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超級強化天師 作者:墨非 (已完成)

 
li60830 2017-11-30 18:55:42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42 109815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2 00:07
【三百三十八、問道(上)】
李延極的話聲一落,神霄派也表示了支持,接著是蜀山派、三清教、小蓬萊、丹元宗等大派也都支持暫時放下與魔道的恩怨,合力共同對抗鬼魔。

正道七大門派是修行界的中堅力量,他們的意見一致,別的門派就算是反對那也無礙大局了。這對於那些從根本上意識到鬼魔危害性的人無疑是極大的振奮。

關天養閒人一個,坐在杜友逢身後無事,便對發言的、坐著悶不作聲的留心觀察了起來。他發現茫然不解的佔了一小部分,喜歡振奮的佔了約一半,另有一小部分不是憤然就是遺憾,還有少數幾個端坐不動的,神然木然,自始至終都沒有半點的變化,教人摸不透深淺。

你一言我一語,很快就議到了快中午。道行身為東道主,作了一個總結性的發言後,便宣布今天的議事到此結束,待議出個大體的章程後,再請各位掌門前來相商。便吩咐廣平安排人手送各派掌門回別院。

送走了各派後,留下的就是七大門派外加小蓬萊和丹元宗的首腦。之所以獨獨留下了這兩派,是因為近幾百年來,八大門派、九大門派的稱謂已經叫得越來越響。只可惜丹元宗的總體實力始終無法得到有效的提升——正道七大門派的門人弟子最少都在兩千以上,緊隨其後的丹元宗弟子總數近千年來一直徘徊在一千五六左右,再難有突破——且近三百年來,一直都沒有一個飛升成仙,影響力實在不夠。而小蓬萊僻處海外,門人弟子不足五百,頂多與中等門派規模相當,無論如何也稱不上八大或者九大的。不過,這兩大門派的丹藥可是極受歡迎,妥為使用,那能起用意想不到的功效,而小蓬萊更是有仙器返魂鐘在手,臨到危急關頭,能夠起死回生,可謂是憑添一大強助,無論如何也不能將他們排除在核心集團之外。

人一走,神霄派的甄志清就嘿嘿地冷笑道:“都看出來了吧,風向有點不對勁呢!”

辜不誠笑道:“哪次不是這樣?甄道兄忒少見多怪了!”

甄志清哼了一聲,“長白派算老幾?以前可是連聽都不曾聽過,嘿嘿,竟然想當出頭鳥來挑事?這背後……”下面的話沒說出來,只是陰陰地笑。

關天養對甄志清的印象可謂是壞透了,若不是神霄派頭上頂著正道七大門派的頭銜,他真要將其歸入魔道一類的了。

辜不誠哂然一笑,似乎很不以為然,沒有接話。

長寧子呵呵地笑了笑,“這個……長白派的底細我是清楚的,若說他們是故意搗亂而來,那肯定是沒有的事。不過,各家有各家的想法,那也是免不了的!”

蜀山派這次來的是掌門大弟子,也是已經向天下公佈了的下任掌門人選宋問希。此人看著就屬老成持重一類的,少言寡語,不說則已,一說必是有重要的意見。眾人見他站了起來,都引頸望著。“道行大師,各位前輩,依我之見,還是該了解一下這些持不同看法門派的意見。畢竟他們也份屬正道一脈,若是不能與我等同心,那勢必影響到抗魔大業……”才說到這裡,甄志清就哈哈地笑了起來,“我說老宋呀,你也不想想,哪一回咱們正道集體行動是所有人都齊心的?人呀,都有自己的想法,基是都去將就,越發讓他們得了意,那還怎麼辦事?”

關天養雖然討厭甄志清,但不得不承認這番話有道理。

宋問希還是有自己的堅持,他道:“這樣吧,我去跟他們談談,了解一下情況。若能團結,那也多一份力量不是?”

陸世元這才開口道:“宋賢侄此議大可一試。能行最好,不能行也了解一下他們都在想什麼!”

甄志清似乎有些畏懼陸世元,沒敢再插科打諢,老老實實地不言不語。辜不誠也斂了笑容,說:“這事可大可小,還是慎重些好。”接下來大家就開始商量具體的行動細節。

關天養這才發現自己的存在有些多餘。不過他也不是沒事可做,而是留心觀察起了陸世元的一言一行來。甄志清的囂張他是印象深刻,辜不誠也是油缸裡泡了上千年的老牛皮,又滑又韌的,可就是這兩人在陸世元面前也都得規規矩矩的,可見其溫文爾雅表像後面定然藏著不為人知的狠辣手段。不到一個時辰,他就看出陸世元雖很少發言,但每一次說話都切在關節之上,而且都是一槌定音。像道行、李延極這些堂堂一派之尊,也都得照顧他的意見。不免教關天養越發的驚疑。

這一番議到了天快黑時​​才拿出一個大致的章程,至於細節的補充,則要等下一次全體會議開過之後再來商定了。

道行宣布會議結束已經快亥時了。親自將各派掌門送至滴水簷下,稽手作別,又叫住正欲隨著杜友逢離去的關天養,“關施主,請留步……”

關天養腦子裡正想著今天會議的所見所聞,聽得道行叫他,不由得停下腳步,回過頭來,愕然地問:“大和尚,你叫我嗎?”

道行合什道:“是。施主請隨貧僧來……”也不管關天養允不允,轉身就往裡走。

關天養只得對杜友逢道:“杜大先生,我先去看看怎麼回事!”見杜友逢點頭嗯了一聲,便小跑著追上了道行,笑問道:“大和尚,可是給我的報酬都準備好了麼?”白龍說過,雖然封印修復失敗了,但該他的那份報酬絕不會少一分。關天養自己也覺得封印修復失敗怪不得他,乃上天作怪,大慈悲寺承諾的報酬自然是不能少。

道行是個莊重人,從不與人笑鬧,便點頭道:“是。另外師伯祖還有話要與你說!”便不再言語了。關天養見他一點也不隨和,大感索然,也不再說話了。

嵩山正院的規模遠比龍山更為龐大,共分為八殿、十二堂、十院、三十六下院,嵩山方圓五百里,約有一半都被其占去。相較起重極門的雲山霧罩,仙氣飄飄,大慈悲寺渾無半分仙家氣象,各院殿堂皆掩映於蒼松翠柏之中,環境清悠,木魚鐘罄之聲悠然迴盪,梵唱之聲隨風而來,著實教人凡俗皆忘,恨不能就此一生都呆在這裡,再不離開了。

不多時便到了一處閣樓林立的的院落前,關天養舉頭望去,見正門上高懸的橫匾寫著三個厚重端肅的泥金大字:藏經閣,便知道又到了白龍所在的地盤。

此處藏經閣的規模遠較龍山大太多,粗粗一數,高矮不一,錯布分佈的閣樓竟有十座之多,隱約透出陣法之妙。關天養還沒來得及細觀,就見道行停在了一處豎有'般若'石碑的閣樓前,合什道:“禀師伯祖,關施主到了!”

“哦……”白龍的聲音從閣樓里傳出,便見他快步迎了出來,躬身對道行一揖,“見過方丈。”道行忙遜謝還禮,也沒有多餘的話,便辭了出去。

相較半年前的一別,白龍蒼老了不少,氣色也有些灰敗。

讓進靜室裡坐下後,關天養就詫異地問道:“大師,你怎地成這副模樣了?”

白龍笑道:“皮相而已,施主不必在意。”便問:“這半年來,施主想必收穫不小?”

“收穫?”關天養眉頭一皺,回想著自己在龍山與魔氣天雷相鬥的那幾個月,實力確實得到了飛速的提升,但境界一直無法突破,實為一大遺憾。若繼續這般下去,實力提升必然受到極大的製約,甚至於再也難有分毫進境,步上了楚庸當初的後塵。至於為何突不破誠字境,他是百思不得其解,想問萬寶爐,又怕遭到奚落,只得自己慢慢體會。白龍一問起,他非但高興不起來,反而還湧起滿心的愁苦,嘆道:“說有也有,說沒有……反正說不上什麼收穫!”

白龍似乎一點也不奇怪關天養會有這般表現,倒了一杯水遞來,“什麼叫說有也有呢?”

關天養斟酌了半晌才道:“大師,我能請教你幾個問題嗎?”

“請教不敢!”白龍道:“權當共同探討吧!”

“大師可研讀過儒家的經典麼?”關天養本想問什麼叫'直指本心,不假於物'的,但又怕白龍解釋的太過於專業,自己聽不懂,便將話鋒一轉,想從儒家經典之上尋得一些端倪。

白龍笑道:“讀是讀過的,但說不上研究!”

“我卻是能倒背如流,可卻不太能明白它們都要說什麼?仁這個概念太空泛了,空得比道家的修煉成仙都還要不著邊際。大師說是麼?”

白龍沒有置否,而是指著關天養面前的杯子問道:“請問施主,這是什麼?”

“杯子呀?”

“杯子裡的什麼?”

“水,白開水……”

白龍道:“那請施主喝一口!”

關天養端起杯子來喝了一口。

“什麼味道?”白龍問。

“沒有味道。”關天養實在不明白白龍此舉與他的'問仁'有什麼必然的聯繫,一時懵了。

“施主仔細品嚐過了?”白龍斟滿了一杯,又讓關天養喝,還要慢慢地細品。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2 00:07
【三百三十九、問道(下)】
這一次關天養喝得極慢,一小杯水,足用了十次才飲盡。見他放下杯子後,白龍又問:“這次可品出味道來了麼?”

關天養苦笑道:“沒有,白開水怎麼會有味道?”

白龍這才大笑道:“這不就成了麼?仁只是一個概念,不是實實在在的東西,怎麼會不空泛呢?”

關天養哦了一聲,細細地咀嚼起白龍話中的意思。

“顏淵、仲弓、司馬牛和樊遲都問夫子何為仁,夫子的回答不盡相同。為何會不同呢?旨因這四人的天資、德行、見識還有悟性都不盡同,夫子給予了針對性的回答。若是夫子將本該回答顏淵的告訴了仲弓,再將本該回答仲弓的告訴了顏淵,你覺得他們都還能理解何為仁麼?”

關天養默誦了顏淵問仁的那一段,笑道:“那定是不能的了……”可還是不明白他問仁與白開水的味道有何联系。

“這便對了。我是佛門弟子,只知慈悲,不問仁。在我看來,這仁與白開水一般沒有滋味!”

關天養大笑,“看來我是問道於盲了?!”

“然也!”白龍道:“我姑且試著從字面意思來闡述一下顏淵問仁,你權作參考就是。夫子告訴顏淵是克己復禮以為仁,禮是什麼?既是一種形式,也是一種精神上的規範。說得更簡白一些,那就是要一個人不論是行動還是思想上,都要約束住自己,那便達到仁的境界了。這與道家的逍遙恰好相反。逍遙是循其本性而為,不問目的,不慮根由,不問未來,想怎樣便怎樣。魔道一脈大約就可歸於'逍遙'信仰一類,但他們又做得太過了些。顏淵的仁、仲弓的仁、司馬牛和樊遲的仁都不盡同,這就說明仁是沒有一個明確的標準的。放在我這裡,仁就是發慈悲之心,濟世救苦,人人棄惡奉善。至於你的仁是什麼,那便只有你知道了。”

“發慈悲之心,濟世救苦,人人棄惡奉善……”如此淺顯的話,關天養如何會不明白呢?他暗暗自問道:“這便是白龍大師的仁,我的仁是什麼?”卻是一片茫然,完全沒有個清晰的概念。

見關天養陷入了苦思,白龍也沒有再說,徑直卻忙他的。

全神貫注的思考下,時間總是過得很快。這一夜對關天養來說未免過得太快了些,似乎只是出了一會子神的功夫。

窗外陽光燦爛,微風沙沙地拂過青蔥的菩提樹梢,帶來了清脆的鳥鳴之聲,空氣裡帶著淡淡的書墨之香,教人為之陶醉。

關天養差點以為在做夢。走到窗前望著澄藍的天幕,渾似洗盡的藍色寶石,純淨得教人驚嘆。“天怎麼就亮了?”他吃吃地笑了起來,全然回想不起這一夜都做了什麼。著實費了一番功夫才記起昨夜與白龍談仁的事來,又忍不住自問道:“我的仁是什麼?是人人相安無事,修仙的修仙,做生意的做生意,沒有殺戮,沒有爭鬥,沒有爾虞我詐麼?不,不是的……”又快要想得出神了,就听腳步聲漸近,廣思的聲音響起,“關施主,早膳已經備好了,要現在用麼?”

關天養笑道:“好呀……”回身正要衝廣思行禮,但見廣思少了一臂,隻手托著早膳送了進來,頓時驚得呆住了。“大和尚,你……”

廣思笑問道:“施主可是見貧僧少了一臂,心下震驚麼?”

關天養確實震驚難言,但很快就恢復了鎮定,哀嘆一聲,問道:“可是被魔道中人所傷麼?”

廣思道:“誰傷的又有什麼區別呢?貧僧為護寺而戰,求仁得仁!”單手一稽,“施主慢用!”便出去了。

“求仁得仁?”關天養望著廣思的背影,暗暗嚼著這話,心頭頓時亮了起來。暗道:“廣思大師的仁是護寺,我的仁豈不就是壯大自己,不再受到欺凌?”猛地打了個激靈,心弦一顫,又自問道:“【大學】說,誠其意者,毋自欺。毋自欺,毋自欺……意正方才能夠心誠,這意就是指我修行的目的呀。有所憤怒而意不能正;有所恐懼而意不能正;有所好樂、憂患,皆不得其正。意不正則心不在焉,也就難辨其真。所謂的怒、懼、憂、樂盡是慾望,我也是慾望太重了,所以意不能正,更加做不到誠心。而楚庸卻是誠得太過頭了,中庸說過猶不及,原來是這個道理!”一時激動得喜不自禁,手舞足蹈。冥冥中他已經感知到了,距離突破誠字境只差最後一層了。

境界突破往往是強求不來的,水到渠成,自然就突破了。若是一味扭著不放,反而越陷越迷惘。

剛吃完飯,白龍就來了。說本來昨晚有事要跟他談的,卻因為'仁'的問題錯過了。關天養問什麼事。白龍沒有多繞彎了,拿出一共七件法寶——有輪、有杵、有念珠、有棍、有戒刀、有寶瓶、有鈴——全是一溜儿的靈品法寶,最低的靈品四階,最高的靈品九階,藍映映的光芒升騰而起,充溢得滿室都是,濃郁如蜜,視線為之模糊。

白龍指著七件法寶道:“凡請施主將這七件法寶分別進行強化提升,不知可行?”

關天養沒有答可行,而是逐一拿起每件法寶細看了起來,看完後又略沉吟了片刻,這才開口道:“沒問題。”他指著寶瓶、金剛杵和念珠三樣說,“這三樣大約能夠強化為聖器,當然,我也無法保證,這還得看機緣!”白龍點頭說明白,關天養又指著另外四件道:“這四件受先天品質的限制,最多只能提升一到兩階。”

“一到兩階?”白龍眉頭一皺,顯得有些猶豫。

關天養笑道:“確實提升有限,而且耗費還不小。依我之見,倒還不如將就著用,免得浪費了材料,還達不到預想的效果!”

白龍說了聲明白了,便將那四件法寶收了起來,指著剩下的三件道:“要強化這三件不知需要哪些材料?又得耗費多少時日?”

“三件麼……”關天養用手逐一撫過三件法寶,感受著器靈的歡悅,笑道:“清單我隨後會開出來,耗時嘛,最多兩個月。前提是我所要的材料都齊備!”

白龍道:“這是自然。那就麻煩施主了!”

關天養一擺手,“慢來。大師,咱們先說斷,後不亂。這件……”他拿起靈品五階的寶瓶道:“最多能夠強化成為聖器,也就是聖器一階,最少也能達到靈品八階。靈品九階以下,每提升一階,收費一百萬晶玉。若是成功突破,晉為聖器,每提升一階,多加一千萬晶玉。”

白龍倒吸一口冷氣——他修行了九百多年,什麼樣的場面沒見過?鮮有被嚇成這樣的時候——驚呼道:“這麼貴?”

關天養噓了一聲,拍拍手道:“這就是我的行情,大師要是嫌貴……請另尋別家!”說著,伸手一肅,便要白龍帶著東西走人,好似這裡是他的地盤。

白龍十分為難地道:“這,施主就不能便宜些麼?”

關天養笑道:“施主是無價的,沒法子便宜。咱們也是第二回生意了,老主顧,我可以打個九折。再低……不可能了!”

白龍見關天養神情堅決,知道沒法子再講價,苦笑道:“若是三件都強化為聖器了,敝寺豈非得為此支付三千多萬晶玉的報酬?”

關天養笑道:“原本一共是三千六百萬,打折下來,一共三千二百四十萬。”將身子往椅背裡一靠,篤定地看著有些慌亂的白龍,全然沒有讓步的意思。本以為白龍會咬著牙答應,不想他卻黯然一嘆,搖頭道:“非是貧僧捨不得錢財,實在是,實在是價格太高,超出了敝寺的承受範圍!”

關天養大為驚詫,“不會吧?聞名天下的大慈悲寺就這點子家底麼?”

白龍頗有些尷尬地道:“不瞞施主,敝寺現在的財政確實艱難……”

儘管白龍沒有說明原因,關天養也能猜出個一二個。龍山正院丟了,連帶著幾條晶玉礦脈也沒法子再開採。新搬了家,處處都得用錢,開銷大得嚇人。先前封印修復的的報酬都是打的欠條,分期付清,眼下也不可能一次拿出這許多錢來支付三件法寶的強化報酬了。便嘻嘻地笑道:“大師可別怨我認錢不認人。做生意就是這樣,交情歸交情,不能混淆了。若是不能一次性付清,那也可以,照老規矩,分清付清。如何?”

白龍苦笑了起來,“如此一來,敝寺欠施主的錢要到何時才還得清呢?”

關天養笑道:“只要不等到我死就行。若是超過了十年,那就得計算利息。這沒問題吧?”

白龍雙手一攤,無奈地道:“我若說有問題,你是不是就不會接這筆生意了?”

關天養道:“當然。我已經作了很大的讓步了,大師若還要講價,那就太沒誠意了!”

“誠意呀……”在白龍看來,這兩個字可是如山一般沉重,“好吧,敝寺爭取在十年內償清所有的債務!”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2 00:08
【三百四十、不得不接的生意】
關天養卻苦笑了起來,“大師,你何必說得這般悲壯?難不成欠了債還能要了人命麼?”

白龍道:“非也。晶玉這東西看似沒用,可一旦累積到一定數量,其作用與影響就會發生根本的改變。眼下敝寺正是用錢之際,各項開銷大得超乎想像,已是嚴重的入不敷出。若不然又何至於在施主面前接連叫窮呢?”

關天養盤算了片刻,試探性地問道:“那貴寺就沒想過借錢?”

“借錢?”白龍哈哈笑了起來,“這個,漫說借不到,敝寺也丟不起這個臉面!”

關天養略一想就明白了白龍話中的意思:修行界的競爭何等之強烈?弱肉強食,爾虞我詐,那是沒完沒了。縱是同為正道門下,只想著自己越來越壯大,別派越來越弱小最好。若是不關乎自己的核心利益,別派縱是被趕盡殺絕,那也只當視而不見;若是事涉於己,哪怕有一絲風吹草動,也是動作頻頻。鬼魔破印而出,玄武、重極二派由掌門領銜,親來救援,並非是因為三派交情最好,而是馬承風和李延極都意識到,若是大慈悲寺垮了,正道的力量將會大為衰減,在與魔道爭鋒之時,不免就處於劣勢,自家的壓力也會倍增。兩派若是真心救援,何至於只帶了數十人呢?而別的門派,縱是明知大慈悲寺身陷危境,也都裝作不曉,事後不過派一兩名身份較高的長老前來慰問就是了。借錢雖是小事,但事涉根本命脈,且像大慈悲寺這樣的門派,一旦開口借,數量必然不小,既沒門派借得起,也沒有誰會藉。

想到這許多內情,關天養也很是感慨,當真是覺得修行界的傾軋和算計,比之於商場、官場、戰場更甚。

“和尚們不是五蘊皆空麼,哪裡還有放不下的臉面?”關天養笑了起來,本想主動借些錢給大慈悲寺周轉的,但想到白龍沒有開口,自己也沒必要太過於示好了。“不拘是玄武宮還是符籙宗,先挪借一點周轉,那又有何不可?”大笑了一通後,便要過紙筆,將強化所需材料都羅列出來了,遞給白龍。

白龍看過了,便叫進廣思,讓轉呈方丈道行。

事情談成了,關天養就說回山下別院。白龍也沒有留,只讓廣思送到院外作別。

因無重要的事情在身,關天養便乘機遊覽了起來。逛到了快中午,這才下山回到別院。

不想一進院門,碧靈就嗔道:“昨晚去哪了,怎麼也不回來?”

關天養笑道:“還能去哪?山上正院唄!不是說了麼,我這回來是討債的。”

含煙從屋裡走出來,笑盈盈地問:“可討著了?”

關天養聳聳肩,雙手一攤,“沒辦法,和尚們都窮得要死,只認欠賬,還不出來錢!”

盈珠倚著門框笑道:“那你豈不是虧得大了?”

關天養這才聽出她們的語氣有些不對勁,怔怔地問道:“怎麼了?”

碧靈冷哼一聲,也不理他,扭身就進屋去了。關天養越發的摸不著頭腦,訕訕地問道:“碧靈姐姐是怎麼了?我得罪她了麼?”

含煙原本笑意盎然的臉陡地冷了下來,也哼了一聲,轉身進屋了。

關天養頓時如墜五里霧雲。

盈珠吃吃地笑道:“不知是誰昨兒早上走的時候說要回來的?還說要細細地講述一番靈泉異寶出世的經歷?你呀,記憶好,忘性大,活該她們生你的氣!”

關天養心下不免有些火起,暗道:“小爺我一天有忙不完的事,哪有功夫來侍候你們?”若不是看他們都是杜若和關卿雲的同門,哪裡會給半點好臉色。一時間心下覺得極是沒趣,怏怏的,暗悔該應了白龍之邀,就住在山上了。正不知該進去,還是轉身離開,就听杜友逢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她們拿你當傻子作弄呢,你還當真了麼?”

關天養啊了一聲,就听屋里傳來一串銀鈴般的笑聲,盈珠三人相攜著走了出來,朝杜友逢見過禮後,就看著關天養一個勁地笑。關天養是怒不得,笑不得,真是恨不得將他們一口給嚼碎著吞了。見他眼含慍色,盈珠就道:“我說了吧,叫你們別逗他,果然生氣了。大師姐不是說過麼?他這人性子直,對了脾氣,任你山珍海奇的都如糞土,沒有捨不得的。可若是惹著了他呀,那就記恨你一輩子……”

聽了這話,關天養怒氣大消,笑道:“哪有的事?我只不過有點摸不著頭腦……”聽杜友逢叫他,知道有事,嘿嘿一笑,就進屋去了。

“和大慈悲寺的生意談成了麼?”杜友逢劈頭就問,顯是深曉內情的。

關天養苦笑道:“談是談成了,可一時半會卻收不到錢!”

杜友逢道:“大慈悲寺還少得了你的?”關天養說是,也不敢多作置評。杜友逢喝了口盈珠端來的茶,又說:“明天的會他們會派人來請你去參加!”

“我?”關天養摸不著頭腦地道:“請我作什麼?我又不是哪一派的掌門!”

“也是為法寶強化的事。”杜友逢將放下茶碗,神情陡地變得有些凝重,“眼下是你在正道各派中建立人脈關係和威信的大好時機,不管過往你跟誰有恩怨,還是對誰有看法,我希望你都能放棄。能做到麼?”

關天養做不到,但他也能意識到這是一個極好的機會。若是做得好,從今以後正道門下再不會有人逼著他索要龍鱗和通天鑑殘紋,至少明面上沒有人敢,最重要的是,他一直渴望的法寶強化生意也可以在修行界大張旗鼓地推廣開來。可一想到玄武宮的虛偽、神霄派的無恥、三清教的陰險還有丹元宗宮澤的狠毒,氣就不打一處來。特別是丹元宗的宮澤,差點就害得他死無全屍,永不超生了,若不是命大,被炸進了亞空間裡去,哪能活到現在?

杜友逢見他滿臉的憤憤,咬牙切齒,一副無法釋懷之色,就冷哼道:“修行界的恩怨你是計較不完的。若是你真的沒法子放開,那就趁早走,免得夜長夢多!不過就算是你回到九夏城,他們依舊還是會找上門的!”

關天養強忍著心中的不甘,問道:“那他們都是什麼章程?”

“章程就是法寶的煉製由重極門負責,強化和修復則交給你。”說到這裡,杜友逢忍不住笑了起來,眼裡盡是讚許之色,“你才十七歲,儼然已重極門分庭抗禮了,這可是從不曾有過的殊遇!”

關天養差點就罵了髒話,悻悻地說道:“什麼殊遇?不過是見我還有點利用價值罷了!”

“你心裡明白就行,沒必要說出來!”

“是。這麼說來,我成了免費打工的了?”

“也不是。正道各派商議著成立一個抗魔的聯盟,各派按規模大小承擔聯盟的運轉費用。若是以聯盟名義交由你強化或是修復的法寶,報酬怕不會很高。但若是各派私下里找到強化的法寶,則不受此限制。”

關天養道:“這麼多門派,我又如何忙得過來?”又說,“若真是與鬼魔對抗,便是仙器也免不得被污染的份,也用不著來強化,更不要說修復了!”

杜友逢道:“不盡然。鬼魔被封印近萬年,魔力未復,須得經過一段時間的靜修才能為患。在這期間,各派以集中力量對付魔物為主,以削弱鬼魔的助力,法寶的耗損自然是免不了的!”

關天養思忖了許久,才沉重地應道:“好那吧,我姑且忍辱負重與他們合作一回……”

杜友逢笑道:“這樣才對。”

一宿無話。第二天一早,道行果然派了廣平親自來邀關天養與會,並在會場上為他正式設了座位。所議之事確如杜友逢所說,成立聯盟,重極門和關天養負責法寶的煉製與強化。

經過一夜的深思,關天養到底還是艱難地決定將個人恩怨先放到一邊,共赴抗魔大業。會場上他的表現著實令大家眼前一點,不卑不亢,說起話來有理、有節、有氣、有度,極具大家風範,著實令在場的人刮目相看。就連早先認識了他的人都很是詫異,不明白這才沒多久功夫沒見,他的變化怎地就如此之大呢?

會議很瑣碎,接下來的二十多天裡,幾乎每天都有會議,一有會議,道行就會派人來請他參加,關天養雖是煩不勝煩,也只得強忍著。好不容易等到七月十三,道行宣布會議結束,各派回山準備半年,明年二月初二,共聚玄武宮,再襄大舉。

各派相繼辭走。很多門派為了跟關天養套交情,臨行前還特意在跟他告別,搞得他也好像是堂堂一派之尊似的。

李延極回千陽山之前,特地邀他有空再去,順便商議一下如何更好地完成聯盟交付的後勤供給重任。關天養答應著一定會去。

陸世元派人送來了親筆信,邀關天養有空山玄武宮作客,言辭很是客氣。見識了陸世元春風其表,霹靂其心的行事風格後,關天養不免也感到受寵若驚。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2 00:25
【 三百四十一、劍修與修行者的區別】
杜友逢再次叮囑關天養不要忽視實力提升的重要性。

人走了,大慈悲寺總算恢復了清靜。關天養這才著手強化起了白龍交付的三件法寶。

比起九星元陽鎖的修復,手裡的活雖然繁瑣,但卻容易得多,幾乎沒多少難度。唯一的具有挑戰性的就是注靈。好在他的實力大進,若非受制於未能突破誠字境,原力又豈會只有二十輪的蛻變?也就是說,他的總體實力已相當於微字境初期了,但境界還停留在誠字境。

若是修行者知道關天養現在業已有了與元嬰境界匹敵的實力,那不知得有多震駭?

兩年就獲得了了他們兩百年也未必擁有的實力,也不知是笑話,還是神話。

隨著法寶等級和階位的提升,強化所要消耗的靈氣越來越巨大。聖品以上,每提升一階,原力至少需要經過五到十輪的蛻變才能夠勝任。若是要將聖器強化為仙器,在眼下的基礎上,原力至少還需要經過五十輪以上的蛻變,多則一百輪。也就是說,最少也要到知字境後期方才能夠強化仙器,甚至於是明字境。而要實現將仙器強化出神器的偉大夢想,最早也得空字境的中後期,原力經過三百輪的蛻變方才能夠了。

三百輪。

完成九輪的蛻變耗時兩年,後面每一輪的蛻變都會越來越艱難,那得要多少年才能完成三百輪的蛻變?若是按每兩年九輪的進度,那隻要七八十年就可以了。而據他所知,史上進境最快的劍修從入門到完成三百輪的蛻變共耗時了一千五百餘年。

劍修不是長生不死的,他們一味追求力量的強大,忽略了自身的修煉,壽命極為有限。大多數的劍修都很難活過三百歲,三百歲前能夠晉入明字境的,一般都能夠活到五百歲。

五百歲,便是絕大多數劍修的極限。只有極少數能夠突破極限,在放棄獲得更強力量為代價,轉而投入到身體的修煉上來,可以獲得壽元的補償。可是這樣一來,原力的蛻變將會中止,即便是無休止地將全部精力投入到身體修煉上,也不可能像修行者那樣獲得恆久的壽命。越到後來,越是力量強大,身體的老化和崩潰速度就會越快,快到根本就沒法子彌補,最終的下場就是死亡,輪迴轉世……

劍修者不同於修行者轉世輪迴,還能夠重修。劍修的一旦輪迴,便與普通人沒有任何區別。

只有極個別天賦異禀,聰慧非凡,且福緣無比深厚者,方才能夠平衡壽命與力量之間的抉擇,一步一步地達到至高的玄元境界。歷經了三百六十次的蛻變後,便是沒有身體,也能以精神的形式永恆地存在下去,無生無死,無絕無滅。

劍修的終極誘惑就是能夠超脫無量劫數的限制,獲得真正的永生。不論是仙、菩薩還是妖魔,他們的永生也僅限於這一劫數,到天荒地老之日,也就是他們死亡之時。在這一劫數里,真正能達到不生不滅,不死不絕境界的只有佛和劍修。

為什麼會只有佛和劍修呢?

誰也說不清楚。

佛如同道家的'道',既是一種境界,也是真實存在的。眾所周知的佛祖如來,也並非是至高無上的佛,而是在這一劫數里,修持境界最高的佛。早在無數年前,他便已經獲得了大解脫,空去了我,證得涅槃,擁有了進入無色界的資格。可如來慈悲,見眾生受生,寧願放棄去無色界享受永恆的福報,留在三界六道之內,為眾生指引修行的方向。

仙的果位只相當於菩薩,固然已經擁有不滅之金身,但還不能超脫無量劫數,享受永恆不滅的福報。而在仙之上,相當於佛的果位又是什麼呢?

有人說有,有人說沒有。

有人說佛的果位是佛門為了彰顯出比道家更高一籌,從而獲得更多的信眾,故意編撰出來的,事實上根本就沒有。佛祖如來也只是大菩薩,相當於大羅金仙的果位。

也有人說道其實也有類似於'佛'的的果位,但因為修行之道太過艱難,其法門已經絕滅,不可考證,故才無跡可尋。等證得大羅金仙的果位之後,一切都會知曉。

劍修歷經三百六十輪的蛻變之後,超脫玄元之境,便晉入了類似於'佛'的不生不滅境界。只可惜劍修道統在洪荒之世便已斷絕,時至今日都不曾續起,除了極少數的智者,也就無人知道世間還有這樣一門修行之法。

據青城劍典所載,洪荒之世,劍修一脈最盛,前後共有七人晉入玄元之境。當時佛門尚未萌芽,道家也剛剛起勢,遠古諸神主宰著三界六道。而這些神們,據說就擁有類似於'佛'的至高果位。可是後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不單劍修的七位大賢者莫名其妙地失踪,就連遠古諸神也都一齊不見了踪影。

至高無上的果位也有著至高無上的誘惑力,可是每一輪的蛻變又是那麼的艱難,又有多少人能夠堅持得到最後?

關天養從沒想過自己也會有證得無上果位的那一天,他最大的夢想就是能夠強化出神器。但一想到要歷經三百輪的蛻變,心下便會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無力感。

三百輪看來是指望不上的,兩百輪或許就已經是極限了。即便神器無望,能夠將聖器強化為仙器,那也是古往今來第一人。

畢竟傳說中的神器無一是修行者或在天諸仙煉製,他們都是出自遠古神明之手。他一個普普通通的凡人,普普通通的劍修,又憑什麼能夠與諸神比肩?

或許有人會說,不管能不能,總不能輸了氣勢。關天養卻是深知,在這種事情面前,氣勢與信念沒有任何的用處。至於是什麼在起決定性的作用,就算是萬寶爐和青城劍典也窺之不透。

聖器以下的法寶不論是煉製還是強化,消耗靈氣都不大——只是相較聖器而言——聖器以上,每提升一階,靈氣的消耗便呈倍數增長,若是沒有足夠深厚的原力修煉,就不可能保證百分百的強化成功。

在關天養看來,不論是重極門還是其他於煉器一道有著相當研究的門派,其靈氣控製手法固然有待商榷,更為重要的是,他們總是在本身實力不夠的前提之下妄想著以大搏小,以四兩撥千斤之法,於極低的機率中,求得法寶的煉製和強化的成功。

這就好比要挑起一擔子東西來,原本需要一百斤的力氣,可實際上卻只有一斤,最多不過十斤的力氣。明知力氣不夠,卻不思量著增加力氣,只一味地鑽研著取巧之法。巧固然是可以取的,但不能保證每一次都能成功。這才造就了法寶煉製和強化的成功率極為的低下。

原力的修煉毫無半點的巧可取,你有一百斤的原力,那擔子才會被你挑起。若是沒有,擔子便如大山一般,紋絲也不會動。正是這樣,關天養才能夠保證了法寶強化的百分百成功。

以李延極的修為來強化凡品的法寶,那是斷無失敗之理。靈品以上,他就不能保證成功率了。這不是因為他的修為不夠,而是其修煉的功法在靈氣控制上來效率太低了,無法滿足法寶在強化過程中的靈氣需求。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重極門畢竟是修行界的一員,他們首先要保證生存,而要生存就得擁有強大的實力。所以,他們的修煉功法首先是保證其在與各派對戰之中不會落於下風,其次才是法寶的煉製和強化——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一種功法,兩種或是多種用途,本就是在取巧了。

劍修的根本是意志,力量之源是原力。劍修原本並不擅於法寶的煉製,他們一生只煉一次法寶,那就是他們使用的兵刃。一旦劍魂煉成,兵刃也不需要再強化,其威力就隨著實力的提升而提升。關天養之所以成了一個另類,都是拜萬寶爐所賜,而不是因為無失敗的強化法寶是劍修的專利。

萬寶爐是一個奇葩,他原本不屬於這個宇宙世界,也不知歷經了多少年的流浪,偶然來到這個時空,並與青城劍典發生了爭執,最後就是無休止的戰爭。可是他們誰也戰勝不了誰,誰也不能令對方服氣。就這樣僵持到如今。

說他們是朋友,其實只不過是一對無可奈何的敵人。

萬寶爐是集兵甲煉製大成的精靈,擁有自己的智慧。遊歷了無數的時空後,見識也是非同尋常。在了解了劍修之法後,將其與自己的手段結合,這才有了關天養驚為天人的表現。雖說是因為他才出現了法寶強化百分百成功的局面,但以原力以基礎的靈氣控制確實是最佳的煉器途徑,捨此不作第二種想。至於關天養會不會將劍修與法寶強化之法一併傳承下去,他不知道,關天養也從來不曾想過,或許會就此成為絕響也未可知。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2 00:25
【三百四十二、回家(上)】
耗時兩個半月,關天養總算完成了白龍的重托。

三件法寶,無一失敗,全被成功強化為聖器,其中原本是靈品九階的金剛杵成功提升到聖器二階。

事情干成了,錢沒收著,白龍自然是說了一籮筐的感謝之語。關天養可不吃這一套,他說:“……別說這些,我可不是免費幫忙的。只要記得十年之內把債都還清就行。”又說:“話說得太多會酸的,還是收起來吧!”白龍也拿他沒辦法。

休整了三天后,就決定先回一趟九夏城瞧瞧。

臨行前,道行終於將修復封印的報酬——分成五期支付,這是頭一期——給了他。能收到錢總算沒有白跑一趟不是?關天養自然大為高興。原本並不待見有些刻板的道行,此時也覺得看著順眼多了。

上了飛舟以後,望著在雲霧中若隱若現的嵩山,關天養突然有些激動了起來。

這就要回家了嗎?

上一回離開九夏城還是春天,去年的春天,現在已是深秋了,轉眼便是一年半過去了。九夏城還是那樣的破爛不堪嗎?知真齋和天下樓的生意怎樣了?熟悉的人和事是不是都已經變得面目全非了呢?

激動之餘,關天養又有些害怕。

怕什麼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嵩山距離九夏城有一萬餘里,便是全速驅動飛舟,那也得一天半的功夫才能趕回去。對於急切地想知道家裡情況的關天養來說,別說是一天半了,就是一個半時辰,那也是難捱之極。但一想到若是靠著雙腳,怕是要走三五個月才能回去,又釋然多了。

嵩山往西是洛陽。為了避開與魔氣遭遇,關天養特地先往北行了五百里,然後才由此往西。

兩天后的上午,九夏城已經在腳下了。不過此時的關天養率先關注的不是它,而是城西的靈泉山。

單從表面來看,靈泉山已經恢復了原樣,秋山舞紅葉,蕭瑟中透著勃勃的生機。這才一年多的功夫,真的就完全恢復了嗎?

關天養有些不敢相信。

他寧願相信生長起來的不過是蘢蔥的草木,將破敗的遮蓋住了,陰戾之氣依舊潛藏在陰暗的角落裡,隨時都會溢出危害生靈。

然後他又暗問:“了定和尚怎樣了?他還呆在地藏廟麼?”

好奇與牽絆使他決定先不回城,而是去地藏廟看看。

飛舟的降落點沒有選在靈泉山中,而是北山的一處山谷。下船之後,他就命傀儡人兒立即將飛舟升上天去,沒他的命令,不要隨意在九夏城四周游弋,以免驚動了普通百姓。

出了北山,他就沿著新修整起來的馳道直奔靈泉山。

記得那場大水之後,九夏城西淪為一片白地,人煙絕跡,草木盡毀。這才時隔一年半,零零星星的村落又建了起來,行人往來,雞犬相聞。

水稻已經收割,有的田裡種上了油菜,有的種上了時蔬,青油油的,在這時節極是岔眼。還有的田地空置著,卻都蓄滿了水,鴨與鵝們在裡面扑騰得正歡。

看著這一幕,關天養不由得放慢了腳步,像欣賞著人世間最美麗的風景畫卷般,細細地品嚼著這裡面的滋味。

人的生命力真的很頑強,兩年前的那場災難多可怕呀,數十萬人喪命,九夏城幾乎盡毀,城郊更是淪為白地,有如人間地獄。一年半前他離開的時候,九夏城才開始重建,城郊別說是村落了,就是活人見不到一個,現在似乎已經恢復到了災前的水平了。

當真是不容易呀。

也不知道田地了屋宇的主人們耗費了多少心血才有眼前的成就。

正走著,聽得鼓樂聲隱隱傳來。不多時便見一迎親的隊伍敲敲打打,有說有唱的走了過來。新郎官大約只有十七八歲,稚嫩得唇上的鬍鬚都還沒有長青,滿臉興奮而又羞澀的微笑,不時地扭頭朝著大紅花轎張望,總會引來一片哄笑之聲,說上一番無傷大雅的葷言素語。

關天養站在道旁,愣愣地看著,心頭在想自己何時才能有這一天呢?

這樣走走看看,午時都過了,才到靈泉山腳下。

上山的道路業已經過了修茸,單從深深的輕轍印和道旁的碎石渣來看,大約不是因為居住的需要,而是採集山中的石材來作建築之用的。果然沒走出多遠,就見拉著大石條的車隊逶迤行來,車夫們都有說有笑的,氣氛很是熱烈。

分出岔道後,關天養沿著舊路繼續上山。

舊路已盡掩於荒蕪的雜草叢中,隱約可見。走到這裡來,便依稀可見那場災難怕留下的創痕並沒有完全癒合。

越往山上走,雜草越深,路已經完全沒有了。好在關天養知道地藏廟的方位,不至於迷失了。一番劈荊斬棘,終於到了地藏廟的後門前。門是緊鎖著的,銅鑄的鎖已經生了綠,鐵質的門環也是鏽蝕斑斑,柏木的門板又潮又濕,佈滿了發霉的蟲洞,顯是已經腐朽不堪。

門面尚且如此,想必已經許久沒有人住了吧?

關天養心下一黯,暗嘆道:“看來了定大師也離開了……”翻身從牆上跳了進去。院中的雜草長得齊腰深了,已然成了狐鼠的樂園。各處門房緊閉,蛛網密布,窗櫺上的灰塵積了指厚。

“果然沒人了……”關天養心下湧起一股子失落,又在廟中留戀了許久,這才離去。

一路下山到了此前的三官塘​​,新的城鎮已經拔地而起,屋宇連綿,鱗次櫛比,數不清有多少間。港口是泊的盡是高桅的官船,檣楫如林,搬運工的號子較之災難之前更為響亮。

三官塘還是三官塘。

若不是關天養熟記先前三官塘的模樣,差點以為那場災難不過是惡夢。

尋了家館子,隨便用了點吃的——味道一如既往的地道——這才趕回九夏。

九夏城受損原本不重,街市又都是在原址上重建的。甫一從凌波門進入,關天養就感到一股子說不出的熟悉味道撲面湧來。

九夏城,還是那個生他、養他的九夏城呀,味道一點也沒有變。

招手叫了輛騾車,便讓去城北關帝廟。

車夫打量著他,笑問道:“小哥是去參觀的麼?”

關天養跳上車轍,“參觀?這可怎麼說?”

車夫揚起皮鞭,走騾邁開四蹄,得得地在青石鋪就的街面上小跑前進。“聽小哥口音,該不是外地人呀?如今這關帝廟可成了咱們九夏城的一塊福地,誰家有點大小事不去拜拜?那些個想求取功名的、求財富的,更是把這當成了聖地囉……”

關天養不解地道:“關帝廟可荒廢了好些年了,怎地又香火鼎盛起來了呢?”

“嗨,看來小哥真是不知道呢……”車夫見行人多了,一勒馬韁,放緩了速度,講道:“咱們九夏城出了個奇人,小哥可聽說了麼?”

“奇人?”關天養越發的納悶,“什麼奇人?”

“關天養,關老闆!”車夫說出關天養的名字時,兀自滿臉放著興奮的光,好似關天養與他有著莫大的干連是的。

關天養差點噴笑而出,好不容易忍住了,問道:“這個,還真沒聽過。不瞞你說,我三年前隨家中長輩外出遊歷,現在才回來,卻不知道九夏城出了這麼一號奇人呢!”

車夫連連搖頭嘆息,滿臉的遺憾,“那就怪不得了……噫,那小哥你去關帝廟作什麼?那附近除了關老闆一家,再沒別的人家了呀?”

關天養情知要露餡了,忙支吾道:“那個……本來就是想隨便去逛逛的,聽你這麼一說,倒要好生遊覽一番了!”

車夫連連說:“那是肯定的!”

到了巷口下車,見裡面人進人出的,車來轎往,熱鬧非凡,關天養差點以為走錯了地方。打從他記事以來,關帝廟一帶何曾這般熱鬧過?

正自出神,車夫就道:“喏,直往裡走就能看到關帝廟的後門了,也就是關老闆的家門。咱們九夏的百姓誰沒來這裡瞻仰過?”

關天養笑了笑,扔過一星碎銀子,就要往巷裡走。腳步還沒邁動,猛聽得有人大叫道:“天養哥,真的是你?”

關天養一愕,循聲望去,見錦衣華服的少年騎著大馬,裂著大嘴,渾似撿到活寶般看著自己,心下不由得嘀咕道:“這小子是誰,怎地認得我呢?”待見少年翻身從馬上跳下來後,才認出是柳長生,也忍不住驚叫道:“長生?你,你怎麼成這副模樣了?”

柳長生顯然是名人,好多人都認得,進進出出的人都迴避開來,紛紛揖手,有的叫柳公子,有的叫柳少爺的,很是恭敬。

柳長生哪裡管得了他們?一把抱住關天養,歡喜得淚水都流了下來,“天養哥,你,你真的回來了!”哇的一聲,當街就哭了。

關天養這才發現柳長生長高了許多,也變壯了,又換了一身華麗的衣服,所以才沒有一眼認出來。哭笑不得地拍著柳長生的肩膀,道:“長生,哭什麼?這麼大人了,好意思?”

柳長生抹著眼淚,泣道:“你這一走就快兩年,我們都想你呀……”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2 00:26
【三百四十三、回家(下)】
人群這才知道堂堂柳少爺抱著的就是九夏城的傳奇關天養,轟然炸了開來。有當場歡叫的,有奔走相告的,也有跪了下來的……亂得不像話。雖說都不認識,但也是街坊鄰里,關天養不得不將跪下來叩拜的扶起,然後又作揖說了一番客氣話,拉起柳長生就跑,哪裡還敢回家?

柳長生邊跑邊笑,說:“天養哥,看吧,他們可都拿你當神仙來拜呢!”

這樣的神仙當起來可不是樂事。好在城北的街巷分佈都沒有太大的改變,關天養拉著柳長生,三躥兩跳便將人群遠遠地拋了開去。

柳長生的腳步輕快,雖不能與關天養的速度相比,但較之常人的笨重又不可同日而語,想來是尋得名師練過一番。關天養正想問他這兩年就在做什麼,他反倒搶了先,問:“天養哥,這兩年你都去哪了?”

關天養也不知從何說起,就道:“去了不少地方,三言兩語說不清楚……”片刻功夫便到了柳府後門。家丁們見柳長生被人拉著狂奔,還邊跑邊笑,很是錯愕。恰好管家柳尚清出來吩咐家丁去採辦柳大龍五十大壽所需的物品,見狀就驚恐地大叫道:“少,少,少爺,快,快攔下……”家丁們這才搶上去要攔,關天養卻已經停了下來。柳長生滿臉通紅,喘息著道:“天養哥,你,你可真快,我都快飛起來了……清伯,這是乾什麼?”

柳尚清是柳長生的堂叔,原本在前街開了家木工鋪子,生意經管得還不錯,日子遠比柳大龍家過得紅火。柳尚清是個厚道人,奈何娶了個惡婆娘,勢力眼,刻毒心,見柳大龍家過得不如意,就慫恿柳尚清不要再往來,免得沾了晦氣。柳尚清是個怕老婆的主,自然不敢違拗,但又念著兄弟之情,時常背著介紹些活計給柳大龍做。柳大龍是個懂得感恩的人,一發了跡,首先便想到柳尚清,偌大的家業,大大小小的事務,全都交給柳尚清來打理。柳尚清倒也不負重望,一應事務都措置得井井有條。

柳尚清只當關天養是哪家的野孩子,拉著柳長生一起瘋,衝上去先拉著柳長生審視了一番,見沒有事,便要衝關天養開罵,可定睛一看,頓時打了個哆嗦,嘴巴張大足以塞下隻鵝蛋,好半晌才叫道:“關,關,小關少爺……”

關天養自然識得柳尚清,點頭笑道:“清伯,你好呀……”

家丁們自然知道'小關少爺'是誰,頓時炸開了鍋,將關天養圍了個臭死,一個個的卻又不知道說什麼,只是問:“你真是小關少爺?”也有人問:“你就是關帝廟的小關少爺?”

柳長生見家丁們這般無狀,沉著臉大喝道:“散開,都散開!像什麼話?在九夏這地面上,還有人敢假冒天養哥麼?”拉起關天養道:“天養哥,走,咱們進屋說話,別理他們……”

經過三度的擴建和精心修繕,柳府已初具豪門氣象。

柳大龍不在,說是下鄉去堪定地界了。關天養就先去見了柳嬸。柳嬸原本在和九夏城的貴婦人們敘家常,聽說關天養回來了,慌忙忙地跑了出來,然後拉著關天養就哭,一個勁地問:“天養呀,你怎麼地走就是兩年,連封信也不回來呢?”關天養也沒法子說得清楚自己這一年半的行程,只是笑著不語。

柳長生不耐煩地道:“娘,天養哥不是好好地回來了麼,你哭個啥呢?”

柳嬸哭了好半晌才止住聲,又問關天養這次回來了是不是就不再走了,又問他知不知道四丫和陳朔的情況,然後還問有沒有了柳婭的消息。

這兩年來,關天養幾乎將柳婭徹底地忘了,柳嬸一提起,他的心就猛地一緊,暗嘆道:“想必柳姐姐已經遭到了不測,哎,我對不起二狗子,對不起柳大叔一家呀……”只是含糊地答應著,說大家都好。

好不容易從內院擺脫了出來,關天養真有種如蒙大赦的暢快感。柳長生拉著他道:“走,天養哥,我帶你去個地方!”

關天養問什麼地方,柳長生卻故作神秘地道:“一會兒你就知道!”

三繞兩拐,便到了一處掛著'凌雲'泥金橫匾的小院落外。柳長生不無得意地指著匾上的字道:“天養哥,這倆字你看怎樣?”

關天養哂然笑道:“你又不是不曉得,我一天學堂都沒上過,哪裡識得什麼好壞?”這話不過是糊弄柳長生的,在他看來,這倆字雖看著尚可,究風骨和氣韻,卻不免帶著一股子媚俗的味道,不值什麼的。

柳長生嘿嘿地道:“這可是我請咱們九夏城的頭號書法大家吳憲章老先生親筆書的,別人可是求都求不來的!”

吳憲章的名號關天養是久聞的,字卻是頭一回見著,不免大起名不符實之感,暗暗搖頭。

進了院子,卻是別有洞天,偌大的演武場上,什麼梅花樁、沙包、箭靶等練武的器具可是一應俱全。兵器架上也陳列著刀槍劍戟等各類兵刃,映日生輝。幾名少年或在擊沙包練習拳勁,或在射箭以練臂力,或以兵刃相鬥,很是熱鬧。

“怎麼樣,夠氣派吧?”較在門外,柳長生更為得意了。少年們見著柳長生回來了,都興奮地叫喝道:“長生,來,玩玩……”柳長生說了聲好,將袍子脫了,束緊腰帶就跳下了場去,抄起一柄短斧,氣雄萬夫地道:“來,誰跟我來斗上三百回合!”

關天養只看了兩眼,便覺得好笑。這分明就是在以拼力氣耍弄兵刃,哪有半分的技巧可言?簡直就是蠻鬥。照這麼練下去,上戰場殺敵或許還行,若要與人相鬥,便是尋常的武林中人也甭想鬥得過。不過,柳長生卻像獻寶一般,為了贏得關天養的讚譽,可是使出了渾身的解數,鬥了片刻之後,還大喝道:“不過癮,再來一個……”又一名少年抄起斬馬長馬,加入了進來。

關天養看得連連搖頭。

這樣的打鬥是練不出高手來的,最多就能成個莽夫。

不過他卻挺佩服柳長生的耐力。柳長生比他小三歲,今年十四不到,手中所用的短斧重約二十來斤,尋常人是舞不了幾下就腰酸背疼的,可柳生長卻是掄轉如風,呼呼作響,很是有些威勢,半個時辰快過去了,縱是汗如雨下,也不見有半點的疲憊。

“天養哥,你要不要來玩玩?”柳長生一招'橫掃千軍'逼開了兩外少年,叫了聲慢,就回身望著坐在場邊椅子上靜看的關天養。

關天養指著丫頭才送上來的茶水道:“先來喝口水吧!”

柳長生用衣袖抹了滿頭的大汗,笑道:“也好,正口渴了……”提著斧頭走回了場邊。

眾少年都不識得關天養是誰,只當是柳長生新交的朋友,也都圍了過來,嘰嘰喳喳地說著剛才打鬥的情形——在他們看來,剛才的激鬥簡直就是震古爍今,足以媲美任何一場絕頂高手之戰了。

關天養到底是忍不住笑了出來,乜著眼問道:“是麼?”

少年們一怔,旋即臉色都紅了起來,彷彿是似到了莫大的侮辱。若不是看關天養是柳長生帶來的,怕是已當場暴走。其中一人年歲與關天養差不多的少年冷冷地一笑,“長生,這位朋友是誰,怎麼也不先介紹一下?”

柳長生正要介紹,關天養卻搶先一步問道:“長生,你這些功夫都是跟誰學的?”

每當有人問起,柳長生總是會精神大振,然後賣著關子地反問:“你覺得怎樣?”云云,其實就是想听人家的誇獎。不料想關天養連一個好字都不肯奉上,還笑著問道:“看這架式,你是準備去從軍了?”

“從軍?”柳長生也是個聰明人,已經隱約感覺到關天養似乎不太看好他這一套把式,眉頭不由得蹙了起來,“這個,我怎麼會去從軍呢?等二狗,等姐夫回來了,我就求著他把我也介紹到玄武宮門下。你看這可行麼?”

關天養哧地一聲笑了開來,“長生呀,我本來不想打擊你的,可你的想法未免太不切實際了些。就你這套把式,上戰場還算將就,但要拜入玄武宮門下麼……聽我一句勸,還是趁早打消主意得好!”

柳長生頓時如遭雷擊,臉色都焦了,呆呆地看著關天養,說不出的絕望。

眾少年都怒了,紛紛向關天養髮起了挑戰。

關天養沒心思跟他們一般見識,可又嫌他們吵得慌,拿起還殘留著幾滴水珠的茶碗蓋輕輕一抖,十數丈外的三張箭靶當場炸得粉碎。這才笑著對駭得呆如木雞的柳長生四人道:“就我這手段,人家玄武宮都看不上。你們又憑什麼?”

柳長生最先回過神來,苦哀哀地道:“天養哥,那,你的意思是說,就我們苦練的本事什麼也不是了?”

關天養笑道:“怎麼會毫無用處呢?但修行靠的是智慧和機緣,力量再強有什麼用?就你們現在的本事,當初的二狗子十個也奈何不得,可為什麼他就被玄武宮看中了呢?這靠的是機緣。而修行能不能取得成果,也與力量沒有任何的關係,靠的是腦袋瓜子夠不夠聰明。不過,你們無人指點也能練成這樣,著實不容易,若是投軍的話,不定會大有建樹呢?”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2 00:26
【三百四十四、中京的形勢】
三名少年已被關天養徹底地震服了,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後,直挺挺地跪了下去,竟求起關天養收錄門下。

關天養也懶得去扶他們,大笑道:“我都說了,若是你們都想修行,也別來求我,沒用。不見我也是沒有門派收錄的野人麼?若說你們是想從軍,或是想乾一番別的事業,單憑你們自個兒是完全夠了,也用不著求別人。明白了?”

柳長生似乎猶不心甘,哀嘆一聲問道:“天養哥,咱們就真的沒指望了?”

關天養苦笑了起來,“我可沒說你們沒指望,我是說你們這樣子苦練力氣是沒有任何意義的。興許你們的天賦和悟性都是極佳的,只不過極緣未到呢?修行這種事沒必要去強求,也強求不來的!”正說著,就見柳尚清小跑著來了,手捧著燙金貼子,“小關少爺,總督大人求見!”

“齊世武麼?”關天養之所以會有此一問,是拿不准自己走後的這一年半,齊世武有沒有被調走。

柳尚清道:“對,正是齊大人!”將貼子呈了上來。

關天養擺手道:“原貼奉還了吧。我跟他又不是初次相識,何必搞這一套虛文?告訴他,我就來!”

三名少年這才反應過來柳長生口中的'天養哥'竟然真就是傳說中的關天養,又直挺挺地跪了下去,再度懇求關天養收錄門下。

如今的關天養可不再是兩年前那個稚嫩油滑的少年,歷經磨難和錘煉,他的心性和意志更加的堅定,絕不會輕易被人所動了。冷眼掃視了三人一眼,也不叫起,只對柳長生道:“都扶起來吧,沒這個必要!”轉身就去了。

柳長生見關天養如此決絕,不免有些尷尬,看著跪在地上的三位好友,訕訕地道:“這個,天養哥的脾氣就這樣的,他認定了的事情,任誰來求也不行。都起來吧,回頭我再找機會說說!”

齊世武是從九夏知府口中得知關天養回來的消息,他有些不信,便問消息是否可靠。九夏知府說整個北城一帶都鬧翻了,好多人都湧去關帝廟看熱鬧,想必假不了。還說有不少人親眼見著的,柳家的少爺少街遇著了剛剛歸來的關天養,將人拉走了。

齊世武盤算了片刻,打發走了知府,便具了拜貼,親來柳家求見。如今的關天養可不是當年的痞小子,雖年年紀輕輕,但卻是當今三皇子的老師,在修行界也有著廣闊的人脈,影響非同小可,他雖貴為一省總督,主動前去拜訪也不過分。

齊世武被安排在柳府的正廳候見。關天養從後門轉出來的時候,齊世武正捧著茶碗,微蹙眉頭思量事情。“齊大人……”關天養起手一揖,“你這消息靈得可有些嚇人吶!”

齊世武從容地抬起頭來,見確是關天養後,這才放下茶碗,起身揖手笑道:“果然是關老闆。你這一走就是差不多兩年,也不知去了何處逍遙?倒是教我等好生想念!”

關天養笑道:“不敢當,當不起!”示意齊世武坐下後,這才在主位落座,“我這才進城,屁股都還沒坐熱齊大人也就到了。想來定是有要事?”

齊世武笑了笑,不置可否。環視了一眼周圍,便問:“隔牆可有耳否?”

關天養便知齊世武要說的事關乎身家性命,笑容一斂,叫道:“長生……”柳長生顛顛地跑了進來,“天養哥,有啥吩咐?”關天養道: “讓下人們都去忙,這裡用不著侍候!”柳長生靈醒得很,忙點頭應道:“是……”跑出去一聲吆喝,侍候的丫頭家丁轉眼便散了個乾淨。

齊世武這才輕咳了一聲,道:“據中京傳來的消息,皇上……”說到此處,刻意再將本來已經夠輕的音量再壓低了些,“……可能快不行了!”

關天養一點也不意外,反而點頭道:“若不是我那丸藥,他又哪能活到現在?”

齊世武嘆了口氣,“不過有人卻想藉此大作文章……”

“大作文章?”關天養雖不懂得朝堂上的傾軋,但略一想也就明白了其中的關竅,“是麼,可是說我獻的不是仙藥,而是毒藥了?”

齊世武道:“正是如此。”

關天養冷笑了起來,“那文章作得怎樣了?想必是花團錦簇,妙筆生花吧?”

齊世武道:“可惜他們沒有想到皇上對關老闆所獻之藥深信不疑,非但沒能將文章作成,反而還搭進了好幾條性命。如今皇上快不行了,這股邪風又起,還有人說是關老闆獻藥是三殿下刻意安排的。”

關天養哼了一聲,未作置評。

“就在關老闆獻藥後不久,皇上便將中京一半的兵權委給了三殿下。雖才不過一年多的功夫,三殿下已然成勢,足以與太子殿下分庭相抗。就在皇上不行的消息傳出後,也有來源不太確定的消息稱皇上有意廢黜太子殿下,改立三殿下為儲君……”

關天養才聽到這裡,就連連搖頭道:“不可能,皇帝英明得很,不會這樣子乾……哦,我明白了,這假消息是蕭延放出來的!”

齊世武表面雖然鎮定如常,但心下卻如滾雷般轟轟炸響。得了相關消息後,他費了好些天的功夫才想透其中的關竅,不想關天養這個局外人竟然一眼就看透了,也不知是其智慧超群,還是旁觀者清。只聽關天養繼續說道:“太子我沒機會見著,不知道是個什麼樣的人,但皇帝絕非糊塗蛋。你說他將中京一半的兵權委給了蕭延,看來還是想培養一下這個名聲不太佳的兒子。現在把兵權收回去了麼?”

“目前還沒有!”齊世武道,“不過朝中的風向對三殿下很是不利!”

“那也是可以想像的。蕭延的名聲素來不好,在這會子怕是到處都是向皇帝告他狀的吧?”

“關老闆所言不差。御史和各省大員多有上章彈劾三殿下的……”話又沒說完,再被關天養打斷,“那皇帝是什麼態度?”“留中不發!”齊世武道,“據宮中傳出的消息,皇上大為震怒,卻並未趁機處置三殿下!”

關天養長長地哦了一聲,斟酌了片刻又才問道:“這麼說來,蕭延眼下很怕?”

“這個,我就不知了。不過從三殿下的來信中可以看出,他有些舉棋不定!”

“舉棋不定?”關天養臉上佈滿了不解之色。據他了解,蕭延這人明斷果決,做起事來從不含糊,怎麼會舉棋不定呢?“他在猶豫什麼?”

齊世武沒有說。關天養一見他的神情就猜了出來,笑道:“他是在猶豫要不要對自己的哥哥先下手為強,對麼?”

齊世武既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三殿下說,一旦皇上殯天,太子殿下繼位,他怕是連做楚王的機會都沒有了。”蕭延到時難免一時,他這個三楚總督難不成還能繼續做下去麼?儘管這一年多來書信往來極為機密,但太子一係也不可能不知道他與蕭延交從甚密。一旦太子登位,必然率先懲治了蕭延。蕭延一倒,他這個三楚總督也做到頭了,說不定還會將性命也搭了進去。所以,他與蕭延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想到最壞處,滿臉都是難以抑制的憂懼之色。

關天養卻齊世武的憂懼儼然視而不見,反而呵呵地笑了起來,“成大事者不拘小節,這就是考量他智慧與氣魄的時候了。太子雖是哥哥,但也是敵人。他要登上皇位,就只有先扳倒太子,那也就講不得什麼親情倫理了。在我看來,他有上中下三策可行!”

齊世武眉頭一剔,“哪三策?”

“上策,率先發難,將太子控制在手中,再迫使皇帝下詔書廢黜太子名位,改立他為儲君。繼位之後,或是圈禁也好,或是改封藩王也罷,總之要善待太子。只要他能勤政愛民,建立千秋不易之功業,後世史書一樣不會計較他的篡逆這舉,百姓們就更只會念他的好了。中策,還是率先發難,殺掉太子和其他有繼承權的皇子,逼的皇帝不得不立他為儲君。哼,這樣一來,縱了能幹出再大的功業,千秋罵名是免不了的。下策,暫時按兵不動,靜待皇帝的舉動。若是皇帝有意立他,就好好表現。若是無意,那就開始謀劃退路!”說到此處,關天養頓了一頓,端起微涼的茶喝了口,見齊世武神色陰沉,擰著眉頭靜聽,又才繼續道:“我不是朝里人,也是隨口一說。至於到底該怎樣做,還是要他相機而動。”

說了這麼一大通,其實全都是想當然的。什麼上中下三策,也都是過往哪裡野史小說在腦海中靈光一現的結晶。說完後細細一想,雖疏漏百出,但也不是不可行,只看蕭延怎麼操作了。

良久,齊世武深深地嘆了口氣,“怕是不容易呀……雖說三殿下手裡掌握著中京一半的兵力,可將領們未必都會忠誠於他,還有朝里表面上傾向於三殿下的大臣,死心踏地的怕是沒有幾個。”

“這又怎麼講的?”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2 00:27
【三百四十五、史鐵戰】
齊世武苦笑道:“關老闆聰慧如此,豈有想不明白的道理?三殿下去歲才晉位親王,執掌中京衛一半兵權。此前從來沒有刻意經營過,短短一年多時間,就蔚然成勢,可不是因為三殿下才高德劭,絕大部分是因為錢,小部分是因為在太子殿下那裡得不到重用,倒過來燒冷灶,尋機會的。只有極少數人是因為私人恩怨才死地塌地地支持三殿下。試問這些人中,又有幾個是忠誠可用的?”

關天養笑道:“既然錢已經將路搭了出來,那就繼續讓錢去發揮作用唄?他要多少,只管跟史大掌櫃說就是了!”

“這個……”齊世武的神情頗有些為難,“三殿下在信中說,錢是不缺了,就缺忠誠可靠的人……”

關天養當即就听出了弦外之音,臉色一冷,“怎麼,他是想叫我去聽從使喚?”

齊世武忙道:“三殿下豈會有此不敬之想?這幾個月的來信中,三殿下一再叮囑我物色忠誠可靠,且能力上佳之士送進京去……”苦笑了一聲後,又搖頭嘆道:“急切之間,哪裡去找二者兼備之士?今日登門,一則是將京中形勢相告,二則麼就是藉機將這個難題甩給關老闆。畢竟關老闆交遊廣闊,不論是江湖還是修行界,都有朋友……”

關天養不禁暗罵了起來,“老子哪裡交遊廣闊了?就算認得幾個,是甘願為皇位爭奪賣命的麼?自己解決不了,把燙手山芋扔給我,也真是夠奸滑的。可我若不接,這個師父當得也未免太不稱職了。頭疼呀……”斟酌了半晌也沒想到解決之法,只得笑道:“行,這事交給我吧……”又談了會子九夏的時局和災後重建的情況,齊世武這才離去。

不想送走了齊世武,柳尚清又呈進一大堆拜貼。關天養也懶得看都是哪些人的,就說:“告訴他們,我有急事已經走了,要過幾天才回來。若是有業務上的事,直接跟史太掌櫃接洽。若是私事… …那等我空了再說!”也懶得再囉嗦,拍拍屁股便經由後門走人了。

用易容珠變換了容貌後,這才回關帝廟去看了一趟。

他居住的小院依舊保持原貌。柳家每天都會派人來打發,很是整潔乾淨,屋內的陳設也不曾動過,只看一眼,所有的回憶都人腦海中活過了過來。

為了安置災民,關帝廟附近幾條街都被四丫買了下來,成了關天養名下的私下。九夏城恢復重建開始,百姓們就當這里當成了神靈護佑的聖地,時常來燒香許願,秩序很是混亂。官府在和柳家、史大掌櫃會商了幾次後,決定重建關帝廟。除了關天養打小居住的小院不動外,再在原址上擴大規模,營建了起來。如今的關帝廟既是九夏城香火最為鼎盛之所在,也是商業極為繁華的區域,非常的熱鬧。

關天養一直在院中的梧桐樹下坐到了天黑,這才躍牆出來,叫了騾車,直奔史家而去。

史宅內外一派燈火通明。

史玉柱親帶著三個兒子和孫子鐵戰已在門口候了將近一個時辰。過往的路人莫不奇怪:還有什麼樣的貴客值得史家上下如此勞師動眾?

眼見著天色完全黑了下來,還不見關天養的踪影,老二史文台就道:“爹,小關少爺真回來了麼?會不會是假消息?”老大史文進見老二都開了口,這才附和著道:“是呀,爹,會不會是認錯了人呢?”史文淵沒說話,只是引著脖子望著巷口。

史鐵戰摸著餓著咕咕直叫的肚子,拉著史玉柱的衣袖道:“爺爺,要不咱們先吃了吧,就算小關少爺真回來了,今天晚上也未必會來咱們家呀!”

史玉柱冷眼瞧著文進、文台和鐵戰,突地斷喝道:“不管來不來,今天晚上都必須在這候著!”

“來了,來了……”史文淵望見一輛騾車飛奔而來,也不管裡面坐的是不是關天養,就迎了上去。

這一個時辰裡,過去的騾車不下十輛,卻沒一輛在史宅前稍作停留。史玉柱和文進、文台正以為這輛也會疾馳而過,不想車夫一勒韁繩,健騾前蹄揚起,嘶鳴了一聲,穩穩地停了下來。

史文淵一步搶上去,也不管裡面坐的是誰,就掀簾子。

關天養遠遠地就望見史家老小都在候著了,心下兀自感慨著:“這個史大掌櫃,就是講禮數!”見史文淵掀起了簾子,就順勢跳了下去。

“真是小關少爺……”史文淵激動得臉膛發紅,卻也沒忘了禮數,長揖著拜了下去。關天養將他拉起,又遇上了撲上來的史鐵戰。這才一年多功夫沒見,史鐵戰與柳長生一樣,都長高了、壯了,性子也都更加地野了,照面之下,就是一拳攻了過來。

關天養一眼就斷出這一拳藏著五記後著,只是一指點向了鐵戰的腦門。鐵戰驚得噫了一聲,忙跳了開去,變拳為掌,一式'推窗望月',朝關天養胸腹處拍來。

史玉柱見狀,驚得變了臉色,斷然喝道:“戰兒,放肆……”可哪裡喝斥得住?

史鐵戰比柳長生長著一歲,但手底下的本事卻不可同日而語。每一招攻出,看似平平無奇,其實都藏著不少的後著,應變也極為迅捷,可惜他的對手是關天養,任有千般巧妙的變化,也是無法施展出來。可關天養卻是越看越滿意,二十招後,終於忍不住叫了一聲好,抬手一拂,一道巨力將鐵戰高高地拋了起來。鐵戰凌空身子一扭,將後拋之力化解了,穩穩地落在地上。這才拱手一揖,深深地拜了下去,然後又直挺挺地跪下,說道:“小關少爺,你看我現在夠得上當你徒弟了麼?”

關天養哈哈大笑,示意一旁行禮的史玉柱父子免禮,走到鐵戰面前問道:“老實說,可有人指點你麼?”

鐵戰搖頭道:“沒有,都是我自己摸索的!”

關天養頗有些激動,暗道:“好小子,天賦非同一般呀!”但嘴上卻並沒有給予更多的誇獎,只是點頭道:“不錯。先起來吧,回頭考考你再說!”鐵戰益發的興奮,黝黑的臉膛泛起了紅光,一蹦而起,叫道:“要考什麼?我接著就是!”

關天養嘿嘿地道:“接著就好!”這才衝史玉柱拱手一揖,“史大掌櫃,這才一年多功夫沒見,你也見老了!”

史玉柱高興得合不攏嘴,哈哈地笑道:“孫子都這麼大了,還能不老?來,來,小關少爺,屋裡請,屋裡請!”

到正屋落座之後,文進媳婦就將茶奉了上來。史玉柱卻將早備好的賬本抱了上來,要關天養查核。

看著三堆半人高的賬本子,關天養頓時有些傻眼,愣愣地問:“這,這都是些什麼?”

史玉柱道:“賬目,都是這一年多來三家店鋪經營的賬目,請小關少爺驗看!”

關天養哧地一聲笑道:“我才回來你就讓我看這東西?沒功夫!再說,你辦的事我還有不放心的麼?都搬走。你將大概的情況說說就行了!”

史玉柱最先說的是知真齋和天下樓的經營狀況。經過一年左右的努力,終於完成了知真齋和天下樓的獨立經營,業績情況雖大不如意,但也遠比宋奕和歐陽家執掌的時候好太多。懷遠堂已經走上了正軌,各路慕名尋上門來的生意多得很,有些沒法子接下來,就由知真齋或是天下樓來做,再不然就是引薦給有實力的商家。

關天養聽得連連點頭,並不發表意見。只玉柱卻只他是顧及顏面,不好當面批評,就問道:“小關少爺,你看這樣可行麼?”關天養笑道:“怎麼不行?生意只要越做越紅火,那就是對的。接下來你打算在哪些地方開設懷遠堂分號呢?”

史玉柱躊躇著道:“這個,我也猶豫著,不知哪裡更好。和陸大長掌還有沈執事碰了幾次頭,他們說潛江府肯定是頭一個,江州府也要。還有就是我拿不准要不要在玄武山下的天機鎮上也開一間。暫定就這麼三處,多了也張羅不開!”

關天養嗬地一聲笑了開來,“史大掌櫃,氣魄不小嘛,還打起了玄武宮的主意了。說說,又為什麼猶豫不決?”

史玉柱道:“沈執事說了,但凡能在玄武山天機鎮上做生意的,無不是天下一等一的商家。咱們懷遠堂雖說才做起來,但打的是你小關少爺的旗號,也不比誰的差。若是能躋身玄武山天機鎮,無疑對咱們店舖的影響力有著不小的提升。再者陳少爺是馬神仙座下弟子,玄武宮上下看他的臉面,豈有不照顧咱們生意的道理?可是沈執事又說了,玄武宮乃是天下第一大派,但凡在玄武山天機鎮上經營的生意,無不都是要最好的,品質稍次一些,非但拿不出手,還會讓人覺得是在藐視玄武宮。咱們現在的貨源多來自重極門和小蓬萊,沒得道理把這兩家的東西拿去賣給玄武宮的道理不是?我想著沈執事的話也極有道理,所以才拿不准要不要在玄武山天機鎮開設分店!”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2 00:28
【三百四十六、史玉柱的擔憂】
關天養可不想這麼早就把生意做到玄武宮去,就算沒有這些理由,他也會尋個理由來製止了,當下就說道:“沈執事的話很有道理,玄武宮天機鎮那邊就先不要了。依我看,除了江州和潛江這兩處外,中京那邊倒是可以先開起來。”

“這個,我也想過……”史玉柱面露為難之色,“小關少爺可曾想過,若是三殿下沒能繼承皇位,咱們的投資不但都要打水漂,怕是產業都得被新皇給查封了!”

“他敢!”關天養冷笑道,“幽靈宮難道是吃素的麼?”

“這……”史玉柱憂忡地搖了搖頭,“小關少爺你還不知道吧?”

關天養見史玉柱這般神情,立時感到一絲不妙,問道:“不知道什麼?”

“就這今年初,沈執事找我談過話了。也不知他從哪裡得到了消息,知道我們與三殿下有銀錢上的往來,他就提醒說,鬼市商家最好不要與朝廷攪在一起,這是壞規矩的。若是因此而違反了朝廷的律法,幽靈宮也沒法子保全……”說到這裡,他深為驚悸地嘆了口氣,“現在我都有些害怕起來了!”

關天養沉默了片刻,笑道:“有什麼好怕的?大不了費點力氣,將三皇子拱上皇位不就成了?”

史玉柱怔怔瞧著關天養,卻沒有言語。關天養笑道:“怎麼,大掌櫃的懷疑我辦不到?”史玉柱這才搖頭道:“不知小關少爺想過沒有,這樣子何時才是個了局?這一任皇帝上位了,那下一任呢?難不成咱們為了一己之私利,一直左右皇位的繼承不成?”

關天養反問道:“按你的意思,現在就抽手麼?”

“當然不能現在抽手!”史玉柱道,“那一樣來,咱們的投資可就真的打了水漂。但也不能過從太密了,只等三皇子一登位,咱們就抽手。以後不管朝中發生何等變故,也是萬萬不能再插手干預了!”

關天養暗覺史玉柱是越老膽子越小。不過他在朝堂上沒什麼利益可言,助蕭延純粹是因為當師父的責任。他做的這行生意靠的就是本事和交情,與朝堂扯不上半點干係,無就無所謂過從密不密了。見鐵戰在外露了露臉,卻不敢進來,便問:“鐵戰,什麼事?”鐵戰這才跳將進來,嘻嘻地笑道:“小關少爺,爺爺,飯菜都備好了。要不吃過了你們再來談?”關天養笑道:“好……”這才醒悟過來史玉柱為什麼怕了:他是有家有室的人,而自己卻是單身一個,朝廷的律法再森嚴,也都治不住他。可史玉柱就不一樣了,一旦問他個附逆的罪名,那可以要滿門抄斬的。卻又立即改口道,“馬上就來,你先去吧!”鐵戰吐了吐舌頭,扭身跑了。

關天養笑嘆道:“我幫蕭延是念著當師父的責任,倒是沒有別的心思。既然有這一層憂慮,那就趁早與他撇清關係為好。你就看著辦吧!”

史玉柱這才長長地舒了口氣,臉上綻出了幾分笑意,道:“是,我一定妥妥噹噹地辦好。酒菜已經備好,小關少爺先請入席……”

飯畢,關天養也沒去看那堆得小山一樣的賬本,而是叫來了鐵戰,考較他這一年多領悟了多少技巧。

不考不知道,一考反而大出意料。

單從悟性而來,史鐵戰或許並不亞於他,甚至更為出色。當初將劍修的入門之法授與史鐵戰時,並未講解該如何練習,可史鐵戰生生從中悟出了一條門路來,不但演練出一套拳法,還奠定了原力的基礎。

若論實力,不過十四歲的史鐵戰已經不輸於一般的江湖豪客了。只可惜他沒關天養的好運氣,既沒有萬寶爐或是青城劍典一類的靈物護體,更沒機會吃到人參果這類罕見的天地奇珍,修為進境自然遠不及關天養。

兩個時辰的考較下來,關天養對這個只比自己小三歲多的少年是越來越喜歡,問道:“你就這麼想拜我為師麼?”

史鐵戰昂然答道:“是。我最大的夢想就是拜在小關少爺門下,跟著你學習這劍修之法!”

關天養搖頭道:“劍修之法固然是極好的,但我的本事卻差得很,修行界隨便一人都能將我耍弄得團團轉。你還是要拜我為師麼?”

史鐵戰依舊毫不猶豫地答道:“我拜小關少爺為師可不是為了與人爭鬥打架,而是喜歡這劍修之法。你若是不收我,我自己領悟便是,能悟得多少便是多少!”

這心態……關天養差點就忍不住大贊起好來,但還是難抑激動地看著史鐵戰,點了點頭道:“你既能這樣想,那也是不錯的。好吧,從現在起,你就是我的徒弟了。”

史鐵戰喜得哈哈大笑起來,然後伏地跪下,咚咚咚叩了一氣,也不知叩了多少個頭,直到關天養連喊:“好了,好了,地板都被你叩爛了,起來吧……”他這才仰起身來,叫道:“師父在上,請受弟子大禮。”又叩了起來。

史家上下都沒有睡,聽得史鐵戰大笑,都出來一探究竟。目睹著這一幕,史玉柱固然欣慰,文進老婆也是歡喜得哭了起來。

關天養揚腳虛踢,一股大力將史鐵戰掀了起來,“我門下不講這些虛文。回頭我自會將規矩告訴於你,你好生遵奉便是。”

“是,師父。弟子一定謹遵師父教誨,須臾不敢忘卻!”

就算關天養不喜歡應酬,但九夏城的很多人都是不得不見的。好在這次回來不急著走,雖煩,但還是耐著性子把該見的人都見了。也就是從這些來拜訪的人身上,他意識到自己在不經意間已經成為九夏城的頭號人物,不論是財富還是權勢,都已經無人能夠與他比肩了。

當什麼都沒有的時候,特羨慕有錢有權的人,只覺得他們頤指氣使,呼風喚雨,無所不能。可等自己也到了這一天的時候,才發現未必有想像中那麼的自在。交際的圈子大了,利益的牽扯廣了,顧忌也就越來越多。但好在都是求著他來的,不需要他去求人,這倒是省了不少的心。再者他只負責見人,溝通一下關係,要談業務上的事,一般都往史玉柱那裡推,實是推不過了,能應承的就應承,不能應承的也絕不拖泥帶水,含糊其事。

在他走後的這一年多,天下樓和懷遠堂所售的法寶幾乎都是來自重極門——這也是他跟李延極的協議,旨在維持住生意上的局面——如今回來有了時間,他就開始自己動手強化。不過十天的功夫,便有兩件靈品五階的法寶擺進了懷遠堂的櫥窗,另還有兩件靈品六階的進了拍賣行。

靈品法寶在鬼市上售賣可謂是極為罕見,但凡一出現,必然會引來哄搶。此番也不例外。擺在懷遠堂櫥窗裡的兩件靈品五階法寶第三天就賣出去了,而交易所的三件則因拍賣日期定在了十日後,目下也還不知道將會花落誰家。短短的幾天功夫,也有上百修行者趕來了九夏城,為求拍得三件靈品法寶,他們可謂是不惜傾盡所有。

若不是找不到好的材料,關天養還真想強化一件聖器出來賣呢。

不過,在看到如此之多的修行者對法寶趨之若騖,他就想起一件事,齊世武說的那件事。

蕭延身邊不是沒可靠的人,要齊世武幫著物色幾個既忠誠,本事又好的送進中京麼?急切之間,這樣的人還真是不好找,可法寶卻能弄幾件出來。一件靈品法寶難道還抵不上一個武林高手麼?想到這樣,關天養又把自己關進屋裡,耗了三天的時候,強化了四件最高靈品三階的法寶,都用封印密封進了厚重的鉛箱子裡,這才打發人去請來了齊世武。

齊世武正準備外出巡視河工,聽說關天養有要事相商,忙拋下巡視隊伍,匆匆趕來了棲鳳街懷遠堂。

懷遠堂便是以前的紫雲府改建過來的,規模比知真齋大多了。齊世武在伙計的引領下,進到了後院,見關天養悠閒地坐在開得正盛的桂樹下喝茶,頓時怔住了。

關天養也不起身,笑著招呼道:“齊大人,我還算計著你得有會子功夫才能到呢。來,請坐!上茶來!”

齊世武心頭有氣,呵呵地笑道:“關老闆可真悠閒呀!”邁著方步踱了過去,心下卻在猜測關天養叫他來有什麼事。

關天養一眼就看出齊世武不高興了,強忍著怒火,不敢發作,便笑道:“生哪門子的氣呢?你以為我巴巴地派人叫你來,就看我喝茶麼? ”

齊世武一凜,心下的怒火瞬時消散得無影無踪,也不掩飾內心的驚駭,反而笑問道:“關老闆是如何看出來的?”

關天養沒有答,只是嘆了口氣。指著桌上的乾坤袋道:“把這個交給蕭延!”

這只乾坤袋的樣式非常的普通,看上去就像普通的荷包,無任何出奇之處。齊世武拿了起來,掂在手裡,輕飄飄的,沒有妝點的重量,奇道:“這個荷包?”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2 18:00
【三百四十七、錢莊計劃泡湯】
關天養笑道:“這是只乾坤袋,裡面裝著他要的東西!”

“哦……原來是這樣!”齊世武這才恢復了從容,也不問乾坤袋裡裝的是什麼,笑道:“關老闆這些天忙得是吃飯都顧不上,卻還惦記著三殿下的事,可見是有心人吶。”

關天養見他說話不陰不陽的,似乎是不滿意自己沒有直接出力,也沒有往心裡去,“我能做的也就這些。告訴他,放手去做,即便當不成皇帝,也可以隨我修行去!”

齊世武這番才動了容,本是想問關天養接下來有什麼打算的,但想到交易的接連三場的拍賣會,便知關天養不可能走得開,就問:“如此說來,關老闆覺得三殿下勝券在握了?”

關天養笑了一笑,伸手接住一朵掉落下來的桂花,湊到鼻尖輕輕地嗅了一嗅,“他要是當不上皇帝,也就不配作我的徒弟了。若是只曉得等著吃現在的,他也就不配當這個天下之主!”

齊世武一斂笑容,頻頻點著頭道:“我明白關老闆的深意了。這番話我一定向三殿下轉告!”站起身來,便說還有公務需要處置,就匆匆地去了。關天養也沒有起身相送。

齊世武才走,伙計就來禀報說通大恒錢莊的掌櫃曾之奇來了。

關天養這才站起身來道:“快請!”在他看來,一省總督也就是個地方官,皇帝的奴才,算不得什麼人才。但通大恒錢莊的掌櫃可就不一樣了,不但執掌著鬼市的命脈,還與他接下來要籌謀的大事有關,自然得客氣些。

曾之奇是個又瘦又矮的老者,留著兩撇山羊須,若不是脊梁挺拔,雙眼炯炯有神,怎麼看著怎麼猥瑣。好在兩人已經不是頭一回見面了,自然少了些許客氣。

落座之後,曾之奇就說:“關老闆可是大忙人吶,滿街的商家,誰不想巴結著見上你一面?今兒怎麼有功夫請我來喝茶?!”笑得很是有些詭異,定力不夠,意志不堅者怕是心下已經發毛了。

關天養卻是渾不將曾之奇這點修為放在眼裡,哈哈笑道:“請你這位財神爺來,當然是為錢的事!”

“哦?關老闆可是要存錢么?”

關天養反問道:“怎麼就不是我要藉錢呢?”

“怎麼可能?”曾之奇拍著大腿笑道,“誰不知道關老闆富可敵國?就是千陽山賣掉的那片龍鱗所得之錢款,好多門派一百年也未必能存得夠呢。誰借錢都有可能,唯獨你關老闆不會!”

說起拍賣龍鱗一事,關天養心下就不舒服,但還是乾笑了兩聲,搖頭道:“也不是為存錢的事!”

曾之奇噫了一聲,不解地道:“那可就怪了……”

關天養見曾之奇並不像旁人那樣巴結著自己,頗有些不習慣。便笑道:“我也就不拐彎磨角了。是這樣的,我也想開個錢莊!”

“哦?”曾之奇眼皮一跳,愣著看了半天養好半晌,才笑問道:“關老闆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

曾之奇的反問教關天養心下的不快越發的濃烈了,暗道:“小爺當你是號人物,巴巴地請你來商量,就是看在跟乾坤庭交情還不算太壞的份上,給你個合作的機會。嘿嘿,你倒好,看不起小爺!”也不陰不陽地反問道:“怎麼,我就不能開錢莊麼?”

曾之奇這才意識到自己過於無狀了,笑道:“能,能,怎麼不能呢?關老闆莫不是想跟我們合作?”

關天養本來是有這意思的,但此時也打消了主意,笑道:“都說人貴有自知之明,我怎麼敢高攀通大恒錢莊呢?請曾掌櫃的來,是想請教一下這錢莊該如何個開法……”

曾之奇也是個精得像鬼似的,立即意識到自己言語上得罪了關天養。本想說兩句客氣話挽回,可想到關天養不過是個毛孩子,就憑著點運氣風雲直上,現在還真當自己當成人物了,當真是越想越氣,暗說:“我又何必跟一個屁孩子一般見識?有了點錢就想開錢莊,當錢莊是地攤麼?”強自振作起笑容,胡亂說了幾句,就說三言兩語是不能說得清楚的,若關天養有空,卻通天恒錢莊觀摩三五天,也就能明白一些關竅了。

關天養已是怒氣大作,卻還是只能忍著,只是大笑道:“原來這樣簡單,那就好……”又客氣了兩句,便說不再耽擱曾掌櫃的寶貴時間,端茶送客了。

曾之奇一走,他就嘿嘿地冷笑了起來,“好,好得很……”一掌拍下,生生將一張紫檀的茶几震成了齏粉。滿樹的桂花受巨力震動,彈丸一般激射開來,在四周的牆上、窗上、瓦上,留下了密密麻麻的孔洞。

眼見自己一掌有如此之威力,關天養不禁搖頭苦笑了起來,暗說:“我也是的,這段時間被人吹捧得忘乎所以了,受了這麼一點子氣就按捺不住。看來心性修養還是遠遠不夠……”不免大為被損壞的紫檀木茶几感到可惜。

曾之奇沒興趣合作,那就只有自己一個人慢慢折騰了。但他也深知錢莊可不是那麼好開的,單聽陳朔簡略地說了一下,具體該如何操作沒有半點的經驗,根本就是兩眼一抹黑,貿然動手非但達不到預想的效果,恐怕還會落個血本無歸。

可事情又不能拖著不辦。左思右想,覺得最好還是物色一個懂得錢莊經營之道的人來,先在身邊參謀贊畫,待一切都摸清了後,再動手也不遲。打定了主意,便教伙計去請史玉柱請來,叮囑他留意物色一個懂得錢莊經營之道的人。史玉柱也沒問關天養要幹什麼,當場應承了下來。

天是越來越冷,幾場陰雨後,紛紛揚揚的大雪也不期而至。

法寶拍賣順利完成,最近接的幾單強化生意也如期完工。回來眼看著就快一個月了,好不容易閒了下來,關天養便琢磨著去靈泉山里走一遭,看看陰戾之氣是不是已經被了定化盡。再者他心下也懸著了然的下落,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總得查個明白不是?

這日早起,見扯絮般下了一整夜的雪總算停了,不過天依舊陰沉沉的,彤雲低壓,貌似雪下得還意猶未盡,不定什麼時候就又來了。

吸了口冷冽的空氣,精神頓時大振。也懶得去打水,捧起一把清白的雪往臉上一抹,也就算洗過臉了。漱過口後,換了身緊實的衣服,將門一鎖,便要往靈泉山去。

剛出門來,就見史鐵戰打馬奔了來。“師父……”史鐵戰哈著白氣,遠遠地就跳下馬背,朝關天養長揖一拜,跑上前來道:“你要出門麼?去哪?”

關天養打量著他一身獵裝,馬上還帶了弓箭,便問道:“怎麼,這是要去哪裡打獵麼?”

史鐵戰詭異地一笑,“師父你猜?”

“我猜個屁!”關天養揚手拍了史鐵戰一巴掌,“自個玩你的去,我今兒沒空!”

史鐵戰屁顛顛地跟上來,“師父去哪我也去哪,不打獵就是了!”

關天養哼了一聲,“我去鬼門關你也去?”

“有師父在,去地獄我都不怕!”

關天養橫了史鐵戰一眼,“嗬,看把你小子能耐的……好了,去玩你的吧,我真有正事!”

史鐵鐵黑白分明的眼珠子一轉,笑道:“那行。可師父也不能靠著兩條腿走路不是?還是騎我這匹菊花青去吧。”便去將掛成鞍後的長弓和箭袋摘了下來。

關天養擺手道:“用不著,我這兩條腿不比你的馬慢!”

史鐵戰哦了一聲,“原來師父是要進山呀……”

關天養噫了一聲,驚奇打量著史鐵戰,“你怎麼知道我要進山?”

史鐵戰一見果然猜中了,頓時歡喜得臉膛泛紅,笑道:“這還不容易麼?師父這打扮分明就是要出門,可是又不騎馬,只有進山用不著騎馬了。”說到這裡眉頭一皺,眼裡也泛起了憂色,“師父是要去靈泉山麼?”

關天養越發佩服起史鐵戰的聰明來了,哧地一聲笑道:“你小子,可真鬼。不錯,我正是要去靈泉山看看!”

史鐵戰眼瞳一縮,驚道:“師父去靈泉山做什麼?”

關天養哼了一聲,“去幹什麼還要向你報告麼?”

史鐵戰神情怵然,很是有些驚懼,“師父,你,你還是別去了……”

關天養走了一年多,也不知道靈泉山的近況怎樣了,所以才要去一探究竟。見史鐵戰這般情狀,心下頓生好奇,問道:“怎麼,靈泉山還有什麼異樣不成?”

“這……”史鐵戰囁嚅著道,“這,不好說!”

“什麼叫不好說?”關天養臉色一沉,擺出了師父的架子,“快說!”

史鐵戰忙道:“是。師父走了這一年多,自然是不知道了,常有人說靈泉山一帶鬧鬼,還有殭屍出沒。官府也請了法師來降伏,貌似不太管用。”說到此處,臉色不免有些發青。

“你見過了?”

“沒!”史鐵戰搖頭道,“但官府出了告示,要軍民人等盡量不要去靈泉山。不過這幾個月好像沒再聽說有什麼事故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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