不到一柱柱香的功夫,道允就在外禀奏,說客人到了。廣慧叫請進。

門口一暗,一名形容瘦俏,身著紫色長衫的青年走了進來,從容的一揖,“晚輩軒轅靜拜見方丈大師,拜見各位大師!”從懷裡取出一封信交到道允手裡,“廣平大師駕臨,本是我軒轅世家莫大之榮幸。不想恰逢家主暴斃,是以有人藉此大作文章,懷疑廣平大師便是謀害家主的兇手。這些事原本都是家醜,外揚不得。可二公子說了,貴寺與我軒轅世家交情非同一般,不能泛泛視之,特地親致書信與方丈大師解釋原因,並致以歉意。二公子還說,廣平大師此番來到平谷,軒轅世家原該殷勤招待才是,不想鬧出這許多麻煩來。他心中實在愧疚得很。待家中事務一了,他必親自上龍山來請罪!”

廣慧只是只是淡淡地說了聲:“二公子客氣了!”便當場拆開書信看了起來。

關天養卻暗道:“這位二公子可是個人物,處處搶占先機。乖巧地賣給大慈悲寺一個好,便讓這些和尚先入為主地覺得他才是軒轅世家下一任的當家人,便是他的哥哥爭贏了,大慈悲寺這邊怕是也交待不過去。”正想著,廣慧已經看完了書信,嘆道:“二公子的意思貧僧已經明白了……”正要把自己的意思托軒轅靜轉告,猛地想到軒轅世家此番只來了這麼一個人,若就這般打發走了,要再找一個可實在麻煩得很。上下打量著軒轅靜,只見他長身玉立,雙目燦燦若星,神光瑩瑩,顯是有著不凡的修為,便和靄地一笑,“有勞靜公子跑這一趟了。道允,搬把椅子來,請靜公子坐下說話!”

軒轅靜不過是軒轅世家旁支,受大慈悲寺這般禮遇,原本該誠惶誠恐才是,可他卻是一點也不意外,長揖謝過,便坦然地坐了下來。就這份氣度,著實令人刮目相看。

廣慧微微地點了點頭,問道:“聽廣平師弟說,靜公子是軒轅世家旁支?”

“是!”軒轅靜起身答道:“曾祖公乃是軒轅世家第六十三任家主文淵公第三謫子,傳至晚輩這一代,已曆八世!”

廣慧哦了一聲,“原來是軒轅博(軒轅博字文淵,晚輩不敢直呼其名,故以字代之。)道友的謫派子孫,那也不算旁支了。”

軒轅靜答道:“按軒轅世家規矩,非當代家主謫派子孫,皆為旁支!”

廣慧當然知道軒轅世家這條規矩,之所以這樣說,不過是暗抬一下軒轅靜的身份,為接下來的話打鋪墊而已。不想軒轅靜竟然毫不受奉承,一板一眼的頂了回來,倒教他下面的話不知該如何開口了。

關天養卻覺得軒轅靜挺有些意思,故作驚訝地哦了一聲,“如此說來,軒轅世家已經傳承了七十一代了?”

軒轅靜見關天養年歲既輕,又著俗家打扮,卻是坐在右上首,地位分明非同一般,極有可能大慈悲寺俗家弟子中的翹楚。便答道:“不,是第七十三代了。”

“七十三代?這般算來,你還是軒轅承的長輩了?敢問軒轅世家綿延至今,有多少人口了?”

軒轅靜不禁眉頭一剔,實在猜不透關天養為何會有此一問,卻又不好不答,只得道:“傳承至今,共有謫脈一,支脈三十六,外系六十四,在冊人口共有一萬三千七百六十八人!”

關天養喲地驚呼了一聲,“你可是記得很清楚嘛?敢問,旁支和外系的弟子是不是都不懂得軒轅世家的封印之術呢?”

聽到此處,眾僧才明白關天養問話的意圖。廣慧本已想制止關天養無謂的問詢,此時也點頭微微笑了起來。

軒轅靜恍若被針扎了一下,臉頰的肌肉不由自主地抽搐了起來,好不容易穩住心神,答道:“軒轅世家以封印之術聞名於世,不論是謫派旁支,還是外系弟子,人人皆通封印之術!”

關天養呵呵笑道:“是麼?如此說來,你也懂了?”

軒轅靜面露遲疑之色,竟然沒有當場回答。

關天養不禁冷笑,“看來你也是在胡吹大氣呀!”

軒轅靜哪裡受得了這番刺激,昂然答道:“晚輩自然懂得。前輩若是不信,大可以考較!”

天下誰人不知大慈悲寺不通法陣封印之術呢?軒轅靜只當關天養乃大慈悲寺門下,面上雖說是要關天養考較,態度也極盡客氣,其實深藏的用意是要關天養當眾出醜,出一回大慈悲寺的醜,以揚他軒轅世家的威風。

關天養噓聲道:“好,我便來考考你……”心下轉了轉,暗道:“若是考得太簡單了,不免讓你覺得我沒真本事,嘿嘿,走著瞧… …”諱莫如深地笑了一笑,“何為天固,何為地固,何為人固?”

軒轅靜分明一怔,略顯得有些意外,頗有些不解地看了關天養一眼,“天固地,變化固也;地固者,本固也;人固者,氣之固也。此三固是為天、地、人三才固陣。”

“四固鎮煞乃是'鎮'字系的根本法門。若有一物,專用來封鎮陰煞之氣,卻唯獨缺了人固一門,這當作何解釋?”

這個問題可就不是簡單的基本功課了,而是涉及到對封印之術應用的全面掌握,若軒轅靜對封印之術只是初有涉獵,怕是連'四固'是怎麼回事都不知道。別看關天養問得輕巧,其實大含玄機。軒轅靜是否誇誇其談,只看如何回答這個問題了。

軒轅靜眼裡再次閃過詫異之色,躬身一揖,神情已是十分的恭敬,“不想前輩竟是深諳封印之術,失敬得很。恕晚輩冒昧地問一句,此物想必並非封印普通的陰煞之氣吧?應該是封印極陰極煞之魔煞之氣。若是這樣,那是萬萬不能以四固鎮之。人者為氣之靈,鎮之以人固,猶比抱薪救火,反使魔煞之氣越發的兇熾,不可降伏了!”

關天養哈哈地笑著站了起來,心說:“果然有些門道!”又問道:“'固'字係有天罡三十六陣。'鎮'係有九元陣、八十一分陣、三十六十週天支陣,這其中又有五行的分別。若有一物,盡用'固'字系三十六陣和'鎮'字系一三五七之元陣,其作用是什麼?”

軒轅靜霎​​時瞠目結舌,錯愕之極地看著關天養,渾忘了回答。

關天養嚯地一聲笑開,語帶挑釁地道:“怎麼,不知道了?”

軒轅靜這才醒過神來,忙答道:“這,敢問前輩,此物是前輩隨意臆想出來的,還是真有其物?”

“臆想?”關天養失聲而笑,“若是真有其物呢?”

軒轅靜猶豫了片刻,果決地道:“這不可能!”

“不可能?”關天養也奇了,“為什麼你就如此篤定不可能呢?”

“前輩既能問得出來,想必就該知道此物來是封魔之眼。上古之世,眾魔橫行,創世諸神與之苦苦奮戰,方才將其驅逐的驅逐,封印的封印,還三界六道以太平。不知多少萬年來,何曾再見過有魔物為患?是以晚輩才敢說前輩口中此物乃是臆想出來的!”

關天養不禁對軒轅靜生出了幾分佩服,笑著點了點頭,頗為讚許。指著椅子道:“你先坐下。難不成都不能假設了?若真有這樣一件物甚,你可能看出這九十九種陣法之間還暗藏著什麼變化麼?”這已經不是在考較了,而是在提問請教。若軒轅靜能給予解答,即便是沒有軒轅世家的家主相助,他也有辦法在短時間內修復九星元陽鎖。若是軒轅靜答不上來,便只有兩種可能:其一是龍山祖山和軒轅曉峰都是兩個大蠢蛋,耗費了一大堆的極品材料,煉製了一個華而不實的爛玩意兒出來;其二就是軒轅靜的學識不夠,看不透這其中的深奧。

“這個……”軒轅靜沉吟不語,目光閃爍,臉色時陰時晴。眾人皆知他在內心算計著,都怕打擾到他,連大氣也不敢喘。約等了頓飯功夫,軒轅靜方才一聲苦笑,揚頭起頭來道:“若非前輩假設,晚輩是想也不敢去想的。若是晚輩沒有計算錯的話,這裡面暗藏著明三暗五,八種變化!”

“哦?”關天養也不免驚得變了臉色,“八種?”心下卻暗道:“果然暗藏變化,而且還如此之多。幸得我沒有貿然動手,要不然可就麻煩了! ”

“是,晚輩最多算出了八種。至於到底有幾種,還得要看整個封印是如何建造的。”

關天養先是一愣,旋笑道:“看來我是小看你了。”也不經廣慧的允許,便將九星元陽鎖取了出來,“來,看看這個!”

軒轅靜目光落在九星元陽鎖上,頓時渾身一震,臉色刷地一下蒼白了下來,喃喃地道:“九,九星元陽鎖?!竟然,竟然是真的!”這才伸出顫抖的雙手接了過來。

廣慧等人皆沒有開口,只是靜等著軒轅靜的結果。

關天養在廳中緩步踱著,“你們軒轅世家的封印之術獨樹一幟,與通行的大相庭徑。我是看到了門臉,卻不知裡面到底藏著什麼玄機,所以才不敢貿然動手修復。若能得你相助,那可是要省下我不少功夫了!”

軒轅靜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捧著九星元陽鎖,閉目冥思。

約等了將近一個時辰,軒轅靜猛地睜開了眼,長長地籲了口氣,彷彿是才歷經了一番驚險,兀自心有餘悸,臉上泛起了陣陣的潮紅。“此物有一明兩暗共三種變化。明者為'天固',兩暗為'滅煞'和'連環'……”話說到此處,竟又怔怔地出起了神來。

關天養緊繃著臉,神情凝重之極,“'連環'……也虧得你對軒轅世家封印之術深為精通,這才能夠算得出來,我是費了好幾天的功夫,也只能隱約斷出這其中有玄機,卻是吃不准到底是什麼!”

軒轅靜大為震驚,“幾天?”滿臉都堆起了不可思議之色,“前輩不是在說笑吧?”他可是花了整整兩百多年的時間才有此修為,關天養卻是只花了幾天就已經對九星元陽鎖上的九十九個法陣了若指掌,實在教他不能相信。

關天養卻苦笑道:“我原以為不過是手到擒來的事……”眼裡閃過一絲傲色,嘿嘿地笑道:“天下哪有能難得住我的法寶呢?結果卻是頭一回教我焦頭爛額,不知該從何下手才好!”

“這,前輩……”軒轅靜愣愣愣地打量著關天養,已是不知該說什麼才好了。

廣慧這才一笑,合什道:“軒轅施主想必還不知道,這位便是關天養關施主了!”

“什麼?”軒轅靜驚得一蹦而起,渾如見了活鬼,“關,關天養??!”

關天養哈哈地笑道:“莫不成你當我是鬼麼?”

軒轅靜喉頭蠕動,卻是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關天養似乎猜到軒轅靜在想什麼,臉色陡地冷了下來,寒聲道:“世人都道我死了,是麼?哼,若不是白像大師一番苦心,我怕是當真已經死透了呢。”猛地一拂袖,又走回椅子裡坐下,目光幽深,靜靜地審視著軒轅靜。

軒轅靜只感到渾身發冷,連呼吸都為之困難。

“軒轅施主……”廣慧起手道:“貧僧有個不情之請。九星元陽鎖原是敝寺開派龍山祖師與軒轅曉峰道友一同煉製,因被人蓄意破壞,已經失去了本來的功用。如今封印鬆動,魔氣外洩,形勢已是萬分危急。是以敝寺這才請來關施主襄助修復。原本派出廣平師弟前往平谷,便是邀軒轅朗道友共襄此舉。不想軒轅朗道友突然仙去……唉,還請軒轅施主大發慈悲之心,以天下蒼生為念,助敝寺一臂之力。廣慧在此合什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1 23:36
【三百零五、軒轅世家(下)】
軒轅靜慌忙跳將開去,連連擺手道:“方丈大師萬萬不可如此,晚輩如何當得起?”

關天養笑著對軒轅靜道:“你還沒看出來麼?說是不情之請,其實呀根本容不得你拒絕。”

廣慧也沒有辯飾,顯然是默認了。軒轅靜頗有些尷尬,看了一眼關天養,起手對廣慧道:“承蒙方丈大師看重,那是晚輩的榮幸,敢不一效犬馬之勞?只是,只是晚輩年輕,才疏學淺,怕是誤了貴寺的大事!”

關天養一甩手,“什麼屁話?你能比我還年輕?我都當仁不讓了,你還扭捏個什麼勁呢?再說,這是多露臉的事?若是乾好了,這一幫子和尚還不得對你感激不盡?有了他們的支持,別說是在軒轅世家謀一席之地,就是當家主怕也不是難事!”

廣慧忙擺手道:“關施主切勿亂說。軒轅世家內務,敝寺絕不敢干涉!”

關天養一聲冷笑,“沒得半點好處,人家憑什麼幫你們?”扭頭對軒轅靜道:“你說是不是?”

軒轅靜何嘗不是被關天養的這番話引誘得心動呢?可他卻是個既理智又聰明的人,深知軒轅朗三子皆在,縱在大慈悲寺這邊幹得再出色,也絕對輪不輪到他這個旁支弟子承繼家主之位。要知道軒轅世家可不比別門別派,經過萬年的傳承,有些規矩可比崑崙金都要硬。不過,辦成了這件事,必然可以加重自己在軒轅世家內部的地步,說不定指日便可榮陞長老,也不用看軒轅承的臉色過日子了。笑著起手道:“貴寺與我軒轅世家數千年交好,貴寺有事,我等又豈能坐視?晚輩聽憑方丈大師差遣就是!”

廣慧極是振奮,衝軒轅靜深深一躬,“施主大恩大德,敝寺上下感激不盡!”眾僧皆起身,先是朝軒轅表一稽,再又衝關天養一稽,高聲道:“謝過二位施主!”

關天養見軒轅靜很是局促,頓時哈哈大笑了起來。

拜畢,廣慧就問關天養將從何處著手。

想到還有一大堆的麻煩要解決,關天養滿臉稀爛的笑容頓時僵住了,砸著嘴唇道:“這個……靜公子,討你示下,你覺得是重新煉製好,還是原物修復呢?”

軒轅靜沒料到關天養會有此一問,頗有些意外,“這,前……依我看來,最好原物修復,畢竟我沒有那個實力一口氣部署完九十九個封印。 ”

白龍見關天養滿臉的犯難,便問:“關施主,可是遇著什麼難題了?”

關天養嗯了一聲,環視了眾僧一眼,眉頭頓時擰作了一處,甕瓮氣地道:“白像大師說過,九星元陽鎖毀於神通極為高明之人,時至今日,在座各位也不知道此人是誰。當初我也納悶,怎麼會有這樣的事呢?不過白像大師言之鑿鑿,我也不得不信。這幾日我對九星元陽鎖進行了仔細的研究,發現了兩個疑點。第一,此物確實遭遇了外力的破壞,而且破壞的還非常的巧,非常的妙,完全是一擊而中要害,讓聚靈陣徹底停止了運轉;第二,若不是封印先行失去了作用,縱是外力也難破壞聚靈陣。除此之外,所有的法陣和符籙都完好無損。我就實在想不明白得很了,好端端的,封印為什麼會出問題呢?”說到此處,就將目光投向了軒轅靜。

軒轅靜靈醒得很,一看就知道是關天養要他發言,就輕咳一聲,起手一揖,才道:“諸位大師容禀:法寶煉製一道晚輩幾乎是一竅不通,所以沒有資格置喙。如關老闆所說,封印確實出了問題。封印不比法陣,需要有載體才能發揮作用。只要深諳天地至理,靈氣控制得當,便是在虛空之中,也能部署封印。此物煉制之時,為求盡可能加固,先祖曉峰公特地佈下九十九道封印,防的就是魔氣侵蝕,致使法陣符籙失去作用。晚輩剛才看了,共有三道封印出了問題,而且都是作用極為關鍵的封印。不過晚輩也想不明白了:若說是受魔氣侵襲,斷不至於只有其中三道出問題的道理,該是全盤崩潰;若說是受外力破壞,那也不太可能。此物經過'固'字系三十六陣的的加持,其堅固已非人力所能破壞得了,若不然哪裡封鎮得住魔氣?說來晚輩也納悶得很!”

關天養又接過話頭,“現在可以肯定的是,此物先是封印出了問題,然後才被人為破壞了聚靈陣,之後就徹底失去了作用。眼下有兩個疑問必須要解決:第一,封印為什麼會失去作用?第二,是誰破壞了聚靈陣?若不搞清楚封印為什麼會失去作用,怕是咱們這邊才修復了送上去,一回頭又給出問題了。”

白龍沉吟著道:“如此說來,二位能夠達成一致的是:此物先是封印出了問題,再被人外力破壞了聚靈陣麼?”

關天養和軒轅靜同時點頭。關天養道:“封印為什麼出問題,我解答不了,只有看靜公子的了。”

軒轅靜道:“我必須對整個封印有了全面的了解後,才能判斷出到底是因為魔氣的侵蝕,還是因​​為……嗯,別的因素!”他本想說'還是因為封印本身部署有問題'的,但想到軒轅曉峰到底是自己的祖宗,懷疑他豈非就是懷疑軒轅世家的封印之術有問題?所以才把溜到嘴邊的話給咽了回去。

白龍道:“這個不成問題。整個封印部署的相關圖紙都在藏經閣,施主隨時都可以調看!”

軒轅靜說:“如此就最好不過了!”

關天養站起身來,“那咱們就趕緊開工吧……”剛走了兩步,又說了一聲'對了',停下腳步來,對廣慧道:“方丈大和尚,既是修復,那就得麻煩你趕緊張羅準備各種材料。”

“這是自然!”廣慧道:“需要什麼還請關施主示下!”

關天養要來紙筆,一氣寫下了上百種材料,並註明了成色、數量等,又特別標註了哪些是特別重要的,必須要弄到,哪些是可以用別物替代的。寫完後又問軒轅靜:“靜公子,你可有要他們準備的麼?”軒轅靜想了想,接過紙筆,也列下了二十八種材料來。

看著洋洋灑灑的幾大篇,廣慧倒沒說什麼,廣平則驚嘆道:“這,阿彌托佛,這些材料怕一時半刻怕是不容易尋得齊備!”

關天養冷笑道:“這可不是我的事。總之,不想那鬼東西跑出來就趕緊!”

廣慧頓足道:“關施主所言何嘗不是?廣平師弟,此事就交由你負責。半個月內,無論如何都得把這些材料齊備了。關施主,時間上可還趕得及麼? ”

“別問我!”關天養將手指天,“你問它去!”

眾僧神情一寒,想到最近一段時日來魔氣外洩所帶來的事故,莫不乍然色變。

白龍原來說要送關天養和軒轅靜一道回藏經閣的,可關天養說不必,還邀軒轅靜一道漫步,說順便討論下一步該如何動作。結果出了菩提院後,關天養就問軒轅靜,“看樣子你也知道我?”

軒轅靜瞥了他一眼,似乎在猜測他這樣問的用意,冷笑道:“天下修行者,還有誰不知道你關老闆名號的?”

關天養喲呵一聲大笑了起來,“是嗎?都怎麼說我呢?”

“怎麼說的都有!”軒轅靜道:“大多數都羨慕你的運氣。我實在奇怪了,龍鱗和通天鑑殘紋,都被你得到了?”

“那你信不信呢?”關天養原本俏皮的神色漸漸冷了下來,靜靜地盯著軒轅靜。

軒轅靜被他看得十分的不自在,連連咳了幾聲,“別這樣盯著我好不好?我可沒打你主意的意思。雖說是傳言,但空穴來風必有因。龍鱗你確實已經得到了,不過賣給了蜀山派。通天鑑殘紋嘛……這個我就說不准。都說宋奕待你有若子侄,在知道自己難以倖免後,便將祖傳之寶託付於你,機緣巧合之下,你打開了封印,得到了人人垂涎的神器。”

關天養嘿嘿地道:“是嗎?我聽說宋家祖傳之寶上的封印還是你軒轅世家的人部署的?”

“這個,好像是有這麼回事!”

“既是如此,難不成你們還不知道那是一個怎樣的封印,是能在機緣巧合下打得開的嗎?”

軒轅靜搖頭嘆道:“不能,便是神仙也未必能。但宋奕之子宋介賭咒發誓地說東西確實被你得去了!”

“那我也賭咒發誓地說沒有,為什麼就沒人願意相信呢?”

軒轅靜頓時有些尷尬,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關天養哼了一聲,沒有言語。

“若是易地而處,你就不懷疑我麼?”軒轅靜頗有些不悅,“撇開通天鑑殘紋不說,單單是一片龍鱗,就足夠讓老天爺都眼紅你了。想想吧,龍是什麼東西?別說是修行者了,就算是神仙也非其敵,要想得到一片龍鱗有多難就可想而知了。上一回,也就是兩千年前出現的龍鱗是封神遺寶,原被大羅金仙廣成子封印在崆峒山屠龍澗中。消息流傳出來後,前前後後死了多少人才破開封印將它弄了出來。本以為就此塵埃落定了,不想沒得到的人又眼紅,搶奪由此而起。當時整個修行界有大大小小的門派五百有餘,歷經兩百餘年的血腥爭奪,到龍鱗最終歸於玄武宮時,竟然覆滅了一半的門派。由此可見這東西的誘惑有多大了。更何況,更何況你的龍鱗還是撿來的呢?換誰能心理平衡了?你別這樣看著我,我也不是幫他們說話,只是覺得你的怨氣太重了些。之道,損有餘以補不足。誰教你的運氣好得離了譜?這是我的看法,愛聽不聽罷!”

關天養喃喃地念著'天之道,損有餘以補不足'這話,不禁苦笑道:“你的意思是要我逆來順受了?不要仇視那些為了龍鱗和通天鑑與我為難的人麼?”

軒轅靜搖頭道:“非也。我只是覺得你沒必要如此計較。便像你這般,滿心的深仇大怨,那又能怎樣?難不成你將他們都殺了麼?能殺得了麼?就假設你能吧,漫天下十多萬修行者,難不成你都殺光?那老天爺也容不得你!”

關天養心下湧起陣陣怒火,嗤地一聲冷笑道:“你這是什麼邏輯?咹?”

軒轅靜只要不正眼看他就夷然無懼,也還以一個冷笑,“什麼邏輯?強盜邏輯!修行界的邏輯!你既涉足了修行界,就該知道這是一個弱肉強食,爾虞我詐的強盜世界。你當不了狼,那你就只得當好羊。明白麼?”

關天養氣往上沖,臉膛漲得通紅,“我不明白。難不成我就該死?”

沒想到軒轅靜聳了聳肩,“這就不是我說了能算的,說到底還是得看老天爺的意思。他給了你這麼好的運氣,不定就是要成全你,說不定哪天你就擁有了堪工匹樓子方的實力呢?到時宰割天下,屠戮生靈,不過在你一念之間罷了!”

關天養沒再說話了,只是埋頭趕路。

快到藏經閣時,軒轅靜突然叫住他:“我問你一句話!”

“說!”

“龍鱗你真的只得到了一片?”

關天養氣得差點當場拔劍,厲聲道:“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軒轅靜冷靜得出奇,懷抱雙手,眼睛望天,“我就是好奇!”

關天養突然笑了起來,笑得很詭異。取出一片龍鱗在手,“你看看,這是什麼?”

軒轅靜雖然從不曾見過龍鱗,但此物散發出來的氣勢教他差點當場趴下,渾身已在瞬息之間被大汗濕透,當即就斷定這玄黑如墨,散發著幽幽冷光,狀若魚鱗之物肯定是龍鱗無疑了。

關天養大笑著收起了龍鱗,“現在你想怎樣?”說話間已握住了劍柄,只要軒轅靜表現出有半分的貪婪,他就會毫不猶豫地一劍割下他的腦袋。若在三個月前,他絕對是打不過金丹境界的軒轅靜,但現在卻是費不了多少功夫。

軒轅靜喘息方定,卻格格地大笑了起來,“果然,果然是這樣!老天爺待你不薄呀!”分明顯得很是有些開心。

這下輪到關天養不解了,“怎麼,你就沒有想法?”

“想法?”軒轅靜冷哼一聲,“我說了,我只是好奇。不要以為這世界上每一個人都貪得無厭。這段時間我們將會一起共事,如此我不能將心中的疑問解開,試問又如何精誠合作?”

關天養突然覺得才認識不到兩個時辰的軒轅靜頗有幾分可愛起來,笑道:“是嗎?為什麼我說沒有你反倒不信,拿給你看了反倒坦然了呢?”

“不知道……”軒轅靜乾脆地答道:“打個比喻吧:就好比你在餓急了的時候從一棵樹下撿到了一個果子,然後你就會認定這樹上肯定不止一個果子。當然,這個比喻不太形象,不過也差不離了。我們就是那些餓急了的人,龍鱗就是那果子。明白了嗎?”

“那你現在不餓了?”

“餓!”軒轅靜道:“怎麼能不餓呢?但我知道,在這棵樹下等著果子掉下來的人太多了,我是怎麼也擠不上去的。硬要去擠,會踩死、殺死的可能性太大了,所以我還不如去周圍轉轉,說不定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穫呢?”

“你可是想得真開呀!”關天養驚嘆道,“若是人人都像你這樣,修行界何至於成了強盜世界呢?”

軒轅靜道:“修行界什麼樣的人都有,就得看你遇不遇得著。不可否認,大多數人都是貪婪的。而我,雖然也是貪婪的,恰好我是那小一部分能控制住自己貪婪的人!”

“是麼?”關天養不太相信,不過他對自己說,“時間會讓所有的虛偽都無所遁形,你到底是不是自己說的這般,讓我們拭目以待吧!”輕輕一笑,道:“走吧,白龍大師還在等著我們呢!”

軒轅靜只是嗯了一聲,就跟了上來。

沒走出兩步,關天養突然笑了起來,說:“我明白軒轅承為什麼會派你來了?”

“哦?”

“因為你的口才實在太好了。”

“多承誇獎,不敢當!”

“嘿嘿……”

回到藏經閣後,兩人便在小廳裡對九星元陽鎖展開了全面的破譯。廣思與藏經閣侍奉的一眾小沙彌也都暫時放棄了本來的工作,隨時聽候差遣。

有了軒轅靜的參與,不過三天功夫就將九星元陽鎖的修復方案拿了出來。

關天養是頭一回承攬如此麻煩的法寶修復任務,甚至於這輩子怕是都難得再遇到第二回,乍見有了初步的成果,不免頗有些興奮。軒轅靜也是頭一回參與如此重大的任務,縱他天性沉穩,此時不免也激動得有些心浮氣躁。

小沙彌送來晚膳時,關天養就對軒轅靜說:“昏天黑地地忙了這幾天了,今晚姑且先休息休息,明天一早再繼續。如何?”

軒轅靜伸展了一下腰身,望瞭望窗外,“呀,下雨了?這時節的雨可是最有意境,既然已經告一段落了,我可得出去好生逛逛,順帶著參觀一下聞名天下的大慈悲寺!”

關天養擺著手笑道:“去吧,去吧,只要你不想大失所望,儘管去就是……”

軒轅靜一走,他便一邊吃飯,一邊審查著修復方案,看哪裡還有需要修改之處。在將最後一口飯扒進嘴里後,方案也差不多看完了,正思忖著其中有兩三步怕還需要商榷,一陣奇寒徹骨的風便從窗外吹了進來,掀得桌上的紙張獵獵飛舞。

又來了!

關天養心下格登一跳,探手將短劍握在了手裡。

凝神四望,似乎又沒什麼異樣。可一口氣還沒有鬆下了,就想到了出去遊逛的軒轅靜,頓時大駭,叫道:“白龍大師……”縱身從窗口撲了出去。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1 23:36
【三百零六、兇危(上)】
衝出了藏經閣,關天養才想起根本不知道軒轅靜去了哪裡,頓時當場愣住了。

細雨濛蒙,如煙似霧,將夜籠罩得越發的深邃,卻也越發的教人恐懼。

關天養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呼呼地哈著氣,似要將心中的恐懼盡行噴吐出來似的。扭過頭來,望著透射著瑩瑩燭光的窗戶,心下頓時一亮,暗道:“是了,我何不循著魔氣找去?”鋪開神識,頓時捕捉到一股比刀子還利,比冰還冷的氣息,縹縹緲緲,若有若無的,一直漫延向山谷外面。正要奔步追去,便見一道金光升起,旋即就是一聲驚天的怒吼聲傳來,震得是山搖地動,人心浮動。

好厲害的【大獅子吼】!

關天養展開身法,全力飛奔了過去。

出了山谷,遠遠地看著對面的山坡上時明時暗,還伴著陣陣怒喝之聲,關天養便高喊道:“靜公子,我來幫你!”一聲長嘯,響徹山野,縱身躍起,腳踩著樹梢,好似御風飛行一般疾馳而去。不過三個起落,便已看見陷入包圍中的廣慧的身影,軒轅靜則頹然坐在一旁,喘息不已,顯是受傷不輕。若不是廣慧大袖飄飛,接下了所有的攻擊,軒轅靜哪裡還有命在?

關天養怪吼一聲,短劍一振,揚手灑下一片亮白的劍幕,將圍攻廣慧的一眾魔物——它們是兩名大慈悲寺僧人、四隻狼和一頭身長丈餘的黑熊——盡皆籠罩其中。

夜色漆黑如墨,將劍氣襯托得越發的瑩白光亮。

一眾魔物圍著廣慧廝殺得正興起,不想關天養如天神般降臨,犀利無匹的劍氣割裂著它們的身體,教它們驚恐無地,倉皇地四散了開來。關天養也不追擊,乘勢護在了軒轅靜身前,問道:“你怎樣了?”滿臉森寒地戒備著,以防魔物突然發起攻擊。

軒轅靜前胸衣襟已被鮮血浸透,臉色蒼白,嘴角兀自掛著殷殷血漬,強作一笑,張嘴就要答話,不想卻哇的一聲噴出一口鮮血來。廣慧搶上前來搶他扶住,以掌抵住後心命門要穴,渡過一絲真元,強行將翻湧的氣血壓了下來,道:“施主氣息混亂,且忌不要亂動,趕緊引氣歸元為上!”軒轅靜這才閉上了眼睛,將神識沉入金丹之內,慢慢地引導混亂的真元循著經脈歸於丹田。

關天養怕的不是軒轅靜受傷,而是感染了魔氣,那可就萬劫不復了。好在軒轅靜修為雖然不深,心志卻夠堅定,暫時還未受到任何影響。

數丈之外,一眾魔物虎視眈眈地盯著關天養,不時發出擾人心志的嘶吼聲來。關天養聽得不耐煩,怒哼一聲,“怎麼,怕了你家小關爺麼?那就快滾!呆會兒可就沒機會了!”

魔物們停止了嘶吼,你看我,我看你,當真是撒腿就逃,眨眼功夫就不見了身影。這時破空之聲相繼襲來,關天養也知道大慈悲寺的一眾大佬們趕到了,這才暗鬆了一口氣。

軒轅靜的內外傷勢頗重,縱有【大還丹】輔助,怕也得十天半個月才能恢復。更教人感到惱火和驚懼的是廣慧竟然感染了魔氣,目下雖然還沒有魔化的跡象,但誰也不能保證他還能堅持多久。

難道大慈悲寺在短短的幾天內要損失掉兩名方丈麼?

這個念頭縈繞在關天養的腦子裡,怎麼也驅不散。眾僧神情凝重,枯坐當場,誰都沒有開口說話。白龍的臉色寒如玄冰,眼神也是空前的凌厲。

關天養本指望他們能拿出一個有效的應對方案來,不想一個個的全都不開口,便輕咳了一聲,“那個……白龍大師,眾位大和尚,莫不成就任由那鬼東西這般肆虐下去麼?”說完,靜候了片刻,見眾僧竟似置若罔聞,頓時就有了氣,冷笑道:“怎麼,都嚇傻了麼?若是真的害怕了,說出來也不丟人。大慈悲寺幾千和尚,今天死兩個,明天死三個,要不得多久功夫便一個也不剩下了。依我看來,大家還是各捲鋪蓋,走人要緊!”站起身來,猛地拂袖,就要離去。

白龍嘆了一聲,叫住道:“施主也不必動氣,且聽貧僧說幾句。我等倒也不是怕,而是實在沒有好的應對法子。九星元陽鎖壞了,封印無法正常運轉,洩露的魔氣一天盛過一天,也不定哪天整個封印就被徹底崩潰,它也就破印而出了。說來我等雖都是修行者,在它的面前卻與螻蟻無異,只得任其肆虐殺戮。若有臨時鎮壓的法子,何至於眼睜睜地看著弟子們一個個地死去呢?”

廣印合什道:“大師伯所言道出了我等心聲。若真有法子,我羅漢堂下三百六十弟子甘為前驅,萬死不辭!”

關天養想笑,卻又笑不出來,想怒,又覺得自己發作得沒有道理,怔怔地站了半晌,又坐了回去,“如此說來,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在我和靜公子身上了?”

白龍點頭道:“正是這樣。這幾日貧僧一直以分析施主那天在方丈室所說的兩大疑點,卻是越想越怕。”

“怕?”關天養側目望著白龍,“怕什麼?”

“怕有人故意要放出它來,為禍蒼生!”

關天養驚得一顫,“這,會嗎?”其實他也隱約猜到有這種可能,只是想不透這樣做對誰會有好處——世間的任何陰謀伎倆都是帶有目的性的,除非是徹頭徹尾的瘋子,要不然絕不干既損人又不利己的事。鬼魔一旦放出,天下生靈誰能倖免?據此來看,只有鬼魔的同類才會費盡心機將它放出來了。可若是蓄謀破壞封印的真是鬼魔,那也不必如此費事,要由外而內地破除封印實在不是難事,哪裡用得著這般虛耗時日?

白龍似乎也覺得自己的想法太過於牽強,合什閉目,宣了一聲佛號,“有些事情未免太過巧合了。若說不是有人故意為之,又該怎麼解釋得通?”

關天養撓著腦門,左思右想不得要領,頓時火起,輕捏拳頭,用指節重重地敲擊著桌面,道:“大師,不是晚輩無禮冒犯,都這時候,你想這些有什麼意義?與其絞盡腦汁地想是誰幹的,還不如去想一個能臨時穩住局面的法子!”

好在在場的都是有道高僧,並沒有因為關天養當面詰難白龍而生氣,白龍自然也更不會放在心上,反而還點起了頭來,顯然是覺得關天養的話說得很在理,“照這般看來,是該將焰慧地以下修為的弟子暫行遣往嵩山下院安置,待此間了事之後,再行將他們召回了!”

廣平濃大的眉毛微微地剔動著,顯示出心理活動的頗有些激烈,“大師伯,這,若是這般,豈不昭示修行界,本寺出了極大的事故麼?若是魔道藉機再來攻山,或是在半道截殺眾弟子,那可當就是一場滅寺的災難呀!”他到底是執掌知客院的,常年與各門各派的人打交道,老於世故,經驗也豐富,一句話就點在了要害之上。

這下子連白龍也禁不住噝地吸了口冷氣。

廣平一眼就看出白龍也是心憂如焚,才會提出這樣一個有欠考慮的主意來,又道:“依弟子之見,莫若將焰慧地修為以下的弟子暫行安置於山下別院。留在山上的弟子每晚都齊聚一處,萬不可四散分離,以免被有機可乘。要不得多日,關施主與軒轅施主修復了九星元陽鎖,萬事皆不足為慮了!”

多名廣字輩僧眾皆附和說廣平此議甚好。

眼下廣慧感染魔氣,無法理事,寺中眾僧以白龍身份最尊,大小事務便奉他一體裁決。但白龍深有自知之明,於寺務管理上實在無長才可展,若不然方丈之位也不會落到白像頭上了。見眾人皆附議廣平之議,便點頭道:“既是如此,那便按廣平說的辦。馬上就辦,不可耽擱了!”又說,“今夜先議到此處吧,關施主,請隨我來一趟!”

關天養深知白龍還有極重要的話與自己說,便匆匆對準備散去的眾僧一揖,就快步跟了上去。

到了靜室中坐下,白龍便問:“關施主,敢問還需多少時日才能完全修復九星元陽鎖?”

關天養不假思索地答道:“若是靜公子無恙,最多半個月。眼下看來卻至少需要一個月了!”

“一個月?”白龍的臉色當即就黑了下來,黑得有些發青。

關天養頓時預知到了不妙,驚問:“怎麼,堅持不了一個月麼?”

白龍眼神幽幽,好似鬼火般閃爍,隱隱激射出凜凜的殺氣,震懾得關天養當場呆住了。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心下暗暗叫道:“這和尚看著慈善和氣,見著陌生人還顯得有些靦腆,我還只當他是一個不通世故,只曉得修煉的人呢。卻不想竟也是個狠角呀……”

白龍似乎沒有意識到自己失態了,神情越發的猙獰,站起身來,焦躁地在靜室裡快速地踱起了步,“不要說一個月,便是二十天,甚至是半個月都堅持不了……”說到這裡,才看到關天養張大了嘴,錯愕地望著他,這才曉得自己在憂懼之下太過無狀了,也顧不上收斂,猛地停下腳步,直咄咄地盯著關天養,“難道就不能更快一點?十天,十天行不行?”

關天養心下突地湧起一股子沒由來的懼意:彷彿自己一旦說出不能在十天內完成任務,就會喪命在白龍的掌下。略一鎮定之後,又覺得自己的想法可笑,白龍殺誰的可能性都有,唯獨不能對自己下手的,那樣一來,又有誰能夠在短時間內修復九星元陽鎖呢?沒有了,天下絕對沒有第二個人能夠做到。一旦鬼魔突破封印而出,不單大慈悲寺毀於一旦,九州萬方也將淪為人間地獄。白龍突然的失態只能說明他憂懼到了極點,這才將平時不可能看得到的一面爆發了出來。

不過,關天養隨即又擔心了起來:白龍會不會也感染了魔氣呢?

但想到那天晚上白龍一掌將幾名感染了魔氣的小沙彌打得灰飛煙滅,其功力之深厚,用平生所僅見,絕不可能這般輕易地被魔氣所侵的。

也虧關天養還笑得出來,不但笑了,而且還笑得十分開心。

白龍眉頭蹙作一處,滿臉盡是難掩的懊惱,“關施主,貧僧沒有開玩笑。或許你是沒有意識到它到底有多可怕,若不能在十天之內將九星元陽鎖重新修復完成,它突破封印的可能性就會變得越大越大,甚至於隨時都有可能!”

關天養也站起了身來,好不容易斂住了笑意,說道:“大師,你是急昏了頭,還是把我當成神仙了呢?修復九星元陽鎖的所需的各種材料都沒有齊備,你讓我怎麼在十天內完成?你若是能在明天早上把所有的材料都備齊了,我就有把握在九天內把九星元陽鎖修復完成。如何?”

白龍瞠然,口中喃喃地道:“這,我怎麼把這也給忘了?”以手加額,連連拍下,似乎是恨不得把這顆糊塗的腦瓜子當場拍了開來。

關天養確實沒有意識到鬼魔到底有多可怕,他也想像不出來。但看到白龍緊張如此,九百餘年的修為也不無讓他保持應有的鎮定,心下不免也忐忑起來。“大師……”整理了一下思緒,他才道:“鬼魔一旦突破封印,雖說首當其衝的是大慈悲寺,但危害的卻是整個天下。大師為何不廣發帖子,邀修行界同道前來相助呢?以大慈悲寺一寺之力未必鎮得住,集合天下之力,必定會有辦法的!”

白龍想也不想就否決了,“絕對不行,絕對不行!”

關天養眼神一凜,“哦?為什麼不行?”

“鬼魔的可怕……”話才說了個開頭,窗口就被一股巨力砰的一聲撞開了,森寒之氣潮湧而進。白龍怒氣勃發,大喝道:“呔!”只見一道金光從他口中湧出,渾如一桶沸油澆在了寒冰之上,嗞嗞作響,濃濃的黑煙陣陣湧起,瀰漫於室內,連對面都不能視人了。

關天養也拔劍在手,兩步搶到窗前,刷刷疾刺,瑩白的劍氣撕裂了夜的黑,流星般射了出去。

啊……

竟有慘叫聲傳了過來。

關天養心下一喜,正欲循聲撲去,就見一道金光從身畔飛過,有如旗花火砲一般,在夜空中炸散了開來。霎時間,祥光瑞靄從天而降,龍山上下,儼然淨土世界,說不如的莊嚴聖潔。濃黑的霧霾被分割成一團一團的,每一團都發出金屬廝磨般的怪響,揪扯著耳膜,令人說不出的難受。

關天養瞅前藏經閣院前有幾團黑色霧霾,大吼一聲,飛撲了出去。一邊祭起【劍心通明】,一邊將原力運轉,全力一劍刺了出去。意念到處,劍魂也空前活躍,哧的一聲,一道長約三尺,有如實質的劍氣破空而出,直取距離最近的霧霾。

劍氣甫一射出,腳下一點,一個【逐日】搶到了十丈之外,又是一劍。如是往復,一連刺出了七道劍氣。在發出的第一道劍氣命中霧霾之,他的身形也就停了下來,晃眼望去,竟有七個關天養以不同的招式攻向七個不同的目標。而此時他也置身於山谷之畔的山丘之上,回頭下望,只見七道劍氣正以閃電般的速度接近正在驚皇逃躥的黑色霧霾。

“逃?”關天養臉上綻放出了殘忍的冷笑,“你逃得掉嗎?”心下頓時湧起一陣殘忍的痛快。旋想到幾個月前自己是斷無這般實力的,若非得到白象的點撥,如何能這般快晉入誠字境?單以實力來論,怕是已不輸於金丹後境的修行者,就傷害而論,怕是元嬰境界的修行者也遠不及他。一時間又是興奮又是心痛。興奮者,為實力進境如此神速,放眼幾千年來,怕是除了樓子方,絕無第三人了;心痛者,白象慘遭算計,死於紅蓮宗五大長老圍攻之下,九百多年道行毀於一旦也。

眼看著七道劍氣將侵入藏經閣左近的七團黑色霧霾盡數絞殺後,關天養望天長嘯,高聲道:“你來,你來呀?!有什麼都沖我來!魔不是很厲害嗎?不是殺不死的嗎?那你就來試試,看小關爺的劍能不能讓你灰飛煙滅!”

“轟……”一聲驚雷劃過長空,直震得山搖地動,漫天的金光霎時消散。

疾風勁風,其寒如千年之玄冰,捲起關天養的衣袂,獵獵作響。若換作別的任何一個元嬰境界修為以下的人,已然被凍斃當場,但關天養卻夷然無懼,反而還仰天長笑道:“可笑呀,都說魔是三界六道之內第一等強悍的存在,高傲冷酷,血腥無情。依小關爺看來,你丫的就是一膿包蛋。被封印了這許多年,你就只會玩點偷雞摸狗的爛把戲了麼?”越說到後來,怒從心起,將原力盡數運至胸腔之間,每一句話、每一個字,皆用意志遠遠地送了出去,直震得霧開雲散,一彎殘月露出了它羞澀的身姿,傾洩下了清冷的幽光,將龍山上下照得一派通亮。

什麼回音都沒有。

風依舊吹著,雖然依舊清冷,但已無半分的寒意。蕭蕭瑟瑟,帶著木葉枯燥的氣息,一嗅之下,教人頓時悲戚之感。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1 23:37
【三百零七、兇危(下)】
魔氣已然盡數退卻,龍山又一次回歸了安寧與祥和。

破空之聲由遠而近。關天養知道是大慈悲寺各院首座又趕了回來。

“關施主,請下來吧!”白龍的聲音遠遠地送來,關天養這才低下頭來,心下霎時間閃過無數的念頭,有興奮、有害怕、有迷茫、也有痛苦……黯然地長嘆了口氣,回想著剛才的所作所為,竟然感覺如在夢中一般。

回到藏經閣,白龍已經將趕來探視情況的各院首座打發走了,獨自一人站在院中的菩提樹下仰望著青幽幽的夜空。關天養尚未開口,他就道:“今夜若非得關施主出手,怕是有一場大麻煩。貧僧在此謝過了!”稽手拜了了下去。關天養還沒來得及遜謝,他又道:“施主也看到了,魔氣一日濃於一日,長此下去,要不得幾天,龍山盡在其籠罩之中。到那時,不單敝寺難以倖存,龍山左近數十萬百姓也將死無葬身之地……”說到此處,見關天養不為所動,既氣餒,又不心甘,只得頓足頓氣。

關天養出了片晌的神,才笑道:“大師,依晚輩看來,你之神通足以震懾它了,為何卻要求於我呢?這實在教晚輩想不明白得很!”

“施主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白龍顯是對關天養的多疑有了相當的心理準備,從容地答道:“些許魔氣,以貧僧的微末法力,自然無虞。隨著封印鬆動,洩露的魔氣越來越多,不日就會形成'魔障',到那時除非菩薩降世……”

關天養實在不耐煩聽這些大道理,將手一擺,很不禮貌地打斷了正說到興頭上的白龍,“大師,還是那句話,我真不是神仙!”見白龍又要插話,忙加重語氣道:“真的!我若是神仙,天下哪有麻煩我就去哪,絕不會等人求上門來。可是大師,就這我點實力,連謀奪龍鱗的修行者都應付不了,怎麼對付得了連神仙都殺不死的鬼魔?你執掌大慈悲寺藏經閣,又修行了九百多年,在我的印像中你是一個慈悲的智者。現在我是越來越不明白大師你的良苦用心,想來是我太笨了吧?”

白龍如何不明白關天養話中暗指他別有用心呢?他也不計較,將頭一搖,道:“施主是一葉障目,不見泰山。貧僧敢問施主,緣何在數月之間便能擁有如此實力呢?”

關天養一震,暗叫道:“哎喲,我還當這和尚腦子進水了呢,敢情是一直在打著萬寶爐的主意。我可真是太小看他了……”腦中盤算了一圈,便問萬寶爐,“若是沒有軒轅靜的幫助,你能協助我修復九星元陽鎖麼?”

萬寶爐沒答。

關天養覺得有些奇怪,再問了一遍,見他還是沒有坑聲,越發的不解了,“這是怎麼了?能就能,不能就不能唄。何必連話也不說了?”

“你要我說什麼?”萬寶爐終於開口了,“和尚是群笨蛋,難不成你也傻了?”

“這話怎麼說?”關天養納悶地問道:“我又哪裡做錯了麼?”

“我來問你:九星元陽鎖既非受外力破壞,又非魔氣侵蝕,偏偏其中最重要的三個加固封印失去了效用,這說明了什麼?”

關天養也問道:“是呀,這說明了什麼?”這些天來,這個問題一直盤旋在他的腦子裡,卻是怎麼也想不透。此時萬寶爐說起,他心下頓時一亮,驚喜地問道:“這麼說你看透了這其中的關竅?”

萬寶爐氣得差點沒暴走,怒道:“只有傻子才看不透!”

“啊?”關天養滿頭的霧水,實在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裡。

“好吧……”萬寶爐實在拿他沒辦法了,只得連連叫著我投降,還說:“原以為你聰慧過人,現在才知道笨起來也是人所不能及。我這樣來問你,若這件九星元陽鎖是你煉製的,你認為它為什麼會出這樣的問題?”

“若是我煉製的……”關天養心念電轉,霎時間就明白了萬寶爐所指,心下是悶雷滾滾,說不盡地駭然,半晌才道:“你,你是說……”不等他說完,萬寶爐就搶先道:“對了。費了這麼大功夫你才轉過彎了,簡直讓我不敢相信……”就又陷入了沉默,不再說話了。

九星元陽鎖煉製的所用的每一樣材料都是最好的,其煉製手法雖然平庸,但整體結構穩健、結實,別說是五六千年了,就是五六萬年也不會出問題。封印乃是軒轅世家當時家主軒轅曉峰親手部署,處處皆為著防禦魔氣侵蝕,加固其整體結構而著手,可謂是機心用盡。而最先出問題的又是三道最關鍵的加固封印,接著才是被人外力破壞了聚靈陣。若說是巧合,未免巧得太離譜了些。若說不是,那便是蓄意為之了,也就是說,這人事先已知道九星元陽鎖的加固封印出了問題,所以才會恰到好處地破壞了聚靈陣,從而使九星元陽鎖徹底地失去了作用。

“不,不對……”關天養一方面是驚駭自己得出的結論,另一方面又發現了更多的疑問,“三個最關鍵的加固封印已經失去了作用,縱是沒有外力的破壞,要不了多少年,別的封印也會因受魔氣的侵蝕而相繼崩潰,犯不著多此一舉,破壞聚靈陣,反倒引得大慈悲寺預先有了警覺。也就是說,這個破壞聚靈陣的人並不是要放出鬼魔,而是為了提醒大慈悲寺:九星元陽鎖已經出了問題,要趕緊修復?”越想越覺得這個可能性是極大的,心下的驚駭就越巨大,已到了教他不能承受的程度。

白龍見關天養良久不語,滿臉滿眼卻都是震駭之色,頃息間連變了數變,本想一問緣由,卻又擔心關天養不想回答,便強忍住了。

“大師……”關天養在連吸了幾口冷氣後,終於是開口說話了,“我能請教你個問題麼?”

“不敢,施主請說便是!”

“不知大師是否知道……大師應該知道九星元陽鎖的問題到底出在哪,是麼?”關天養原本是想問白龍知不知道九星元陽鎖的問題出在哪,可話才問到一半,見白龍神情篤然,自始至終都無半分慌亂之態,心下驀地一驚,暗叫道:“是了,他知道,他什麼都知道。他能執掌藏經閣幾百年,不論是智慧還是能力,豈是我所能望及的?虧我還當他是個楞木頭……”這才直咄咄地問白龍是不是已經對一切了若指掌。他的目光如刀,死死地盯著白龍俊秀的臉頰,分明是不想放過任何一個細節,籍此來判斷白龍到底知道多少。

白龍知道的遠比關天養想像的更多,不過他沒有料到關天養的反應如此之快,前後不過茶盞功夫就醒過了神來,頓時一怔。

也就是這一怔,讓關天養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大師……”關天養捂著臉,語氣中帶著悔恨和痛苦,無力地號叫了一聲後,旋又自我嘲諷地哈哈笑了起來,“我呀……真可笑,差點就以為成了救世之主了。大師,雖然我不知道你什麼用意,但你不能,不能這樣耍我不是?”

白龍忙道:“貧僧絕無耍弄施主之意……”關天養一擺手,冷笑道:你知道我現在什麼感受嗎?噁心,噁心得想吐!嘿嘿,若不是看在已故白像大師的面上,大師,就憑你這副心機,任你是天塌地陷,還是怎樣,我都已經拂袖走了。”說到此處,轉過身去,背負雙手,仰望著在天殘月,不無傷感地道:“原本我遇到的和尚個個都還不錯,和善忠厚,慈悲濟世,為了救毫不相干的人,寧願捨棄自己的性命都不要……”嘴上說著,腦海中盡是了然的身影。想到了然為製止修行者爭奪靈泉出世異寶,拯救九夏百姓,不惜以一己之力對抗數千修行者和地獄的執法者摩迪迦,最終遭人暗算,生死不明,心頭便痛楚難當,連連感慨這世上到底是好人不長命,壞人活千年吶。“……自然也就覺得和尚都是好人,反倒是道士,特別是玄武宮、三清教、符籙宗和神霄派的這些,個個都是機關算盡,虛偽狡詐之輩,教人噁心得很……唉,了然大師說得對,和尚也是人,既是人,就有貪嗔癡恨愛惡欲,我也把你們看得太過於高尚了……”原本還想揚揚灑灑的說下去,可轉念一想:說這許多有什麼用 不用是發洩牢騷,毫無意義。便甩了甩頭,以一聲嘆息為這段話劃上了句號。

白龍一如既往的淡定,甚至連辯解的意思都沒有。見關天養話說完後,他才道:“施主想必已經明白了過來,九星元陽鎖之所以會出問題,癥結既不在魔氣的侵蝕,也不在外力的破壞,而在於封印。諸般事實讓貧僧也不得不懷疑當年軒轅曉峰道友是故意留下缺陷,以至才有今日!”見關天養還是不說話,他又道:“可是軒轅曉峰道友為何要這樣做?不論是他本人,還是軒轅世家,都與敝寺無怨無仇,犯不著為敝寺埋下一個天下的禍根呀?這其中必有不為人知的原因。貧僧之所以幾番催促施主,一則確實是時不我待,再不趕緊修復九星元陽鎖,它便隨時有可能破印而出;二則是籍此機會查出背後到底藏著什麼陰謀,是誰在使壞;第三嘛……算了,施主既不信任貧僧,貧僧又何必多說?”

關天養哼哼地笑了起來,“大師,你知道我現在是什麼感覺嗎?”

“貧僧不知!”

“第一,假;第二,空!”關天養似乎是要刻意激怒白龍,竟然當場狂笑了起來,“在我看來,也不必什麼一則二則的,只一句話:你不就是想利用我麼?直說多省事?拐彎磨角,既想當,當那什麼,又要立牌妨。可笑之極!”若不是為了給白龍和大慈悲寺留存顏面,他絕不會將那個已經溜到了嘴邊的詞給生生地吞了回去。

只沒想到白龍還是不生氣,只是合什道:“施主既要這般想,貧僧也無可奈何。”

關天養滿心的索然,哪裡還有心思繼續與白龍說下去?將袖一拂,快步回藏經閣去了。

回到小廳裡,坐在窗前,望著月色籠罩下的幽幽夜色,怔怔地想了大半夜,突地笑了起來,暗說:“我也是的,何必執著於這些呢?和尚是人,大慈悲寺也是修行界的門派之一,與玄武宮的區別不過在於一個是道家,一個是佛家。又何必因為了然和了定二位大師而認定所有的和尚都是天下一等一的好人呢?我也未必天真得實在可笑了些。再說,我不過是拿錢辦事,只要他大慈悲寺給得起錢,我管這許多做甚?當真是莫名其妙得很。”暗暗感慨了一番,便又坐回案前,拿起已經修復方案細看了起來。

本來方案已經敲定了,不過眼下又必須得考慮一個新的因素:若當年軒轅曉峰真的暗中使了鬼,如今的軒轅靜是否還讓人信得過呢?怕是難說得很。

事頭臨頭,也不得不再次有求於萬寶爐了。

“方案你幫我審審……”關天養將身子往椅背上一靠,“看看有沒有問題。明兒一早我就得動手做了。早點完工早了事!”萬寶爐沒有吭聲,他也懶得管萬寶爐有沒有就應允,眼睛一閉,片刻就鼾聲微起,進入了夢鄉。

軒轅靜的傷勢已大有起色,行走無礙,但受損的經脈卻得需要些時日才能恢復。關天養來探視時,他也正在瞑目調息。關天養問封印部署的方案還要不要修改,他想了想,就問關天養有什麼看法。關天養扁著嘴道:“都說了,我是外行,能有什麼看法。”

軒轅靜眉頭微微地蹙起,欲言又止,見關天養飽含深意地盯著他,便笑道:“關老闆若是外人,這世上便沒有內行了。其實我倒有些想法,只是時間倉促,要重新調整怕也是來不及,了不得只有先這樣了!”說完,神情一黯,眼裡盡是驚懼之色,“昨夜若不是承廣慧大師和關老闆救援及時,我還豈有命在?只求盡快修復九星元陽鎖,鎮住魔氣,那便是功德無量了!”

關天養聽他語氣不像作偽,便嘆了口氣,“眼下確實以暫時封鎮住魔氣為要。你的傷勢未復,還是好生休息,部署封印的事就交給我來吧!”

“你?”軒轅靜驚得笑了起來,“原來關老闆也懂得封印部署之術?”

關天養哈哈笑道:“你都把方案做出來了,難不成我連照搬的本事都沒有麼?再說,你不還在麼,便是有問題,也可以就近請教!”

軒轅靜客氣地道:“請教不敢當,咱們一起討論就是!”

關天養呵呵一笑,便辭了出來。

白龍和一干廣字輩眾僧已在大廳候齊。關天養昂首挺胸,大步如風地走了進來,正準備宣布早飯後就開始九星元陽鎖的修復,並要白龍指派幾個人予以協助,卻見眾僧神情陰森,目含憂色,便笑問道:“怎麼了?難不成又出什麼大事了?”也不等人請,徑直在空位裡坐了下來,袍子一撩,二郎腿高高地蹺起,神情很是有些倨傲。

眾僧緊盯著他,俱都流露出了不悅之色。

關天養熟視無睹。見人無搭理自己,也懶得去深究,冷笑一聲,將厚厚的一疊方案往桌上一擲,“萬事俱備,只等著材料便可以動手了。一會兒我就會開始著手刻製法陣和符籙,煩請白龍大師指派幾人予以協助。不知方便否?”

白龍本以為關天養要他將各院首座召來是有別的事情要說——比如甩手不干了——不想竟是宣布要立馬開工,當即喜出望外,也沒去計較關天養為何一夜之間會有如此大的變化,忙道:“好,不知施主要多少人?”

關天養道:“太多了不行,十個就好。”

白龍迅速點了九個的名字,剩下的那個名額留給了他自己,“施主看這樣可行了麼?”

關天養笑道:“有大師坐鎮,那就最好不過了……”略一沉吟,環視眾僧一眼,見個個眼裡盡是期盼之色,心下真不知是想笑還是想怒。“不過,有件事晚輩須得事先聲明!”

“關施主請說!”

“既是打開門來做生意,求的就是財。這單生意報酬多少,還請大師明示下來。”

白龍略一遲疑,便問:“不知施主以為多少合適?”

關天養大笑起來,“我以為?我以為把大慈悲寺作價抵給我就最合適。可大師和在座的大和尚們卻不會願意!”

沒想到白龍竟然點起了頭來,滿臉肅然地道:“敝寺財力微薄,怕是難以滿足施主所求。施主既有此議,敝寺方丈之位讓與施主又如何?”

“啥?”關天養一蹦而起,滿臉的驚恐。先是掏了掏耳朵,然後看著白龍和一眾廣字輩和尚,“大師,你不是在逗我樂吧?”

白龍嘆道:“出家人不打誑語。只要施主能夠修復九星元陽鎖,封印鬼魔,敝寺方丈之位由得施主措置。自貧僧以下,敝寺三千零七十八名弟子、二十處別院悉奉施主號令,若有半分違逆,天誅地滅,魂魄墜入阿鼻地獄,永世不得超生!”眾僧皆莊嚴合什,“悉奉施主號令,若有違逆,天誅地滅,魂魄墜入阿鼻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修行之人最忌發毒誓,上感於天心,必有應驗之日。關天養見眾僧如此肅穆真誠,真的是被嚇住了。直到白龍問:“不知施主意下如何?”時,他才猛地打了個哆嗦,連連擺手道:“不行,不行,絕對不行……”腦子飛快地轉動了起來,“要不這樣。有晶玉、法寶或者是稀奇的材料都可以,別的我是一概不要。這總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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