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超級強化天師 作者:墨非 (已完成)

 
li60830 2017-11-30 18:55:42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42 109812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2 18:15
【三百六十八、紅蓮宗的邀請(下)】
關天養聽了申廣平的話,頓時為之氣結。想罵,又意識到自己沒那個資格,只得哂然笑道:“好,那也由得你了……”不過,汪星洋並沒有迅速露出敗象,在將護身法寶祭起之後,又祭起了一柄短劍,繞著那名紅蓮法衛盤旋飛舞,伺機進擊,緊促的局勢立即得到了改觀。

看到這一幕,唐光北的臉色有些不太自然,古令非冷冷地道:“重極門下別的倒也罷了,就是身上的傢伙什多得有些煩人!”

這話關天養聽在耳裡,心下一動,“我為什麼也不多煉製些法寶在身上呢?臨到用時,也不至於窘迫,還能出奇制勝……”其實這主意早在兩年前就打過了,只是一直未能認真執行起來罷了。

千機陣變化多端,種種神妙遠非常人所能想像,那紅蓮法衛自恃修為與汪星洋在伯仲之間,以為大有可為。就連自認眼力不差的關天養也認為汪星洋實在難以持久,要不得多久就會敗下陣來。不想幾件法寶一經祭起,局面立時得到了改觀,渾似其實力得到成倍的提升,與先前判若兩人。關天養不由得又暗暗感慨道:“看來各大門派能在外走動的弟子絕非庸碌之輩呀……”

唐光北本來打算立即動手的,見此情狀,又不得不重新評估申、汪二人的實力。若是十名法衛不能盡快解決申、汪二人,而自己與古令非聯手對付關天養又陷入了古戰,一旦對方有援兵趕來,不但前功盡棄,怕是還得付出慘重的代價。若是就此罷手而走,又委實不能心甘,畢竟關天養一行只有三人,而他們這邊卻有十二人之多。不單回去無法向上面交待,消息傳將出去,紅蓮宗的威名可是要掃地了,那時還是得落個被上面從重處罰的下場。

古令非見唐光北突然猶豫起來,便當他是怕了關天養,不敢動作,便冷笑道:“唐兄,若是覺得事不可為,那咱們也沒必要多費功夫,還是趕緊走人吧!”

唐光北聽出古令非言下有輕慢之意,臉膛一紅,嘿嘿地道:“古兄想多了。我只是在盤算,如何才能不費一兵一卒拿下他們三人……”心知多說無益,將護身星盤祭起,運轉火雲掌,朝關天養撲了過去。

關天養也不敢怠慢,擎劍在手,展開身法與唐光北斗作一處。古令非見唐光北先動上了手,大叫了一聲,也撲了上來,手上卻多了一雙黑色的拳套,每一次揮掌,都帶出一股淡淡的怪味,一時間教關天養猜不透其中有何古怪。只是想到一年多前,獨力迎戰唐光北尚不能夠,此時卻已經能以一敵二,實力提升之迅速,著實教人乍舌。可他心下殊無半分的欣喜,只是感慨修行界的恩怨太過沒道理了些,一言不和便動起手來,以命相搏,簡直把人命看得比螻蟻都賤,實在教人心寒。

可心寒又能怎樣?不可能坐下來與他們講道理吧,那樣還不被人當成了瘋子。再者修行者奉行實力至上的準則,誰強誰就有理,誰實力不濟,就算是佔了理那也只得憋著。若是能以一敵二,將他們都制服了,然後告訴他們:這樣做不對。他們就就會心服口服地承認不對,就算是道理不在你,他們還是會將你的話奉為金科玉律。可若是沒打贏,又還跟他們講道理,就算道理明明在你,也會被恥笑。

關天養當然不是真的要與唐光北、古令非講什麼道理,也只是心下暗發感慨罷了。雖說這兩年來他經歷的事故不算太多,但也絕對不少,真心地體會到這個世界全沒道理可講,為了變得強大,幾乎是人人無所不用其極,寡廉鮮恥,哪裡還有道理可講?也正是接觸得越多,體會得越深,也就對這個世界越來越失望,當真是恨不得從來不曾踏足,一切依舊存在於想像之中。若是那樣,該有多好?

唐光北和古令非都有著將近兩百年的修為,且都快丹碎嬰成,跨入新的境界,實力在元嬰境界以下絕對是首屈一指,要不然也沒資格出任旗主了。

關天養雖還未能晉入微字境,但實力並不亞於剛剛丹碎嬰成的修行者,縱是以一敵二,也能從容應付。但唐、古二人到底不是泛泛之輩,且輕視之心盡去,穩紮穩打,暫時不求有功,只求無過,先耗到十名法衛將申、汪二人解決了再說。到時關天養陷入重圍,主動權操持於己手,是死是活,便由不得關天養選擇了。

唐、古二人打的是什麼主意關天養洞若觀火。他若是不管申、汪二人,要逃走容易得很,唐、古二人是斷斷無法將他攔阻下來的。可申廣平先前那番話已經將他的退路堵死了,教他又何忍拋下朋友不顧?若是申、汪二人迅速被十名紅蓮法衛給解決了,到時便是十二人圍攻他一個,縱是想逃也沒了機會;若是申、汪二人能堅持到他尋機解決唐、古二人中的任何一人,哪怕是將其擊傷,局面也會立即改觀。所以這一戰的關鍵不在於他能如何的神勇,而在於申、汪二人能夠堅持多久。唐光北執堂青木旗,絕非無能之輩,一眼就看出了要害,故才和古令非聯手將他牽制住了。雙方爭的不是強,而是弱,哪一方的弱不如對方的強,輸的也就是哪一方了。

關天養不懂得下棋,此時也品到了下棋的神妙。見十名紅蓮法衛分出四人牽制申廣平,其餘六人全都搶上去圍攻汪星洋,偏汪星洋兀自逞能,奮起精神以一敵六,就又氣又怒,卻又不好向汪星洋發作,只得道:“申大哥小心!”他相信以申廣平的老道,斷無看不透眼下局勢的道理。

申廣平的實力較汪星洋高出不止一籌,戰鬥經驗也極豐富,故意賣了幾個破綻,拼著毀了幾支竹籤和一件凡品的護身法寶,堪堪就要與汪星洋會合一處了,不想汪星洋見申廣平遭遇危險,也著了急,大叫道:“申師兄,我來助你……”意念動處,短劍咻的一聲卷向了揮劍撩刺向申廣平後心的法衛。而少了短劍衛護的人立時空門大露,當即就被一名法衛用短杵刺中了背心,護身內甲毫光一閃,砰的一聲當場碎裂,而他也哇的一聲,連連噴出幾大口鮮血,撲倒在地。

申廣平又悲又愧,驚呼道:“汪師弟……”也顧不得自家安危,雙掌連出,逼退了要衝上去補刀的法衛,將護身法寶祭起,守住汪星洋,高聲道:“關兄弟,你快走……”以一敵十之下,哪裡還能夠多說?

關天養不料局勢變化得如此之快,心下暗怨汪星洋太過愚笨,識破不關鍵所在,這才將大家置於了危地。可汪星洋已經重傷倒地,他也就不好再說什麼了。眼見唐光北眼露得意之色,分明為計策得逞而興奮,心念一轉,暗道:“硬拼不過,小爺難道就不會玩陰的麼?”長嘯一聲,劍氣陡地大盛,唐、古二人倉促避了開來,不敢正面攖其鋒銳。不想關天養卻大叫道:“申大哥,你保重,我這就去千陽山報信。相信李前輩和魯前輩定會為你報仇……”縱身躍起,望山林中衝去。

唐光北萬不料關天養真的會棄了申、汪二人而逃,錯愕之餘,也驚呼道:“不要讓他跑了,快追……”見古令非先追了上去,就又點了五人的名字,要他們趕緊從後山包抄,這才追著古令非而去。

十人去了其五,申廣平壓力驟減,心下很是佩服關天養的機敏,將千機陣全力運轉,身法的五件法寶盡數用上,只求能多撐一刻是一刻。

關天養只往山巔奔去,古令非只是緊追不捨。鑽進了松林後,關天養貼了一道【詐屍符】在身上,匿去了氣息,斜兜了一圈,又往山下奔去。沒跑出多遠,就見唐光北追了上來,連猶豫都不曾,一個【逐日】搶將上去,揮劍直取唐光北咽喉要害。

唐光北哪曾料到關天養會突然出現,而且一點徵兆都沒有呢?大駭之下,都來不及將護身星盤祭起,只是雙腳一蹬,朝後倒飛了出去。可他又哪裡快得過關天養?身子才一離地,就感到後心一涼,凌烈的劍氣直襲紫府,連元神都不及逃出,本命金丹就被絞得粉碎了。

剛將唐光北解決了事,就听山上傳來古令非的驚呼,“不好!”大喊道:“所有人都速回道觀。唐兄,我們中計了!”

關天養嘿嘿地暗笑道:“知道中計已經晚了……”迎頭潛行了上去。

古令非到底比唐光北細心,先是將護身星盤祭了起來,縱是全力回趕,也留心著左近。他的護身法寶乃是靈品一階的,防禦能力頗為出色,縱是劍氣犀利,能一擊將其破壞,也無法再傷到被其護住的人,如此便有了喘息之機。

關天養見古令非頂著寶光瑩瑩的星盤夜行,便知其打算,心說:“到這時候才想著保命,晚了……”見古令非奔了過去,悄無聲息地欺近其身後,將力聚於拳上,猛朝其背心擂了過去。只見星盤猛地顫了幾顫,寶光頓時黯了下去。古令非一個踉蹌,差點被掀翻在地,尚不及站定,就見白色毫光大盛,然後就感到後頸刀刮般疼痛。心知遭到偷襲,命懸一線,也顧不得那許多,牙關一咬,破開舌尖,一口精血噴向了星盤。霎時間,黯淡下來的寶光再度大盛,漆黑如墨的山森都被映得通亮。

饒是如此,星盤還是未能抵擋住劍氣的撕割,砰的一聲炸成了碎片。古令非慘叫一聲,一頭栽倒,葫蘆般朝山下滾了去。關天養收回短劍,正要追將上去,就見一道紅光從古令非頭頂飛出,直投遠方而去。心知是古令非在千均一發之際逃出了元神,眼看著追之不及了,也只得徒呼奈何。

回到道觀後,見五名紅蓮法衛還在圍著已經受重的申廣平激鬥,也不作聲,一個【逐日】衝將上去,連不五劍。有三人不防,被洞穿喉嚨而死,另有兩人機敏,堪堪避了開去,卻也被劍氣絞得經脈盡傷。

而在這時,兜往後山追擊的幾名法衛也回來了,見狀,都驚叫著圍了過來。

關天養見申廣平胸前著了一掌,後心也有兩處半尺許長的傷口,鮮血濕透了衣衫,也顧不上追擊,取出【回春丹】來,“申大哥,先把藥服下……”只聽山上有人叫道:“不好了,古香主被殺了……”幾名法衛駭得失聲驚呼,臉色霎時蒼白了下來,交換了一個眼神,也沒個領頭的招呼,便四散奔逃。

關天養冷笑道:“想跑麼?晚了!”縱起身法,挨個地追上,一個個的連元神也不及逃出,就被劍氣絞得粉碎了。

加上古令非和唐光北,一共手刃了九人,只剩得三人逃走了,關天養也無暇去追,再趕回來救治汪星洋時,才發現人已經因為傷勢太重,斷氣了。縱他有【回天丹】,也是無力回天,只得拿著藥丸沉重地嘆了口氣。見申廣平悲痛得掉下了眼淚,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才好。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2 18:16
【三百六十九、收徒的試煉】
平靜地火化了汪星洋的遺體,申廣平又呆呆地出了會神,突地開口道:“關兄弟,你可有覺得奇怪麼?紅蓮宗是如何得知你在這裡的?”

關天養嗯了一聲,雖說他心下有些懷疑焦祿,可是無憑無據,且申廣平似與焦祿的交情非同泛泛,卻也沒有說出來,只道:“我也想不透得很。難不成是正好撞見了麼?”

申廣平沒有作聲,默默地收拾著骨灰。

關天養覺得有些憋悶,長喘了一口氣,“申大哥,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

“打算?”申廣平似乎有些茫然,良久才幽幽地道:“還能有什麼打算?回山,把這裡發生的事向宗主和許師伯禀告……”

關天養見申廣平眼眶泛紅,說不出的悲痛欲絕,便知他也汪星洋的關係極好,便笑道:“申大哥也不必太難過了,好在汪星洋已經逃出了元神,還有轉世重修的機會……魔道中人兇殘歹毒,咱們本事低微,又能有什麼辦法?”

申廣平籲了口氣,努力想讓自己釋懷,依舊覺得有座大山壓在心頭,怎麼也展不開顏來,“其實……關兄弟你不知道,我和汪師弟是打小一起長大的,他……唉!”甩了甩頭,把滿腹的苦楚都咽了回去,似乎並不想向關天養傾訴。

關天養一怔,這才曉得申廣平和汪星洋的關係就像他與蘇少白、陳朔的關係一樣,都是打小耍到大,又一起修行的兄弟。幾百年下來,情深誼重,早已比親人都還要親了。看著彼此,就想到了早已逝去了不知多少年的親人,這份念想,已成了他們彼此心中最為珍貴的東西。若非如此,汪星洋也絕不會不顧自己的安全去救陷入險境的申廣平。想到這樣,關天養又覺得汪星洋十分可敬起來。

眼見天色漸亮,寒風裹著冰冷的雨滴嗚嗚地吹著,彤雲低壓,又一場大雪已開始醞釀。關天養搓了一把臉,擠出了些精神,“申大哥,走吧,我先送你回千陽山。”想到申廣平是在源州採購黑水珠的,便又問,“你的事情都辦完了嗎?”

申廣平搖頭道:“不必了,關兄弟,你有事,就先走吧。”

關天養笑道:“這怎麼行?萬一紅蓮宗又來找你麻煩了,豈不連個照應的人都沒有?”

申廣平嘿嘿地冷笑道:“那有什麼,大不了與他們拼個你死我活!”

關天養這才意識到申廣平表面看著平靜,其實心下有如油煎火燎一般,已被喪友之痛折磨得快要失去理智了,“可不能這樣!”他忙勸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你若是也與他們拼了,汪大哥的仇誰來報?還有,汪大哥雖然肉身兵解,但元神不滅,將來轉世重修,尋你不著又該如何? ”

申廣平強忍了許多的眼淚到底是沒能控制住,汩汩地滾了下來,將頭撇到一邊,牙齒咬得格格作響,“總有一天,總有一天我會,我會……”會怎樣呢?他心下也是一片茫然。汪星洋死於紅蓮法衛之手,可那人已經命喪在了關天養劍下,甚至就連唐光北也死了,連元神都沒有機會逃出。這仇,可以說是已經報了。若說要交紅蓮宗給滅了,不單他沒這個實力,就連重極門也不能夠。愴然地一笑,抹了眼淚後又說:“都怪我沒用,我實在沒用得很……”

關天養卻是十分感慨地道:“有用沒用要看遇上了誰。若來的不是唐光北,而是班師古或是別的紅蓮宗大頭目,咱們仨可就會被一鍋給端了……”見零碎的雪沫子隨風飛了下來,就道,“下雪了,還是走吧!”

申廣平望瞭望天,“你先走吧,我還得去辦一件事!”

“什麼事呢?”

“我相中了一名少年,想收他為徒,只是不知他願意不願意!”

“哦?”關天養驚喜地笑了開來,“原來是這樣。不知是哪家少年,有這樣的好福氣。走,我陪你一道去看看!”

收徒畢竟是事關未來道統傳承的大事,好徒弟往往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對修行者而言,收得一個好徒弟可比獲得一件好法寶更令人歡喜。申廣平悲傷略掃,精神也振奮了許多。

下山後,申廣平便領著關天養望齊家鎮方向而去。關天養就好奇地問是誰家的孩子,申廣平故意賣起了關子,“一會兒你就知道了!”到了鎮口去不進去,而是從北面繞了過去,不多刻便到了一處臨河斷崖上。

崖高不過十餘丈,崖下便是悠悠淌過的源水,水深不足丈餘,清澈見底。崖上建有一山亭,名曰'翼然',軒敞明亮,四面臨風,舉止北望,盡是坦蕩如砥之原野,麥禾青青,柏林蒼翠。若不是天氣陰沉,雪花飛舞,迷離了視線,當天朗氣清之日立於此處,必能教人襟怀大暢,說不出的痛快。

關天養見申廣平在亭中坐了下來,就犯了納悶,“申大哥,你在這裡做什麼?”

申廣平依舊賣著深沉,“別急,再等片刻!”

約辰巳相交之時,聽得腳步聲從坡下傳來,關天養這才了然:原來申廣平在此等人呢。

不消片刻,就見一身單衣,手提食盒的齊仲琳隻身一人冒雪而來。關天養頓時啞然,暗道:“不會吧,申大哥看中的徒弟會是他?”恰此時,齊仲琳仰頭上望,正巧看到了愕然盯著他的關天養,頓時吃了一驚,“關大哥,你,真是你呀!你不是回九夏城了麼?”歡喜得大笑了起來。

關天養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苦笑道:“遇著些事情,耽擱了……”申廣平似乎並不奇怪他們也認識,莫測高深地衝關天養一笑——也不知他什麼時候擺好了一局棋——朗聲道:“子璋,我可是等你半天了喲。”

齊仲琳聽得申廣平的聲音,越發的振奮,“申先生,你真來了呀。我還當你是玩笑呢……”三步並作兩步跑了上來,見棋局已經擺好,雙眼頓時精光大冒,將食盒丟到一邊,便提起一枚白子落在了棋秤上——這一著顯是他想了好幾天的,所以才落得如此的果斷——笑道:“申先生,這樣可對麼?”

申廣平哈哈笑道:“對與不對,只有下到最後才知道!”便也拈起一枚黑子應了。

關天養不懂下棋,只得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

起初的十幾步都在齊仲琳的算計之內,應得非常的快,幾乎是不假思索。可到了二十步開外,局勢陡然一變,他又陷入了困境,且與他算計中全然相悖,每落一子,都得思考半晌,以至於天色都快晌午了,才應了不到十子。可從棋面上來看,白子已完全落了下風,不論如何的掙扎,都破不開困局。關天養深知棋道有如兵道,深具適度,詭詐莫測,棋下得好的人,莫不都是機智聰慧,精於算計之輩。申廣平別的不愛,於棋道是情有獨鍾,千陽山上下都稱其為'棋痴',他是早知道的。齊仲琳不過與他一般年紀,卻也於棋道有著極深的造詣,不免教他刮目相看。縱在申廣平的步步進逼之下,疲於應付,已是滿頭大汗,可他還是覺得這小子確有過人之處,難怪申廣平將他看中,想收之為徒了。

午時已過,申廣平見齊仲琳還咬牙苦撐,不肯棄子認輸,就笑道:“你的大龍已經被人鉗得死死的,我只消在這裡點上一子,你便得全盤崩潰,難不成你覺得還有回天之術?”

齊仲琳伸手拭掉淌到眼角的汗珠,吃力地道:“我再想想,一定有的……”

關天養見他這般固執,本想勸兩句,可想到自己也與他一般,只得一笑置之。

又約了頓飯功夫,齊仲琳似乎也意識到自己確實已經陷入了絕地,長長地嘆了一聲,苦笑道:“先生果然高明,我確實已經沒有任何機會了。但絕不會棄子認輸,就算是輸,那也得拼到最後一子!”啪的一聲脆響,將提在手中將近半個時辰的白子落了下去。

申廣平哂然而笑,從容地提子相應,果真是每應一步,齊仲琳便有大片的白棋被提走,局面是慘不忍睹。也虧得齊仲琳咬牙堅持,硬要下到最後。又過了二十多步,申廣平反被棋面出乎意料之外的變化給驚得噫了一聲:沒想到齊仲琳在放棄了腹地的大龍後,竟又在左下角悄無聲息地打開了局面。卻是一味的韜光養晦,並不急著**,再與他決戰中原。

“好呀……”申廣平不禁拍手讚道,“我只當你一聽勇猛好鬥,不想你還有這份隱忍,不錯!”

不想齊仲琳嘆了一口氣,棄下手中的白子,苦笑道:“也不過是苟延殘喘罷了。先生棋力通神,我是望塵莫及的,甘拜下風了……”說著站起身來,衝申廣平作了一個長揖。

申廣平坦然受之,笑道:“既然認輸了,那咱們的賭約可還作數?”

齊仲琳似受了莫大的侮辱,慨然道:“自然作數。先生莫不成把我當成了言而無信之輩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2 18:16
【三百七十、微字境】
申廣平長身而起,高聲讚道:“好!想不到你年方弱冠,卻有此氣魄,難能可貴呀。源州往東四千餘里有座山,名曰千陽。千陽山中有一種草,葉似荷而色紫、花如菊而常開不敗、香氣若蘭而馥郁清雅,此草名為'忘憂',其花、葉和莖皆能入藥。花有提神醒腦、鎮定安眠之效;葉有解毒活血、生筋續斷之效;莖有通經活絡、益氣補中之功。忘憂草生於深谷之中,往往幽僻難尋,我幾番前往,都未能尋著,抱憾而歸。今番你既賭輸了,可否替我前去尋來此花?”見齊仲琳臉上堆疊起了疑問,嘴唇蠕動,顯是要問他尋此花的目的,便搶先一步道,“你也不要問我尋來此花作什麼,若是怕路程艱險,山中有毒蛇猛獸,大可就此作罷,我也不會怪你。但你若尋得來,我就會依約將所曉之棋藝傾囊相授,絕不藏私。可敢去麼?”

少年人最受不得激。齊仲琳聽了申廣平這番話,臉膛頓時大紅,亢聲道:“自然敢去。先生只管安坐,三月之內,晚輩定然尋得此花歸來。”說完,憤憤地朝申廣平一拱手,又對關天養道,“關大哥,後會有期!”快步離去。

關天養知道這是修行者收徒的測試。齊仲琳已經過了第一關,這便是第二關了。若是第二關也過了,便有資格成為重極門外門弟子,歷經少則兩年,多不過五年的磨練,方可成為正式弟子,傳授重極門的修行和法寶煉製之道。見齊仲琳快步離去,關天養也沒有攔阻——若真的出訪攔阻,不但是將申廣平得罪死了,也是對重極門的極大冒犯——只是苦笑了起來,暗嘆命運的無常。前幾日還對齊仲琳說修行界如何的兇殘險惡,不想他到底還是要成為這個世界的一員,世事變幻,哪裡由得人來作主呢?

申廣平目送著紛紛揚揚的大雪裡,這才一改方才的端肅,笑道:“關兄弟,你看他如何?”

關天養唉了口氣,“不論是天賦還是資質,小齊絕對是上佳之選。只是……”本想將對齊仲琳說過的那番話講出來的,但想到申廣平到底是不適合聽的對象,也就搖了搖頭,咽了回去。

申廣平奇道:“有什麼話不能直說呢?”

關天養笑道:“沒什麼,只是有些感慨罷了……”見食盒還放在地上,就提將起來,打開一看,見有酒有菜,且都還是熱著的,喜道:“小齊真是有心人,知道這番棋會下得久,連酒菜都備齊了。可是便宜了我!”擺將出來,拿起筷子,自顧著吃了起來。

申廣平是不必吃,也沒心思吃。想到上回還有汪星洋陪著一起來面試齊仲琳,這回就換成了關天養,心下大慟,面頰肌肉一陣抽搐,眼眶又泛起了潮紅。

關天養裝作沒有看見,只問道:“申大哥,這樁事情一了,你可還是別的事情要辦麼?”

申廣平搖頭道:“沒了……”

關天養就道:“我琢磨著要買些崑崙金呢,方圓幾千里也就只有千陽山的天機鎮最近。要不咱們一道?”為了照顧申廣平的面子,這話說得很委婉。申廣平自然也知道關天養是擔心自己再遭遇了紅蓮宗,那樣一來,鐵定是性命不保,搭乘他的凌動飛舟趕回千陽山,既快捷又安全,在當下來說是最好的選擇了。若是另人提出,縱是明知一死,他也絕不會應允。可關天養與重極門交情非同一般,自宗主以下,誰不視他為半個同門?且聽蘇千羽說,宗主本有意思聘關天養為重極門長老,只是關天養推說自己太年輕,怕是不能服眾,婉拒了。在申廣平看來,這也是早晚的事。因此在猶豫了一下之後,就道:“好,那就叨擾關兄弟了!”

關天養只顧著吃,含糊道:“咱們之間說這些豈不見外了?”

吃完之後,也不將殘羹剩盤收拾,便與申廣平望山中而去。上了凌動飛盤,加足了動力,望東飛馳而去。

天不及黑,已然到了千陽山。關天養怕麻煩,就藉口說要去鎮上買東西,不上山了,直接在天機鎮上下了飛舟。與申廣平別過之後,去鎮上逛了一圈,買下了二兩崑崙金,就又登舟,直載九夏城。

年初一下午從九夏城趕往源州,初二下午到的。初三上午去拜會齊世武,耽擱到深夜從齊府離開。後又被申廣平一行攔下,為著雲中子強化法寶又耽誤了一天半的時間。扳著指頭一陣,才曉得今兒已是初五,回到九夏城已是初六了……忽拉拉的就過子這麼些天,也不知道屍毒有沒有大規模的擴散開來。

整晚上都在想東想西的,也沒有睡踏實,眼見著東方漸漸泛起了魚肚白,也不懶得再搗騰下去,爬起身來,洗漱了畢,坐在甲板上調息養氣來。望著天邊的雲卷雲舒,沐浴著清晨冷冽的寒風,沒多會兒功夫,心境便漸漸平靜了下來,不知不覺就進入了物我兩忘的先天之境……

他平時也沒有靜坐的習慣,只因擔憂九夏城的情況,一整晚心緒都不得安寧,這才從記憶裡搜索出了各種入定的法門,按著自己的理解運轉了起來。如今他的修為不比從前,一旦平息了心境,排除雜慮,自然而然就進入了一塵不染的超然之境。只是這樣一來,便會忘卻身外之一切,除非是有人打擾,不然就只有等到出定才會恢復神覺了。

修行者坐關,一旦入定,短則十天半個月,長期數十上百年都​​有的。關天養上一回入定是在地藏廟裡,忽忽然就是兩個多月,出定後才發現不但煉成了劍魂,還進入了修字境。這一回入定也是毫無徵兆的,也更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出定。

酉時左右,飛舟抵達了九夏城上空。因沒有關天養的指令,傀儡人兒就讓船繼續望西開去。兩天后,船上儲備的晶玉眼見著快要耗空了,它這才將飛舟降落到一處深山之中。

一個月過去了,春回大意,萬物復甦,關天養瞑坐於飛舟的甲板之上,渾如僵硬的屍體一般,沒有任何的生命跡象,也不知道何時才會出定……

兩個月、三個月過去了……炎炎的夏日逐漸來臨,關天養依舊沒有半分出定的跡象,繼續瞑坐著。

四個月、六個月……秋盡冬來,倏然間就是一年過去了。好在傀儡人兒是沒有精細的思維,也沒有感情的,要不然定會奇怪它的主人為何在此呆坐了整整一年,不吃不喝,不移不動,有如死屍一般。好在凌動飛舟有法陣的保護,機關零件不會老化,不然在此停泊整整一年也不運作,怕是早已出現了故障。

萬物化生,周而復始。一年的光陰在無聲無息中過去了,兩年、三年,甚至是四年,又會留下多少的痕跡呢?

對於人來說,一輩子幾十年,好似漫長,總是在苦難中慢慢熬磨過去的。可等到生命即將走到盡頭的時候就會發現,別說是幾十年,縱是幾百年、幾千年、幾萬年,甚至是幾萬萬年,也都是彈指的一瞬。過程和經歷是不關乎長短的,重要的是能留下足夠豐富的回憶和感悟。臨到死的那一刻,若是沒有幾件值得品味的事情留在你的記憶,那這一生也就白活了,哪怕是你活了幾萬萬年又如何?

關天養最是一個惜時惜命的人,他總是覺得很忙,時間不夠用,總想把所有的事在一天之內做完……可不經意間的一次入定,就耗去了他數年的時光,也幸得他對時光的流逝一無所知,不然定會因此而瘋狂的。

畢竟劍修不比修行者,沒有那麼悠長的壽命,四年,整整一千四百六十天,興許是他生命的二十分之一,就在枯坐不動中無聲無息地過去了,沒有任何的回憶,更沒有任何的感悟留下,怎麼能教他不心疼呢?

第五個春天來臨的時候,他終於出定了。

也就是在出定的那一剎那,萬寶爐告訴了他這回不經意間的入定耗掉了他整整四年光陰,他的心就如被刀子扎了一下,既痛,又驚恐。

四年!

好在四年也不是一無所獲。

也就是在物我兩忘的入定之中,悟得了什麼是'誠心正意,不假於物,直指本心'。也正是這四年,讓他突破了誠字境,晉入了微字境。

微者,見微知著,以小巧而御大道也。

晉入微字境的意義不亞於修行者破碎金丹,結成元嬰。相較修行者還要轟轟烈烈地渡過一回小天劫,他卻是無聲無息地就取得了突破。更重要的是,原力也經過了八輪的變化,加起來共有了十七輪的修為,雖說距離距離三百六十輪的最後境界還遙遠得不可迄及,但至少有了一個良好的開端。且從開始修習原力到現在,且不及七年,就已經有了與元嬰境界修行者匹敵的實力,也足引以為傲了。

別人取得了境界上的突破都是欣喜若狂,可他在鎮定下來後,卻是說不出來的無奈。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2 18:17
【三百七十一、洞府(上)】
四年,一千四百六十個日夜,就在呆中坐悄無聲息地逝去了。他今年還二十二歲不到,五分之一的生命就被這樣虛耗掉,縱然獲得了實力的提升,卻也難免驚懼。更讓他難以自安的是,無聲無息地失踪了四年,那些關心他的人、愛護他的人,會不會都急壞了?還有,屍毒會不會已經向九夏全城擴散了?臨走前他就對史玉柱說過,沒有他的命令,一粒藥也不能給官府。若史玉柱忠實地執行了他的命令,情況豈不糟糕得很?鬼魔出世,魔氣橫行於豫中行省,方圓千里生靈絕跡,正道各派籌謀應對,也不知道情況怎樣了……

越想越凌亂,差點沒當場暴走。

掙起身來,才發現衣物都已經腐朽,略一抖擻便碎成了碴,和著泥塵掉得一地都是。好在內甲是冰蠶絲織成,不畏水火,也經得起腐朽,不然就得光起屁股了。

看著這一幕,關天養當真是想哭不得,想笑亦不得。好在頭髮鬍子並沒有瘋長,不然定定成了妖怪。

飛舟泊在一處深谷中,四周絕壁峭立,高上千仞,仰頭只望見一片青天。深谷之中流泉潺潺,香花遍布,一簇簇紅,一團團黃,一朵朵的紫,交加掩映,極是醒目。蜂蝶成陣,嚶嚶嗡嗡,俄爾還能聽到崖上傳來的陣陣猿啼,迴聲經久不絕,越發顯得此處幽曠空絕,清靜寧謐,當真是一處絕佳的避世之所。

關天養呆看了片刻,不禁笑了起來,暗說:“也虧得是落在了此處,若是在別的地方,怕是斷乎不能一入定就是四年的。”跳到溪中將身上的污垢盡數洗去,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頓覺說不出的舒坦。藉著水中倒影一看,發現自己較四年前並沒有明顯的改變,不由大大地鬆了口氣。

幾年水米未進,不想幾大口水灌下了肚子,腹中便咕咕作響,隨之就是一連串的響屁放了出來,當真是醜不可當,聞之作嘔,卻又甚感暢快。不想臭屁一放,飢餓感也隨之而起。四年水米未進,這一餓起來當真是山崩地陷,頭顫眼花,眼不能連河邊的鵝卵石都搬幾塊來嚼了吞下去呢。好在河中游魚成群,見人不驚,當下抓了兩條,也顧不上燒烤,洗剝乾淨了,撕扯著生咽了下去。好在生魚肉雖然腥不可當,但少刺,又細膩嫩滑,倒也不失為難得的美味。一口氣吃了四條斤許重的生魚,這才感覺稍好了些。

聞著滿手滿口的血腥味,關天養不禁好生嫌棄自己,苦嘆道:“看來我就沒有當神仙的命吶……”又將頭髮鬍子理了,這才回到船上。問傀儡人兒此地位於何處,傀儡人兒答說位於西蜀青城山中。

“啥?”關天養本在懶洋洋地欣賞著谷中風景,一聽此處是青城山中,頓時繃得像拉緊的弓弦,“青城山?”

“是的,主人!”傀儡人兒道,“當初動力耗盡,我只得選擇在這裡停靠。”

關天養當然還記得自己在青城山中有一處洞府——那還是拍賣龍鱗所得,只是一直沒有機會,還未曾前來查收。既然機遇巧合到了青城山,那是無論如何都要去看一下的。

別的倒還罷了,他最掛心的還是那兩條晶玉礦脈。這可是開宗立派的基礎,沒有它,任你本事最強,那也是一介散修,沒人拿你當回事的。

取出符牌,用意念激活了,調出地圖一看,又驚得呀的一聲叫了起來,“這是不是巧得離譜了些?”洞府的入口不在別處,竟然就在這處山谷之中。

難怪此處幽謐異常,靈氣充裕,卻無修行者的足跡,敢情原是蜀山派的洞府。自打歸了他名下後,也就再無人前來了,且也無人敢來。若不然他又哪能安安靜靜地在此入定四年而外騷擾呢?

沒想到此處竟是自己的地盤,關天養既是興奮,又倍感親切。縱起身法爬上了高崖,舉目四望,見山谷東低西高,約有二三十里見方。四周皆是絕壁高崖,並未出路。橫貫山谷的溪流發源於西邊的高山,從東邊的崖縫裡匯入了地下暗河,水勢不大,卻很豐沛,足以滋養這一方沃土了。

關天養是越發越愛,心下謀劃著這裡該用來做什麼,哪裡又該做什麼,一直忙到天黑也沒理出個頭緒來。回到船上,將山谷的詳圖描了下來,作了一個大致的規劃,若不是人手奇缺,他可是立即就會動起手來。

無奈地感慨了一番後,才又記起還沒有進入洞府去查探,這又下了船,走到北邊的高崖之下——單以肉眼來看,此處毫無出奇之處,絕不像建有洞府的樣子。但以神識細觀,就會發現極強的靈力波動,可惜也是無法細窺其中的真相。將符牌祭起,傾注神識,口中念起咒文,手上掐動印訣,嗡嗡聲中,便見山崖如同被微風吹皺的湖面,蕩起了一波接一波的漣漪。隨著一道清光閃過,一道高約兩丈,闊約一丈的洞門出現在了面前。

洞府的正上門鐫刻著'幽微靈境'四個古篆字,清新飄逸,很是瀟灑。站在洞口往裡張望,清光隱隱,一切皆在朦朦朧朧中,似看見了,又似什麼都看不清。

若是別的地方,關天養定會斟酌一番才會進去,但此地卻是自己的地盤,再猶豫那就沒有道理了,便邁步走了進去。

往前走行了約三丈許,視線豁然開朗,卻是一處廣約四五畝的場壩。四周建有扶攔,攔後種植各類奇花異草,縱是多年未有人經管,也是生機勃勃,幽香四溢。洞頂是一座以六十四顆鵝蛋大小的夜明珠布起的聚靈陣,不但將場壩照得纖毫畢現,還為洞府提供了充足的靈氣。只不過在關天養看來,這樣的聚靈陣部署得未免有些粗糙,大有值得改進的餘地。

關天養在場壩上游走了一圈,見地面也布下了聚靈陣,且於洞頂的明暗相應,頗有些道理。不由得暗暗點頭:“倒是我粗心了,只看著上面而忽略了下面。由此看來,建造洞府之人還是有些頭腦的。如此一來,天地相合,陰陽交融,使得洞府中的靈脈自成體系,不與外界相干。

除了正面有一條進出的通道外,左右兩側各有兩道洞門,也不知通向何處。身後有一道照壁,壁後便是一條通道,穿將過去,一座部署典雅的小廳出現在了眼前。

小廳大約是待客和召開會議之所,桌椅齊備,皆用最上等的紫檀木打成。正堂上供奉著一張人高的圖畫,卻不是三清神仙,而是孔子杏林講學的場景。左右兩壁皆懸著名人字畫。一如富貴人家的中堂,處處透著嚴謹,卻又並不十分的肅穆。

從角門出去,往前走了不遠,便分開了三條岔道。關天養識不得路,就拿出了符牌細看,方才知道左側的通過飛板往上,右側的往下,中間的往後。上面共建有三層,除了書房和練功房外,俱是主客臥室,共有二十八間。往下乃是儲物室和晶玉倉庫,還有兩條隱秘的暗道分別通往兩條晶玉礦脈所在。往後的通是煉丹室,而煉丹室再往後還有一處藥圃,專門用以種植各類珍稀藥材的。

正殿——也就是進門處的場壩——左右兩側的洞門也是四通八達,有的通往上層的練功和休息區域,也有的通過下層的儲物區。另外,左側設有冶煉區,右側還設有專門的靈獸馴養室。

別看這處洞府雖小,但從裡到外,從上到下,修行該備有的功能區域都齊全。原來完全能夠滿足二十名弟子修煉生活所需的洞府卻成了他一個人的窩,實在是浪費得很呀。

將上面三層都轉了一遍後,他理所當然地將最大的臥室選給了自己。臥室的設計很是獨特,有兩面都臨著山谷,站在窗前,籠罩在夜色中的山谷盡收眼底,夜風拂來,涼沁沁的,還帶著三分的寒意,卻是清新怡人。

“這裡的一切都是我的了麼?”關天養緊緊地拽著符牌,非但不能感覺到半分的真實,反而越來越覺得像是做夢一樣。

他原本就是個一無所有的乞丐,之所以還有關帝廟這處安身之所,是因為九夏城的百姓都覺得那一帶風水不好,誰住了誰惹厄運,輕則倒霉一輩子,重則連命都給丟了。是輕不到幾年時間,除了無力搬走的,絕大多數人家都搬去了別處。若不然官府早將這塊土強徵了去,哪裡還有他的容身之地?直到靈泉飛仙之亂後,關帝廟一帶絲毫無損,百姓們又認為此處是福地,都趨之若騖的要搬來。只可惜這一片區域都被關天養買了下來——他當然沒有炒地皮的潛質,實則是因為當初為了安置災民,人太多,關帝廟的地方太少,這才將附近幾片街區的原主求購。人家巴不得尋個買主呢,都以極為低廉的價格脫手了——代掌關天養家財的史玉柱又不敢擅自作主賣地,只是將這幾片街區重極改造了,將鋪面租了出去。不一年功夫,就成了九夏城最為繁華之所在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2 18:18
【三百七十二、洞府(下)】
這些都是題外話。四年過去了,也不知九夏城還在不在呢——天才知道屍毒有沒有大規模的漫延開來,一旦防控不力,後果就是九夏城將淪為死域,再不適合生人居住。僅憑懷遠堂庫存的那點子【上清化毒丹】,是挽不回大局的。當然,若是玄武宮及時出手相助,那又另當別論。

這處洞府不比九夏城的關帝廟,除非是極可怕的天災,不然是安若磐石。

怔怔地想著這些年來的經歷,關天養是倍加渴望有個安定的家園。這裡除了不在通衢大市,沒有鄉鄰為伴外,處處皆比關帝廟更好。看來是有必要好生地營建起來,以備修煉生活之所需了。

呆坐到了下半夜,正昏昏想睡之際,驀地想到青城山絕大多數地方都是符籙宗的產業,這處洞府夾在中間,也不知有多少麻煩等著他去面對,頓時打了個激靈,睡意全消了。

當初為著這事,還極不客氣地埋怨了程有涯一番,現如今想來,依舊教人頭疼。

符籙宗多大的勢力?蜀山派都惹不起,單憑他一個孤家寡人,又哪裡招架得住?

越想越坐不住。

出了洞府,飛快地跑回飛舟上,取了晶玉讓傀儡人兒拿去添加到法陣裡,就命將飛舟升上天去。

青城山綿延五六百里,山勢清秀,幽僻靜謐,靈氣充沛,果真不愧為洞天福地。幽微靈境處於群山之中,佔地不足青城山十分之一,原本毫無出奇之處,若非下藏著兩條晶玉礦脈,又焉能引出這許多的麻煩?

盤旋了一周後,正要準備降落下去,籌謀著如何營建幽微靈境,便見五道遁光自一處山峰上升起,直撲飛舟而來。關天養頓時暗罵自己糊塗,怎就這般的疏忽大意,也不隱匿下行跡,就大搖大擺地上天查看起了地勢。

“這下麻煩又來了……”念頭甫才落下,就見五道遁光散開,五名藍袍道士御風而立,領頭的長須道士拱手道:“不知何方道友駕臨青城山,請恕符籙宗失迎之罪!”關天養知道不答話都是不行的,不然當場就會引發衝突。當下走出船艙,站到甲板上,乾笑道:“諸位道長客氣了,在下關天養有禮了!”

“關天養?”長須道士大吃一驚,“敢問,可是九夏城那位關老闆麼?”

關天養格格地笑道:“正是在下!”拱手衝五人一揖,“在下原本路過,偶然想起此處還有一份產業,便來看看。打擾近鄰,還請見諒呀!”

五名道士見果真是他,都小聲地議論了起來。關天養耳力極佳,聽得他說什麼:“不是說他失踪了麼?怎麼突然在這齣現了呢?”“是呀,奇怪得很。重極門下都說他死在了紅蓮宗手裡呢!”“可不是?聽說李延極差點還帶人打上了凝碧崖去!”“不會是假冒的吧?可認准了?”“看你這話說的,普天之下誰還敢假冒他呀?”長須道士輕咳了一聲,示意大家安靜,這才應道:“原來是關老闆,倒是我等冒昧了。關老闆遠來是客,我等在建福宮略備清茶,還請賞光一敘!”

關天養眉頭一擰,暗道:“小爺這是回家,什麼遠來是客?哼,看樣子你們還真把青城山都當成自家的地盤了?!這光小爺還真不能賞!”嘿嘿地一笑,“諸位客氣了。我這也是剛回家,還有好多事情要忙。等理出頭緒後,定來拜訪!”將手一拱,便回艙去了,分明是沒將長須道士的邀請當一回事。

長須道士哪裡受過這樣的侮辱?臉色頓時拉了下來。囁嚅著當場就要發作,不想身邊一名青年道士道,“大師兄,你怎麼能說他是客呢?青城山可不全是咱們符籙宗的地盤。這不,原本屬於蜀山派的幽微洞現在已經是他的產業了,他雖遠來,卻不是什麼客……”話沒有說完,長須道士斷喝道:“你懂什麼?”另一名長須道士輕笑道,“四師兄,這就是你不知道了。大師兄這是要給關天養一個下馬威呢!不過這小子素來是個軟硬不吃的主,且又鬼得嚇人,大師兄話裡的意思他豈有不明白的? ”青年道士這才明白過來,目睹著緩緩降下去的凌動飛舟,點頭道:“難怪他敢連咱們符籙宗的臉也不賞,敢情是品出了大師兄話裡的陷阱!”長須道士籲聲道,“幽微洞遲早是咱們的,又何必跟他客氣?縱他背後有重極門,有大慈悲寺撐腰,咱們不跟他明著來就是。鈍刀子慢慢磨,蜀山派都受不了,何況是他?” 道士都得意地笑了。

關天養站在舷窗前,看著五名道士聚首議論,心知是在說自己,卻也無可奈何。雖是近鄰,可乍一見面就埋下了衝突的禍根,教他無論如何也舒心不起來。

符籙宗多大的勢?而他卻是孤身一人,勢單力薄,怎麼鬥怎麼輸。這處洞府是用龍鱗換來的,還冒了生命危險,絕不能就因為怕了麻煩,拱手讓給了符籙宗。可左思右想,也沒有更好的應對之法,只得先扔到一邊,再細作打算了。

原本計劃天亮後就啟程回九夏的,不想日頭剛從東山露了出來,就听有人道:“符籙宗建福宮住持鄭希顯前來拜見近鄰幽微洞主關老闆,望乞賜見!”

關天養先是一愣,旋又忍不住笑了,暗道:“什麼'幽微洞主關老闆'?這稱謂可夠怪的……”心知拒絕不了,就道:“近鄰來訪,幸何如之?還請鄭道長入谷敘話!”

鄭希顯哈哈笑道:“那就打攪了!”領著兩名提著大小禮盒的弟子御風而來。

關天養站在甲板上,遠遠地作揖道:“稀客來訪,請恕晚輩失迎之罪!”

鄭希顯降落船頭,回禮道:“不敢,該是貧道冒昧了。昨晚得聞關老闆回山,貧道是既詫異又驚喜,本想即刻趕來相見的,可又怕關老闆事忙,抽不開身……”見關天養往船艙裡讓,又作揖遜謝了,示意門下弟子將禮盒呈了上去,“……些許薄禮,不成敬意。關老闆一去四年,可教天下人好找呀。大家都當你遭了紅蓮宗的毒手,不想竟是回山清修了。這下我等也該放心了!”長長地舒了口氣,滿臉都是慶幸之色。

關天養一看便知鄭希顯是個健談之人,笑著讓過座了才道:“山中無歲月,世上已千年,哪裡曉得這麼快就過了四年呢?教各位如此擔心,晚輩實在過意不去呀!”

鄭希顯哈哈笑道:“想來關老闆的修為又是大有進境,我正道又添一強助,實在可喜可賀!”

傀儡人兒奉上茶來,關天養又讓過,就問目下修行界的情況如何。鄭希顯說也沒什麼大的變化,只是豫中行省的魔物為患越來越烈,正道各派幾次聯合剿滅,都被魔道趁火打劫破壞了,實在頭疼得很。關天養就問有沒有鬼魔的下落了。鄭希顯搖頭說:“哪有這麼快?想來是躲到哪裡去恢復元氣了吧!”眼裡也帶出了憂懼之色。

又說了一會兒話後,鄭希顯就說還有事務要處理,邀請關天養得暇了去建福宮小坐,就辭走了。

鄭希顯的態度很友好,但這也只是表面的。符籙宗到底是正道七大門派之一,就算想謀奪幽微洞,那也是暗地裡下功夫,不好明刀明槍的來。既然他們也有顧忌,那雙方的關係就暫不至於鬧僵了,迴旋的餘地還是有的。

望著鄭希顯三人的身形消失在山後,關天養這才嘆了口氣,籌思著何時去回拜,又該準備些什麼禮物比較合適。

忙了兩天后,總算在谷內部署下了防禦的法陣和封印,便打算去拜會了鄭希顯,然後東回九夏。不想還沒成行就又有客人來訪了,而且還是不得不見的客人:蜀山派的程有涯。

之所以不得不見程有涯,倒不是因為他是蜀山派長老,而因為他是蘇少白的師父。

洞府的會客廳沒有部署起來,待客還是只能在船上。分賓主坐下後,程有涯先是籲了一口氣,不無慶幸地道:“關兄弟,這幾年你可是把我們擔心壞了。漫天下的找你,不想你竟躲到這裡來清修了?!”

關天養對程有涯本人沒有任何的成見,甚至於還因為蘇少白的關係,多少感覺他比別人親近。可一想到蜀山派把這麼大個爛攤子扔給了他,心下就說不出的膩味,訕笑道:“多謝前輩掛懷了,晚輩實在過意不去!”

程有涯搖頭道,“我這也才出關不到半年,還是從門下弟子的口中得知你失踪的消息。小白這孩子至情至性,差點沒著急得瘋了,暗裡哭了好幾回……”關天養聽他這般說,神情一黯,似乎也感同身受,眼眶兒霎時也紅了。“為了打探你的消息,我還專程跑了一趟千陽山和南陽城。結果都說不清楚你到底是失踪了,還是遭了紅蓮宗的毒手。說來重極門李宗主待你還真是夠朋友,為了尋得你的下落,隻身獨闖紅蓮宗天璣分舵,手刃副舵主以下二十餘人。換作別人,斷不至於這樣冒險蠻幹的。”見關天養頻頻點著頭,神情陰鬱,就又展顏一笑,“我也是聽符籙宗的人說你回了幽微洞,不知真假,特地來看看。若你沒別的事,何不順道去蜀山一遊?”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2 18:18
【三百七十三、蜀山派的心機】
關天養本也想順口應承下來的,順著去看看蘇少白。可想到自己一入定就四年,九夏城不知道積壓了多少事等著自己處理,又何苦去浪費這時間?反正凝成元神之後,蘇少白自會下山來相見,也不爭這三四年不是?便笑著起手道:“前輩見諒,非是晚輩不肯,實在是離開九夏城四年了,家裡不知積壓了多少事務等著處理,實在是不能再耽擱了。來日方長,有的是機會來蜀山盤桓!”

程有涯笑道:“這倒也是。我只閉關了三年多,積壓了的事務就忙了將近一個月才處理完……”言至於此,便端起茶來輕呷了一口。

關天養何等靈醒的人?一眼就看出程有涯不過是出於客氣才相邀的,不然哪有他一推就脫的道理?話才說到一半又端起茶來喝,這說明他言不由衷,藉機掩飾。

掩飾什麼呢?

關天養正自猜度,程有涯就已經將茶碗放下,斜瞟了一眼關天養,呵呵地笑道:“我此來還為著一件事……”

“果然!”關天養心知正題到了,故作淡定地哦了一聲,“不知何事,前輩只管說便是!”

“咳……這個……”程有涯臉皮竟然有些發紅,支吾著不知該從何說起。

關天養便笑了開來,“前輩有話直說便是,何必這般見外?”

程有涯尷尬地一笑,“是,我這……也是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唉,就直說了吧,也是為了龍鱗的事……”

關天養已經猜到了程有涯難以啟口的事與龍鱗有關,心說:“敢情是想找我幫忙強化,又不好意思開口麼?”卻又覺得不太像,畢竟他是拿錢辦事,只要付得起錢,那誰都能在他面前理直氣壯。程有涯這般作態,必是另有原因。當下將眉頭一皺,“龍鱗?不知有何問題?”

程有涯忙道:“倒不是有問題,而是,關兄弟其實也猜想得到,敝派並不精於法寶強化之術,更何況是仙器了?經過這幾年的籌備,該有的材料也都齊備了,說來慚愧,敝派上下三千餘人,竟沒一個敢動手的,更遑談成功的把握了……”連連嘆氣搖頭,說不出的懊惱。

關天養吃吃地笑了起來,“這有什麼?法寶強化歷來就被視為險途,縱是被奉為天下煉器正宗的重極門也不敢輕言必成。貴派的鑄劍之法和御劍之術獨步天下,這是眾所周知的。不過有所長者必有所短,就算貴派上下無人敢接手,這也在情理之中。法寶的其他的材料姑且不論,單是一片龍鱗是耗光了貴派的積蓄,萬一失敗了,無疑是巨大的打擊。程前輩當著我的面訴苦,莫不是有意請我來接下這單生意?”

“這個……”關天養把話都挑得這般明了,可程有涯還是不能乾脆地說是還是不是,“我倒是有此想法,可掌門師兄和多位長老卻不同意…… ”

“既是如此,那前輩還有何為難的?”

“其實……我是想請關兄弟協助我派完成法寶的強化,就是不知關兄弟意下如何?”程有涯說完,似乎終於將心下的包袱給甩掉了,坦然而又期待地看著關天養,靜候答复。

關天養將這話細細地咀嚼一番,暗自斟酌道:“協助強化?這可說得有些諱莫如深了。單以我現在的修為,無論如何也是完成不了仙器的強化,就算勉力一試,也是連一成的把握都沒有。蜀山派立派五千餘年,除了七件鎮派的聖器外,連一件仙器也沒有,相比起玄武宮、大慈悲寺和符籙宗而言,不免相形見絀。也正是如此,他們才強烈地渴望強化如仙器來,以拉近與這三家的實力差距。他沒說請我去強化,並不是知道我還不能強化仙器,而是存著防人之心不可無的想法。可是我該怎麼協助,協助到何種程度,若是事成,我的報酬怎麼算,若不成,是不是黑鍋得由我來背?”想到這裡,心下一亮,不由得怒氣暗湧,恨恨地道:“說是協助,其實就是要我來背黑鍋呀。自打入這一行我就立了規矩,不能保證強化成功,全額賠償。這單生意我若是接下了 一旦失敗,那我就得承擔'協助'的責任。到時,他們用來拍得龍鱗的晶玉、洞府就都得盡數地賠了回去。可就算是強化成功了,我也未必能收得到豐厚的報酬。嘿嘿,好狡猾的蜀山派呀,我算是看透了……”想到程有涯還算有些良心,沒當著面使鬼,也就不好衝著他撒氣,便笑道: “承蒙前輩看得起,我本來不該拒絕才是。奈何以我眼下的修為,斷難強化仙器,便是從旁協助也是力有不逮。所以,這單生意晚輩也是愛莫能助,還請前輩見諒!”

程有涯見關天養果斷地拒絕了,不由得暗暗佩服他的聰明,笑道:“茲事體大,關兄弟不敢輕易承接也是有的。”望瞭望天色,站起身來道:“我還有事,也該走了。若是關兄弟遇到別的蜀山門下,可別說我來找過你了。”起手一揖,“不勞相送,後會有期!”駕起遁光,沖霄而去。

關天養怔怔地,暗道:“這唱的是哪出的?”他倒不為程有涯去得如此之快,而是不明白程有涯為何要說'遇到別的蜀山門下,可別說我來找過你了'這話內藏的深意。思索了半晌,方才悟了過來:“敢情程前輩是怕我不明就裡,中了蜀山派的圈套,所以才巴巴地趕來提醒?”想到先前程有涯尷尬扭捏的神態,便越發的肯定了猜測,心下又湧起一絲感動,暗道:“若沒有程前輩的提醒,我怕是真的會稀里糊塗地掉進蜀山派的陷阱裡去呢。唉,修行界的險惡真是無處不在,實在教人心寒……”

封了幽微洞,隨便備了幾樣禮品,關天養就去建福宮拜訪了一遭——這也是沒法子的事,禮尚往來嘛——好在只是走過場,且他身上確實有很重要的事情去辦,擾了一杯清茶後便辭走了。

兩天后,飛舟再臨九夏城。關天養先命在天上盤旋了一圈,仔細地審視著這座較記憶中並未有太大改變的城垣,這才命在北山降落,然後就飛奔回城。

雖說從天上就已經看到九夏城並未毀於屍毒,相較四年前也更加的繁華了,但進城之後,親身感受著這一份繁華和喧囂,關天養心下又湧起一股別樣的欣慰。

四年的變化不可謂不大,好些記憶裡的東西都已經不存在了,偶爾看到一兩處未曾改變過的,就會駐足良久,細細地觀摩。

四年尚且改變如此之大,那四十年,四百年呢?

人世滄桑,遷變如此之快,身處其間反倒不覺,乍然別離,方才知道這有多可怕。

歲月如刀,摧殘的豈止容顏?

走著走著,便到了一處大牌坊前。此牌坊高三丈,闊五丈,橫在街口,既突兀又壯觀,且金碧輝煌,耀日生輝,竟與鄢奚的'黃金之王'牌坊有得一拼。正暗自猜度著這是什麼地方,為何要興建這麼一座牌坊時,就見到牌坊上的三個鎏金大字:關廟坊。

關廟坊?

關天養頓時有些愣了,暗道:“九夏城共有三十六坊,都以仁、德、安、寧、宏、大六字命名,何曾有過'關廟坊'了?難道是新… …噫,關廟坊,難道是將德慶坊給重新命名了?沒這道理呀!”帶著十二分的懷疑往裡走了去,在見著了幾處打小熟悉的舊景後,方才知道真的是將德慶坊給改名了。再往前就是關帝廟的後門,也就是他的家門。門庭依舊,但門前多了一座鐵鑄的告示牌,上書:奉上諭,官民人等在此下馬下轎。欽此。長治二年正月廿六日欽命三楚總督府敬立。

“嗬……”關天養頓時有些懵了,“咋回事呢?總督府在我家門前立個告示牌做什麼?莫名其妙嘛……”正納悶之際,便見一道黃影從側裡撲來,在他腳下瘋也似的撒著歡,定睛一看,原來是黃兒。

“哈哈……”關天養一把將黃兒抱起,大笑道,“好傢伙,這麼幾年了,你也還認得我?我以為你都跑了呢!”

黃兒又蹦又跳,還汪汪地叫著,引來路人的側目。有些人說:“嘿,怪事了,這狗今天怎麼不趴著一動也不動了?”有人認出了是關天養後,都驚叫了起來,“呀,這不是關老闆麼?關老闆回來了……”霎時間,關廟後街就亂作了一團,人們瘋了似地湧起來,將關天養圍了個臭死。

大多數都是生面孔,只有極少數是熟人,見他們都熱烈地跟自己打著招呼,關天養倒也不拿架子,拱手作揖,挨個兒地回禮。

蘇冠海好不容易分開人群擠了進來,見果真是關天養,興奮地大叫道:“呀,果真是小關少爺,果真是呀……”歡喜得手舞足蹈。

關天養實在不知他們竟是這般想念自己,也是發自內心的高興,將手一抬,“大家安靜一下,我有話說。我這一趟又去了四年多,著實讓大家掛念了,對不住,對不住了!”作了個團揖又說,“幾年不見,九夏城越發的繁華,大家的生活也越來越穩定,我是打心眼里高興。這樣,打從下個月起,凡是租我店鋪和宅子的街坊們,不論多少,免一年租金。我也不能為大家做的別的什麼,就這點小意思,還請不要推辭!”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2 18:19
【三百七十四、念夏】
關廟坊四分之一的街區都是關天養的私產,租出去的店鋪和宅子有兩千多戶,每月計收租銀三萬餘兩,一年下來就是三十六七萬兩的出息,一聲說免就免了。對於小本經營的人家戶來說,這固然是天大的恩賜,可大家一想到關天養一下就恩舍出去了三四十萬兩銀子,無不為之乍舌。

好不容易散開了感恩的人群,關天養這才回到了家裡。見一切果真都維持著原樣,收拾是既乾淨又整潔,就高興地點頭道:“嗯,不錯……”見屋裡跑出一個三歲多的男孩子,見了他也不怕,反而呵呵地笑了起來,“叔叔,你來找我爸爸還是找小關少爺?”

蘇冠海正要訓斥,關天養就一把將小男孩抱起——他當然知道這就是蘇冠海的兒子——笑問道:“我不找你爸爸,也不找小關少爺,你說我找誰呢?”小男孩似乎很不樂意被陌​​生人抱,扭著身子要下去,見擺不脫,就扁著嘴叫:“爸爸……”伸出手去要蘇冠海抱。

蘇冠海沉著臉訓道:“狗子,不准鬧,這就是小關少爺!”

小男孩子精神頓時一振,愣愣地盯著關天養,眨巴著一雙黑漆漆的眼睛,“你是小關少爺嗎?”

關天養笑道:“對呀,所以我不找你爸爸,也不找小關少爺,因為我自己就是小關少爺!”

小男孩子立即歡喜地尖叫了起來,聲音高亢得似能撕裂人的耳膜,“你是神仙,你是神仙,你要教我法術,教我法術……”

關天養不料蘇冠海竟然告訴兒子自己是神仙,頓時樂得哈哈大笑,道:“好,好,我教你法術……”

蘇李氏從後廚走了出來,恭恭敬敬地向關天養蹲了個萬福,便張開雙臂,“狗子,來,到娘這裡來,別在小關少爺身上亂蹭!”

小男孩死死地抱著關天養的脖子,“不嘛,不嘛,我要跟小關少爺學法術……”

關天養笑道:“好,好,學法術,學法術……孩子叫什麼名字?”

蘇冠海摸著後腦勺,訕訕地道:“小名狗子,大名,大名還沒起呢。要不,要不就勞煩小關少爺給起一個?”

關天養沉吟道:“要不,要不就叫'念夏'吧,思念的念,想念的念,九夏城的夏。你們覺得呢?”

蘇冠海夫婦連連叫好,說:“就叫念夏,念夏好。念夏,快下來,謝過小關少爺賜名!”

蘇念夏這才從關天養身上滑了下去,像模像樣地打了個躬,“謝謝小關少爺賜名……”奶聲奶氣的,偏作大人模樣,惹得關天養捧腹而笑。

蘇李氏將孩子帶走了,關天養就問蘇冠海,“這幾年還好吧?我走了之後沒發生什麼事?”

蘇冠海臉上頓時佈滿了十二分的驚懼,“這兩年倒還好,就是小關少爺走後的那兩年著實發生不少事。先是鬧殭屍,好端端的一個大活人,就這麼走在街上,突然就成了殭屍……嘖嘖,那會子誰也不敢出門,都躲在家裡。可還是躲不過。後來玄武山和東海什麼島的神仙來了,這才穩住了局面……”關天養眼睛一亮,插上去問道:“可是東海小蓬萊島的麼?”蘇冠海連連點頭道:“對,對,還有位生得像仙女一樣的姑娘來找過你呢,後來一問才知道是大小姐。咱們九夏城的人都知道小關少爺你是孤兒,沒想到還有姐姐在仙山修行呢。”

關天養也不去解釋他和關卿雲之間的關係,就問:“姐姐來了可有說什麼嗎?”

蘇冠海道:“也沒什麼。就讓我轉告一聲,說她來過了……”猛地一拍腦門,“看我這記憶,大小姐還留下了一隻香袋兒,要我親手交到你手裡!”忙慌慌地跑進屋去,不多會兒就取了只繡著荷花圖案的乾坤袋出來。關天養也沒急著看裡面是什麼,又問關卿雲逗留了多久,還有沒有其他的人一併同來云云。

蘇冠海絮絮叨叨地都說了,雖亂,沒個清晰的邏輯,但好在說得很詳細,關天養經過一番整理也就知道了一個大概。得知屍毒之后城中又鬧鬼,折騰了將近兩年才漸漸安寧下來,不由得舒了一口氣,暗道:“都說修行者從來不將普通人的生死當一回事,現在看來,玄武宮和小蓬萊倒是個中表率。若沒有他們的襄助,九夏城是萬難渡過屍毒之危的!”

中午的飯菜是蘇李氏做的,很豐盛,手藝雖遠不如史家文進媳婦,但也是正宗的家常味道,很可口。關天養才吃到一半,柳大龍就來了。

相較四年前,柳大龍可是發胖了,胖得像個冬瓜。若是在路上偶然遇上,關天養也未必認得出來。

柳大龍就埋怨關天養回來了也不告訴一聲,拉起他就要走,說是去奎元閣吃。關天養見柳大龍如何作派,心下就有些不樂了,笑道:“奎元閣也就那麼回事。若是柳大叔不嫌棄,就坐下來一起用,反正菜也多。蘇大嫂,煩你添副碗筷來!”他們本就坐在一桌子吃飯——關天養本就不拘什麼上下之別的——蘇李氏忙不迭地去了,蘇冠海忙將自己的老婆的碗筷撤了,又叫蘇念夏跟著去廚房吃。

只不承想柳大龍卻是一臉的嫌棄,嘴上卻說:“我嫌棄什麼?我已經吃了,你吃吧,我坐著就是……”就問關天養這些年都去了哪。

關天養笑道:“也沒去哪,就在山中睡了一覺,結果一醒來發現四年都過去了。對了,怎麼不見長生?”

柳大龍一拍大腿,“這小子,也不知道哪根經不對,你走後沒多久,就拉上他的一幫子狐朋狗友當兵去了。都說好鐵不打釘,好男不當兵,這混小子也太不聽話了……”

關天養道:“當兵也沒什麼不好。邊塞這幾年戰亂不斷,以他的本事,不定幾年就掙個將軍回來,光宗耀祖了呢!”

“我可不稀罕!”柳大龍撇撇嘴,“本指望著等陳朔回來,帶他一道去修行的,這倒好……”又是一連串的哀聲嘆氣。關天養漫不經心地道:“修行靠的是機緣,就算二狗了成了玄武宮的掌門,也不是說他想讓誰跟著修行就能的!”

“啊?”柳大龍呆了一呆,“這樣呀……”怔怔地思考起來了,也不知在籌謀些什麼事。關天養似乎猜到他在擔心承諾出去的事情怕是辦不到了,就嘆了一口氣,將碗筷放下,“柳大叔,好好地過你的日子,修行界的事情你不要摻合。稍有不慎不但得把柳家上下的性命都搭進去,還得害了二狗子。我這不是危言聳聽,是把你當成親長,真心誠意地奉勸。”

柳大龍的臉頓時青了,哆嗦著道:“怎,怎麼,出,出什麼事了嗎?”

“只要你安安份份地當你的員外爺,富家翁,本本分分地做人,不去隨便攀惹招攬事非,那也就沒事。可若是……先前宋大叔家的下場你也是知道的,還是收斂些吧!”

柳大龍連連點頭,“是,是我知道,我知道了……”也沒心思再留下去,匆匆地走了。

不想柳大龍剛出院門,史玉柱又來了。見柳大龍神色倉皇,連招呼都不及打就去了,史玉柱很是有些奇怪。關天養忙笑迎了去,見史玉柱雖較四年前老了許多,鬚髮盡白,但精氣神還算好,心下也就十分高興,“大掌櫃的,我正說吃了飯就去店裡呢,不想你也得了消息趕來了!”

史玉柱也懶得去管柳大龍怎麼了,叫道:“哎喲,我的小關少爺,你可算是回來了。這一去又是四年,也幸得老朽命長,不然,不然就沒機會見著你了!”

關天養笑道:“哪能呢?上回給你的【培元丹】服過了?那就好,保准活到一百歲。”

史玉柱無奈地苦笑,“能不能活到一百歲我是不指望了,可是小關少爺,你就不能這麼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突然間就走了,突然間又回來了……”

關天養一邊讓座,一邊道:“好,好,是我不對,我認錯。這行了吧?”

史玉柱道:“小關少爺,老朽可當不起。你也知道,店里大大小小的事務都由我攬著,若是突然有一天我兩腿這麼一伸,就去了,該由誰來撐場面呢?”

“你說誰就是誰。我還能不相信你麼?”

史玉柱搖頭道:“這可萬萬不行。店是你的,我只是掌櫃,沒得這個道理……”便將店裡的情況作了一個大致的匯報。這一說就又是一兩個時辰,關天養聽得很仔細,不時地發表一兩句意見。史玉柱剛將九夏城這邊三家店零零總總的情況說完,還沒來得及報告各處分店的經營情況,蘇冠海就遞上來了貼子,說是三楚總督來拜。

關天養接過貼子一看,見貼子上寫著'欽命總督三楚行省軍政大臣嚴榮'的款,就將貼子遞給蘇冠海,“原貼奉還,不敢領受。快請!”

嚴榮看上去只有四十出頭,儒雅之氣十足,但眉宇間卻又暗含一股英武之色,敘過禮後,他就道:“陛下多次下詔問起關老闆的動向,得知都未返回後,十分的遺憾。還叮囑下官,一旦有了消息,就儘速奏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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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七十五、葉輝的傷(上)】
關天養哦了一聲,心說:“老皇帝不可能還活到現在的,新皇帝已經改元長治,還這麼關心我,難不成蕭延順利登基了?”便笑問道:“嚴大人勿怪,我也是在山中一呆就是四年,渾不知世上已發生了怎樣的變化。先前回來時看門邊的鐵牌是長治二年立的?”

嚴榮忙道:“是。是下官奉旨敬立。關老闆身為帝師,這也是該當享受的尊榮!”

關天養呵的一聲笑了,“他到底還是登位了,也不枉我一番……嗯,一番教誨。好,你告訴他,好好地當皇帝,切切實實地為百姓辦些實事、好事,我沒有不高興的。”

嚴榮規規矩矩地應道:“是!”

又說了會兒話,嚴榮就辭了出去,還約定後日在奎元閣擺酒為他接風。

接下來的幾天裡,全是胡天胡地的應酬,搞得關天養對迎來送往這一套是深惡痛絕,暗暗發誓:以後回來斷不能讓人知道了,要不然還有一天清靜日子過?

這晚從奎元閣回來已過了子正,見院子裡又堆著小山一樣的禮盒,便對正在對禮品登記造冊的蘇冠海道:“又誰家送來的?”

蘇冠海識得字,可惜不多,要把這些送禮人的名字都規規矩矩地寫在賬本子上,實在有些困難,正被磨得頭昏腦脹,乍聽見關天養的聲音,忙轉過身來應道:“回小關少爺,這些是葉家送來的,只說是些玩意,請您務必笑納;這些是白水教送來的,也沒說什麼;這些……”他一本看賬本子,一邊說,總共有九家之多,有的關天養聽過,有的卻是連誰都不知道。

關天養在石凳上坐了下來,接過蘇李氏遞來的茶喝了兩口,“我不是說過不收禮了麼?”語氣裡透著幾分不悅,分明是暗責蘇冠海不會辦事。

蘇冠海唉地苦嘆了一聲,“是呀,我也這麼告訴他們。可嘴皮子都磨破了,他們就是不聽,見我不接,扔下東西就走。像這樣子送禮的,以前別說見過,連聽都沒聽過呢!”

關天養不耐煩聽這些嘮叨,就道:“都拆了,看看是什麼。除了葉家和白水教那邊,挨家的把禮回來。回一倍的。若你估不出價值,就去問史大掌櫃。不管是求事還是求物的,一律推拒了。以後都這麼辦……”

蘇冠海應了下來,就叫來蘇李氏,將各色禮盒搬到了後面的倉庫中堆放起來。都收拾完後,關天養就又對蘇冠海道:“明兒你去一趟葉家,看看葉輝病得怎樣了,回來再告訴我情況……”

“是,明兒一早我就去!”

“嗯。順道再去一南碼頭,告訴高林,讓他後天早上來見我!”

“是!”蘇冠海是個極懂規矩的人,關天養吩咐什麼他就做什麼,沒吩咐的,他絕不會多問一個字。

關天養見他累得是臉色蠟黃,卻是強振精神應付著自己,頗有些過意不去。畢竟這些天來,每天卯正夫婦倆就起床開始忙活,一直要到丑時才能歇下。一天下來,連兩個時辰也睡不到,哪裡能撐得住?本來盤算著再請兩個人,可想到未必會在九夏城久住,請多了人也是浪費,就拿了兩粒【培元丹】出來,“這藥你倆口子拿去服了吧,明天就有精神了!”

蘇冠海忙接了過來,恩謝了一番,卻是小心翼翼地收進了懷裡。關天養見此情狀,便知他是捨不得,想留起來,要么給兒子,要么備不時之需,就笑道:“別那樣小家子氣,這不是什麼靈丹妙藥,不值得藏起來。可別給念夏吃,他年紀小,經不起這樣的藥力!”就打了個哈欠,去睡了。

第二天還是應酬,是九夏鬼市所有商家擺酒在奎元閣為他接風。中午用了酒飯,下午又一起喝茶,商議九夏鬼市未來的發展大計。說是商量,其實就是都想傍著關天養這棵大樹發財,偏一個個的還滿懷壯志,說什麼要把九夏鬼市打造成九州第一。

關天養本就是個精滑得連狐狸泥鰍都望塵莫及的貨,又在鬼市上打爬了這麼些年,哪些事情對自己有利,哪些沒利,他心裡明鏡似的。一天的蘑菇泡下來,除了幾句不著邊際的承諾,商家們可是半點好處都沒有撈著,一個個的只得在背後暗暗感慨:這小子比史玉柱那老狐狸還要難對付呀。

回到家裡已是子初了。蘇冠海似乎也才回來,衣服都不及換,正在和婆娘說話。見產在關天養回來了,忙上來見禮,也不勞關天養問,就把今天的情況作了一個詳細的匯報。

一聽說葉輝是受了傷,關天養怔了怔,“是被仇家打的麼?”

“這個……”蘇冠海斟酌著道,“葉堂主沒說。見我去了,他倒是很高興,一個勁地問你的情況,還說他沒事,勞你一番關心了。不過據我看來,猛虎一樣的漢子,傷得連床都不能下了,起坐都要人扶,實在是,實在是……”也不知道怎麼形容,就此打住了。

關天養哦了一聲。想到葉輝是江湖中人,打打殺殺的事少不了,受傷也是難免的,但教他想不透的是:九夏鬼市上有的是療傷靈藥售賣,貴的諸如【回春丹】也才二十晶玉,約合五百兩黃金一顆,便宜的一兩千銀子也能買到,以黑虎堂現在的身家,斷不至於買不起。由此看來,葉輝的傷勢怕是重的普通的丹藥已經無法療治的地步。想到這些年來葉輝和黑虎堂著實幫了自己不少,關天養心下頗有些感慨,搖頭嘆道:“好,我知道!”也不回屋,轉身就往外走。

蘇冠海似乎已經猜到關天養要去葉家,也沒有問,只待他走後,將門關上了,收拾停妥就去歇息。

關天養沒有叫馬車,安步當車,走到葉宅時已經丑時都過了。見好些人倉皇地進去,恍若沒頭的蒼蠅,亂衝亂撞。裡面有人怒聲道:“什麼?!我曰你奶奶……”便聽得有人痛呼一聲,哭道:“回二爺話,實在是大夫不在家,小的哪裡敢撒謊……”

關天養徑直走了進去,見黑虎堂中的大佬都聚在廳上,有的木著臉,有的小聲計議著,有的則呼哧地喘著粗氣在廳中來回踱步。滿院裡都是人,神情張皇,只望著正廳,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見關天養一個陌生人走了進來,有人便當是請來的大夫,高聲嚷道:“又有大夫來了,又來了……”便衝上來拉起往廳中去。

眾大佬們似乎都麻木了,只是直眼瞧著廳門口。見走進來的人不是大夫,而是冷著臉的關天養,頓時都怔住了。

關天養只掃了他們一眼,就沉聲問道:“怎麼,葉老大的情況很不好?”

“天爺……”葉輝的弟弟葉煌撲通一聲跪了下來,膝行到關天養面前,泣道:“關老闆,你,你可要救救我哥,他,他快不行了!”

關天養腳尖略一動,一道力道傳出,便將跪在地上的葉煌彈起,“說清楚,怎麼回事!”

葉煌哪裡還有心思去管自己是怎麼站起來的?只抹著眼淚說:“回關老闆,我哥他遭到仇家的暗算,心脈盡斷,各種療傷聖藥都用盡了,也不見起色,眼看著,眼看著……就不行了呀! ”

眾大佬都圍了上來,叩頭的叩頭,作揖的作揖,都懇求關天養救命。

關天養蹙著眉頭,冷冷地道:“三楚地面上誰不知道葉輝是我的人,傷他就是打我的臉。走吧,先去看看情況!”葉煌趕緊在前面領路。

葉輝躺在**,已經是出的氣多,進的氣少,就連眼神都煥散了。滿屋子的大夫,你說用針,我說用藥,就是拿不定主意。關天養撇開人群走了上去,只一眼就看出葉輝還剩最後一口氣,再晚來片刻,縱是有【回天丹】也不管用了。此時他也沒法去計較【回天丹】的珍貴,拿了一粒,剝掉藥衣,餵入了葉輝口中。眾大夫都怔怔地看著,沒人看說話。

【回天丹】入口即化,片刻功夫,葉輝蒼白得近乎透明的臉上就泛起了血色,散掉的眼瞳也漸漸聚了起來。在看清坐在床邊的人是關天養後,卻是展顏一笑,“關,關老闆,你,你救了我……”

【回天丹】的效果著實神妙,隨著藥力的發散,葉輝不但能開口說話,還要支撐著身子坐起來。大夫們都感慨說是仙藥,要不然哪能將死人救活?關天養不耐煩聽他們瞎吹噓,就命葉煌將他們打發了,然後才問葉輝:“怎麼傷成這樣了?明知我有藥,為什麼不派人來取?就把自己的命看得這般不值錢么?”

葉輝強笑道:“我,我和黑虎堂已經仰仗關老闆夠多的了,又,又哪好意思再來麻煩?唉……總之我葉輝這條命就是關老闆的,救命之恩這輩子還不清,下輩子做牛做馬……”還沒說完,關天養就斷喝道:“扯蛋。說吧,誰把你打傷的?”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2 18:20
【 三百七十六、葉輝的傷(下)】
葉輝囁嚅著,猶豫著不敢說。關天養哼了一聲,就扭頭看葉煌。葉煌躬身道:“大哥,你又何苦瞞著?都死過一回的人了,還怕什麼?”

葉輝斷喝道:“胡說什麼?退下去!”眾大佬見他發作了,你望我,我望你,只得乖乖地退了下去。

關天養便知葉輝的顧忌還不是一般的重,就站起身來道:“才服了藥,好好休息一下!”也退出了屋外,然後點著葉煌的名問是怎麼回事。

葉煌說月前他們替懷遠堂押送一批物資去江州分店,眼看著快到地頭時,不想遇見了一道士。大家都曉得江州乃是萬法教的地面,是以言語上不敢有絲毫的冒犯,恭敬得很,“哪知那臭道士將我等盤問了一番後,便要我們滾回九夏,還說再見到我們,就絕不客氣。大哥就說這批貨是懷遠堂的,我們也是代為押送。他就說,說……”說到這裡,卻一改剛才的義憤填膺,吞吞吐吐地起來。

關天養便知那道士沒有好話,冷笑道:“他可是將懷遠堂,將我也罵上了麼?”

葉煌這才點頭道:“是。大哥氣他話說得太難聽了,就動起了手來。那道士一開始只是不還手,說他不跟我們這些螻蟻般卑賤的人一般見識……”聽了這話,關天養頓時一凜,厲聲問道:“那道士可是看上去只有二十來歲,生得很清秀,說話之時總不以正眼看人?”這番形容也沒個鮮明的具體特徵,但葉煌還是連連點頭,“對,對,還總是罵我們是賤民!”關天養咬牙道:“竟然又是他!好,好得很。那後來呢?”葉煌道:“後來,後來他也不知用了什麼手段,讓我們全都動彈不得。又嚴厲地警告了我們一番,就不知哪裡來的一陣狂風,將我們吹到了幾十里外。好在東西都沒有失落,不然可沒法子向史大掌櫃交差。從江州回來後,大哥每天子午時分就莫名其妙地嘔血,請大夫看了,也說不清楚怎麼回事,就這麼一天比一天嚴重了……”

關天養嘿嘿地笑道:“原來是這樣。萬法教乃玄武宮最大的支脈,自然不將我放在眼裡。這事你們不用管了,我自會解決!”

葉煌等人被關天養眼裡的激射的殺氣嚇得直哆嗦,哪裡還說得出話來?

儘管一直不知道那人的姓名道號,可關天養卻將他的形容,將那一巴掌之賜銘刻在了心裡。在那之前,他對修行者、對修行界的印像是無比的美好,總覺得修行的日子勝過神仙。在挨了那一巴掌後,做了十多年的夢才一點一點地醒了過來,時至於今,已是將整個修行界都看透了。

曾幾何時,萬法教是他不敢仰望的存在,自然也就不指望報那一巴掌之仇了。可現在不一樣了,他已經晉入了微字境,元嬰境界以下的修行者已無人是他敵手,若不藉著這個由頭一雪當前之恥,怕是就再難找機會了。更重要的是他旗下的事業正處於快速上升期,若是因為懼怕萬法教而放棄江州的生意,以後又怎麼在修行界混下去?死守著九夏城,那也是難有出息的。

天不亮,白水教副總舵主高林就來院門外候著了,見關天養卻從外面回來,忙上前見禮。關天養也不問他為何來這麼早,讓進院子後,就說:“白水教要承接漕運生意的事我跟嚴榮說了,他說可以談,但有個要求!”

高林頓時興奮得兩眼放光,“不知是什麼要求?”

“接受朝廷的調遣!”關天養不明白高林為何削尖了腦袋想接下漕運的生意,還幾番求告他從中斡旋。他本不想招惹這些事非的,但想到這些江湖幫派多少還是有些利用價值,再者看在死去的龍昆的情份上,也就應答了下來。畢竟也就是說幾句話的功夫,費不上什麼事。

“啊?”高林的興奮瞬時黯淡了下去,神情說不出的古怪,半晌才道:“這,不知是怎麼調遣法……”關天養瞟了他一眼,“嚴榮沒有細說。白水教不是大江之上第一勢力麼,明的暗的,公的私的活計還不夠接,又想染指漕運,這是怎麼個章程?”

高林苦嘆了一聲,“關老闆有所不知,如今白水教已不是大江上的第一勢力了,若不是攬下漕運這檔子生意,十幾萬兄弟怕是就要揭不開鍋了!”

“怎麼回事?”關天養不想才幾年功夫,白水教就陷入了這般的窘境,也很是尋。

“這事……也不是三言兩語就說得清的。只是不知總督大人所說的調遣是招安,還是聽調不聽宣?若是招安,那就沒法子談了;若是聽調不聽宣,倒是可以商量!”

關天養也懶得去管這些碎事,就道:“好吧,你們去談。我能做的也就這些,你們……看吧辦吧!”本想說'好自為之',但想到未免太不近人情了些,這才改了。

用過早飯後,就去了店裡。

這些天只顧著應酬,還顧不上關心分店發展的情況,撞上了葉輝這攤子事,不得不先弄明了清楚再作下一步打算。史玉柱先前就已經說過,目前已經在江州府、潛江府、漢江府和隨州府四處開了分店,其中經營最好的是隨州府,一年下來已有了六萬晶玉的盈利,最差的是漢江府,僅能維持基本的運轉,不賠不賺。至於江州那邊的情況,則還沒來得及詳細過問。

這些年來,不論天晴雨雪,史玉柱總會在辰正時刻準時到達店裡,一是核查昨天的銷售情況和詳細賬目,二是聽取各店負責人匯報當日的工作安排,三是查看庫存情況,四是巡場。整個上午基本上就是忙這些瑣碎事。下午就是會客,商談生意……

關天養到的時候,史玉柱剛聽取完各店的情況匯報,將他們打發出去了。“小關少爺……”史玉柱放下賬本,笑著站了起來,“我料想你今天就該來店裡了,這不,我把四年來的賬本都備好了些。”指著屋角的四只半人高大箱子,又拿起桌上的指厚的一本說,“這是節略,若是嫌這幾大箱子太煩,可以先看這個。有不明白之處再慢慢查閱!”

關天養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不耐煩地一擺手,“我哪有那功夫?若是信你不過,也不必自己來看,僱幾個賬房先生來盤一回就是!”他話雖這樣說了,可史玉柱有他的固執,硬是將厚厚的一本節略塞了過來。關天養無奈,只得裝模樣先看兩眼。不想第一部分就是聘請的幽靈宮專職賬房核審的賬目明細情況,每一年的收支情況都作了認真而詳細的評估,看上去一目了然,沒有不明白的。

“這……”關天養不免對史玉柱的認真有些無奈,“誰讓你去弄這個的?”

史玉柱嘆了口氣,“不能不做呀。小關少爺你這麼信任我,我真怕自己管不管自個,動起了手腳來……也算是對你,對自己有個明確的交待吧!”

關天養籲了口氣,將節略扔到一邊,“江州那邊的情況怎樣?”

“江州?”史玉柱不明白關天養為何一來就問江州,略一思索就答道:“江州的分店是三年前開的,總投資是五萬晶玉和六萬兩現銀。售賣的貨物也都是由總店統一分發過去的。第一年沒賺,虧了大約兩萬晶玉左右。第二年虧了不到兩千,就去年情況好些,賺了一萬三千四百五十八晶玉。不過……”

“不過什麼?”關天養眉頭一剔,便以為史玉柱要說萬法教從中作梗的事。

“按說江州周圍都三處修行門派,生意該是好做才對。按我的估計,平均一年下來,至少該有三萬有餘的出息。都三年過去了,才一萬多點。我都有點想不明白問題出在哪,甚至是後悔把分店開到這裡了!”

關天養未置可否,他的目光閃爍,幽深得很,“萬法教那邊的情況如何?”

“萬法教?”史玉柱不明白關天養為何有此一問,“他們可是玄武門下長子,架子大得很,哪裡會正眼瞧上咱們?小關少爺莫不成是想做他們的生意?”

關天養按捺住心頭的不屑,嘿嘿地笑道:“你都說了他們架子大得很,我又哪裡會去跟他們做生意?這樣吧,明兒我去江州那邊看看情況。若有發展前景,那就繼續做下去;若不好,也不必在乎虧錢,趕緊撤回來是正經!”

史玉柱很是振奮,高興地道:“若是江州那邊知道小關少爺你要去,不知得有多高興呢。這樣,我先去準備一下,明兒一早我們就一起上路!”關天養擺手道,“你不必去了,還是留下來坐鎮。這邊沒你可不行。要補充的貨你先準備齊,該請誰押運還請誰,我跟著去看一趟就是!”

史玉柱應聲就去張羅。

第二天天不亮,關天養就來到了店裡。五大箱子貨已經移交給了飛虎鏢局——按說即定的發貨日期還有三個月,就因為關天養要去江州視察,就一併提前將貨發了過去——鏢師們正在祭神,祭完就會喊開號子上路。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2 18:21
【三百七十七、劫貨】
飛虎鏢局是黑虎堂下的生意,專做三楚境內的保鏢護鏢,目下生意火得很。以前懷遠堂的生意都是葉輝親自負責押運,這回葉輝從鬼門關門兜了一圈回來,還未復原,自然只有葉煌帶隊了。葉煌見關天養也要隨隊一道去江州,也不慮他是懷著去尋萬法教報仇的目的,只是保證說這一趟絕對不會出問題。

出了九夏城,沿著官道一路往西,每天只行二百來里,過了安州又走水路,第四天晚上才到距離江州僅有七十餘里的赤峰縣城。

赤峰縣得名於赤峰山,而赤峰山又是萬法教的根本之地,是以此處的修行氛圍特別的濃厚,號稱是每家每戶皆有人修行。走在大街上,見到的也都是以穿藍白相間道袍者居多,甚至不論男女老幼,都以穿道袍為榮。

宿下客棧後,關天養就說出去走走。葉煌等人只管護好鏢車就行,關天養去哪是輪不到他們過問的。

一大圈逛下來,除了知道萬法教在地本甚得民心外,也沒瞧出個所以然來。回到客棧後,照舊不管葉煌他們是如何看護鏢車的,回房倒頭就睡。

第二天卯初起床,洗漱用飯,卯正喊號出鏢。在一路飛虎威武的號子聲中,十輛鏢車逶迤出了赤峰縣城,望南的江州而去。

越走是山路越陡峭,葉煌也不時提醒手下人小心。

上一回與關卿雲來江州走的卻不是這條道,自然也就不知江州境內還有如此險峻所在。葉煌說此處是青牛嶺,位於赤峰山西南,山勢並不算高,但是出了名的險。但從赤峰縣到江州府,也只有這條道近,只有一天的路程,若要圖平坦,就得多走上四五天。

關天養也沒心思關注這些,出了赤峰縣城,他就在盤算,會不會再遇著那名萬法教的修行者,若是遇上了,是該硬對硬的斗上一場呢,還是另作打算。

青牛嶺有五十里,快到正午時,已走了大半,接下來也都是下破路,好走了許多。聽著洪亮的號子聲在山巒間迴盪,並不見有萬法教門下出動的跡象,關天養不免就在猜測上次葉輝遭遇的事是不是偶然,並非萬法教刻意針對於他。畢竟他和萬法教無怨無仇,更沒有利害關係的衝突,人家犯不著這般登鼻子上臉地尋事。更或者是葉輝無意間得罪了萬法教門下,所以才遭來了這場劫難。

走鏢的午餐都是用的干糧,只有早晚在客棧裡用。葉煌咬一口饅頭又啃一口牛肉,吃得很是香甜,見關天養怔怔地不說話,就道:“關老闆可是在擔心劫道的麼?”

關天養正要答謝,就听一個冷冷的聲音隨風飄了來:“看來你們飛虎鏢局的是真想尋死了?!”原本是陽春三月的天氣,正午辣辣的太陽照在身上,暖烘烘的,就因為這聲音,瞬時讓人覺得掉入了冰窟,骨子裡都是寒意。有那等不濟事的,忍不住打起了寒戰,哆嗦不止。

葉煌瞟了一眼關天養,將手按在刀柄上,高聲道:“何方高人?在下飛虎鏢局副總鏢頭葉煌有禮了!”

“我說過,你們要是再來,就絕不手軟。看來,你們是把我的話當成了耳旁風!”話聲落,一名道裝青年御風而至,飄飄然有若天神降世,看得一眾鏢師都呆了。

果然是他。

關天養冷靜得很,並沒有當場發作起來——他已經有了盤算,得將這事鬧大,鬧得很大才行。因此就斷不能與青年在此地發生衝突。只是教他想不明白的是,道裝青年明明已有了元嬰境界的修為,緣何還要於一家普通的鏢局過不去?

青年將眾鏢車審視了一眼,嘿嘿地冷笑道:“果然又是懷遠堂的貨。”將手一招,平地裡飛沙走石,對面不見人影,一時間人叫馬嘶,好不混亂。等得風沙止住後,裝在十輛大車裡的鏢箱都不見了,就連青年也不知去了何處。葉煌張皇四顧,叫道:“仙師,仙師呀……”

青年的聲音遠遠地傳來:“殺了你們臟我的手,這批貨我姑且收了,看你們拿什麼去賠。以後你們來一次,我就收一次貨……”話聲是越拖越縹緲,直到後來,細若蚊蠅,輕不可聞了。

葉煌的臉成了死灰色。上次葉輝雖然受了傷,可貨沒丟。這一回人沒事,卻將貨丟了,便是將整個飛虎鏢局上下活剮來賣了,也是賠不起呀。望著道畔的懸崖,他真有種想跳下去的衝動。

關天養卻像什麼事也沒有發生似的,勒馬走上來,還笑著安慰道:“只要人沒事就好,貨咱們去要回來就是!”

葉煌這才緩過氣來,恐懼地道:“要,怎麼能要得回來呢?”苦喪著臉,只差沒有哭了出來。

“有我呢!”關天養遙望著東邊的天際,冷冷地道:“哪能這般便宜了他們?”

飛虎鏢局上下見他這般說,心情稍定,都圍了過來,計較著下一步該怎麼辦。

關天養見他們商量不出個頭緒,就道:“別費腦筋了,先去江州,明兒一早都隨我上赤峰山。要貨去!”押運的貨物丟失,原本該是鏢局的責任,找不回來就只有作價賠償。飛虎鏢局上下都是普通人,又哪裡惹得起玄武九脈的老大萬法教了?眾人見他願意出這個頭,又知他背景深厚,與玄武宮也有交情,無不振奮,皆高聲說縱赤峰山是刀山火海,也願意跟著一道去。

沒有了鏢車之累,還不到酉時大隊就進了江州城。

關天養是第一次來江州,並不知道懷遠堂所在,但葉煌等人卻是一年要來上好幾回的,自然是輕車熟路。

飛虎鏢局江州分局就設在正對著鬼市大牌樓三岔街口。懷遠堂江州分店就在鬼市的大牌樓下,也是江州鬼市上門臉最大、裝潢最華麗的一家。當初為了盤下這間店面來,光是轉讓費就花掉了整整三萬晶玉,也是最大項的投資。本以為少則兩年,最多三年就能回本,結果三年過去了,還虧著三四萬晶玉。

江州分店的掌櫃是從九夏鬼市上特聘的,姓張名文宣,此前在知真齋隔壁的集珍閣掌了四五年的櫃,也算是行業中的老人了。

關天養進店的時候,張文宣正在櫃後拔拉著算盤,核算這幾日的賬目。正在打掃架上灰塵的小二見有客人來了,忙放下了雞毛撣子,綻著比春花都燦爛的笑臉迎了上來,“喲,客官,您來了。隨便看,隨便看嘛。咱們的法寶可都是正宗的重字頭,普天之下頭一份。丹藥也是東海蓬字頭的,不比丹字頭差呢……”見關天養拿起了一柄短劍,就滔滔不絕地說道:“你瞅瞅地這選材用料,再看看這符籙的祭煉,那可真是沒得話說,別家,你是萬萬看不到的……”只可惜他不是專業人士,只能用這些不著邊際的話頭來自誇。關天養一連看了幾件,偏是一聲不吭,可小二還是熱情地介紹著,那耐煩勁和口舌功夫當真是好。

張文宣這才發現了有些異樣,抬起頭來看了看,正巧撞見關天養投射過來的目光,頓時一怔。如今的關天養雖已經二十一歲了,但較十四五歲時並沒有多大的變化,依舊黑黑瘦瘦的,只是眼神裡少了些天真和稚嫩,變得更成熟老練了。

“喲……”張文宣見關天養突地笑了開來,驚呼道:“關,小關少爺……你,哎喲,你怎麼來了?史大掌櫃也是的,怎麼也不來信或是派個人通知一下呢!”忙丟下手裡的活計,把關天養往後堂讓。

小二這才知道是從未現過身的老闆來了,抹著額頭道:“哎呀,我的媽喲,我還當他就是個普通的客人呢……”其他的伙計也都圍了過來,說長論短起來。

敘過茶後,關天養就問起了店裡的銷售情況。得知這幾個月還是不溫不火,略有賺餘後,就將眉頭一皺,“江州鬼市的規模不大,按理說咱們的貨不可能賣得這麼差才是。你在此地也三年多了,可知道是什麼情況?”

張文宣滿臉都是為難之色,猶豫了一下,“這個……不瞞小關少爺,咱們的生意做不走,是遭了人家的忌諱。唉……”連連搖頭嘆息,顯得很是無奈。

“忌諱?”關天養眼神一凜,“你是說萬法教?還是三葉宗或金光門?”

江州地方不大,但盤踞著萬法教、三葉宗、金光門和玄天派四個修行門派,彼此相隔近不過兩三百里,遠不足千里。萬法教因是玄武九脈的老大,有門人弟子上千,自然是頭一號地頭蛇。三葉宗和金光門分別是符籙宗和三清教的後台,雖弟子只有兩三百數,但也不是省油的燈。唯有個玄天派是小門小戶,夾在中間委屈求存罷了,是以關天養連提都不曾提它。

張文宣沉吟道:“咱們也就是做做三葉宗、金光門和玄天派的生意,可他們畢竟門庭小,油水薄,且還都有自己的商戶,好些生意咱們還都插不上手。至於萬法教……雖沒有明著跟咱們為難,可暗地裡……這還真不好說,畢竟都是沒證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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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特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