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超級強化天師 作者:墨非 (已完成)

 
li60830 2017-11-30 18:55:42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42 109803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2 18:21
【三百七十八、尋釁(上)】
“有什麼不好說的?”關天養見張文宣這般的吞吞吐吐,不由得冷哼了一聲,“這又不是上堂打官司,要得著什麼證據?把你知道的說出來便是!”

“是!”張文宣喝了口水濡了濡唇舌,又才道:“江州鬼市的規模遠不比九夏,總計有店鋪三十六家,其中一半都是萬法教的背景。咱們店裡賣的東西他們沒有也就罷了,若是有的,他們就一個勁壓價。鬼市上賣的東西針對的都是普通人和底層的修行者,大家手裡本就沒多少晶玉,能買到便宜的自然最好。他們的東西都是自產自銷,可咱們的卻是有成本的,哪裡能拼得過呢?就比如這法器一項,咱們賣一千兩銀子,他們就賣八百,便宜的或是五六百的都有。凡品的法寶咱們賣一兩千晶玉,他們也賣幾百。丹藥、材料這項也是。若說拼價格吧,得利的到底還是他們,咱們始終吃虧。我估摸著他們若不是怕得罪了幽靈宮,早就打上門來,將咱們趕走了……”

關天養長長地哦了一聲,沉思了片刻方才問道:“那依你之見,江州這邊的生意還有必要維持下去麼?”

張文宣不假思索地答道:“肯定有必要。我估計了一下,江州的鬼市每年大約有四五十萬晶玉的出息,三十六家店鋪,平均下來就是每家一萬多。以咱們的優勢,不說拿下兩到三成,就是能有一成也很不錯了。萬法教那邊的價格壓制畢竟不是長遠之策,時日一久,他們也是吃不消的。若是小關少爺不計較短期的利潤,咱們慢慢地耗,總能打開一片天地的。這也就是我的淺見,大主意還得你來拿!”

“那在你看來,要堅持多久才能打開局面?”

“頂多再有個三年也夠了。”

關天養本想立即就應答下來的,可想到經營上面的事全權委託給了史玉柱,在江州開分店也是他的主張,眼下陷入了困局,是繼續堅持下去,還是果斷收官,還得詢問史玉柱的意見。就笑道:“三年……那也不算長。這樣,你寫一個詳細的方略出來,我仔細斟酌一下!”

張文宣忙應了下來。

晚飯後,關天養也沒忙別的,就在鬼市上逛了一圈,各家店鋪都去看了,也有仔細地看了卻什麼都不買的,也有一氣買了好幾樣的。直到子丑相交,這才將三十五家店全都逛完。回到懷遠堂裡,張文宣還沒歇下,正在燈下籌思著他的經營方略,關天養也沒再打擾他,就去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關天養就說要去訪友,不定三五天后就回來,也有可能直接就回九夏,讓張文宣把方略寫好後,直接郵回九夏便是。

飛虎鏢局上下也都準備好了,關天養一到,他們就群情激憤地叫著出發。關天養見他們雖個個精神飽滿,鬥志昂揚,但卻沒有打出飛虎鏢局的旗號。便叫過葉煌,讓他將旗號打出來,名正言順地上赤峰山討還東西。葉煌頗有些猶豫,但在關天養凜凜的眼神注視之下,他哪裡還敢多想,只得命手下人將旗號打出來,一路高喊口號,出了北門,望赤峰山而去。

赤峰山在赤峰縣境內,位於縣城東一百餘里。江州府治在赤峰縣東南,中間隔著青牛嶺。出了江州城北門,一路望北行約一百三十里餘,便是赤峰山腳下了。

赤峰山方圓兩百餘里,共有青柱、望月、捧星、迴龍、香爐和凌雲六峰,萬法教山門位於青柱峰上。出了江州城,望北行了四十里後,山路就漸崎嶇,到了後來是既險要又陡峭,好些地方窄得只夠一人通行,路側就是深不見底,雲霧繚繞的懸崖,連馬都止步不前,嘶鳴不休。無法,一行人只得牽著馬趕路。行到天黑,距離青柱峰都還有五十餘里。

葉煌深知是自己一行太過無能,拖累了行進的速度,便教所有人不得休息,連夜趕路,務必到了青柱峰下才能休息。關天養心知這些鏢師雖都個個武藝在身,但赤峰山中的道路委實太過險惡了,稍有不慎便會墜下深崖。若有一人死傷,都與他此行的本意相違,再者也不是非得今天之內趕到青柱峰下才行,又何必這般著急?便叫住葉煌,說山路險峻,且又濕滑,還是尋個地方紮營,休息一晚,明早再趕路也不遲。

葉煌見關天養髮了話,這才沒有再催促,就命尋個背風且地勢平坦之處紮營。

忙到亥初,眾鏢師才將帳篷草草地搭了起來,然後又得張羅晚飯。趕了一天的路,又累又嚇,著實折騰得夠嗆。為了發洩一下胸中的情緒,晚飯自然備得豐富了些,除了大饅頭,還有酒肉。鏢師們都是常年走江湖,提著腦袋過活的主,一遇放鬆下來,斷然少不了吆五喝六、划拳行令,靜謐的山野裡,盡是他們粗豪的大笑和俚俗的玩笑。關天養也不與他們摻合,靜靜地坐在一旁,眼神幽幽地盯著火堆,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在眾鏢師的心中,關天養既是恩主,又是偶像,都拿他當神仙一樣,除了葉煌,都沒一個人敢主動跟他說話。倒也不是怕,而是敬,敬而生畏。

晚飯剛弄出來,葉煌就來請關天養一起用了,關天養神情悶悶的,搖頭說了句:“我不餓,你們吃吧!”葉煌也不敢再囉嗦,就走了回去,命大家放開胃口吃,但還是為關天養留了一份。

亥子相交之際,一陣風詭異的狂風席捲而來,刮得火焰呼呼作響,忽明忽暗,灰燼飛撲得到處都是。眾鏢師也是有些見識的,紛紛驚呼道:“怎麼回事,哪來的妖風?!”關天養心下明鏡似的:萬法教的人來了。

“大膽賊人,竟敢在我赤峰聖山胡作非為,不想活了麼?”

這一聲厲喝渾似睛天霹靂,直震得一眾鏢師目瞪口呆,喪魂失魄,渾然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嗖的一聲異響,三名青年道士御風從天而下,俱是滿臉怒容,猙視著一眾鏢師。左腮有顆黑痣的青年道士一副痛心疾首之色,怒不可遏地指著葉煌,“你們,誰讓你們這麼幹的?誰給你們的膽子?”

葉煌都不知道該如何答話,看了看青年道士,又扭頭看著關天養。

關天養早料到會有這一幕的,他之所以沒有製止,便是要將萬法教門下引來。見青年道士將目光投向了自己,淡淡地一笑,說道:“天黑了要睡覺,渴了要喝水,肚子餓了要吃飯,好像沒什麼不妥吧?”

有痣青年嘿嘿地冷笑道:“是沒什麼不妥的,可你們沒選對地方!”

“地方?”關天養故作不解地道:“朗朗乾坤,莽莽青山,也不見有誰說這裡不准人來呀?”

葉煌這才緩過氣來,也插上嘴來道:“天下是皇帝老子的天下,他也沒在這裡立塊碑,不准閒雜人等進山來呀?兄弟們說是不是!”

眾鏢師都不敢和聲,但都聚到了葉煌身邊。

矮瘦青年驚怒交加,反倒是哈哈大笑起來,“幾千年來,可還從來沒人敢在咱們萬法教的地面如此放肆呢。說,是誰指使你們來的?”

“指使?”葉煌滿臉的茫然,“這還要人指使麼?原來三位都是萬法教門下,那是再好不過了。貴派有位仙師劫了我們的鏢,我們兄弟幾個不自量力,特上山來討還。”站在他身旁的鏢師劉勇冷笑道:“修行者劫起了普通人的鏢,嘿嘿,這可是聞所未所的。”

有痣青年怒目直視劉勇,森然質問道:“你說什麼?”

劉勇只感動心下如遭重錘打擊,氣血翻湧不止,差點當場昏了過去。幸得葉煌見機得快,將他扶住了,這才沒有一頭栽進火堆裡。劉勇不只是名字裡帶勇,性格更是勇猛,心知著了有痣青年的道,喘過一口氣來後,就厲聲道:“怎麼,敢劫鏢,還不准人說了麼?嘿嘿,憑你萬法教下都是修行者那又怎樣?咱們走鏢礙了你們哪一條,先是傷人,後是劫鏢,敢情還是你們有理了?”

面對劉勇的連番質問,三名青年道士都怔愣住了。交換了一下眼神後,有痣青年斷然喝道:“胡扯!”又冷笑起來,“憑你們不聽勸告,攪擾我赤峰靈境,那就得受到懲罰!”念動咒語,平掌一推,便見一道清光自天而降,將葉煌等人罩住了。一個個的還沒明白咋回事,就感到身子好似被繩子縛得死死的,連手指頭都不能動彈了。

關天養卻是哈哈大笑了起來,“萬法教果然是萬法教呀,想來這天下都唯你們獨尊了?傷人、劫鏢、對普通人濫用法術,這一條條莫不成都明載於【自律公約】裡了?還是你萬法教已經無法無天到可以不遵【自律公約】,不顧泰山所踐之盟誓,想怎樣便怎樣了?”

相比起劉勇的質問,關天養的這番話更具威力,直教三名青年道士臉色刷地一下就蒼白了下來,你看我,我看你,眼裡盡是驚懼之色,已經不知該如何應對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2 18:22
【 三百七十九、尋釁(中)】
關天養似乎還嫌不夠,逼上前兩步,侃侃地道:“我等遵法守法,運鏢走鏢,不知礙著了誰?傷人在先,劫鏢在後,我等上山討還自家東西,卻還要被你們問一個攪攏之罪,想將我等一併殺了滅口。嘿嘿,這一條條就算朝廷管不了,玄武宮也作視而不見,可還有乾坤庭呢。我就不信,連乾坤庭也不管了!”

剛才還聲色俱厲的青年道士頓時被這番話徹底地擊垮了。有痣青年顫手指著關天養,“你,你是誰?又是誰,誰指使你來的……”

關天養傲然冷笑,“我的人被你們傷了,東西又被你們劫了,難道就該來找你們討個說法嗎?在你們看來,我等是比螻蟻都賤,可螻蟻也有螻蟻的尊嚴。要么歸還東西,當眾道歉;要么就將我們都殺了,以圖清靜和痛快。”

矮瘦青年有些亂了方寸,輕聲問道:“二位師哥,這,你們說,這該如何是好?”

有痣青年沈吟道:“我看這小子是有備而來。這樣,你趕緊去望月峰向燕師叔報告,我和盛師弟在此看著他們。去吧……”矮瘦青年應了聲是,就御風而去。

關天養也不知道這位燕師叔是誰,但想來身份地位不會低。此番有備而來,第一就是要弄清楚萬法教緣何要暗中阻撓懷遠堂在江州經營;第二就是查明萬法教下,也就是當初扇過他一巴掌的那名青年修行者緣何要兩次為難飛虎鏢局。當然,若能趁機一雪當年之恥,那是最好不過了。也正是存了這樣的想法,所以才沒有光明正大地拜山,而是打著飛虎鏢局的旗號上山討還東西。若是萬法教自恃勢力強大,不將飛虎鏢局放在眼裡,或有什麼出格的舉動,輕易就可將事情鬧大;若是萬法教有所顧忌,老老實實地將東西還了出來,消息傳將出去,也會令其顏面大損。

如今的關天養已非昔日吳下阿蒙,不論軟硬,有的是手段治人。

見有痣青年和矮胖道士只是虎視眈眈地將他盯著,全然不顧葉煌等人的死活,怒意再起,“二位仙長,敢情是真想要了我這幫兄弟的性命麼?那也罷了,他們若是有什麼三長兩短,都是你萬法教的作為,這筆賬有得算!”

有痣青年一咬牙,“小子,別以為你知道點修行界的規矩就胡作妄為,赤峰山可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盛師弟,解開他們的定身術,若有亂來的,就按強衝山禁處置!”盛師弟到底還是不敢違了有痣青年的意思,不甘地應了聲是,將葉煌等人的定身術解了開來。

吃了這一番苦頭,葉煌等人哪裡還有膽氣叫板?都聚到關天養的身後,連大氣也不敢再喘。

約等了一柱香的功夫,勁急的破空之聲襲來,不過眨眼之間,一道遁光自天而降,落在了關天養等人的面前。

來人正是劫鏢的青年,只見他滿臉的森寒,掃視著關天養和葉煌等人,格格地笑道:“看來你們真的是活得不耐煩了呀!”

關天養哈哈一笑,負手望天道:“是呀,我們都活膩了,還請仙長開恩,送我們下地獄吧。我們必將感恩戴德,來世結草銜環以報!”

“是嗎?”青年凜凜地直視關天養,氣勢展開,頓時壓得葉煌等人連站立不能夠,紛紛跪了下去。“這可是你自找的,可別說是我故意要取你等性命!”

關天養絲毫不懼於他,“你既有這膽氣,又何必用言語將自己的責任撇乾淨呢?先傷葉輝,再劫我鏢,你又哪裡將【自律公約】放在眼裡過?在你看來,我等普通百姓不過是螻蟻一般的賤種,生在這世上本就多餘,只要你高興,隨便怎麼捏死都可以。既然眼下你有興致送我等下地獄,那就趕緊動手吧,省得我們久等!”言罷,極盡嘲諷地一笑,彷彿是生怕不能將青年徹底激怒。

青年面色雖未變,但眼瞳已經急劇收縮,嘴角微微地抽搐,分明已是怒極。

有痣青年是個省事的,斷然喝道:“放肆,臭小子,你可知道是在跟誰說話嗎?”

關天養正眼也不瞧他,“知道又怎樣,不知道又如何?”

青年卻笑了起來,“好,很好。你既這般狂妄,可有膽接我一掌?”

關天養搖頭嘆道:“我本來覺得你還算號人物,現在看來,也不過是色厲內茬,繡花枕頭一個。既想逞威風,又怕遭到乾坤庭的製裁。行,我有膽,而且膽還很大,別說一掌,十掌我也接。而且我還把話撂明了,是我自己挑的事,就算死了也不與你相干。這下你該滿意,該放心出掌了吧?”

青年怒極,大喝道:“那就好!”揮掌便朝關天養拍了過來。既然關天養的話已經挑明了,他也用不著再手下容情,是以這一掌用上了五成的修為,誓要將關天養打得屍骨無存,神魂俱滅方才能消胸中之氣。

關天養卻是絲毫不懼,嘴角一牽,綻出了一絲莫測高深的冷笑。也不避讓,反而後發先至,搶先一拳攻了上去。

拳掌相交,清光激射而起,瞬息間飛沙走石,猛烈的勁氣絞得草木盡成齏粉,好不駭然。

關天養有如山岳般站得穩穩的,反倒是青年被震得連退了三步方才立定,然後極盡驚詫地看著關天養,“玄天心法?你,你是哪一支派門下的。不對,你沒有修為……”

關天養朗笑道:“是,我沒有修為,又怎麼會得玄天心法?第一掌已經接了,請賜第二掌吧!”

青年重重地哼了一聲,蓄起七成修為,又拍上了第二掌來。

關天養依舊不避不讓,搶先出拳攻了上去。咚的一聲金屬交鳴聲響起,恍似擊在沉重厚實的巨鐘之上,渾宏的迴響經久不絕。青年這次一退丈許,臉色再變,“金剛神力?!你是大慈悲寺門下!”

關天養哈哈笑道:“看清楚了,小爺可留著頭髮呢。你既不攻,那我可不客氣了。看招!”縱身撲將上去,變拳為掌,以從洞玄劍經中化解出來的劍法與青年對拆了起來。一時間勁風激盪,所過之處,樹碎石裂,山野間盡是轟轟隆隆的迴響之聲,嚇得葉煌等人遠遠地躲了開去,哪裡敢近看?

關天養一邊進招,一邊數道:“第三招,第四招,第五招……”數到第十招後,又笑了起來,“十招已過,沒想到我這條賤命還在呀。不知仙長是突然沒了興致,還是怕遭到乾坤庭的製裁,不敢施以殺手了呢?”他這般不計後果的激怒,縱是脾性再好的人也忍不住了,更何況是素來目無下塵的青年?只奈何如今的關天養修為大進,縱是元嬰境界的修行者,也奈何他不得。反倒是他的劍氣犀利,無孔不入,每一次拆招,青年都感渾身有如刀剮一般,到第四招上就已經忍不住,不得不將護身法寶祭起了。卻沒想到依舊擋不住凌厲的劍氣。聽著關天養極盡挖苦諷刺之能,他只差沒有瘋了,只是咬緊牙關,一言不發,奮起全部修為,誓要將關天養格斃當場。

五十招後,縱青年拼死相攻,卻已經落了下風。關天養大感痛快,笑道:“仙長既然不願取我這條賤命,我又豈好意思再纏鬥下去?還是就此罷手為好!”跳出了戰圈,還不忘恭恭敬敬地衝青年一揖,“多謝仙長饒命之恩!”

青年這才知道關天養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儘管氣得都要吐血了,還是只得強行忍住,回了一禮道:“不敢。不知道友在哪座靈山修行,駕臨赤峰山,我等未曾遠迎,還請恕罪!”

“喲,不敢當,當不起!”關天養笑道,“我哪裡是什麼道友?不過螻蟻一隻。若不是仙長大恩大德,饒我不死,又豈能活到現在? ”

青年氣血翻湧,臉膛漲得通紅,“你……”

“不知何方道友駕臨,貧道玉音有禮了!”

關天養循聲望去,見萬法教掌門玉音領著十多名道士正款款從上山走來,笑容可掬,意態從容,頗有幾分仙氣。

“晚輩關天養,拜見玉音掌門!”

青年正要上前見禮,乍一聽關天養自報家門,駭得眼皮一跳,厲聲道:“原來是你!”

關天養嘻嘻一笑,“不錯,正是在下。仙長若想取我性命,在下隨時恭候!”

玉音子也沒料到來人竟是關天養,先是一怔,旋又堆起滿臉的笑意:“原來是關老闆大駕光臨,赤峰山蓬蓽生輝呀。”

“客氣!”關天養挑釁地瞟了一眼青年,“前輩容禀,晚輩此來可不是為作客,而是興師問罪來的!”他毫不客氣地說出此番的來意,也就杜了萬法教的問罪之口。

玉音子一愣,萬法教上下莫不面露憤慨之色,猶以青年以甚。他怒目逼視關天養,格格地笑了起來,“原來關老闆是故意來找我萬法教的麻煩呀?!”

關天養毫不客氣地回應道:“不是我找你萬法教的麻煩,是你萬法教找我的麻煩。敢問玉音掌門,我懷遠堂和飛虎鏢局正正經經地做生意,憑什麼先遭你萬法教刻意打壓在前,傷人運鏢在後?”

玉音子麵色一沉,森然地掃視了一眼門下弟子,“有這等事麼?”

關天養哼了一聲,只是冷笑不語。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2 18:23
【三百八十、尋釁(下)】
門下弟子都囁嚅著不敢作答,也有的拿眼睛瞟著青年。

“燕翔,怎麼回事?”

青年也就是燕翔見掌門點到了自己的名字,臉上掠過一絲不自然,“回掌門師伯,此事說來話長,容弟子回山後再慢慢禀來!”

關天養瞥見玉音子眼波流轉,分明是有藉機抹過去的意思,就朗笑道:“既然仙長自認做得光明正大,不失道理,為什麼不當著面說清楚?敢情是想到回山以後是自己人,就算有什麼事做得過分了,也可以幫襯著掩蓋了過去麼?玉音掌門,晚輩此番來就是請你主持公道的。若你也覺得晚輩是在無理取鬧的話,那晚輩就只好請乾坤庭來仲裁了!”

燕翔氣得臉色發青,戟手指著關天養:“你,你別欺人太甚!”

關天養哈哈大笑起來,“仙長這話怎麼教人聽不明白呢?哼,當年我來白螺湖打撈白螺,你說我們是螻蟻一樣的賤種,當場賞了我老大一耳刮子,還威脅要取我等性命。我關天養不是胸懷寬廣之輩,這筆賬一直記著呢,就是要藉這個機會找你算清楚。飛虎鏢局是我的生意,葉輝是我的人,你因我出手傷了葉輝,劫了飛虎鏢局的鏢,到底為的是哪般?若是我有得罪你之處,直接沖我來便是。當年你不殺我,我承你情,現在我也饒你一回。咱們就明刀明槍地再來斗上一回,死生由命。敢嗎?”

燕翔胸膛起伏,臉色髮灰,哪裡還有此前的飄逸若仙的氣度?正要一口應承下來,就听玉音子笑著打起了圓場,“關老闆這是做什麼?我只是覺得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這樣,關老闆隨我等一道上山,鏢局的各位兄弟暫且在山下別院安置。既然是來問罪的,就得把罪問到了實處。關老闆以為呢?”

關天養已經聽出玉音子的話音裡帶出了火氣,不過他也不怕。此行前來,他吃定玉音子不敢拿他怎樣,畢竟如今的他已非當年九夏鬼市的小役工。而且,他的態度也很明確,不為鬧事,只要爭個道理,話雖凶,那都是針對燕翔的。萬法教素來驕橫慣了,他這般鬧上門來,換誰作掌門心下都不會舒服。可不舒服又能怎樣,懷遠堂開在江州三年了,吃了三年的擠壓,這份憋屈和怨氣又衝誰撒去?

“還是玉音掌門深明大義。”關天養抱拳一揖,“一切悉聽安排就是!”

葉煌著了急,搶上前來道:“關老闆,你,你一個人去,萬一……”瞟了一眼萬法教的眾修行者,到底還是不敢把下面的話給說了出來。

關天養笑道:“怕萬法教上下把我吃了麼?這你就擔心過頭了,萬法教乃玄武九脈的之一,堂堂正正的大派,哪裡就會欺負了我一個晚輩小子?”玉音子也不多作計較,只是吩咐有痣青年將葉煌等一眾鏢師帶去好生安置,然後伸手一肅,“關老闆,請!”掐動法訣,禦起風來,裹著眾人望青柱峰而去。

上了青柱峰迎客堂,已是醜寅相交。玉音子立即命人安排招待,還說關天養遠來勞煩,先行休息幾個時辰,縱有天大的事,也待天亮再說。關天養也懶得去計較這些細枝末節,再者也堅信万法教不敢拿他怎樣,就安安心心地歇了下來。

一覺睡到日上三竿醒來。洗漱了畢,又用了特意為他準備的早餐,就有弟子來請他去松鶴堂。

赤峰山的代步工具不像重極門的飛板,而是一朵朵做成祥雲狀的東西,叫做'雲登'。踏將上去,只消跺腳一喊:“起!”就會飄然升空,有若騰雲駕霧一般,赤峰山兩百里內,想去哪裡都行。

升上天空後,關天養便見北天之下一片祥光瑞靄籠罩,紫氣萬道,映日成霞,極富仙家氣象。再仔細一看,只見雲蒸霞蔚中一座鎏金大殿若隱若現,莊嚴肅穆,氣象非凡。高空之中,白雲悠悠,自在舒卷,仙鶴等靈禽鳴飛不止,越發教人感覺如在仙境,飄渺幽遠得很。

相比起千陽山的樸素實用和龍山的真實無華,赤峰山無疑更具仙家氣象,只可惜處處皆隱在了雲霧霞光之中,看不得真切。

引路弟子見關天養原本看得興意盎然,卻無緣無故地嘆起了氣來,便問道:“關老闆可是覺得有何不對之處?”

別說關天養沒看出有何不對之處,就算是看出來了,也不至於傻到就這樣說出來的道理。曬然一笑,說道:“我只是感慨,赤峰山的仙家氣象非別處所能有,只可惜要緊處皆隱藏在了雲霧霞光之中,看不得真切!”

引路弟子呵呵笑道:“雖說我赤峰山的氣象比不得玄武山,但也比別處強上一點。這雲蒸霞蔚,若隱若現,在關老闆看來是遺憾,我等卻覺得深得道法之妙。若是一窺而得全豹,那還有什麼意思?”又是一連串的朗笑,暗含諷刺之意。

關天養也不爭辯,只是笑著點頭。

約茶盞功夫,便到了青柱山東側的松鶴堂。

松鶴堂便是萬法教的掌門居所,素常議事都在此處。關天養到的時候,偌大的正廳裡已經坐了四個人,燕翔是站著的,神情很是憤憤。見關天養到了,玉音子也只是笑著站起身來,呵呵地道:“興師問罪的來了!關老闆,請坐!”

關天養告罪落座,這才發現除了玉音子,所有人看他的目光都不友善。也就裝作沒有看到,朝玉音子一拱手,“想來前輩已有了定論?還請賜教!”

玉音子道:“賜教不敢。我已經了解清楚了,傷人和劫鏢的事確實是燕翔錯了,說來都是我督下不嚴之過,在此我向你道歉了。燕翔,你來,向關老闆賠罪!”燕翔縱有一百個不願意,但掌門有令,只得走上前來,朝關天養深深一躬,“關老闆,傷人、劫鏢,都是燕某的過錯,燕某向你賠罪了。”

賠罪?

關天養暗道:“一個道歉,一個賠罪,絲毫沒有說賠償和處罰的事,哪裡有半分的誠意了?可我若是還揪著不放,也討不到絲毫的好處,反而還將萬法教上下徹底得罪死。玉音子以掌門之尊提出了道歉,顯然已經是十分看得起我了,我也不能太不識趣。唉,羞辱燕翔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暫時先就這樣吧…… ”忙笑著站了起來,衝玉音子一揖手,“前輩道歉,晚輩萬萬當不起。有燕仙長的賠罪,那也足夠了。劫去的鏢,還請賜還。葉輝的飛虎鏢局的賠償也不能少,兩萬晶玉,煩請一併賜下!”

燕翔雙手成拳,指節捏得格格作響,眼裡盡是凶光,儼然恨不得將關天養當場吞了。坐在玉音子下首的一名老道呵呵地笑道:“鏢是自然要還的,賠償嘛……”下面的話還沒有說出來,玉音子就道:“人的燕翔傷的,沒死就算他的造化,兩萬晶玉該賠。劉閒,去,取兩萬晶玉來!”

關天養得意地欣賞著燕翔的憤怒,笑道:“玉音前輩,各位前輩,非是晚輩故意要與萬法教為難——晚輩也沒那個膽子和心思——實在是燕仙長做得太過分了些。我也說過了,是藉著這兩起事件向燕仙長尋仇來著,一雪當年之恥。燕仙長不拿我們普通人當人看,那也是沒法子的事,誰讓他是高高在上的修行者呢?不過我奇怪的是,他難道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不是人生父母養的?”

燕翔厲聲道:“關天養,別欺人太甚!”

關天養輕哼一聲,“敢問燕仙長,相比起你的作為而言,到底是誰欺人太甚?記住,別把自己當成神仙,你也就是能在普通人面前逞點威風而已。我若不是手下留情,憑你十個也去閻王爺那里報到了!”

“放屁!”燕翔到底是忍不住了,一掌照關天養當胸拍來。

關天養滿臉的不屑,抬拳迎上。砰的一起,勁風激盪,燕翔悶哼一聲,下盤不穩,倒飛出了正廳,摔在了院中。關天養兀自晃也不曾晃一下,還嘿嘿地笑道:“尊長在座,你就動起手腳來了?像你這樣,也不知要為萬法教惹來多少事非!”

一老道怒得長身而起,便要衝關天養髮作,玉音子斷然喝道:“燕翔,你也太不像話了。來人,禁住他的修為,罰他去迴龍峰孤雲洞思過三個月。”

雖說只是罰思過三個月,但到底是罰了,關天養這才稍覺解氣,沖氣得快要瘋掉的燕翔道:“燕仙長,別後悔當年沒有將我殺了,若真是那樣,你也活不到今天。關天養就在九夏城,你若哪天自認有本事復仇了,隨時來找我便是。這條賤命由你取去,絕無怨言! ”

剛才長身而起的老道冷冷地審視了關天養一眼,不聲不響地走出去,對燕翔道:“你也太不像話了。平時我就告誡你,不要自視超人一等,現在便知道下場了吧?去吧,好生思過,只希望你能幡然改正,別再重蹈覆轍!”

燕翔規規矩矩地應了聲是,隨著執法弟子去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2 18:23
【三百八十一、背後的計較】
關天養又換了笑臉,衝玉音子一揖,“前輩見諒,晚輩也就是個小肚雞腸的人,睚眥必報,絕非故意針對萬法教。”

玉音子心下雖怒,還是只能強忍著,笑道:“這個我理解……”見關天養接過了裝著鏢箱和兩萬晶玉的乾坤袋,就又道:“誤會已經解除,關老闆也難得來趟赤峰山,務請多盤桓兩日,也好讓我等略盡地主之誼呀!”

關天養笑道:“如此仙山盛境,我原也想多留幾日的。可我也知道自己受歡迎,還是不要招人討厭了。就此告辭!”

玉音子又假意相留,見留不住,這又才命那名叫劉閒的弟子送下山去。

見關天養的身影消失在了雲端,一名老道跳將起來,“好狂妄的小子,撒野撒到我赤峰山來了?哼,剛才我真是恨不得將他一掌拍死當場!”另一老道陰陰地道:“你一掌拍不死他!”“誰說我一掌拍不死他?”“就憑他一拳能將燕翔震到廳外去。我們這誰都不能將他一掌拍死。若不是自恃本事,他又豈敢來我赤峰山撒野?”

玉音子踱回來坐下,“關天養是狂妄了些,但卻並非存心來撒野。”

“掌門師兄這話何意?他剛才說的,做的,哪有半點將我萬法教放在眼中了?”

玉音子眼裡掠過一絲寒芒,“就事而論,單憑燕翔做的那些事,只消告到乾坤庭去,咱們又豈能輕易收拾得了?到頭來還不是得廢了燕翔的修為以作交待?”

眾人打了個寒噤。

玉音子又盯著燕翔的師父道:“桑師弟,你也不能因為燕翔資質出眾就一味驕縱著他,這一回關天養明顯不想將事情鬧大了,所以才隻身上山來找我們理論。若他得罪的是別派,或者被乾坤庭得知了,咱們又如何護得了他?事情就是這麼回事,你們也不要怨人家做得過分了。”

桑師弟不甘地應了聲是。

“現在不是四五年前,這小子已經成了香餑餑,誰都想巴結著他。雖說我們沒必要這樣做,但也不能結成了仇家。年初我去玄武山朝拜,馬師兄還曾當著我等之面提起這小子,言下很是讚許,反复叮囑我等人注意網羅人才,萬不能流到別家去了。大家也都知道,馬師兄座下的關門弟子陳朔就是這小子的生死兄弟,若是咱們與他為難,陳朔又在馬師兄面前進我等之讒言,事情可就麻煩了。對於這小子,咱們不必在意,他在江州的生意該打壓還得打壓,不能讓他坐大,但陳朔那邊不得不有所顧忌!”

桑師弟唉了一聲,苦笑著搖頭道:“我還聽說,馬師兄曾暗示過陳朔,讓他尋機找這小子幫忙,將'屠天'強化成仙器。若是辦到了,那掌門之位非陳朔莫屬!”

“這不可能吧,掌門大弟子可是厲克謹。不論才識、修為、智慧還是人脈,陳朔可都沒法子和厲克謹比呢?”

“這誰說得定?”玉音子嘆了起來,“若陳朔真的能再給玄武宮添一件仙器,嘿嘿,一兩千年以內,咱們天下第一派的地位再無人能夠撼得動了。掌門之位讓陳朔坐個幾百年又有何不可?要知道再好的才識智慧、再高的修為、再廣的人脈,也都比不起一件仙器來得重要呀……”

眾人也都黯然地嘆了回氣,“這小子不定就是看準了這一點,才敢來赤峰山撒野呢!”

玉音子嗯了一聲,未置可否,“我說兩條:第一,門下弟子是有些驕狂得不像話了,該是約束一下的時候,可別鬧得馬師兄跟前去,不然誰都下不來台。第二,陳朔那邊的關係要搞好,雲師弟,這事就專門交給你。只要和陳朔的關係搞好了,關天養那裡磕磕碰碰點也沒什麼。大家還有什麼補充的?”又議了一會兒事,玉音子這才宣布散了。

關天養沒再回江州,只讓葉煌等人把幾大箱法寶送去交給張文宣便是。另拿了一萬晶玉出來,說是萬法教賠給葉輝和鏢局的損失。葉煌死活不要,關天養就說:“這些錢是你大哥拿命拼回來的,沒有不要的道理!”強塞給了葉煌,就取出符牌,召來了飛舟,徑回九夏城了。

回到家後,又收到一堆拜貼。關天養看也懶得看,就說:“挨家準備份禮,回了吧……”

這一趟雖說跑了七八天,身體上不累,但心裡累。萬法教出了名的驕橫自大,除了玄武宮,從不將人放在眼裡。上山前,他就篤定自玉音子以下,無人敢拿他怎樣,不然他也絕不敢如此放肆,當著玉音子等人的面,狠狠地羞辱起了燕翔。他所憑恃的當然是自身的實力,其次才是與陳朔的關係。事實證明了他這一步棋是走對了,而且走得乾淨利落,讓萬法教上下狠狠地吃了一回癟。一想到燕翔怒不可遏,卻又拿他毫無奈何的神情,心下就說不出的痛快。但想到萬法教想盡辦法打壓懷遠堂的江州分店,又說不出的懊惱。

在梧桐樹下悶悶地坐了一回兒,便對蘇冠海說出去走走,晚上不回來吃飯了,有人來訪一律回絕。不想剛拉開院門,就見三名身著玄武宮服色的道士站在門外,最前頭的那人舉起手來,正要叫門呢。

“喲……”關天養的第一個念頭就是萬法教到底不甘心被這番羞辱,找上門來討說法了,臉色當場僵住。可待一看清了這些人都是玄武宮門下,而非萬法教時,又笑了開來,“幾位有事?”

“關兄弟,你好呀。幾年不見,你可是越發的英氣逼人了!”領頭的青年道士一拱手,嘻嘻地笑著說道。

關天養定睛一看,才認出是梁師曾門下的張國豪,也哈哈地笑了起來,“原來是張仙長!你不也一樣麼?我都差點沒能認出你來了。稀客呀稀客,請,請,裡面說話!”讓進院子後,就叫蘇冠海趕緊去泡茶。

“張仙長……”落座之後,關天養就客氣地要問明張國豪的來意。不想張國豪一擺手,“別左一個仙長,右一個仙長的,你看我渾身上下有半點的仙長?若是看得起,叫我一聲張大哥便是!”

張國豪的坦誠是發自內心的,不像梁師曾門下其他弟子,都一味模仿其師,渾身上下都是虛偽勁。讓過茶過,關天養就點頭道:“行,我就高攀了。張大哥是打從玄武山來麼?”

張國豪道:“不錯,我是奉師父之命來請你於半個月後參加在合江府七寶山玄天觀的除魔大會。這是貼子……”雙手擎過一份用晶玉拼貼而成的符貼,“請敬收!”

關天養雙手接過,一行恭楷自然呈現在眼前,打頭為'恭請九夏城關諱天養於某年某月某月,於某地參加除滅魔氣、盪清戾氛一事,務請光臨'云云,其後詳細地說明了此次會議由誰發起,參與的都有哪些門派等等,末尾落款為'玄武宮真武觀住持馬承風恭拜'。

玄武宮為正道領袖,其掌門也是理所當然的正道盟主。一般而言,正道各派有事需要協調,都由伏魔觀出面主持,只有遇危及整個修行界,或是正魔二道又將掀起對攻大戰時,才會以玄武宮掌門的名義發出貼子,遍邀各派尊長與會。關天養能得到一份單獨的貼子,足見玄武宮對他的重視以及他在接下來即將拉開大幕的滅魔大戰中的作用了。

玄武宮上下關天養認識的人也不少了,除了眼前的張國豪,便只有馬承風給了他真誠的感覺。只是馬承風雖真誠,但骨子裡透出來的卻盡是威嚴和冷厲,教人難以親近。回想了一番五年前在龍山與馬承風的短短相晤,關天養依舊無法在心中勾勒出這個人的具體印象,就像天邊的一縷孤雲,總教人捉摸不定。

張國豪見關天養怔怔地出神,哪裡想到他是在回想馬承風留在腦海裡的印象呢?只當他的行程已經安排了下來,有難處,便問:“怎麼,關兄弟有重要的事情去辦麼?”

關天養忙笑了開來,“沒,沒有。馬真人這般看得起,還專門給我發份貼子,便是有再大的事我也得推了呀……”又問起陳朔的情況。

一提起陳朔,張國豪就越發的眉飛色舞,滔滔不絕地說起了陳朔在玄武山的驚人之舉,什麼力擒妖獸、獨闖劍陣、大戰同門……不下十幾樁。最奇妙的是,就這樣一個愛惹事生非的傢伙,人緣好得出奇,上上下下的人,莫不對他交口稱讚。關天養問原因,張國豪也說不出來,只說陳朔這人奇怪,任誰與他相處久了,都會感覺到親近。關天養見他說得沒邊沒際的,也就沒有再追問,而是陳朔還有幾年能夠下山。

“這個麼……”張國豪笑道,“我也說不好,得看他自己了。他已經凝成了元神,按說也可以向掌門師伯申請下山遊歷了。但門中的規矩是入門必須滿十年,且凝成了元神者才能下山遊歷。”話說到這裡,張國豪毫無徵兆地取出一件法寶,“關兄弟,這件東西你幫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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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八十二、碧靈】
關天養不想他轉變得如此突兀,很感錯愕。拿起來一看,笑道:“七星劍,天心鐵煉的,很少見呀。怎麼,想尋我強化麼?”

張國豪頗有些忐忑地看著關天養,“都說天心鐵煉的法寶不好強化,是這樣麼?”

“那是在別人手裡!”關天養道,“天心鐵有其長,自然有其短。我也沒有特別神奇之法,不過是揚其長、避其短罷了。現在它只有靈品一階,我可以幫你強化到靈品四階,這也是極限了,你別抱有太高的期望。”

“真的?”不單是張國豪,與他同來的同夥眼睛也都瞪得奇大,放出精亮的光芒。

關天養最厭恨的就是別人的懷疑,張國豪此話一出口,他的神情頓時一僵,眼裡也激射出了不屑之色。張國豪也意識到自己語氣有問題,忙笑道:“我不是懷疑,只是太過於驚奇了。靈品四階,那就是要十五萬晶玉了?”

關天養點頭道:“不錯,你既知道我的規矩,那我也懶得多說了!”沒想到張國豪搖頭道:“眼下我可沒那麼多錢,等湊夠了再來吧。”將劍收了回去,關天養也是一笑置之。又說了一會子話,張國豪便要告辭,關天養叫他稍等。拿了一隻空的乾坤袋,裝了一百萬晶玉和一些實用的法寶丹藥裝了進去,托張國豪帶給陳朔。

雖說玄武宮門下弟子都是見過大世面的人,可見關天養出手如此豪闊,還是眼睛瞪得老大。張國豪嘖嘖地感慨道:“真羨慕陳朔有你這麼個兄弟……”又說笑了一陣子,這才拱手作別,駕起遁光而去。

一直躲要屋後看的蘇冠海夫妻見張國豪三人化作清光而去,慌忙跑到院中,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又是叩拜,又是祈禱,看得關天養大笑不止。

接下來的十天裡,關天養哪都沒去,貓在屋裡強化法寶——沒辦法,誰讓他是做這行生意的呢,總得弄出兩件好的去鎮店不是?好在幾天也沒有白忙活,一共弄了四件靈品五階以上的法寶出來。最高的靈品七階長劍自然放到懷遠堂作鎮店之用,另外三件也將運到各處分店裡,有人出得起價就賣,出不起價就權作鎮店。

已經有幾年沒有收到杜若的來信了,心裡總不免空落落的。雖說四丫常有來信,但卻是鮮少提到杜若。一旦閒了下來,他就會想:她是不是已經把我給忘了?想到相遇之時兩個不過十四五歲,七年過去了,他也二十有一,那份痴心還在嗎?雖說他對杜若的信任一如對自己,可隨時時光的流逝,偶爾也不免迷茫。

見離玄天觀的除魔大會召開還有五天,關天養便想著去郭存業那裡看看,若能打聽到杜若的消息自然最好不過了。

長生堂不做修行者的生意,但若有修行者找上門去,也不會拒之門外。關天養到的時候,正有好多人排隊候診。大家見他直沖沖地往裡走,就嚷了起來,“嘿,嘿,那小子,幹什麼?對,你說吶,排隊!後面去……”關天養笑道:“我不看病,我找人!”眾人哪里相信了,紛紛將大門攔住,“誰知道你是不是看病?找人也排隊!”關天養頃時就將臉拉了下來,“爺沒瘋呢!”眾人也沒看清楚怎麼回事,就不見了關天養的踪影。一個個的還當他鑽進了人群裡,四下里亂找。

關天養來到後堂,逮著一個伙計就問:“你們師父呢?”伙計沒認出他是誰,只當是從外面偷跑進來,將臉一沉,“要看診請外面排號!”關天養哭笑不得,“小兄弟,你哪隻眼看著我病了?我找你師父有事!”伙計啊了一聲,又將關天養上下打量了一番,再謹慎地問道: “可有貼子麼?今兒沒聽說師父請了客來呀?”關天養見實在說不通,就大喊道:“郭先生,關天養來訪。你在不在?”

不想一個清脆的女聲從裡面傳來,“關天養?哪個關天養?”

關天養先是一怔,暗道:“難道九夏城還有幾個關天養麼?”就見一名綠衫女子飄然而出,定睛一看,不正是碧靈麼?“碧靈姐姐,是你呀……”

碧靈一蹦而起,拍手歡叫道:“關兄弟,真是你呀,我還當有人冒充你呢!”閃身過來,拉起關天養的手,“你啥時候回來的,怎麼也不告訴一聲呀?哦,你不想見到我,是不是?”

被這麼一個美麗的女子當眾拉著手,還連珠炮似的問了一串的話,任誰也會感到極不自然。

見關天養臉色泛紅,碧靈小嘴一翹,刮著臉皮嘻嘻地笑道:“喲,羞羞,還不好意思了。走,咱們裡面說話!”也不管關天養願不願意,拉著就往裡走。進了二門,才見郭存業迎了出來,“關兄弟,實在不好意思,剛才在看診,失迎了!”碧靈一擺手,“你去吧,忙你的去,他由我來招呼就是!”郭存業一怔,頗有些曖昧地看了一眼關天養,笑道揖了一躬,“是,師叔!”就快步去了。

進了正堂,碧靈才放開關天養的手,也不叫茶,而是將關天養按進了椅子裡,“快說,這幾年都跑哪去了?我和盈珠師姐兩次來九夏城,都沒找著你呢!”關天養聞著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淡淡幽香,白皙如玉的脖頸就在眼前,卻不敢正瞧,忙將頭低了下去,“這個,本來是要去採集點材料的,哪知道一不小心睡了過去,就整整睡了四年……”

“胡扯!”碧靈哪里肯信了,逼得更近了幾分,精靈般精緻的美妙距離關天養不足三寸,如蘭的吹息噴吐在他的臉上,非但沒讓他覺得是了不起的享受,反而如遇鬼魅般,驚恐得渾身都繃得又僵又緊,額上還滲出了細汗來。“老實交待,去哪裡鬼混了?”碧靈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轉著,見關天養臉膛紅得像猴子屁股,額上盡是細汗,頓時又拍著手大叫了起來,“好呀,你心虛了,你真的做了對不起小師妹的事……”

關天養差點就發作了起來,定住心神後,見碧靈樂得像春天早上枝頭的白靈鳥,不由得撲的一聲笑了開來。“你笑什麼?”碧靈叉著腰身,故作嗔怒地審問道,“快說,和誰鬼混去了?哼,今兒要是不交待清楚,可別怪本姑娘不客氣!”

“唉……”關天養嘆了口氣,神情漸漸恢復如常,“你站得這般近,我心下自然就發慌了。”

“啊?”碧靈顯然腦子缺一根筋,沒有反應過來關天養話裡暗著的意思,“我站得近你心下就發慌?為什麼?”

關天養霎時有種想撞牆的衝動,無奈地將手一攤,“沒,沒什麼。我的好碧靈姐姐,自打一進院子,都是你在問,也不給我說話的機會,我又怎麼跟你說得清楚這幾年去了哪呢?”

“噢……”碧靈大叫了起來,“這還成了我的不是?”

關天養這下算看清了,碧靈真的是不諳世事,單純得猶如一張白紙,只得將手舉起,叫道:“好,好,我的不是。你先坐下,聽我慢慢告訴你這幾年的經歷,好不好?”

碧靈這才坐了下來,“好,你說。不准撒謊!”不想關天養幾句話就把過去四五年的經歷說完了,又一蹦而起。關天養以為她又在懷疑自己撒謊,不想她卻驚詫地問道:“不會吧,你就這樣入定了?我的天,你沒死,沒走火入魔簡直就是蒼天大地的眷顧呀。若是有隻鳥不小心落到你身上,或是有隻蟲子不小心爬進你的耳朵鼻孔裡,那你可以完了!”

關天養卻呵呵地笑道:“沒辦法,蒼天大地的的眷顧嘛,我運氣好。”

碧靈依舊心有餘悸地道:“這回運氣好,下回可就不一定了。記住,以後再不能這樣乾了!”見她的臉因為驚嚇而顯得有些蒼白,關天養不禁暗道:“這個姑娘雖然腦子缺根筋,但卻很有良心!”就笑道:“你當我傻呢?若是我知道一入定就會這麼久,又哪裡敢坐在甲板上?”見碧靈連連點頭,就問,“對了,你怎麼會來九夏城呢?專程找我麼?”

碧靈鼻子一皺——這動作與杜若很有些相像——頓時激得關天養心下一盪,眼睛陡地亮了。“臭美呢,我是奉掌門師伯之命來小郭這裡取醫案的。因見小郭這裡病人實在太多,有些忙不過來,就留下來幫忙。你今兒怎麼想起來了? ”

關天養哪裡敢說是來打聽杜若消息的?卻問道:“醫案?那有什麼用?”

“白痴呀,你!”碧靈嘟起嘴罵道,“你說醫案有什麼用?”

關天養被罵了也不生氣,因為他知道碧靈不是存心罵人的,笑道:“我又不是大夫,哪裡曉得醫案還有用處了?”

碧靈道:“我們小蓬萊在天下各州府縣都開設有醫堂醫館,其目的就是收集各類醫案,從而才能調製出更好的藥丸方劑,救治更好的人。其實這也是一種修行的方式,你不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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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八十三、聖劍相思】
關天養也沒有跟她爭辯,而是問:“姐姐還在坐關麼?”

碧靈嗯了一聲,“她可沒你那麼好運氣,說入定就入定。這不,都坐關三年多了,還不見音訊。”

關天養也皺起了眉頭。坐元嬰關是天下一等一的苦活,既要機緣,又要毅力和耐心。對於已經修行了一兩百年的人來說,入定是很輕鬆的事,但要破碎金丹,將先天之氣養成嬰孩,實在是難得很。很多時候都因為一絲的雜念就錯過了機緣,等到下一次機緣再臨時,又沒能作好準備。所以,要在入定時撞上適合破碎金丹的時機,首先就得看你的機緣,而修為和心性也同樣重要,三者缺一,哪怕是你坐一百年的關,也是枉然。關卿雲眼下才坐關三年多,說不上長,怕是還有得熬呢。正想得出神,就听碧靈扑哧一聲笑了,“我看你未必是真的關心大師姐,怕是別有所指吧?”關天養啊了一聲,旋就悟過來碧靈是在指他想旁敲側擊地打聽杜若的情況,臉色不由得微微一紅,但立即就恢復了鎮定,笑答道:“你都成了我肚子裡的蛔蟲了,什麼都瞞不過。”

碧靈嘻嘻一笑,“你求我,求我我就告訴你小師妹的情況!”即便明知是開玩笑,關天養也無法說出一個'求'字來。說來這與他悲慘的童年經歷有關:那時候乞討到富戶人家,總有那等愛作賤人的,就說:“……你求我,求我我就給你吃的……”可以求了之後一樣得不到吃的,反而還遭到一能嘲笑。稍稍長大一點,他就發誓,終此一生,頭可斷,血可流,但絕不能再求人。若不是明知碧靈是無心的玩笑,他已經當場發作起來了。

見關天養神情突地有些不自然起來,碧靈扁了扁嘴,“你這人好沒意思,木頭木腦的,也不知道小師妹看上你哪裡了。好吧,我告訴你,四年前小師妹就隨七師叔,也就是小師妹的母親去了鴻靈島靜修,我們也是久不見她!”說完,掩嘴直笑。

關天養這才知道白來了一趟。碧靈見他眼裡盡是失望之色,哼了一聲道:“怎麼,這才四年功夫,你就等不得了麼?萬一還要讓等上四十年,或者是一百年呢?”

關天養忙笑道:“我哪有等不得了?”

“你有,我明明看到你有!”

關天養搖了搖頭,“你不懂的。”

“我怎麼就不懂了?”碧靈頓時不樂意了,“你說,你非得給我說清楚不可!”

關天養也不知道怎麼解釋,良久方才嘆道:“等你有了心上人,自然也就明白了!”碧靈當場愣住了。

關天養也沒了再談下去的興趣,站起身來道:“你們也忙,我就不打攪了。對了,你哪天回去呢?”

“後天就走!”碧靈道,“我還得先去一趟七寶山呢?”

“七寶山?”關天養問,“可是合州的七寶山麼?你也要去玄天觀參加除魔大會麼?”

“呀?”碧靈驚得格格笑了起來,“你也要去呀?那正好,我搭你的船一道走,省了不少腳力勁!”關天養點頭說,“正好有個伴了。”就說還有些生意上的事情要忙,就辭了出來。不想剛走到大門口,又被先前那群人給攔了下來,費了好一番功夫才脫出身來。

時值陽春三月,百花盛開,和暖的風里送來了馥郁的馨香,教人為之陶醉。出了婁家巷,關天養正籌思著去哪,就听一群從身畔呼嘯而過的讀書人嚷著要去遊大洪山,頓時如遭雷電擊了一下,拍著腦門大叫道: “哎呀,我怎麼把他給忘了?”邁開步子,飛也似地望南門而去。

這個'他'指的就是駱琳。自打四年前將駱琳安置到了大洪山的別院,一直不曾聞問過,也不知道還在不在。

大洪山的別院掩映在蒼柏翠竹叢中,幽靜得很。關天養到了院前,見朱紅的大門緊閉,但門前階下卻打掃得很是乾淨,半根雜草都不生,分明是有人常住的跡象,心下不由得一鬆,暗道:“看來他還沒走!”正要上前去叫門,就听得一陣腳步聲從院里傳來,然後一旁的儀門呀的一聲開了,一名扛著大掃帚的老漢走了出來。老漢見關天養愣愣地看著他,也不覺奇怪,呵呵地笑了起來,“公子是走錯路了吧?要賞櫻花得去南山……”便揮起掃帚掃了起來。

關天養先是啊了一聲,然後才笑了起來,問道:“老伯,這裡可曾住著一位姓駱的先生?”

老漢噫了一聲,停下手來,“公子說的是駱琳駱先生麼?”

“對,對。他可在麼?”話一出口,關天養就大覺好笑,這處別院本是他的產業,現在鬧得他倒成了來訪的客人似的。

老漢搖頭道:“公子來晚了!”

“來晚了?”關天養心下一抽,還以為駱琳出了意外,死了呢。

“四年前是有位駱先生在這裡住了三個月,可後來他說有要事要遠行,把鑰匙交還給了咱們大掌櫃,就走了!”

“去哪了?”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老漢打量著關天養,“公子可是駱先生的親友麼?”

關天養這才哈哈地笑了起來,“是呀,是我讓他來這裡住的。結果我一直四年,今天才想起來看他,不想他也走了快四年了!”

“啊?”老漢先是一懵,然後頗有些不信地問道:“公子,你……”

關天養擺了擺手,說:“沒事了,你忙吧!”扭頭就走了。

下山的路上,他一直在想:駱琳會去了哪呢?

據嚴榮所說,當初之所以能將屍毒控制住,沒有大規模地在城內擴散開來,最大的功臣就是長生堂——嚴榮當然不知道長生堂背後是小蓬萊——其次就是玄武宮。從嚴榮的口中他還得知,屍毒是通過耗子傳播到城裡的。這就讓他想起了有天晚上黃兒對著牆角的耗子洞發飆的事來。說實話,就算四年前沒有意外地入定,如期趕回了九夏城,任他磨破了腦袋,怕是也想不到屍毒會是通過耗子傳播進城的。不過如今弄清楚這事已經不重要了,不過是多聽得一樁奇聞。望著西邊的天際,他就又動起了心思:要不要再去靈泉山中查探一番呢?

還沒有走到九夏城的南碼頭,他的主意就已經打定了:去,趁著還有幾天的時間,一定要去靈泉山中看看。但不能盲目的去,得好好地準備一番。

主意打定了,頓時說不出的興奮,叫過一輛騾車,直奔鬼市而去。

符籙和材料買齊了後,就直奔關帝廟開始祭煉。

一整夜的忙下來,該有的都有了,收穫滿滿。但想到所用的短劍還是靈品四階,不由得有些遺憾。

按說劍修所用之劍是不用強化的,它將隨著修為的提升而提升。可在他晉入微字境後,短劍依舊還停留在靈品四階。百思不解之餘,他就在猜測適合的品階之所以沒有隨著修為而提升,很可能是因為鄢奚布下的封印。按說也早該準備些材料,將它強化一番。能不能提升為聖器姑且不論,但至少可以增強些許威力。可念頭每及於此,又不知該從何下手。一則是沒有個明確的方向——不知道該強化成什麼樣的才好——相應的沒有備齊;二則是一直沒有看透這把劍的深淺,怕是一出手就壞了事,那可就後悔也不及了。最重要的是怕波及到劍魂,那可就真是一場滅頂之災了。所以寧可將就著用,也不急著強化。不過在臨到用的時候,就發現隨身有一件威力越強的法寶,底氣也會足上很多。

儘管已經晉入了微字境,但關天養還是沒有信心與聖尊一戰。杜友逢已經有分神境界的實力,卻也是堪堪與聖尊拼個平手,當初若不是聖尊一心只想跑路,杜友逢又哪能贏得那般的輕鬆?以他當下的修為,也就比元嬰境界初期略勝,遠不是分神境界之敵,若是聖尊真的藏身靈泉山中,一旦遇上了,還是趕緊溜為上。要報仇,再等一百年也不遲。

在清點裝備時,又看到了被損壞的'清風徐吟'——每每想念杜若時,他總會拿起來,細細地摩挲著,就像把握著杜若的手,心下盡是濃濃的思念——腦子裡再次浮現出了杜若的嬌俏容顏,不由得抬起頭來,望著被朝霞映得血紅的天空,暗暗地品味著那刻苦的相思,陣陣入骨的痛楚從心底湧起,恍似鋼刀刮著靈魂,整個身心都要被撕裂了一般。

痛也痛得入骨,但偏又感覺說不出的幸福。

每在這個時候,他也總會想到:若終此一生,再也見不到杜若了怎麼辦?

“見不到就見不到吧,她已經永遠地烙進了我的心裡……”

落魂坡上,那個翠綠的身影,那嫣然的倩笑,那流盼的美目,一切,都成了永遠。

突然間,他想到短劍一直還沒有命名——它本屬於鄢奚,交到他手裡時,器靈已經被封印,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凡品。煉成劍魂後,方才升到靈品四階。卻還是沒有解開器靈的封印——他也想為它命名,可想到它本該是有名的,又何必多此一舉?此時此刻,他的心底只想著兩個字:相思。

是的,相思!

這兩個字本該是它的名字。

想到這裡,他就又將短劍拿了起來。在霞光的映照之下,劍身泛出血一樣的殷紅,秋水般的劍芒隨著眼眸流轉,動人心魄。

相思如血,滲入人的靈魂。

相思如刀劍,剮人心魄。

相思的滋味……真好!

“從今以後……”關天養將手掌輕輕地劃過劍身,既像對自己說,又像對劍魂說,“從今以後,你就叫'相思'了!”

劍魂感受著他心底的哀傷,無論如何也振奮不起來,“相思,相思……斷人腸呀!”

關天養笑道:“你又不是人,也沒有腸,又何懼斷呢?”

“我雖沒腸,可你有。你的心便是我的心,你的痛就是我的痛。”

“是呀……”關天養愴然一笑,“其實我們原本就是一體。”這一刻,他發現劍身竟然真的血紅的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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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八十四、再探靈泉山(上)】
到了陰風澗正值午時,一天中陽氣最盛之時。相較起四年前的那一瞥,陰風澗彷彿沒有任何的改變,就連草木都還是那一般的高。按說四年未有人來,該是草木蔥蘢,鬱鬱蒼蒼才對。關天養心下雖覺得詭異,但並沒有過多的關注。正欲往裡走,便聽得破空之聲疾襲而來。扭頭望去,只見一抹淡綠的光華從天而降。

“是你?”待一看清了對方後,兩人都異口同聲地問了出來,然後又同時捧腹而笑。

來人正是杜友逢座下弟子碧靈。

“你來這裡做什麼?”這話又是同時問出口的。碧靈已是笑得花枝亂顫,說道:“看來,看來我們真是心,心有靈犀呀……”

若是別人,定當她話中藏有深意。關天養知道她是個沒有心機和城府的姑娘,信口胡言是常事,便止住了笑聲,咳著道:“我自然是來這裡一探究竟的。你呢?”

“我也是!”碧靈好不容易才收住笑聲,一手扶著關天養的肩膀,一邊揉著肚子,嗔道:“都怪你,害得我肚子都笑疼了,幹嘛跟人家說一樣的話呢?”

關天養奇道:“你來探什麼究竟?靈泉山可與你沒有半文錢的關係呢!”

“是師父教我來探的。”碧靈道,“不然我寧可與大洪山賞山櫻花,也絕不來這鬼森森的地方!”

小蓬萊修心的是【紫府元陽真經】,對陰煞之氣最為敏感,關天養哪她這般說,就問道:“怎麼,你覺得這地方陰氣很重?”

“你沒感覺到?”碧靈撐大眼睛瞪著關天養,渾似一頭從洪荒裡逃出來的怪物似的。

關天養聳了聳肩,笑道:“我沒你那麼敏感。只是覺得這地方有些詭異!”

“詭異?”碧靈環視了一眼,“那你說說詭異在何處?”語氣里分明帶著考較的意味。

關天養指著齊腰的灌木叢道:“四年前我曾過來一回,也就是在這裡,與一群屍化了的狼和熊打了一架,清楚地記得這些草木齊腰般高。現如今還是這麼高,卻又沒有砍伐過的跡象。你不覺得詭異麼?”

碧靈也沒有賣關子,拍著關天養的肩膀道,“不錯,不錯,難怪好多人都夸你關老闆不是凡品,果真有幾分眼光。這些草木都是受陰戾之氣污染,喪失了生機。別看它們還青青蔥蔥的,其實都已經屍化了!”

“啊?”關天養不禁動容,“草木也會屍化?”

“草木也有生命,為何就不能屍化?”碧靈輕哼了一聲,就邁步往谷中而去。關天養怕她有失,忙跟了上去。

約走了里許,便到了一處水潭邊。關天養記得以前這裡有條溪流淌過,並沒有水潭的,大約是地震之後形成的,看上去黑森森的,一絲鏈漪也不起,怪可怖的。碧靈噫了一聲,“死水?!”便走了過去,蹲身查看究竟。

關天養正在腦子裡搜索關於'死水'的資料,看這東西能不能用於法寶的強化,若能,就順便收集一點,便感到水下一陣不尋常的波動,忙叫道:“小心! ”搶將上去,一把拉開碧靈,探手一劍刺了出去。

嘩的一聲水響,一條黑色的身影從水中撲了出來,卻沒能抓住碧靈,反而撞到了關天養的劍上來。且不說相思本就不凡,更何況還附加了劍氣?隨著劍勢撩過,黑影當場斷無兩截,一截掉進了水里,一截落在了岸上,兀自還在掙扎。

“呀……”碧靈扭身一看,見是半截人身子,也不知在水里泡了多久,渾身都是褶皺,白堊一樣的,實在是教人噁心。只是那雙眼珠子卻是青黑色的,沒有一絲的光澤。下半截身子沒了,站立不起,就舞著雙臂亂抓,嘴巴一張一翕,噴吐出黑色的涎液來,臭不可當。她大約是第一回見到這樣的,眉頭一皺,就作勢欲嘔。

關天養先含了一粒【上清化毒丹】在口中,又塞過一粒給碧靈,“含在嘴裡!”揚腿一踢,一道劍氣撞將過去,砰的一聲,便將屍人撞得粉碎。

碧靈將【上清化毒丹】含在嘴裡,背轉過身去,默運了一遍心法,頓感動胸腹間舒暢多了。便皺眉問道:“這人怎麼會在水里泡著?”

關天養淡淡地道:“它就是只屍怪,哪裡是人?”又說,“這裡果然有些古怪,你還要繼續探下去麼?”

碧靈白了關天養一眼,“你當我就怕了?我只是覺得它太噁心了……”想著那泡得又脹又白的身子,胸中依舊一陣翻湧。

關天養嘿嘿地道:“若是這個就把你噁心著了,那我還是勸你早些回去。更噁心的不知道有多少呢。就像那種渾身都是蜂剿一樣的小洞,有的還淌著黃水,洞孔裡有蟲子爬進爬出……”就如在地獄幻境中遇到的怪物,其噁心程度又哪裡是言語能夠形容得了的?即便已經過去了多年,每每想到,總是忍不住寒噤連連。

“不要說了……”碧靈沒有聽完,就尖叫了起來,抓住關天養的臂膀,一個勁地猛擰,還說:“讓你嚇我,讓你嚇我……你這人實在太壞了,壞透頂了!”

關天養見她都要哭了,就搖頭嘆道:“我絕沒有嚇你的意思,這些可都是我真正遭遇過的……你修煉的【紫府元陽真經】不正是克制這些陰邪之物的麼?怕個甚呢?”

碧靈委屈得眼圈都紅了,“你,人家是女孩子嘛……”

關天養呵呵地笑了起來,“我覺得修行者就沒有男女之分。用起法術來,只有修為的高低……走吧,跟在我身後就是。”

碧靈噢了一聲,悄悄地將護身法寶祭了起來,又給關天養施加了一個【生生訣】,這才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

關天養雖熟知靈泉山的地形,但地震之後首次來探,熟悉中的每一處都面目全非,不得不仔細地比對著。按他的想法,聖尊若真的藏到了靈泉山里來,必然在地洞裡,甚至有可能藏在鄢奚墓中。

地洞的入口也就在陰風澗附近,但要怎麼才能抵達鄢奚墓,他也是一片茫然,只得走一步看一步了。

碧靈雖是奉師命來探,其實胸中全無成算,只以為來看一看便是了,卻不想山中還隱藏著這許多未知的凶險,心下不由很是忐忑。但見關天養鎮定自若,渾無半分懼意,不由得暗罵自己無用,膽氣也漸漸壯了起來。

越往裡走,便越給人一種陰森晦暗的感覺。雖天氣晴朗,日頭高懸,但讓人總覺得四面分方都有陰冷的風吹來,寒意直透骨髓。關天養恍似什麼事都沒有,只是保持著十二分的警惕尋找著進入到地洞的路。碧靈好不容易壯起來的膽子又給陰風一點點的磨得沒了,莫不是看著關天養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怕是早已經撒腿跑了。

在走出了四五里地後,到了一處斷崖前。碧靈見關天養探首下望,眉頭微蹙,神情頗有些凝重,便怯怯地道:“下面……嗯,什麼情況?”

關天養招了招手道:“來,你來看……”

碧靈非但沒有上前,反而還往後退了兩步,“不,我不看,你說就是!”

關天養這才意識到怕了,正要笑,便感到一陣頗不尋常的陰冷氣息打身後襲來,便搶到碧靈身邊,“小心!”眼睛死死地盯住了不遠處的一道崖縫。

碧靈還是頭一回離了同門獨立辦事,不想就遭遇這樣的經歷,且殭屍鬼怪又素來為她所懼,一聽關天養叫小心,心神頓時大亂,驚叫道:“哪裡?”張皇四顧,卻是什麼都沒有看到,就以為關天養作弄於她,頓時氣怒交加,揮起巴掌往關天養肩背猛拍,“你這人太壞了,幹嘛嚇我…… ”卻見關天養也也不理她,吱的一聲異響從崖縫里傳出,然後就是黑氣裹著碎石箭矢般射了過來。

關天養嘿的一聲,一拳擊了出去。瑩白的劍氣好似烈日光華,頃時便將森寒的黑氣融解的毫縷不剩。黑氣之後,一隻似猴非猴、似狐非狐的怪獸撲了出來,揮舞一對青黑色的前爪,囓著寸許長的獠牙,望著關天養的脖頸處招呼。關天養哪裡會怕它了?手心一翻,便多了一道【破煞符】,望著怪獸的肚腹拍了過去。

此時身處危地,能多保留一分劍氣是一分,免得真的遭遇到聖尊時,連自保的力氣都沒有了。

【破煞符】化作一道紅光沒入了怪獸的肚腹,吱嘎的一聲慘叫,怪獸跌翻在地,身上藤起了濃濃的黑煙,掙扎了兩下,便滾下了斷崖,不見了影踪。不想崖縫裡竟然藏著不止一隻怪獸,吱吱聲中,衝出了十三四隻來,將關天養和碧靈圍在了垓心的。小的不過兩尺許高,大的則有三四尺,每一次嘶叫,都會噴吐出淡淡的黑氣來,腥臭著夾雜著屍腐之氣,聞之教人作嘔。

“這,這是狐猴麼?”碧靈到底是無能之輩,很快就定住了心神,與關天養背靠著背站立,手裡已經多了一對靈品的分水刺。關天養啐了一口,“是狐猴,而且還是成了精的狐猴,不過現在又被屍化了,非常的不好對付。”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2 18:26
【三百八十五、再探靈泉山(中)】
碧靈哦了一聲,一咬牙關,舞動起了分水刺,只見淺綠的光芒激盪,如漣漪般擴散開來。狐猴們見了,眼露驚恐之色,紛紛退避。綠光斂息之後,在他們的身上形成了一道淡綠色的光環,不時地收縮著,將狐猴噴吐出的黑氣逼了開去。

“天養,你掠陣,我來對付它們!”碧靈這番才是真的將勇氣全部鼓了起來,給自己加持了一個【生生訣】,嬌叱了一聲,揮起分水刺衝向了狐猴。除了玄武宮、大慈悲寺和三清教這三家,其余正道門派的搏擊技巧實在不值一哂,小蓬萊也不例外。碧靈修為不過金丹境界,正是追擊養氣煉氣,以期早日丹碎嬰成之時,又哪裡會分出心思卻研究搏擊技巧是否實用且神妙了?狐猴原就以靈敏迅捷著稱,更何況是成了精的,其動作起來,簡直就是快若閃電,根本無法靠肉眼將它們鎖定。碧靈一氣攻出了十幾招,連猴毛都沒能夠著一根,不由得惱羞成怒,喝斥道:“鬼東西,有本事別躲……”關天養暗暗搖頭,心說:“到底是缺乏閱歷和實戰經驗!”抄了一把【破煞符】在手,笑道:“你要它們不躲,除非都死了!”將符籙盡數化開,以'漫天花雨'的手法揮灑了出去。

別看他這一灑好似沒有半點章法,可十幾隻狐猴竟沒有一隻逃了開去,每一道【破符籙】都無巧不巧,命中了肚腹。頃時之間,黑氣大盛,惡臭較剛才濃了不知道多少倍,吱吱的慘叫聲響徹陰風澗,一隻只是爭先恐後跳下了斷崖。碧靈只來得及追上最小的一隻,將其刺翻在地,再補上一記【融雪掌】,狐猴掙扎了兩下,就在濃煙中化為了一堆灰燼。可她卻並不解氣,得意地望著深不見底的斷崖,冷哼道:“讓你們跑得快,下次再遇上,嘿嘿,就沒有這機會了!”

關天養忍住笑意,指著崖下道:“看來入口就在下面了。我先跳,你跟上!”絲毫不給碧靈考慮的餘地,縱身就跳了下去,轉眼就沒入了昏暗中。

碧靈大驚,跺著腳叫道:“餵,你幹什麼……”聽著自己的叫聲在山谷中迴盪,心底沒由來的又一陣發虛,四下里覷了覷,彷彿看到無數的惡鬼正伺機撲來,嚇得才恢復了些許血色的臉龐又蒼白如紙,大叫道:“你等等我!”禦起風來,也追了下去。

斷崖高約七十餘丈,原本該是一處水潭,因地震將山體撕裂,潭水盡洩,這才形成了斷崖。崖底隨處都是亂石,寸草不生,人的、動物的白骨隨處可見,還有些沒有腐爛的動物屍體鋪陳其間,乍然看上去,恍若地獄。一道寬丈許,瀰漫著黑色水汽的崖縫延伸進了山體,朝里也望,也不知道有多深。單從氣味來辨,剛才的狐猴都是逃到裡面出去了。

見碧靈晃晃悠悠地飄落了下來,關天養笑道:“放心吧,這下面沒有鬼怪……”碧靈遠遠地就看到了森森的白骨,怨懟地叫道:“這到底是什麼地方呀?怎麼,怎麼……”還沒有找到合適的形容詞,關天養就接過去道:“跟地獄一樣,是麼?”碧靈道:“也不能說像地獄,反正,反正很怕人。 ”

關天養嗯了一聲,“靈泉山乃是鄢奚靜修之地,而鄢奚又是歷經六千多年方才修成正果的鬼仙,此處的陰戾之氣濃烈程度也就可想而知了。但凡生靈之物闖入其間,沒有不被屍化的……”說到此處,想到說要化盡靈泉山中陰戾之氣的了定,心下一緊,暗道:“看來了定和尚也是兇多吉少了!”

關天養說的這些碧靈最清楚不過,也曉得克制之法,可她畢竟是女子,且閱歷淺薄,又沒經歷過大風浪,難免恐懼。見關天養抬步往崖縫裡走,她的心又被拽緊了,“我們,我們還在進去麼?”

關天養回身看著她,似笑非笑地道:“這樣,你先回去吧,我進去瞧瞧是什麼情況!”就大步往裡走去。

碧靈也有她的驕傲,哪里肯就這樣回去了,搶上兩步,緊緊地握住關天養的手,“要回去你回去,我是奉師父之命來探查的,可不能就這麼走了。”故意搶到關天養身前,手上卻不鬆開。

關天養笑道:“好,好,你不回去,你還要保護我,是不是?”碧靈聽出他話中有取笑之意,回過頭來,怒目而視,“你什麼意思?”關天養唉了一聲,將她拉回到身後,朗聲道:“害怕不是丟人的事,但沒必要逞強。事實上我也害怕!”

碧靈愣愣地看著關天養的臉,“你也害怕?”

關天養嗯了一聲,“我害怕,但我能戰勝它。你害怕,非但不能戰勝,反而還掩飾,這就成了逞能。逞能可不好,隨時都會害得你丟了性命!”

碧靈可不能接受關天養的說教,反駁道:“為什麼你就不是逞能呢?依我看來,你害怕,但你偽裝得很好罷了!”

關天養哈哈一笑,朗朗的笑聲地崖縫中迴盪,空空蕩蕩的,迴聲經久不絕。碧靈見他滿臉的傲氣,眼神凜凜,好似兩把能將天穹刺破的利劍,心下一震,只感到一股暖意從脊背間升起,心下說不出的踏實。

往前約走了五十丈許,便看到兩具較小的狐猴屍體。雖逃了下來,但到底是抵不過【破煞符】的威力,被耗盡了陰氣,死在了此處。

以兩人的修為,原本不用光源也能將黑暗中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但碧靈還是祭起了一顆夜光珠來,用她的話來說:“……這樣不必太費眼力勁了!”

拐過一道彎後,又看到一隻狐猴的屍體,碧靈就忍不住問道:“它們這是要逃去哪?”

“逃到能活命的地方去!”

“啊?”碧靈有些不解,“能活命的地方?”

“你不覺得越往裡走,陰氣越重麼?”

碧靈這才哦了一聲,“它們這是要藉陰戾之氣來化掉【破煞符】的威力……”話還沒有說完,撲撲的振翅之聲傳來,她猛地一驚,“什麼東西?”仰頭望去,卻是什麼也沒有看到。

關天養依舊淡定得像在自家院子裡散步一樣,“蝙蝠,也是被屍化了的。這東西可比狐猴還難對付,你要小心了!”

碧靈扁了扁嘴,“切,你都不怕,我怕什麼?”說話間,振翅之聲越來越響,潮水般洶湧而來,簡直就是震耳欲聾。儘管知道這聲音是由無數只蝙蝠同時拍動翅膀造成的,但碧靈還是用傳音之法詢問關天養,“這是怎麼回事?”

關天養沒有再往前走,而是拉著碧靈在岩壁下站定,這才道:“還用問麼,咱們這是闖進蝙蝠窩裡來了!”拿出符籙和材料,略作祭煉便部署到了地上。碧靈只看了兩眼就認出關天養這是在布【六陽真火陣】,便問道:“要不要我來幫你?”

關天養搖頭道:“不必。你先用法術將它們逼開!”也不管碧靈能不能辦到,就埋頭繼續部署法陣。

碧靈有些猶豫,但見臉盆大小的蝙蝠已經越逼越近,嘎吱的尖叫聲匯成巨大的浪潮,說不出的折磨人,無明火也是隨之大起。當下將分水刺祭起,掐動印訣,念道:“乾坤分離,清升濁沉​​,陰陽化合,甘霖普降。去!”戟手一指,分水刺便化成兩隻青鳥,撲動著翅膀,在洞中盤旋飛舞,所過之處,灑下了清亮的甘雨,將污穢戾氣一洗而空。但有蝙蝠沾上了一星半點某雨,身上頃時被腐蝕出一個洞來,騰起陣陣黑煙。甘雨的作用甚是持久,十數息內,便能將一隻蝙蝠蝕成飛灰。蝙蝠和其他的洞中邪物皆對甘雨極為畏懼,紛紛避了開去,但嘶叫之聲卻是越來越尖利。

此傑名為'甘霖普降',對於一切非陰邪生命有著頗強的滋養之功,反之則具有強大的殺傷。只是此術極為消耗修為,碧靈不過一百三十餘年功力,最多只能堅持茶盞功夫。

不過有茶盞功夫也就夠了。

關天養的手法極為迅捷利落,片刻之後,便將【六陽真火陣】部署完成。望著在洞中靈動飛舞的雙刺,他呵呵地笑道:“哎呀,好漂亮……這一招叫【甘霖普降】,我說得對麼?”

碧靈哪有功夫閒聊?喝問道:“都好了麼?”

關天養拍拍手道:“好了。你罷手吧,看我的!”

“真的好了?”碧靈此時方才知道他們已經陷入了重重的包圍,里里外外,不知道有多少的蝙蝠、蜘蛛、蛇、蜈蚣、蛤蟆等等被屍化了的邪物,若是一收掉法術,它們必將海嘯一般壓將過來,頃時便會將他們淹沒,絕無生機。可就算她咬牙強撐,最多也就堅持頓飯功夫,到頭來還不是得死無葬身之地。眼見關天養還嬉皮笑臉的,她是既怒,又後悔隨他進洞來了,若不是騰不出手來,真想扇他兩巴掌再說。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2 18:26
【三百八十六、再探靈泉山(下)】
關天養扣了一隻【十方鐘】在手,“放心吧,就算你想死我還不讓呢。回頭杜大先生找我要人,我拿什麼還他?”

“你……”碧靈氣得臉都青了,但見【六陽真火陣】已經被激活,就哼了一聲,“既然你這麼有信心,那我就陪你死一回吧!”印訣一掐,喝道:“回來!”咻的一聲,分水刺化作一道綠芒回到了她的手裡。

甘霖消失,邪物們瘋也似的逼了上來。

關天養拉過碧靈,輕輕攬住她的腰身,意志動處,祭起了【劍心通明】。劍氣用之於攻,無堅不摧;用之於防,無物無破。洞中的邪外先是感染了妖氣,後又被屍化了,雖都甚為厲害,但卻不能夠威脅到【劍心通明】。兩人身處其中,有若泰山之安。

碧靈有生以為第一次被男子攬住腰身,雖有些癢,感覺卻又說不出的怪異;想掀開關天養的手,隱約中又覺得這樣很好,心下很是甜蜜。但在看到蝙蝠像投火的飛蛾般撞在劍氣之上,頃時就被絞得粉碎後,心中的旖旎之思盡消,說不出的駭然。正想問關天養用的是什麼護身法寶,就听關天養說:“靠緊些!”她非但沒有依言而行,反而還退開一步,質問道:“你要幹什麼?趁人之危?”

關天養哪有功夫解釋?一把將她拉將過來,緊緊地環抱住她的腰身,斷然喝道:“別亂動,我要啟動法陣了!”意念動處,大喝一起:“起!”幾乎同時,也將【十方鐘】祭了起來。

【劍心通明】消失了,隱隱約約只見一隻金色的大鐘罩在身上。而佈在洞中的【六陽真火陣】霎時間光華大盛,騰起了熊熊的赤焰,轟的一聲劇響,好像天崩地裂一般,火焰朝著洞里和洞外洶湧而去。渾似鑿開了大江的堤壩,江水有如出欄猛虎,脫淵蛟龍,沿著狹窄的通道瘋狂的奔騰而去,場面說不出的壯觀宏偉。

碧靈已忘了生關天養的氣,呀的一聲驚嘆,已是被驚嘆了。

此火非普通的火,而是六陽真火,陰邪之物沾上一星半點,頃是就會被燒成飛灰,絕無倖免之理。【六陽真火陣】原本極是持久,哪有這般強大的暴發力?還不是關天養動了手腳,這才有此威力。

待火焰散盡之後,【十方鐘】的靈氣也耗盡,消失不見了。

洞中的空氣又熾又濁,幾乎沒法子呼吸。好在兩人都深諳龜息閉氣之法,這才無礙。

經此一燒,不但所有的陰邪盡成飛灰,就連陰穢之氣也被焚盡。

碧靈絕沒想到區區四級的【六陽真火陣】竟然有此威力,歡喜得拍手叫道:“好呀,好呀,天養,你好了不起呀。我都以為我們是兇多吉少了呢!”

關天養上一回來地洞時,雖然昏了過去,但事後聽說了洞的情況,是以早早地就作好了準備,不然哪能憑著【六陽真火陣】建此奇功?卻並不將碧靈的誇讚放在心上,微微一笑道:“這才剛進洞呢,裡面的路還長。走吧……”率先走了出去。

碧靈蹦蹦跳跳地跟了上來,“天養,你這身本事跟誰學的?小師妹說你修為不怎麼樣,大師姐也是這樣說的,我還只當你連我也打不過呢。現在看來你的本事可比我強多了……”

關天養呵呵一笑,“我也就是把強化法寶的手段活學活用罷了,真要論起修為,還是沒法跟你比的!”

“是這樣嗎?”碧靈有些半信半疑,見關天養並沒有玩笑的意思,就正色道:“師父常說大道歸源,天下不止是內家金丹之法才能修成正果。以前我不明白這話是什麼意思,現在見識了你的手段,我算是明白了……”

關天養嗯了一聲,沒有多作置評。

碧靈見關天養似乎興致不高,就拉著他問道:“天養,你怎麼了?”

關天養輕輕地擺脫她的手,指著前方道:“你看……”碧靈順勢望去,只見若隱若現的幽藍光芒明滅閃爍,頓時一驚,“怎,怎麼回事?”

關天養的腦海裡盡是地獄幻境中的影像,不免顯得有些神思不屬。碧靈以為他也被嚇著了,猛地貼了過去,緊緊地抱著他的臂膀,顫聲道:“是,到底是什麼呀?”分明都要哭了。

關天養哦了一聲,他本是想告訴碧靈,前面就該是此前來過的地洞了,卻因為走神,致使碧靈誤會別有蹊蹺,忙笑道:“別怕。我是想告訴你,前面就該是咱們此行要探查的第一處了。那閃著幽藍光芒的是地魄之精,也只有這種極陰之地才能結得出來。”又往前走了去。

碧靈這才長長地籲了口氣,輕輕拍著被嚇得怦怦亂跳的胸口,嗔道:“你作死呀,嚇得我一頭的汗……”

【六陽真火陣】的威力一直波及到了地洞內,裂縫口十數丈內的地魄之精盡數融掉,潮濕的岩石都被烤得乾裂了開來,還在騰騰地冒著蒸汽。

地洞裡隨處可見地魄之精,大的如成人的拳頭,小的有若鵪鶉蛋。越是大的,幽藍的光芒也就越盛,忽明忽暗地閃爍著,有如脈博的跳動,說不出的奇幻瑰麗。

碧靈看得呆了,好半晌才拍著​​手歡叫道:“好漂亮,好漂亮呀。就像海底一樣,幽藍幽藍的……天養,你快看呀!”

關天養只顧著採集地魄之精,哪有心思欣賞了?碧靈問他採來做什麼,他說:“地魄之精,強化法寶的材料,你說來做什麼?”她就嘻嘻一笑,也採集了一些。

地洞中陰氣雖重,卻並無邪戾之感,也就是常說的'陰則陰矣,氣正'了。碧靈也沒有感覺出任何的異樣,就道:“天養,這裡好像沒什麼不妥呀?”

關天養沒有應聲。他可不像碧靈那麼馬虎,不單在用眼看,也在用心看,連最不易引起關注的陰暗角落他都沒有放過,還是沒有發現任何的異樣。

“難道駱大哥得到的消息是假的?聖尊其實並沒有藏在靈泉山中,而是逃到了別處。也或者……或者聖尊曾經在靈泉山呆過,但現在又遷到了別處?”左思右想,也不得其門道。碧靈見他呆呆地,就探手摸了摸他的額頭,然後嘟著嘴問道:“怎麼了?”

關天養搖了搖頭,“沒,沒什麼……”就循著地脈,繼續往裡走去。

地洞大得嚇人,誰也無法弄清它到底有多深、多廣。又行了兩個時辰,估摸著外面天已經黑了,還是沒有發現任何的異樣。碧靈便有些不耐煩了,說道:“天養,我看這裡也沒什麼異常,要不咱們回去吧?”

關天養回身看了看她,“是不是累了?”

碧靈點了點頭,卻又找不到一個可以坐的地方。

關天養當然知道她不是身體累,而是心累,自打進山來,就飽受驚嚇的折磨,縱有百多年的修為,那也是頂不住的。便拿出一塊獸皮鋪在地上,“來,坐下歇會兒吧!”

碧靈盤膝會在了獸皮上,伸了一個懶腰,打著哈欠道:“這樣子探查可真無聊。”見關天養站就,就拉著他的手道,“你也坐下歇會兒吧!”

關天養就勢坐下,喝了兩口水,頗有些憂忡地道:“我總覺得哪裡不對!”

“有什麼不對了?”碧靈分了一瓶【回元露】給關天養,自己也喝了一瓶,“我覺得很正常呀。”

“你也不想想,為什麼我們進來時遭遇到那許多的邪物,現在卻連一隻耗子都看不到?”

“這個……”碧靈雖覺得有些不對勁,但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是不是都被燒死了?”

“怎麼可能?”關天養沒有喝下【回元丹】,而是收了起來,“這麼大的地洞,那麼短的功夫,所有的邪物怎麼可能趕得到?”

碧靈想了想,歪著頭道:“那會不會都被嚇跑了?”

“跑到哪去了呢?”

“我又怎麼知道?”碧靈上下打量著關天養,眼神古怪得很,“莫不是你把我當成了怪物的頭領了?”

關天養哂然一笑,“我只是在跟你分析問題。”搖了搖頭,也就不再言語了。

碧靈又打了一個哈欠,將身子往關天養背上一靠,“哎,我可是真想睡會……”

“你還有心思睡?”關天養哭笑不得,將碧靈推了開來,卻發現她印堂略有些發青,神情懨懨的,頓時大驚,“你,你這是怎麼了?”

碧靈見關天養神情大變,下死勁地白了一眼,“我臉上開出花來了麼?”

關天養拉過她的手,搭在脈博上,頓感她體內的元陽之力在不知不覺間弱了許多,反倒是陰氣大盛,所以這才大感疲憊,昏昏欲睡。

碧靈略一定神,也發現了異常,驚得噫了一聲,“我怎麼成這樣了?”

“帶了【還陽丹】麼?快服一粒!”

小蓬萊門下弟子身上別的沒有,丹藥是萬萬不不了的。服下了一粒【還陽丹】後,碧靈的精神略振,但陰氣依舊無法及時逼出,須得趕緊從此處退出,不然待最後一絲元陽之力耗盡,她也得被屍化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2 18:27
【三百八十七、洞中險惡】
關天養心知再不能探查下去了,將她扶起,收了獸皮,“走,咱們得趕緊出去!”剛才他是一心渴望能遇著點異樣,現在他又極怕再出現變故,不免就顯得有些焦躁。拿了一隻珍藏了好久的凌空虛渡別在衣領上,將碧靈攔腰抱起,叮囑她要緊守元神,不要擅自運功催逼陰氣。

碧靈當然曉得該怎麼做。此處陰氣極盛,她的修為又不夠高深,若是擅自運功催逼陰氣,反倒有可能引得陰氣倒灌,直逼紫府,那可就是萬劫不復了。見關天養用上了凌空虛渡,滿臉的著急,她還嘻嘻地一笑,“怕什麼,又死不了!”

關天養搖了搖頭,只顧趕路。

好在一直到了崖縫裂口處,也沒有出現任何的異樣,這才大大的鬆了口氣。崖縫深不過兩三百丈,只要出去了,那就萬事大吉。

關天養籲了一口氣,心頭高懸的石頭也漸漸落了下來。見懷中的碧靈昏昏欲睡,印堂的青黑色是越來越重,心知情況已是十分的不妙,忙安慰道:“好了,馬上就可以出……”去字還沒來得及說出口,整個人頓時呆住了。

崖縫不知何時已經合上了,合得嚴嚴實實的,連一絲縫都有,就像此處根本不曾有過一道寬兩三丈許,深近三百丈的通道。

怎麼會這樣?

關天養差點沒跳了起來,偏又一個勁地安慰自己不要慌,不能慌,應該是記錯了出口的位置。可周圍盡是被真火灼燒過的痕跡,岩層土壤焦痕依舊,有如針一般刺扎著雙目,冷汗涔涔湧下,頃時濕透了重衫。

碧靈懶懶的,實在提振不起精神,見關天養突然站著不動了,額上也盡是細密的汗珠,眼神慌忙,便納悶地問道:“你怎麼啦,不舒服麼?”

關天養輕咳了一聲——大約是因為驚恐,啞子有些沙啞——嚅動著嘴唇道:“沒,沒事。你怎麼樣?”

碧靈淺淺地笑了一笑,“實在想睡得很,還有就是有點冷……”關天養哦了一聲,將她放下,脫下自己的外套裹在她身上,見她哈欠連連,雙目中淚光瑩瑩,萎靡得很,就道:“振作點,千萬別睡了過去。知道麼?”

碧靈點了點頭,問:“咱們走到哪了?還有多久才能出去?不知道為什麼,我心底下實在瘆得慌!”

關天養強作笑顏,“怕什麼,有我呢!”又將她抱了起來,往別處尋找出口。

半個時辰兜下來,毫無所獲,又回到了原地。

碧靈的情況越發的不好,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了起來。好在她的意志足夠堅定,一直堅持著沒有睡過去。見關天養不停地東奔西跑,神情凝重像背上壓了一座大山,便知情況不妙,卻也沒有問到底怎麼回事。直到關天養又停了下來,怔怔地看著崖壁,她才悠悠地問道:“是不是找不到出路了?”

關天養重重地嗯了一聲,指著崖壁道:“進來的通道莫名其妙地合上了,連一絲縫也沒有。你說這事怪不怪?”

碧靈說:“放我下來,我瞅瞅!”

關天養抱她到了崖壁前,這才將她放下。碧靈伸手摸了摸佈滿了菌類的崖壁,又看了看周圍,“是'移山填海'之術!”

關天養又嗯了一聲,“看來是有人想把我們困死在這裡!”

碧靈打了個寒噤,臉色越發的青灰了,“你說有人?”

關天養嘿嘿地笑道:“也有可能是妖魔鬼怪!”碧靈脖子一縮,驚懼地望瞭望四周,“那現在怎麼辦?”

'移山填海'之術須得分神境界以上的人才能會得,說是能移得動山、填得了海,其實就是一種幻術。較之於普通的幻術,它已經不單單作用於神識,還能對肉體產生破壞性的效果。若是神識修為強不過施術者,那它就不是幻術,是真正的山和海了。

關天養幾番試著用神識穿透山壁,都被一股絕強的力量給阻了回來。他剛晉入微字境,但意念之強,絕不亞於分神境界的修行者,更何況還有劍魂的輔助?卻還是破不開眼前的幻像,可見施術者不單是靠著本身的修為,還藉著增強的法寶或是法陣。如此一來,別說是他了,就算是杜友逢、李延極這一類高手趕來,也一樣出不去。

難道聖尊真的藏在地洞中?

見關天養不言語了,碧靈搖著他的手臂問道:“想什麼呢,真的沒辦法了麼?”

關天養咬緊牙關,蹦出一個字來,“有!”

“有?”碧靈的精神略微為之一振,“什麼辦法,說來聽聽?”

“等!”關天養警惕地環視了一周四周,他似乎已經感覺到了危機正在一步一步地迫近。

“等?”碧靈沒有他那麼敏銳的感知,苦苦地叫道:“這算什麼辦法?”

關天養嘿嘿地道:“這也是唯一的辦法。所有的幻術都得靠著靈氣才能發揮作用,而靈氣是有限的,一旦被耗盡,所有的幻像都將不攻自破。像'移山填海'這一類的法術最是消耗修為和靈氣,就算他有法寶或是法陣輔助,也絕對撐不過六個時辰。”

“六個時辰!”碧靈叫了起來,“他沒被耗幹,咱們就先被耗死了!”嘴巴一嘟,哭喪著道,“早知道是這樣,我就不跟你進來了。師父,我好怕呀……”真的哭了起來。

關天養也拿她無法,反而笑道:“叫師祖也不管用。”緊靠著她坐了下來,又輕聲安慰道,“放心吧,有我呢。這裡的陰戾之氣奈何不得我,要緊的就是你能守住本命元神,不被陰氣所乘,那咱們有的是機會出去!”

碧靈哦了一聲,抹了眼淚,委屈地看著關天養,“天養,你是不是覺得我很沒用?”

“不能這麼說!”關天養又拿出符籙擺弄了起來,“只能說我們太粗心了,若是準備萬全些,絕不至於弄成這樣的!”將合成的【三陽一煞符】塞到碧靈手裡,“拿著它,別扔了!”

“這有什麼用?”碧靈不解地問道。

“能幫你抵擋一部分的陰氣,不過有些傷身!”

“那你還給我?”碧靈說著就要將符籙扔還給關天養。關天養忙擋住道,“傷身總比丟了命好。再說,你們小蓬萊最是精通生復這法,這點損傷又怕什麼?噫……”不尋常的響動頓教他停下了手來,凜然地盯視著地洞的深處。

碧靈駭得一抖,差點尖叫了出來,將身子緊緊地貼著關天養,“什麼聲音?”

關天養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不怕。有我呢!”臉上不由得綻起了一絲殘忍的獰笑來,相思也握在了手中。

嚯……嚯……

沉重的喘息之聲從幽曠的地洞深處傳來,空空洞洞的,雖輕,卻如魔咒一般直入神魂,教人的汗毛瞬息都炸了起來。

關天養緊緊握住碧靈的手,給了她一個堅定的微笑。

詭異的喘息聲時遠時近,遠時若在地底最深處,近時若在身畔,如此持續了一柱香的功夫,依舊不見有東西出現在視線之內。這般折磨之下,任你是神經若鋼絲般堅韌,也得崩潰。

關天養依舊鎮定,並無一絲的慌亂。但碧靈卻堅持不住了,哀叫道:“天養,我,我快要瘋了,這到底是什麼聲音?”

關天養深知這聲音是直入靈魂的,便是堵住耳朵也不管用,若能屏去五感,自然能無虞,奈何碧靈現在連真元都不能運轉,又如何屏去五感呢?見碧靈的印堂漆黑一點,渾似用蘸飽了墨的筆重重地點了一下,很是醒目。便知陰氣已在全力侵蝕紫府,頓時大吃一驚,“剛才不還一點麼,現在就成這樣了?快,守住紫府,千萬不能讓陰氣侵進去了。不然神仙也救不活你!”又說,“再含一粒【還陽丹】在口中。告訴你了不要怕,萬事有我,怎麼就不相信呢?”

碧靈抱頭叫道:“我靜不下心來,想睡覺,怕再也見不著師父和師姐們了……”

關天養也是能夠體會被陰氣侵襲的痛苦,嘆了口將,將碧靈抱了起來,對著她的嘴吻了過口。渡過去了幾口氣後,這才抬起頭來,看著目瞪口呆的碧靈,“現在感覺好些了麼?”哪知碧靈揚手就給他一巴掌,還大罵道:“你,你無恥!”掙扎著就從他懷里站了起來,滿臉的難以置信。

關天養揉了揉臉頰,搖頭嘆道:“我不跟你計較……”

“你,你還不跟我計較了!”碧靈氣得差點沒暴走,“真不知道你是這樣的人,都這時候了,還,還……”下面的話顯是覺得太難以啟齒,所以生生地咽了回去。

關天養了作了惱,呵的一聲冷笑道:“真看不出來,你的歪心思不少嘛?若不是我渡給你幾口元陽之氣,你現在有力氣打人?”

碧靈啊了一聲,這才醒悟過來關天養並非是存心非禮,而是為了幫她抵抗陰氣的侵襲,頓時大窘。若不是臉色發青,定然已經紅成了猴屁股。好半晌她才喃喃地道:“那個,我,我,對不起嘛……打疼你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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