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超級強化天師 作者:墨非 (已完成)

 
li60830 2017-11-30 18:55:42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42 109799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2 18:28
【三百八十八、地龍獸(上)】
關天養哼了一聲,將臉別到一旁道:“只當你單純得一塵不染,結果也是滿腹的鬼心思。”

碧靈急道:“我,我……人家長這麼大,還從來沒有被,被男子親吻過呢……”說到後來,聲音細若蚊蠅,幾乎是難以聽到。

關天養哈地笑了起來,“好像我還賺大了?”

碧靈又羞又急,又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也不敢正眼瞧關天養,重重地哼了一聲,將臉別過一旁,這才道:“你,反正你這人太壞了!”

關天養懶得跟她一般計較,只說了一句:“那以後你可得小心提防著我……”便一劍望左側的黑暗中刺了出去。

一聲飄渺幽遠的慘叫聲傳來,便見一虛幻的身影化作清煙消散不見了。碧靈不由得一顫,失聲叫道:“鬼,鬼呀……”趕緊靠回到了關天養身邊,連大氣也不敢喘。

關天養展開身法,比鬼魅還要鬼魅,快得就連鬼魅都無法應付。碧靈只看到十數丈方圓內竟出現了七八個不同的關天養,或騰躍、或疾衝、或站立不動、或往後翻騰,每出一劍,必有惡鬼在慘叫聲中灰飛煙滅。她已是忘了害怕,難以置信地感慨道:“天吶,他,他這是分身術嗎?”但再看到著眼處全是兇惡猙獰、尖聲嘶吼的厲鬼時,只嚇得將眼睛緊緊地閉住,叫道:“天養,你要小心呀……”

如是持續了將近一柱香的功夫,也不知道幾千幾百隻惡鬼死在了關天養的劍下,逼壓過來的鬼魂大潮才稍稍退卻了。

關天養退回到碧靈的身邊,先是問:“你怎麼樣,要不要緊?”見碧靈搖頭,他又才朗聲道:“不怕灰飛煙滅,永不超生的儘管來,小爺有的是手段…… ”說著,取出一隻破妖弩,念起咒語,揚手朝著鬼魅最為密集之處射了出去。

轟的一聲,火光大盛,其威勢雖較先前引爆【六陽真火陣】遠有不及,但還是空曠的地洞照得通亮,來不及躲避的鬼魂頃時被極陽之力化成了飛來。陰沉沉、鬼森森的地洞頓時為之一清。

一聲冷厲的怒哼聲從地洞深處傳來,鬼魂退潮般撤了下去。關天養雖聽得真切,卻也無法辨出發出這聲怒哼的人是不是聖尊。不過他旋又想到:若那人真的是聖尊,又何必躲在暗處?目下他又出不去,碧靈陰氣纏身,無法幫忙,只消親自出手,要不得半個時辰,或許更短,兩人就得交待在這裡了。

可不是聖尊又是誰呢?

眼下可以肯定的是,有人藉機佔了鄢奚墓,以圖為患。

“哼什麼哼?”關天養運起原力,將聲音遠遠地送了出去,“我看你丫的也就一龜孫子,既有玩弄'移山填海'的本事,為什麼不敢面對面,明刀明槍地跟小爺打上一場?哼你娘的呀!”

等了半晌也沒有人應答,關天養又罵道:“吭聲呀,你個豬頭!驢日的,我看你就天生的賤貨,不挨著罵你就不舒坦,是不是?”

碧靈何曾聽人罵得這般臟過?瞠目結舌地看著關天養,臉色是又青又紅,只恨自己沒能及時摀住耳朵,把這些亂七八糟的都聽了去。心下只是說:“這小子太壞了,太壞了。也不知道小師妹怎麼就看上他了,哎……”一想到杜若,心下就泛起一股沒由來的酸意。還沒來得及細究怎麼會有這樣的感覺,就听到沉悶的聲音從地洞的深處傳來,轟、轟、轟……好似什麼沉重地物甚在移動,地面都有些輕微地顫晃。

“又是什麼鬼玩意呢?屍化了的熊,象?還是別的什麼破爛?”

見沒有人應答,關天養也覺得罵起來沒趣,就住了口,靜靜地等著。

碧靈這才皺著眉頭對他道:“你,你以後別罵髒話行不行?”

關天養滿心的不爽,順口就答道:“小爺樂意,你管得著麼?”

碧靈頓時氣得七竅冒煙,叉著腰身質問道:“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關天養回過頭來,沖她呵呵地一笑,“敢情你現在又有力氣了,是不是?”一把攬住碧靈的腰身,又嘴對嘴地吻地過去。碧靈躲不及,只得任由他施為。感受著關天養嘴唇上傳來的溫暖,她只感到一陣天眩地轉,整個身心都迷醉了。“聽著……”吻過之後,關天養又湊到她耳邊輕聲道,“一會兒通道若是出現,你就趕緊跑,有多快跑多快。知道嗎?”

“你……”碧靈不知道關天養這話什麼意思,正要問原因,就感覺關天養抱著她腰身的手一緊,“別說話,他能聽到,你只照我說的做就是。你的修為不夠,在這里呆得太久了會沒命的,我卻有自保的手段。出去後,你就趕緊回九夏城,別在山里久呆。若是半天內我沒來找你,你就趕緊去七寶山玄天觀找杜大先生,請他來救我。明白嗎?”碧靈圓瞪著眼睛,連連搖頭,分明就是不同意。關天養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錯了路,見碧靈的耳垂玉白得實在可愛,就一口銜住。碧靈頓時感到有遭雷擊,全身又酥又麻,差點軟癱了下去。關天養卻覺得好玩,輕輕地咬了一咬才鬆開耳垂,微微一笑,又道:“你若是不想死,也不想害死我,就照我的話去做。”說完,拿出一隻【十方鐘】遞了過去,悄聲告訴了咒語,這才鬆開了手臂。

碧靈長長地喘了口氣,只感到渾身有如火在燒一般,陰冷感和疲累感全消,整個人都似要飛起來了,說不出的激動、興奮還是快樂。愣愣地望著關天養的背影,只覺得他就是天底下最高最大的男子,霎時間將她的世界填得滿滿噹噹的,再也容不下別的了。

轟轟的震響突然停止了。關天養看似懶懶散散地站著,其實全副精神都集中到了劍魂上,三十丈內,但有任何的異動,他都將搶在第一時間發起攻擊。他堅信,在這個世界比他修為更強大的人多的是,但速度比他更快、攻擊力比他更強的卻不多。不管來的是什麼東西,只要不給它出手的機會,他就能立於不敗之地。

這場戰鬥拼的不是實力——若拼的是實力,藏在暗處那人已經出手了——不是智慧、也不是法寶,而是耐力。誰足夠堅韌,誰能堅持得更久,那誰就能贏。

從客觀形勢來分析,關天養出於絕對的下風。但若是碧靈逃了出去,就又在未定之天了。若是關天養還能繼續咬牙堅持,撐到碧靈搬來救兵,最終取得全勝的就是關天養;而關天養堅持不到最後,就算最終杜友逢等人趕來掃清了洞中邪物,他也是完敗收局。

關天養也清楚得很,只要逃出了碧靈,這場戰鬥自己必是最終的贏家。但若的碧靈逃不出去,那她就必死無疑,自己就算仗著有萬寶爐和青城劍典護身,怕是生死也在五五之數。

所以,這場戰鬥的關鍵不是關天養能消滅多少邪物,而是他能不能為碧靈贏得逃出去的機會。

就在震動聲停止的那一剎那,關天養頓時生出一種被盯住的感覺,出於本能的反應,他一個【逐日】衝了出去。剛立定站穩,就見方才立足之處騰起了熊熊的黑色的火焰。

“地獄火……”碧靈驚呼一聲,哪裡還敢上前,只是叫道:“天養,小心,這火歹毒得很,千萬不能讓它沾身……”

關天養嘿嘿地笑道:“我省得,你自己小心!”又衝了開去,地獄火又燃了起來。地獄火來自何處,是誰釋放出來的他不知道,在發動之前,他總會感到被盯視住了,然後縱身躍開,恰到好處地躲了過去。如是十幾次後,他便笑罵了起來,“什麼破玩意,你個龜孫子就沒有別的手段了麼?”話聲才落,亂石暴雨般的從天而降,大的如斗,小的如拳頭,勁風凜烈,分明不可輕視。

關天養身法奇快,或閃或躲,手中有劍,或挑或劈,別看亂石聲勢極是嚇人,卻奈何不得他分毫。

“想藉石頭來分我的神麼……”兩撥亂石之後,關天養又笑了起來,“這怕是不能夠的。還有沒有更猛烈的手段,都使出來吧!”這番話後,亂石果真不再來了,就連地獄火也不再發動了。就在關天養猜測接下來又會迎來怎樣的攻擊時,地面突然裂開,嗷的一聲厲吼,一頭身長七丈開外,高近兩丈的怪獸來,細長的尾巴一甩,嗚嘩,掀起了洶湧的氣浪,裹著沙石,朝關天養席捲了過來。

“小心,是地龍獸……”碧靈的提醒相較關天養的身手而言委實太慢了些,她的話才出口,關天養已經一連三個【逐​​日】,搶到了地龍獸的正面,相思揮舞,兩道劍氣直取地龍獸頷下。

地龍獸體形巨大,笨拙遲鈍,且距離又如此之近,根本不可能避得開關天養的兩劍。砰的一聲爆響,地龍獸的下頷厚皮被炸開,濺出了土黃色的血液。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2 18:28
【三百八十九、地龍獸(中)】
吼……

吃痛之下,地龍獸將下頷收緊,舞起那如熊掌般的巨爪朝關天養當頭拍了下來。

關天養深知不可能與它拼鬥力氣,又一個【逐日】衝了出去,然後展開【分形】,相思疾舞,只見十數個關天養圍著地龍獸一氣猛攻,劍氣縱橫交錯,每擊在了地龍獸的堅甲上,就會發出沉悶的爆破聲響。一時之間,砰砰之聲不絕於耳,有如年節下的鞭炮炸響,好不熱鬧。

地龍獸連連吼叫,拼盡全力甩起尾巴,舞起爪子,所過之處,石崩地陷,好不駭人,卻就是奈何不得關天養半分。

關天養不想這大傢伙如此不濟事,不由得大笑了起來,“餵,藏在後面的那位,就只曉得派這麼個笨東西來給我練劍麼?就沒有更拿得出手的了? ”笑得越發的放肆。

碧靈見關天養不將地龍獸當回事,高聲提醒道:“天養,小心它……”奈何地龍獸的吼聲太過頻繁,製造出來的聲勢也過於駭人,她的話音又哪里傳得過去?

又過了頓飯功夫後,地龍獸似乎是吃痛,也或者是​​疲憊了,攻勢漸不如先前猛烈,移動也變得更為笨拙了,只是喉嚨裡發出咕咕的怪響,彷彿是被氣得無可奈何了。不過,關天養的感知極為敏銳,隱約意識有些不對勁,卻又不知道哪裡不對勁,也只得放慢了攻擊,盡量將警惕性提得高了些。

突然,地龍獸不動了,圓睜著兩隻斗大的綠眼,死死地盯著關天養,只是巨掌下亮起了褐黃色的光芒,地下也傳來沉悶的轟響,微微地顫動著。

它這是在蓄勢?!

關天養這才知道這傢伙並不像看上去那麼笨拙,很懂得揚長避短,示敵以弱。他對地龍獸不了解,也沒有將其一劍擊殺的實力,眼瞅著地龍獸蓄勢將必,這一擊必是威力驚人,又哪裡敢正面去擋。縱身便退,

卻不想他這一退就正著了地龍獸的道。

碧靈已經看不到關天養所在何處,只是聽得突然安靜了下來,也意識到了不妙,大喊道:“天養,千萬不要離開它三丈……”話聲才落,大地猛地一震,巨龍獸厲嘯一聲,高高地躍了起來。它那身軀龐大如此,猛力一撐,地面也塌陷了下去。

關天養飛退,迅速地退到了洞壁之前。眼見著地龍獸躍起三丈有餘,不免好生驚駭,暗道:“這傢伙,體形龐大如此,也不知有幾萬斤,竟然還跳得這般高。只不知它跳起來要幹什麼……”任他想破了腦袋,也識不透其中的竅門。

躍起之後,地龍獸的肚腹急速鼓脹了起來,四張之上的淡黃光芒也陡地變成了昏黃。刷的一聲,長尾疾舞,甩出一個漂亮的音爆,然後重重地落向了地面。

就只是跳一下麼?還是想要砸開地面逃走?

轟的一聲,地龍獸落了下來,昏黃的光芒以可怕的速度向四周擴散一開來,所過之處,地面被撕裂,岩石化為齏粉,威勢好不駭人。

幾乎是頃息之間,昏黃的光芒就襲近前,其威力竟比剛剛擴散開來時強了不知道多少倍,即便還沒有迎面壓過來,也能感到有如鋼刀割肉般的撕裂疼痛。

好傢伙!

關天養哪裡還能驚嘆得出來?幸得早先扣了一隻【十方鐘】在手裡——這也是最後一隻了——倉促間祭了起來,轟的一聲悶響,昏黃的光芒挾著撕天裂地般的威力撞了過來,即使是有【十方鐘】的保護,也被震得頭暈目眩,哇的一聲當場嘔了出來,趴在地上。

強大的震盪力量撕裂了山體,掀起了一場小規模的地震,垮塌下來的泥石將關天養埋了起來。

也就是這一震,原本消失的崖縫終於又露了出來。

碧靈也是靠祭起了【十方鐘】才脫過了一劫。再有就是離著中心遠了許多,震蕩的威力擴散到這裡,已經弱了許多——畢竟地龍獸發起的'大地震盪'也是有一定範圍限制的,在其法力籠罩之下,距離越遠,威力越大。超出了範圍,威力就成倍的減弱——饒是如此,沒有【十方鐘】,她依舊難逃一死。

眼瞅著地洞中盡被煙塵瀰漫,地龍獸憤怒的吼聲不時傳來,碧靈又急又憂,叫道:“天養,天養……”一連喊了十幾遍,也不見有人答,她頓時哭了,“天養,說話呀,你怎樣了?”可她又記得關天養的叮囑,幾番回身看了崖縫,想走,又委實放心不了。她也知道,一旦施術者緩過勁來,必又用神術將崖縫合上,到時他們就都得死在洞中,絕無生機。幸得她雖膽心天真,但還是能衡量出輕重利害來,抹了淚,高聲道:“天養,你一定要撐住呀。我一定會回來救你的!若是,若是你死了,我,我也就不活了……”然後哇的一聲大哭了開來,衝進了崖縫,望外跑了去。

關天養剛從碎石堆裡爬出來,正聽到了碧靈說'若是你死了,我也就不活了',將臉上的泥灰一抹,不由得苦笑道:“這丫頭,莫不成我親了她兩口,就喜歡上我了?天爺,我有這麼吸引人麼?先是藍姐姐,再又來個她……回頭阿若知道了,我就是不死,怕也得脫層皮吧!”正想到苦處,見地龍獸又逼了過來,狠啐了一口,罵道:“驢日的,你會跳,小爺就不會跳麼?”呀的一聲大吼,拔起十數丈高,擎劍在手,望著地龍獸的脊背落了下去。

碧靈剛奔出崖縫,聽得關天養吼聲從身後傳來,頓時又喜得笑了開來,也不管關天養聽不聽得到,回身攏嘴高呼道:“天養,一定要堅持住……”也顧不得自己陰氣侵體,禦起風來,就投九夏城而去。

地龍獸並沒有躲避,舞起與身子一樣長的細尾,朝著關天養一頓猛抽。噼噼叭叭,靈活精準得驚人,而且還沒有死角,搞得關天養一陣忙亂,不得不跳下地來,尋求更廣闊的閃躲空間。

這不,就在人獸激鬥之時,崖縫又無聲無息地消失了。若是碧靈稍有猶豫,慢走片刻,那就再沒有機會出去了。

一個時辰的激鬥下來,關天養依舊沒有尋得地龍獸的弱點,而地龍獸也奈何關天養不得。關天養想罷斗,地龍獸卻是緊逼不放,一副不將關天養生吞了就絕不罷手的架式。

關天養本是想保存實力,以使能從容應對更可怕的危機,或是堅持到杜友逢趕來援救。但見地龍獸如此死逼,他也拼出了真火,嘿嘿地笑道:“真當你皮糙甲厚小爺就奈何你不得了?那可是打錯了主意!”【逐日】和【分形】交相配合,劍氣毫不吝惜地用將出來,不過片刻功夫,就割得地龍獸遍體鱗傷,土黃色的血液濺得到處都是。因嫌那條尾巴實在太討厭了,拼著結結實實地挨了一記,硬是一劍將長尾斬下了三分之二來。咳出了兩口鮮血後,忙咽了一粒【回春丹】,看著負痛往一旁躲去的地龍獸,哈的一聲笑道:“你也有怕痛的時候?小爺本不想跟你一頭畜生計較,可你也太不識進退了。既要找死,小爺今兒就成全你!”縱身躍起,跳上了地龍獸的脊背。

地龍獸頓時著了慌,左甩右擺,或撞,或滾,法子用盡,也將關天養摔不下來。關天養若不是身法靈活,應變迅捷,早被撞成了肉渣。見地龍獸越發的狂躁,便知脊背是其致命的要害,怒哼一聲,揮起拳頭,結結實實地朝著頭頂擂了下去。三拳下去,地龍獸便有些頭昏眼花,使勁地晃著腦袋,像喝醉了酒,跌跌撞撞的,差點匍翻在地。

關天養見他漸漸安靜了下來,也就停了拳頭,獰笑道:“龜孫子,看著了沒,你的小寵物快要玩完了。還有沒有別的手段,趕緊使出來。”又揮起拳頭,照著被打得稀爛的頭皮處一頓猛捶。地龍獸吃痛不過,揮起粗短的前爪,在地上猛刨了起來。

別看地龍獸身子巨大,可打洞的速度快得驚人,不幾下功夫,便刨了個大洞出來,一頭鑽了進去。

關天養可不甘心就這麼讓它跑了,緊緊地扣住甲皮,拔出相思,望著腦門處狠狠地紮了下去。不想這一劍雖狠,卻未能將地龍獸刺死,反而還令它掙命似地發起了狂來,益發地在地下亂衝亂撞起來。

這下子關天養就有些不好受了,泥石鋪天蓋地地壓來,教他避無可避,躲無可躲,只得將呼吸屏住了,一手扣住地龍獸的甲皮,另一手緊握住相思,穩穩地趴在了頭頸之後。也幾番想催動劍氣絞碎地龍獸的腦髓,卻又擔心就這麼弄死了它,自己也被深埋在了地下,逃不出去,還不如先任由其施為,看情況再行發難也不遲。

地龍獸頭顱巨大,相思長不過兩尺,若不催動劍氣,根本無法傷及其腦髓。為了逃得性命,它是千方百計地要甩掉關天養,奈何不論它怎麼折騰,關天養就是不鬆手。如是過了大半個時辰,也不知在地上穿行了多遠,到了何處,地龍獸終於因流血過多,體力不支而停了下來。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2 18:29
【三百九十、地龍獸(下)】
四周一片黑暗,一絲光源也沒有,但隱約可聽見淙淙的水聲淌過。

關天養運氣目力,也只能看到五丈之外,粗略判定這裡依舊是一處地洞,只是不知距離先前的地洞有多遠了。喘了幾口氣後,空氣渾濁得很,嗆得得連連咳了起來。

地龍獸已是體力耗盡,連爪子也抬不起來,只是趴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喘息著粗氣。

關天養這才拔出相思,幽藍中帶著絲縷殷紅的光芒將附近照亮了,果真是一處地洞。但洞頂並不高,頂多也就五六丈,岩石交錯,晶亮的水珠並不因為一人一獸的闖入而停止了下滴落。再遠處大約有處地河,從水聲來判斷,大約並不深,不然也就不會發出聲響來了。

此處並無陰戾之氣聚集的跡象,雖然寒冷異常,但卻並不沁骨。關天養尋了一處水窪,先喝了兩口,又才將頭臉、耳朵和鼻孔裡的泥土洗了乾淨,精神也是為之一振。

地龍獸因失血過多,已是奄奄一息。關天養走前它的頭它,抬腳踹了兩踹,笑道:“你不是很能耐麼?繼續鑽呀,小爺奉陪到底……”

地龍獸虛弱地望了他一眼,哼哼了兩聲,沒有搭理,繼續閉上喘息去了。

關天養瞅著這個渾身是傷的大傢伙,不無讚賞地道:“不得不說,你這鑽地的功夫還真了不起,若再這麼耗一個時辰,不定小爺都得被你玩死… …”哈哈地笑了兩聲,又一腳踹過去,嚷道:“起來,別裝死。小爺還指望著你帶我出去呢……”

地龍獸已經沒有力量再動了,此時就算關天養拿劍將它凌零剮了,估計它也沒法子再掙扎一下。關天養見它是出的氣多,進的氣少,便知它是活不長了,無奈地嘆了口氣,在粗壯的前爪上坐了下來,伸手翻了翻斗大的眼泡,見幽綠的瞳光漸散,頓時苦笑了起來,“你就這麼死了?那我怎麼辦,怎麼出去呢?”又高喊道:“餵,龜孫子,你的寵物快要沒命了,你也不來救一救麼?”迴聲遠遠的傳來,只是震得泥石簌簌下落,並沒有人應聲。

一連喊了三遍,也不見有應答的,關天養很是有些氣餒。感受著地龍獸的身子漸漸鬆軟了下來,便知這個與自己鬥了幾個時辰的大傢伙要死了。可奇怪的是,靈獸與主人神念相通,靈獸若是死了,主人也必大受重創,為何那人還不趕來援救呢?難不成這頭大傢伙根本就不是靈獸?想到這裡,關天養就一掌按在地龍獸被打得稀爛的頭頂,神識侵入,果然發現這頭大傢伙還沒有認主,它也是被人云夢大澤里抓來的,本是要煉成屍獸的,但因它已經有近五百年的修為,心志堅定,多次都沒能成功,只得囚了起來,以備不時之需。

本以為是幫兇,原本也是飽受折磨的難友,關天養心下頓時生出十二分的同情來,暗道:“這場架打得可真夠冤枉的。我若是不敵地龍獸,那龜孫子自然高興。可地龍獸若是被我殺了,也於他絲毫無損……”取出一粒【回天丹】來,撬開地龍獸的牙關,餵進了喉嚨裡。

地龍獸傷勢雖重,但意識還在,【回天丹】一入腹,不過一柱香的功夫就恢復了生機。睜著那雙幽綠的大眼睛,怔怔地看著關天養,不知不覺間,淚水就汩汩地湧了出來。

關天養也很是唏噓,嘆道:“早說你跟那龜孫子不是一伙的,咱們又何必打上這一場呢?我受了傷,你差點也將命丟掉了。冤不冤呢?”

地龍獸嗯嗯地低吠了兩聲,有點像豬哼哼。

關天養笑了開來,看著這頭披著一身鼉龍皮、長著大象般的身子、牛一樣的頭、熊腿、鷹爪的怪獸,很是有些感慨,又道:“那龜孫子放你出來,你本來是可以跑掉的,你還要跟我打,那就是自尋死路。現在我不但幫你脫離了他的掌控,還救了你一命,你說,你是不是該報答我?”

地龍獸畢竟已經修行了四百多年,深通靈性,自然能聽得懂關天養的話,只可惜口不能言,只是把頭連點了幾點。

關天養哈哈地笑了起來,“要不這樣,你跟著我打工,就當報答我的救命之恩,如何?”見地龍獸又點頭了,越發的歡喜,暗道:“這大傢伙資質雖然魯鈍了點,但修為不凡,且有這打洞的功夫,收來做靈獸也是不錯的!”就道:“好,你既是自願的,那咱們就暫時結成主僕關係,嗯,一百,就一萬年吧,到期你就恢復自由之身,天高海闊,想去哪都可以。怎樣?”

地龍獸又連了點,哼哼了叫了幾聲,就恭敬地趴在他面前,像是叩頭似的,將下唇在他的腳背上碰了三下,就不動了。關天養頓時大喜,這可是妖獸自願認主的徵兆,遠比強行將它征服要更為忠誠可靠。生怕一猶豫地龍獸就反悔,忙結起印訣,念動咒語:“以魂為證,以血為媒,吾與汝結成生死之約。不離不棄,不背不逆,恆久相依……結!”將結成的印訣往地龍獸額頭一按,咻的一聲,一道清光亮起,將一人一獸罩於其中。接著又從印訣中升起一座法陣,上者懸於空中,下者浮於地面,符文閃爍,光怪陸離。也不知是什麼力量在支配著契約儀式的完成,法陣一經法動,人與獸的靈魂就袒誠相對,再無私隱。不過茶盞功夫,儀式完成。從今以後,地龍獸將永遠忠誠於關天養,不得背逆,不然將會神魂俱滅,連輪迴超生的機會都沒有。而關天養也有義務照顧好地龍獸,為它提供食物和修行的條件,若是地龍獸不幸身死,它也將受到重創,輕則修為大損,重則連命也不保。

第一次有了靈獸,關天養覺得十分的稀奇。最為神妙的是,那神秘的契約儀式還創造了一個獨立的亞空間來,專為地龍獸憩息修煉之用。不論他在何處何地,只要用神識一召喚,地龍獸都將立即出現,給予他幫助。

這種契約雖然是以人為主,以靈獸為僕的不平等關係,但對靈獸的修行卻又有著極大的好處。亞空間裡不但靈氣充裕,而且不會受到騷擾,可以專一修煉,不必再有任何的擔憂。而人為其主,雖得了一個可供驅使的強大助手,但也未必不是背負了一樁巨大的責任。從這個層面來看,這種主從的契約又維持了微妙的平等。

關天養覺得地龍獸的個頭太大,問它能不能小一點。一陣黃光交過後,地龍獸就變得只是小豬玀般大小,看上去雖不那麼猙獰兇惡了,可還是一般的醜不堪言。關天養就連連搖頭說:“長成這樣,可是沒法子帶出去見人了。以後沒有我的召喚,可不准隨意出來嚇人。聽清了嗎?”

地龍獸才不在乎關天養嫌它醜呢,哼哼地說它知道了。

關天養又說:“既然你跟了我,那就得給你起名名字……嗯,要不叫,叫'豬爺',豬的爺爺,你說呢?”

地龍獸不悅地道:“我雖不是龍,可跟豬一點關係都沒有。不好,這個名字不好!”

“切……”關天養下死勁地白了他一眼,又想了想,道:“那要不叫你'龍爺'?”

地龍獸這回樂了,點頭道:“嗯,這個名字可以,我能接受……”

關天養氣得哈哈笑了起來,“真想不到,靈獸也虛偽呀。就你現在的本事想當爺,那是給自己找難堪。我看還是叫'龍野'吧,龍戰於野,其血玄黃。呀,你的血不正是玄黃色的麼?這名字是再好不過的了!”

地龍獸可不知道'龍戰於野,其血玄黃'的意思,只說:“龍野龍爺,反正都差不多嘛,只要不叫豬就行!”關天養哭笑不得,一腳將它了踢了開來。

嘻鬧了一會兒後,一人一獸來到了地河邊,關天養就問這地河通向哪的,是不是大江。龍野說它也不知道,被抓來後就一直被關著,沒機會探查這裡的地形。關天養就問它怎麼才能回到地面上去,他可不想永遠呆在地下,感覺一點都不好。龍野就說:“若是循著原路回去,定然撞見那個凶人。就算我們加起來,怕也不是他的敵手。還是另外探一條路好些!”

地龍獸的記憶方式很詭異,關天養完全無法從讀取到的記憶裡辨別出那個'凶人'是不是聖尊,他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龍野很怕他,怕得要命。但不管那人是不是聖尊,實力強大是毋庸置疑的。若真循著原路再回去,且不說他們都有傷在身,元氣大損,縱是毫髮無傷,龍粗虎猛的,也絕非其敵。更何況循著原路回去,也未必就能出得去,反而還自投羅網,陷入險境。

斟酌了片刻,關天養就說:“要不,你繼續打洞,馱著我出去。這樣不就行了?”

龍野道:“這樣自然是可以的,但也得等上幾天,待我元氣恢復了才行。”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2 18:30
【 三百九十一、地底的發現】
關天養苦嘆了一聲,只得道:“好,你先恢復遠氣,我循著這條地河往下探探。”又搖頭感慨道:“看來還是只有自己最可靠!”沒想到龍野對這話很是認同,點頭道:“確實如此!”關天養飛起一腳朝它踹去,黃光一閃,它就回亞空間去了。

地河窄處不過三五丈,闊處卻有數十丈。其水森寒如冰,凍徹骨髓,也不知是從哪裡流來的,又要流到哪裡去。

循著河流走了整整一天之後,還是沒有尋著出口。河水沿著不知道形成了多少年的河道奔騰向前,時急時緩。關天養先將靈泉山的地勢和大江的位置作了一個比較,就斷出這條地河絕非流向大江的,其源頭極有可能是大江之不滲透下來形成,也就是說,他現在所處的位置反倒還在大江之下。九夏城方圓千里,地勢最低的就是大江了,從數十百條水系最後都匯入大江便可得知。分析清楚了此節,關天養便陷入了迷茫之中。

那該是繼續向前呢,還是溯遊而上,尋其源頭呢?

仔細地斟酌了一番後,關天養還是覺得溯遊而上很不靠譜:萬一這些水都是從岩層中滲透下來的呢?還是繼續往前走好些,就算這條地河是流向大河的,奔騰了幾萬里,到底還是有個出口。

但真的就這樣一直走下去嗎?

關天養又給自己定下一個期限:一直走,走到龍野完全恢復為止,若是還沒有找到出路,就打洞出去。大不了在這沒有陽光,沒有新鮮空氣的地下再呆了三五天。

若不是有了千陽山下受困於亞空間的那一番折磨,別說是三五天了,就是在這里呆上一天,他也會瘋掉的。

走到第三天,氣溫漸漸升高了,略感溫暖,岩石上也能看到一些奇特的菌類。關天養不免大為振奮,認定出口就在不遠處了。若再尋不著出口,怕是就得耽誤參加除魔大會的行程了。別的倒沒什麼,梁師曾可是個睚眥必報的人,若不如期與會,必被他視為藐視玄武宮,就算事後解釋清楚,怕是也會心存芥蒂。要在修行界混,能不得罪這些實力雄厚的大派還是不要得罪好。

可令他沒有想到的是,走了半天,非但沒有見到出口,反而還越來越熱,渾像鑽進了大火爐中,炙烤得毛髮俱卷,皮肉都快要焦了。而滔滔地河到了這裡,從原本的平均十數丈寬闊已縮小到不足丈許,深也不足三尺,涓涓的一股細流。岩層地面俱都乾得龜裂,空氣裡盡是塵土的味道,很是嗆人。

本以為時值初夏,越走越熱也不足為怪,不想竟炎熱如此,分明就是有大問題。

看樣子是真不能往前走了。關天養停住了腳步,四下里一張望,見還是沒有岔路,神情越發的萎靡,心情有如岩石般又焦又燥。蹲身下去,掬水洗了幾把臉,精神略微一振,暗道:“這到底是什麼地方?看樣子地河裡的水都是被高溫給蒸發掉了,可笑我還以為順著河流總能走出去的。這一折回去又得兩三天的功夫,除魔大會是無論如何也趕不上了。看樣子還得從龍野打出來的洞中鑽回去。若是碧靈姐姐那裡一切順利,也該請來了杜大先生,就算此番回去遭遇了那人,想來也是有驚無險……”只是暗暗可惜了這幾天的功夫白費了,還捎帶著受了一番不小的罪。

正後悔這一趟白跑了,就隱隱聽得一聲大喝傳來。乍以為聽錯了,不過是岩石崩落的迴響,可仔細再一聽,又是一聲傳來。這回是聽得真真切切的,確確實實是人的斥吼之聲。精神頓時大振,也管不得前面有什麼,飛也似地衝了過去。

他心下想的是:既有人,那必有出口。卻就沒有去想:就算有人,那也未必有出口。

約奔出了四五里後,河道一拐,流進了一座深坑里。

此坑直徑約有十數丈,也不知有多深,洞底隱隱有紅光透來。地河流到這裡,只剩頭拳頭粗的一股,飛濺進了坑底,最後化作一蓬蓬白色的蒸汽升騰了上來。

坑里很是有些古怪,就連他的神識也無法穿透。

站到此處,渾如架到火上燒烤一般,汗是一流出來就乾,呼進去的空氣灼得心肺滾燙,說不出的難受。“下面有人嗎?”扯開嗓子一喊,嗆進了幾口蒸氣,又咳了起來。

沒人應答。

“末,鄰-陀……”又是一聲大吼從坑底傳了上來。關天養頓時打了個激靈,當下就分辨出了這是化城寺的【滅定真言】,下面的人不是了定就是了然。哪裡還有心思猶豫,縱身就跳了下去。

下墜的過程中,分明看到洞壁之上生著許多地火之晶,大的如頭,小的也有拳頭大小。這東西可是絕佳的煉製和強化法寶的材料,昂貴非常,只沒想到這裡竟有許多。若不是心裡懸著了定、了然的安危,定要攀住崖壁,多多的採集一些。

坑深竟有百丈,中途借了一次力,消減了下墜之力,這才平安地到了坑底。

只沒想到坑底是一個火一樣的世界,若不是早早地將【劍心通明】祭了起來,此時渾身的衣物毛髮已盡被燒光了。落腳處是一塊黝黑如鐵的堅岩,左右兩側都是骨都翻湧的岩漿池,白煙騰騰地升起,裹帶著濃濃的硫磺氣味。舉目望去,大大小小的岩漿池有數十個,錯落分佈著,有些還像噴泉般濺湧著,帶出轟轟隆隆的異響。

眾多岩漿池的中間是一座人工堆砌出來的平台,估摸著約有三五畝見主主,高約五六丈,一級一級的台階通往最高處。平台之上,一名老僧盤膝而坐——他正是失踪了七年的了然——數十隻通身冒煙,嘴裡噴火的怪獸將他圍在垓心,不時地作勢欲撲。這些怪獸大的如牛,小的如鼠,連【九州風物誌】上都不曾記載過,也不知道是些什麼。它們顯是都對了然忌憚得很,圍而不攻,一味地苦耗。

關天養見了然無恙,興奮得雙眼冒光,大吼一聲,拔劍在手,縱身飛撲了過去,還不忘大喊:“何方妖物,還不速速受死!”渾不把劍氣當回事,先是【逐日】,接著又是【分形】,瞬息之間連出了上百劍,每一隻怪物至少挨了五劍,沒有一隻閃躲了開去。

哧哧聲中,怪獸相繼化作一道道的黑氣,投入到了岩漿池中,消失不見了。

關天養驚得噫了一聲,差點以為自己看花了眼——這裡又怎麼會有魔氣?

一別數年,了然一如往昔,除了神情有些萎靡,看不出任何的變化。

“大師,你好呀……”關天養興奮地打著招呼,根本就沒功夫卻細思魔氣是從何而來。

了然只是點了點頭,抬手一指,大喝道:“唵!”砰的一聲悶響,身後有東西炸了開來。扭身一看,才知是一隻怪獸。

關天養虛驚了一場,拍著胸口笑道:“哎呀,疏忽了……”見又有三隻從了然背後爬了上來,相思一揮,刷刷連出三劍,三隻怪物也被分屍當場,掉進了岩漿池中。

斷斷續續的戰鬥持續了將近兩個時辰才告一段落。了然籲了一口氣,微笑地看著關天養,“關施主,你怎麼會來到這裡?”

關天養警惕地環視著平台周圍,嘿嘿地笑道:“一言難盡。大師,我還以為你……那什麼了呢。”

了然只是搖了搖頭,沉聲道:“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趕緊走吧!”

“走?”關天養滿臉的苦澀,“我是無路可走才到了這裡,你要我往哪裡去?”

了然似乎沒有功夫跟他細說,“此地凶險異常,縱你本領大進,也未必應付得過來。聽我一句勸,趕緊走!”

關天養反倒一屁股坐了下來,“我真不是想充英雄……”便把自己的遭遇簡要的說了一遍,然後又手一攤,“你說,我該往哪裡走?”

了然嘆了口氣,“沒想到這幾年又生出了許多變故。”然後望著黑穹穹的洞頂,指著一處道:“你看……”關天養望了過去,見洞頂有個孔洞,較剛才跳下來那個更大,黑漆漆的,望不見頂。“你身上應該還有凌空虛渡吧?從這裡飛上去,便能找到出口,趕緊去吧!”

關天養笑道:“那就好!”站起身來,拍了手上的泥灰,一把挾起了然,“咱們一道走!”

不想了然搖頭道:“不,我不能走……”

“你為什麼就不能走了?”

“我在等!”

“等?”關天養納悶地道,“等什麼?這裡有什麼好等的?”

了然似乎有些不耐煩,一擺手道:“你只管走便是,便是留下來也不過是送死……”

關天養嘿嘿地冷笑了起來,“那也未必。龍山的鎮魔封印破裂,也沒見拿我怎樣?”

了然驚得啊了一聲,臉色大變,“你,你說什麼?”

關天養沒答,只是嗬嗬地笑道:“我明白了,原來你也是在這裡守護鎮魔封印的吧?看這情形,鎮在這下面的鬼魔也快要破印而出了,是不是?”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2 18:30
【三百九十二、又見鎮魔封印(上)】
了然愕然,瞠目結舌地看著關天養,渾如見了活鬼。

關天養卻是一臉的滿不在乎,咧著嘴笑道:“你也別充什麼活菩薩、活神仙了,這東西不是你能鎮得住的。大慈悲寺集闔寺之力,費了多少功夫和心血,結果還是功歸一簣。你一個人能抵得過大慈悲寺數千人眾麼?白龍大師也說過,謀事在人,成事在天。縱然把你磨成粉了,又有幾兩?它要破印而出,你也由得它去,老天爺都不管,你又算老幾?”

了然哪裡是這般輕易就說得動的?若不然也就不會在這裡堅守數年之久了。關天養話音才落,他就道:“有些事情你不知道,我也沒功夫跟你細說。趕緊走……”抬手就朝關天養推來。

關天養早防著他這一手,見他肩膀一動,就閃到了身後,叫道:“慢來,大師,你先聽我再說幾句好不好?”

了然嘆了口氣,“關施主,你走吧,我知道自己在幹什麼,用不著你來勸。若真的是不濟事了,我自然會走的!”

關天養見了然是鐵了心,也深知說再多也是枉然,就道:“那你可知道了定大師去了何處?”

“了定?”了然渾如被針扎了一下,“他也來了?”關天養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自顧著點頭道,“是了,你送慎明回化城寺,他定然會問詳由。以他的個性,絕不會坐視不理的!”

關天養扼腕嘆道:“這可怪了。地藏廟裡不見人,他去了哪呢?”

“這個……”了然沉吟道,“施主也不必擔心,了定師弟他會照顧好自己的。”

關天養本是想趁了然不備,將其製住,再帶離此處的,不想還沒來得及動手,就一陣山搖地動,各個岩漿池猛烈地噴湧了起來,轟轟隆隆的聲響從地底傳來,滾如滾雷過天,好不駭人。正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之際,就見平台的地磚忽地移動了起來,沒幾下功夫,就拼湊出一座法陣來,嘟的一聲脆響,金光亮起,便將平台嚴嚴實實地罩在了其中,就連那足以融金化鐵的熾熱也被隔絕了。

這一次的噴發很是猛烈,岩漿濺射得有數百丈高,都朝著頭頂的孔洞湧去。關天養何曾見過這等威勢,嚇得臉色都變了。

了然顯是司空見慣了,安然坐地,任大地如何的晃動,也不改其色,只是默默地誦著【地藏本願經】。猛烈的震動持續了約茶盞功夫便漸平息了下來,但岩漿的噴湧卻還在繼續。

關天養漸漸定住了心神,望著這想都想像不出來的奇景,“大師,這麼幾年,你就一直呆在這裡麼?”

了然搖頭道:“不,我也才下來不到一個月。”

“一個月?”關天養大奇道,“你這些年你都去了哪裡?”

了然抬手往上一指,“上面!”

關天養不知道他說的上面是哪,就道:“那好,那為什麼現在就不能去上面,非得在這里基耗?還有,你吃什麼,喝什麼?”

了然哪還有心思關心吃喝的問題?只說,“我是在等一個機會!”

“機會?”關天養見了然的目光落在平台上,也看了過去,不過片刻就讓他看出了其中的關竅,拍手叫道:“啊,我知道了。你是在等一個加固封印的機會,對麼?”

了然點頭道:“是。此處原本鎮有一件異寶,可惜已經遺落。正是如此,封印的威力大減,但還不至於到了破壞的程度。此陣循週天之理而布,有固定的運轉週期。據我的推算,就這些天該到了破軍位。破軍主殺,我得趁著這個機會將一件祥和的異寶鎮將上去,以平抑其殺氣。封印自可更加穩固!”

關天養繞著平台走了一圈,然後就掐著手指頭推算,頓飯功夫後方拍手叫道:“還有五十六個時辰……這陣叫【大周天滅煞陣】,共有三百六十個位,每個位上都鎮有一件異寶……我的天,這得要多少東西來弄?既是封鎮鬼魔的,那破軍位就該是陣眼——不對,大師,不能用祥和的異寶鎮上去,要用至兇至煞之物才行。若是用祥和異寶,便要將破軍的殺氣給壓住,如此一來,封印的威力必將大減,反倒會增加鬼魔破印而出的機會。萬萬不能這樣做!”關天養越說越激動,臉色也變得異常難看。

“這……”了然也有些慌了神,“是,是這樣嗎?”

關天養怒道:“怎麼不是?大師,是誰告訴你這樣做的?”

了然囁嚅著沒有答,頓足嘆道:“你確定是鎮以煞器?”

關天養嘿嘿地笑了起來,“龍山的鎮魔封印差點沒把我給折騰死,自那以後,我可是花了不少功夫研究封印。既是鎮魔的,那就是以煞滅魔。當然,也不一定都是。【大周天滅煞陣】有三百六十種擺法,陣眼不同,所鎮之物也就不一樣。但此陣的陣眼是破軍,就必須鎮之以煞器。差一線都不行!”

見關天養說得這般嚴肅,了然也陷入了掙扎。

關天養笑了起來,“大師若不信我,你只管將祥和異寶鎮上去便是。我敢打賭,要不了十年,此陣必然出問題。若是鎮之以煞器,那就穩若磐石!”

“若是不去管它呢?”

“這個……”關天養算了一下,“說不好。魔氣已經外洩,若是不管,要不了多少年,封印一樣得被其破壞。不管也是不行的!”

“我是此番不管它,還能運行多久不出問題?”

“長了我不敢說,五年內肯定是不會出問題的!”

“五年……”了然喃喃地念著這個數字,良久後方才問道,“若是我現在將祥和異寶鎮了上去,以後有沒有法子來改呢?”

“不知道!”關天養果斷地答道,“理論上是可以改的。但異寶一旦鎮了上去,就是神仙也算不到它會引起怎樣的變化。甚至有可能導致這座費盡心血布成的封印法陣在十年後徹底崩潰!”

了然也陷入了沉默。

關天養知道他取捨難定,也就沒有多言語,只是靜觀岩漿的噴濺。

了然的神情又陰又沉,久久無法釋展。

關天養將手負在胸前,笑吟吟地看著漫天的岩漿和不時流躥而過的魔氣,心下卻滿是疑惑和不解。

魔氣性陰寒,既害肉身,又侵蝕神魂,一旦被其所乘,難有倖存之理。了然乃化城寺門下,最擅通幽之術,驅闢陰邪,封鎮鬼物莫有與之相匹,難不成還擅長對付鬼魔?想著大慈悲寺的傷亡慘重,想著各門派的束手無策,再想到鬼魔的可怕,心下頓時揪得緊緊的,又哪裡還笑得出來?

“關施主,你確定還有五十六個時辰才能運轉至破軍位?”

關天養最是討厭被人懷疑,聞此言,臉色一沉,冷冷地道:“大師既不相信,又何必多此一問?”

了然合什道:“茲事重大,我也不得不謹慎!”

關天養怒了,哈哈地大笑了起來,“我真是搞不懂,這與你又休相干?有必要拿自己的命來拼麼?你死了,誰知道,誰又會為你傷心落淚了?”

了然神情平靜得不起一絲波瀾,“義之所在,何必多問利害?死生一世,有所不為,有所必為。若是做點事情都要人知道,要人佩服和同情,豈不成了做生意?古人云:有心為善,其善不賞;無心作惡,其惡不罰。這事我沒撞著便罷,既撞著了,那就算儘自己的力量來做。”說完,連連搖頭,神情很是遺憾。

關天養咀嚼著了然的這番話,心下又是羞愧,又是感慨,暗道:“趨吉避凶是人之本性,我怕了,覺得這事做來實在不划算,稍有不慎連自家性命也會賠了進去,實在是傻透了。孔子說,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我這就是把自己的想法強加給了了然大師,也難怪他很不以為然。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思想,都自己的價值觀,我每做一件事,理所當然地要衡量清利害,別人卻未必都跟我一樣。有些人之所以偉大,便在於'義之所在,不敢不為',不像我這一類的人,只要利之所以,便爭先恐後地去做。孔子還說過,見義不為,非勇也。了然大師不計較得失,不顧自家性命,有所不為,有所必為,實在是真正的大仁大勇之士呀……”一時怒火盡消,嘆道:“大師休要誤會,晚輩並非要大師追名逐利,實在是覺得這樣做太過不智了……”話還沒有說完,了然就搖 道,“智與不智,那也是仁者見仁罷了。”

關天養既氣怒,又覺得好笑。他也是深知,智慧越洞明者,固執起來就越可怕。你所能想到的道理他們都想到,你想不到的,他們也都想到了。越是苦心勸說,越把自己給套了進去。原本他還想趁了然不備,將其製住,再裹挾了出去,現在看來怕也是行不通的。了然能在此堅持一個多月而無恙,而他才來不到一個時辰,就已快要熬不下去了,若不是封印的護盾正巧被激活,將可怕的高溫隔絕了,這會子他怕已是叫起了救命。兩相對比之下,他不禁對'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這話體會得越發的深刻。但他還是不甘心,嘴唇動了一動,叫道:大師……”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2 18:31
【 三百九十三、又見鎮魔封印(中)】
不想了然微微一笑,擺手道:“好了,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來,先坐下吧。大約還要兩個時辰,岩漿才會停止噴發。這期間有法陣的保護,我們是不會受到傷害的!”關天養嗯了一聲,想找點話題來說,卻又發現腦海裡一片枯竭,連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龍山那般的情況怎樣了,你給我詳細地說說!”

關天養也放棄了說服了然的打算,就勢坐了下來,將大慈悲寺如何邀請自己赴佛歡喜日法會,又如何要自己幫忙修復九星元陽鎖,其間又有紅蓮宗率眾攻山,白像力戰圓寂等事,之後封印修復失敗,鬼魔破印而出,整座龍山毀於一旦等等諸事詳細地說了一遍,說完後又忍不住感慨了起來,“我心中一直有好多疑問沒能解開,可又怕這些事情涉及到大慈悲寺的機密,也就只好憋在心裡,沒有問。”

了然卻笑了起來,“有什麼好問的?家家有本難唸的經。方天戈原是大慈悲寺慧悲神僧的入室弟子,法號白正是也。大約是因為個人的緣故,叛出了大慈悲寺。不但成了紅蓮宗的宗主,還親率教眾殺上龍山,掌斃了其授業恩師慧悲神僧。”

關天養聽到這裡,已是毛髮皆豎,厲聲道:“他,他怎麼敢?”方天戈是大慈悲寺叛徒這個消息委實教他難以置信,更令他難以接受的是,慧悲神僧和白象皆死於其手,此人之殘忍惡毒,簡直亙古少有。

了然卻是不予置評,但他的眉頭也皺了起來,“你說白龍幾番暗示於你,盡力便可,成與不成只看天意,那他可有明確地對你說封印修復是不會成功的?”

關天養搖頭,“這倒沒有。白龍大師也不是暗於,而是數次明著對我說'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只要努力便可,能不能成功就看天意了。一兩次倒還沒什麼,可聽得多了,我就納了悶:難道白龍大師明知封印不能修復不能成功,只是在努力地盡人事,以博那渺茫中的萬一麼?”也不待了然予以解答,就又問道,“大師,據你看來,修為到了白龍大師的境界,能不能未卜先知?”

了然笑了起來,“未卜先知的神通是有的,但要預知未來,必然要付出極為慘重的代價。白龍深悟佛法,樂天知命,斷不至於這般強求的。他大約是怕你遭到失敗的打擊,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地說起,就為了讓你有個心理準備……”說到這裡,笑容又僵住了,“可龍山的鎮魔封印到底是誰破壞了的?”

關天養心神一顫,“大師也認為是有人故意破壞的?”

了然嗯了一聲,“龍山祖師乃佛法東漸第一先趨,其智慧和神通遠非我等所能望及。軒轅世家之軒轅曉峰也是千年罕見的人傑。封印經由他們聯手修復,足保數万年無虞。這才五千年不到……哎,這也說不准的!”

了然在說,關天養心下便在想著大慈悲寺上下對九星元陽鎖被破壞一事諱莫如深的情況,暗道:“難道九星元陽鎖是方天戈破壞掉的?可能性是有,但卻小得很。紅蓮宗的赤焰之力太過霸道,九星元陽鎖真要是被方天戈破壞的,怕就不只是三個關鍵的加固封印被損壞了,而是全盤損壞,連修復都不能夠。就算方天戈的赤焰之力已經修到了收放自如,操縱由心的至高境界,也絕不至於連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可見出手破壞九星元陽鎖之人的修為已經到了超凡入聖的境界。也難怪白像大師懷疑樓子方,怕是除了他以外,當下的修行界再無第二人具此實力。可話又說回來了,就算是樓子方,他破壞九星元陽鎖的動機是什麼?更重要的是,九星元陽鎖的封印是先從內部壞起,若不是有人出手破壞了外部封印,大慈悲寺根本就發現不了它已經出了問題,等他 真正知曉的時候,也就是鬼魔破印而出之時,哪裡還有機會將數千弟子、珍貴典籍、歷代祖師的捨利骨和其他的重要物件都轉移走呢?可為什麼會是內部先出問題呢?”

是呀,為什麼出問題的先是內部的加固而封呢?

若是聚靈陣先被破壞了,接著內部的加固封印才出問題,也就沒有這許多解不開的謎團了。

封印是龍山祖師和軒轅曉峰兩人合力完成的,內部加固封印出了問題,那就只有兩個可能:第一,軒轅曉峰使了鬼;第二,這麼大的工程,斷不會只有他們兩人參加,說不定還有更高明之士雜在其中,暗中使了手段,將龍山祖師和軒轅曉峰都蒙了過去。

從當下的情況來看,軒轅世家的嫌棄極大。不然為什麼廣平到了軒轅世家去請默默朗來相助,頭天才到,第二天軒轅朗就暴斃而亡了呢?若不是巧合,那就是有人故意阻大慈悲寺修復封印。

就算事實真如猜想的這樣,可動機又是什麼?

放出鬼魔?

魔既不是人,也不是妖或妖獸,不論是人或是仙聖,都沒法將它控制得了,放出來除了徒增毀滅,再不能帶來別的任何好處。就算有人想找死,法子多的是,何必要在鬼魔身上打主意?

當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呀。

了然見關天養突然愣著出神,良久不語,便問道:“關施主,可是……可是想起了什麼?”

關天養呃了一聲,又搖頭道:“沒,沒有……大師,這一處封印你又是怎麼發現的?”

了然喟然道:“說來也是巧合。鄢奚飛升、摩迪迦借屍魔重生、盤淵脫困而出,這一連串的事情都發生在此處,不得不教人心生疑惑。那日,各派嫌我太過聒噪,便有人趁機出手暗算,想嫁禍於玄武宮。我便趁機捏碎了【土遁符】,躲了開去。待眾修行者都走後,我又才回到鄢奚陵中,查看究竟。不想在進入封印之眼時,竟然失陷在了地域幻境中……”說到這裡,他也苦笑了起來,一副'陰溝裡翻船'的表情。

關天養對地域幻境的險惡是印象深刻,修為越強,遭遇的怪物也越厲害。上一回他是憑著運氣進入到了封印之眼,若再去一次,鬼才知道又會是怎樣一番景象。

“耗了幾年的時間,總算重新進入到了封印之眼,不想又陷入了一群魔物的包圍。你既了龍山的經歷,也該知道這些東西有多難對付。好不容易將它們都打退了,卻又不小心觸動了封印,墜入了虛空幻境……”

“啥?”關天養驚得笑了起來。本以為這樣的'好事'也只有自己才能遇得到,不想了然也在'機緣巧合'之下經歷了一回,頓時覺得這個世界說不出的奇妙。“這樣的事情你也遇得到……嘿嘿,沒老死在裡頭就算你運氣了……”

了然深深地嘆了口氣,“是呀,虛空幻境裡沒有時間,要么瞬息萬年,要么萬年瞬息,生與死也僅隔一線。出來之後,我也顧不上去管失陷了之久,便循著封印之眼往下查探,才發現這靈泉山下的極陽之眼裡竟然別有洞天……”不待他說完,關天養就率先跳了起來,叫道:“對了,這是一個連環封印。好高明呀,了不起,太了不起了……”

了然深為讚許地點起頭來,“不錯,正是一個連環封印。表面來看,是專門為封印陰煞邪物的,也就是盤淵和摩迪迦。若不是鄢奚飛升,盤淵逃出,將封印之眼撕裂,任誰也無法發現隱藏在這下面的秘密。”

關天養興奮得臉膛發紅,渾似熱鍋上的螞蟻,急躁不安地來回踱起步來,“是了,是這樣的。上面的封印只是【大周天滅煞陣】的一部分,也就是三百六十位之一的'破軍位'。盤淵就是鎮在裡面,用來消磨鬼魔陰煞之氣的異寶。那摩迪迦呢?噢,摩迪迦是你把他弄這裡來,準備封印進去的吧?哈哈,原來是這樣……”突然間想到出世的通天鑑殘片,頓時呆住了,暗問道:“它在這裡面又起到什麼作用呢?”仔細地回想了一番盤淵說過的話,又不得要領起來。

了然也沒有註意到關天養的神情變化,只是苦笑道:“教我沒有想到的是,盤淵並不是地獄裡逃出來的屍魔,而是……唉,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也理不清楚,單從眼下的情況來看,怕是一場萬年罕見的浩劫即將而至呀……”

關天養也隱約有這樣的擔心,但並未說出口來,乍聽這話從了然嘴裡說出來,頓時一顫,一股子寒意從脊背上湧起,猛地打了兩個激靈,強笑道:“這個……危言聳聽了吧?”

了然的神情是又苦又灰,“但願吧……”分明是十分的不樂觀。

關天養心下頓時湧起說不出的恐慌。真是會有一場浩劫降臨嗎?九夏城已經遭了一次罪,數十萬人死亡和失踪,這還嫌不夠,還得再來一場?難道上天非得將九夏城兩百餘萬條人命盡數收回去才心甘?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2 18:32
【三百九十四、又見鎮魔封印(下)】
龍山鬼魔破印而出,魔氣外洩,方圓千里淪為一片死域。縱是大慈悲寺提早知會了當地官府,儘速撤離百姓,可還是有數十萬人或死、或淪為魔物。整個豫州行省都因此而陷入了極大的恐慌中。若是靈泉山下的鬼魔再次破印而出,單只九夏一城,就遠比整個豫中行省的死亡人數還要多。死了倒還一了百了,最怕的就是淪為魔物,成為不人不鬼、不妖不怪的東西,憑又留著記憶和情感,永生永世的痛苦下去。

想到此節,冷汗已在不知不覺間濕透了重衫,臉色也是白得有些發青。同時也明白了了然為何冒著生命危險也要加強封印——不是為了信仰,也不是為了功德,而是為了那一片摯愛的熱土不被毀滅。這種感情就好比他渴望杜若永遠的平安幸福,一旦杜若有了危險,他將會奮不顧身地撲上去保護,哪怕丟了性命也再所不惜。

“大師……”關天養嚅動著喉頭,才發現嘴裡又乾又苦,“就,就沒有更好的辦法了麼?”

了然搖頭道:“或許有。但我不擅長封印,沒辦法推算出來!”

關天養看著腳下一塊塊用天隕鐵煉成的方磚,不時地閃過瑩澤的流光,金黃的符文若隱若現,心下暗暗叫道:“早知封印這般有用,當初我就該多花些功夫研究一番才是……萬寶爐,你在嗎?”

萬寶爐應道:“這是什麼話,我當然在。要我幫你推算加強封印的法子,還是直接出手加強封印呢?”

關天養精神一振,喜道:“你願意親自出手?”

“我為什麼不願意?雖說這事做好做壞都對我沒有任何意義,但卻對你影響至關重大。”

關天養心下狂喜,淚水都差點湧落了下來,“你,有你出手,那就是萬無一失了!”

萬寶爐呵呵笑道:“那是當然。不過我出手是有條件的!”

關天養心下格登一跳,問道:“什麼條件?”

“就是我認為該出手的時候才會出手,在我沒出手之前,不論情況有多危急,都不准跟名嘰歪。就這一條你答應就行!”

關天養疑惑地問道:“你真的會出手?”

萬寶爐冷哼了一聲,“你以為我耍你麼?”就再不作聲了。

關天養心頭高懸著的石頭總算落了下來,但一口氣堵在胸中,怎麼也釋放不出來,憋得很是難受。

儘管萬寶爐已經作出了承諾,可他卻無法確實什麼情況下萬寶爐才會出手。他要的是保全九夏城,最好將鬼魔鎮在封印裡,永遠也逃不出來。可他想要的未必也是萬寶爐想要的,萬一九夏城毀,百姓盡在魔氣之下異變,到了那時再也手,還有意義嗎?沒有了!

兩人各懷心事,一個靜坐著,一個呆站著,許久都沒有一句話。

地下傳來的轟隆聲漸弱,岩漿噴賤得也越來越低,在降到丈許來高的時候,罩住平台的金光消失了。灼熱感山岳般壓了過來,頃時間教人連氣也沒法子透了。

見了然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關天養越發的佩服起他的修為,咳了一聲道:“大師,也就在今天,玄武宮召集了正道各派在七寶山玄天觀開除魔大會,商討封鎮鬼魔之法。我們現在趕過去也還來得及,把這裡的情況說明一下,集各派之力,總好過你獨自一人承擔。你覺得呢?”

了然怔愣了片刻,就道:“還是你去吧,我留在這裡。若是他們願來相助,那是最好不過。若是不來,我能盡一分力是一分……”

關天養已看出了然抱定必死的信念堅守,既感動又無奈,不由得想到幾天前交待碧靈去搬救兵的情形,莞爾一笑,說道:“好,大師,我也不再勸你了,不過我會儘自己所能,說服各大派趕來支援。不管發生怎樣的情況,你都一定要堅持住……”便將弄來對付陰邪之物的符籙、法寶全都掏了出來,又將最後一粒【回天丹】也拿了出來,還說:“這些東西雖沒法子殺死魔物,但也不是完全沒有用處!”了然點頭道,“好,我都收下,你趕緊走吧。到了上面之後,你得推算出生門,然後大喊三聲開,便能出去了。”

關天養本還在想是不是又要經過地域幻境才能出去,不想這麼簡單,心下一鬆,起手一拱,“大師保重!”

了然嗯了一聲,見關天養手裡已經拿起了凌空虛渡,就道:“不必了,我來幫你吧……”平手一推,關天養只覺得眼前一花,灼熱感頓時消失,定神一看時,果然已經身在了七年前為救了然來過的大殿中了。

想起那時的懵懂,關天養心下很是感慨。走到殿中,往黑黝黝的、深不可謂的深井中望了一望,一股陰寒之氣撲面而來,哪有半分的灼燒之感?也沒心思去細究極陽之眼距離此處有多深,便開始推算起了方位。

若是不懂得封印之術,必然只有冒著九死一生的危機經由地獄幻境這條道才能出去。算出了生門後,立定站穩了,提起氣來,大喊了三聲:“開,開,開!”頓時覺得一股奇妙和力量將他拉扯了起來,還沒來得及細細感覺是怎麼回事,就到了黃金大殿前的廣場上。

陽光燦爛,風物依舊,只是著眼處空空寥寥的,毫無一絲生機,給人一種說不出的死寂之感。

關天養也無心停留,邁開步子,朝著牌坊處飛奔了去。

從牌坊後一步跨出來,果真還是九夏城西的原野上。

時值清晨,火辣辣的太陽剛從東邊的山頭升起,透過薄薄的霧氣,灑下五彩斑斕的光芒。原野上盡是百姓耕種出來的莊稼,小麥已經結穗,長勢喜人,頂多再有倆月,便要喜獲豐收了。其餘的也是青油油的一片。乍從地底出來,又是經歷了不知多少奇詭的艱險,心下頓時湧起一股子說不出來的感動,也就越發能體會了然不惜性命也要鎮住鬼魔的苦心。

淚水到底是不受控制地湧了出來。前來打理莊稼的老漢見關天養站在田梗上哭,走將過來,和氣地問道:“娃兒,誰欺負你了?”

關天養聽著這聲和靄的問候,心下越發暖烘烘的。忙交眼淚抹了,笑道:“沒,沒什麼呢。”

老漢呵呵地一笑,“做錯事,被你老子罵了?那沒什麼,哪個做爹娘的不罵自家的孩子?也都是為了你好。長大了你就知道了。回去吧,別謳氣了……”輕輕地拍了拍關天養的肩膀,就去忙農活了。

雖說這幾句話不疼不癢的,但關天養聽著特別的舒服。一口氣奔回城裡,也沒回關帝廟,而是去了婁家巷的長生堂。

郭存業見他回來了,興奮得一蹦而起,“關兄弟,你可回來了。都教人擔心死了!”

一聽這話,關天養便知碧靈已經回來過了,長長地舒了口氣,就問:“碧靈姐姐已經去了七寶山麼?還沒有回來?”

“回來了!”郭存業忙讓座,又親自倒來了茶水奉上,“昨天就回來了。師祖爺和二師祖爺也來了,還有重極門的許院主、大慈悲寺的廣平法師、蜀山派的程長老,他們都去了靈泉山……”然後又驚聲問道,“你,你沒遇著他們?”

關天養搖一口氣喝下了整整一壺茶水,這才打著嗝道:“沒,我不是從進去的路出來的……”見郭存業說去通知他們回來,就一把拉住道, “你別去,你的那點修為,送死都不夠。還是我去吧!”縱起身法,飛奔出了城,又望靈泉山而來。

剛爬上陰風澗的山梁,就听有人喝道:“來者何人……”便見兩名蜀山派弟子迎了上來。

關天養叫道:“我,是我……”兩名蜀山弟子都見過他,驚得噫了一聲,“關老闆?你,你不是在洞裡麼?”

關天養哪裡有功夫細說,邊跑邊道:“我發現了別的出口……”到了斷崖邊,縱身就跳了下去。還沒落地,就見碧靈和兩名小蓬萊弟子、四名重極門弟子守在崖縫口,頓時興奮得哈哈笑了起來。

“誰?”一名重極門弟子警惕地將'千機陣'祭了起來。

關天養站定後,嚷道:“我呀……”

碧靈一見是他,也不管真假,衝上來將他一把抱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天養,你可嚇死我了……”其餘人都看著他們抿嘴直笑。

關天養輕輕地拍著碧靈的肩背,“不是告訴你了麼,我頭一號的福大命大,死不了……”

碧靈哭了片刻,就意識到還有別人在場,頓時鬧了個大臉紅,忙將眼淚擦了,問道:“你怎麼從上面下來了?”

關天養嘿嘿笑道:“還有別的出口。現在也沒功夫細說,杜大先生、許前輩、程前輩他們呢?”

碧靈說:“都進去快一天了,還沒有出來……”

關天養就道:“好,你們在這守著,我去叫他們出來……”飛也似的衝了進去,眾人要攔,哪裡來得及?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2 18:32
【三百九十五、援兵】
尚未衝進洞裡,濃烈的腐臭氣味已經撲鼻襲來,便知洞中的情況又有了異變。進到洞裡,舉目四望,一派狼藉。零碎的屍人和各種屍化了的動物殘肢隨處可見,還有的則是整個兒被燒成了焦炭,觸目驚心。

“杜大先生……許前輩……廣平大師……程前輩……”關天養邊往裡奔,邊高聲呼喊,卻是沒人答應。不過他也並不擔心。這些人可都是當下修行界的一流人物,除非是遇上了神仙魔王,縱是再強的對手也有得一戰。藏在地洞深處那人的實力雖然強大,那也不過分神境界,勝他是綽綽有餘,但與這幾人大約在伯仲之間,若不見機逃走,怕是性命也難保全的。可洞中地形複雜,又深又廣,急切之間該去哪裡找人呢?更教他擔心的是,那人在此洞中經營了幾年,必然布有機關陷阱,不論是誰遭了不測,可都是他的罪過呢。

兜了一柱香的功夫,依舊沒能尋著他們的下落,關天養的心情頓時有些焦躁起來。

若說繼續往裡找吧,怕又錯過了,又害得他們折回來再找自己;若說現在退出去吧,萬一他們失陷在了地洞某處,正等著救援呢?

一時間真的是取捨難定。

猶豫間,一隻碩大的老鼠從地縫裡鑽了出來,見了他後,嚇得身子一縮,吱的一聲尖叫,就要退回地縫裡去。猶豫了一番之後,大約是因為地縫下的事物更加可怕,掙起身子,便朝關天養衝了過來。

關天養還是頭一回見著這麼大的老鼠,簡直就像頭小豬玀。奇怪的是,它的眼瞳雖然通紅,但行動敏捷得很,一點也不像感染了屍毒。見它衝了過來,也不及拔劍,揮起手刀就劈了出去。

老鼠雖然不是要攻擊他,而是想從他的身畔逃走,結果是它快,關天養的更快,一掌便將它劈成了兩片。饒是如此,它還要掙扎著往前爬呢。關天養搖了搖頭,踹出兩塊碎石,將它砸成了齏粉。

“龍野,出來……”老鼠能鑽洞,龍野就更能了。

龍野雖然已經恢復了元氣,但還是有些懨懨不振,懶懶地問道:“做什麼?”關天養把著它的頭問,“這洞裡的地形你還熟悉麼?”

龍野見又回到了洞裡,粗短的脖子猛地一縮,驚恐地道:“怎麼又回來了?”

關天養一腳踹了過去,罵道:“看你娘的什麼熊樣?老子都不怕,你怕個鳥?”又說,“我有幾個朋友失陷在了洞裡,找不著他們,你來帶路!”

“這……”龍野還是壯不起膽來,“洞裡這麼大,怎麼找?”關天養反問道:“我要知道怎麼找,還用把你叫出來?”縱身跳到背上,就催它趕緊行動。不想龍野咆哮了一聲,揮起粗短的爪子,朝著面前的地縫拍了下去。關天養以為它不願,要把自己掀下背去,就怒喝道:“你幹什麼?”揮拳就要打。不想砰的一聲,一股巨力從地底冲起,掀得龍野龐大的身軀高高拋起,差點仰翻在地。關天養陡地發現地下有東西沖了出來,哪裡還顧得上發作龍野?縱身躍起,也不管地下鑽出來的是什麼,照面就是一拳。

咚的一聲金鐵交鳴,關天養與那地面鑽出來的傢伙各自朝後退了去。龍野趁機撲將上去,與那個狀似穿山甲,但個頭大了十倍不止的鐵傢伙廝鬥了起來。

關天養這才看清地下鑽出來的是具傀儡機甲,單從機甲額前的標誌來看,分明就是重極門下煉製的,心下不由得一陣驚喜,喝道:“龍野,住手……”龍野乍逢對手,鬥得正自興奮,不想卻被關天養喝止,心下極不情願,但還是一個甩尾將機甲逼了開去,乖乖地退到關天養身邊,虎視眈眈地警戒著。

關天養正奇怪怎麼只見機甲不見人時,就見一道清光從地縫中飛了出來,落地機甲身邊站定,正是許晉言。“許前輩……”他頓時大喜,趨上前幾步,長揖一躬拜了下去。

許晉言不想會在這裡見著他,頓時一愣。隨著數道遁光從地縫中飛出,杜友逢、廣平、程有涯也相繼出來了,關天養忙歡喜無限地上前見禮。

杜友逢雖喜,面上卻是淡淡地,嗯了一聲道:“你倒是先我們出來。沒受傷就好!”就沒話說了。

廣平阿彌托佛了一聲,笑道:“這幾日可是把我們擔心壞了,施主無恙歸來就最好了!”呵呵直笑。

程有涯長長地籲了口氣,走上來拍了拍關天養肩膀,笑道:“好小子,福大命大呀。這地方簡直就是人間地獄,我等都差點陷在裡頭了,你去平平安安地出來了,還招了只靈品五階的地龍獸作靈寵,嘿嘿,羨煞我等呀……”哈哈大笑了起來,顯得很是暢快。

許晉言摸著關天養一拳打了個大窟窿的機甲腦門,苦著臉道:“關兄弟,我是該恭喜你修為大進呢,還是找你要賠償呢?”關天養忙道:“這個,晚輩也是情急,出手快了些,前輩見諒……”程有涯撇了撇嘴,說道:“我說老許,關兄弟沒給你拆了就算給你面子了,你還嘰歪個啥子嘛?再說,你這玩意都用了好幾百年了,也是該換新的時候……”話未完,許晉言已大笑了起來,“我倒不是心疼東西,而是奇怪關天養這一番又有怎樣的奇遇,竟一拳將千煉的天隕鐵給打了個窟窿。咱們四個,除了這頭禿驢,誰有這本事?”

廣平被指著鼻子罵禿驢也不氣惱,反而搖頭道:“貧僧修為有限,倉促下的一拳絕無此等威力!”

關天養聽說機甲是用千煉的天隕鐵打造而成,也心驚自己拳頭的威力,但聽他們你一言我一言地說著,越發感到不好意思了,撓著後腦勺道:“這個,好在晚輩現在也是有些身家的,千煉天隕鐵雖然珍貴,但也不值當什麼,回頭弄一方來賠給前輩就是!”

許晉言搖頭道:“只賠東西怎麼行?怎麼說也得你親自出手給我修復好了才成!”

程有涯指著許晉言笑道:“好你個老許,老奸巨滑呀,原來是在打這主意,既讓關兄弟幫你強化了東西,還想不花錢?我說都六七百歲的人了,你啥時候才能改了摳門的毛病!”

許晉言哼了一頭,將臉望著洞底,“你不摳門,這錢你幫我出?”

程有涯將臂膀一撂,“我懶得跟你這老無賴說……”

廣平說:“此地不宜久留,我等還是先出去為好。”

杜友逢嗯了一聲,拉起關天養道:“有什麼事出去再說!”

平安出了地洞,各派弟子見尊長們都平安歸來,無不歡喜得大叫大鬧,都圍上見禮。關天養這才知道四人共帶了二十多名金丹境界以上修為的弟子前來,足見對自己重視。

上了許晉言的座船後,杜友逢才問關天養是怎麼逃出來的。

關天養想到此番的經歷,有多驚險是說不上的,但卻離奇得很。便從與地龍獸拼鬥開始說起,鑽入地底,收復地龍獸,沿河尋路等經歷也都是幾話句帶過。在說到發現岩漿湖時,這才稍作停頓,看了一眼靜聽著他說話的眾人,神色頓時一肅。

程有涯眉頭微微一擰,眼裡掠過一絲異色,笑道:“此處莫非就是深藏於靈泉山下的極陽之眼了?原以為只是傳說,不想還真的有!”其餘人也都是暗暗頷首,並未插話。

關天養輕咳了一聲,“不錯,此處正是深藏於靈泉山下的極陽之眼。教晚輩意外的是,極陽之眼中,竟然還有位故人,若不是這位故人指點幫助,我這會子怕還在下面呢!”

杜友逢眼神一凜,沉靜地問道:“故人?誰!莫非……”

關天養從杜友逢驚詫的神情就看出他猜到了,就點頭道:“不錯,正是化城寺的了然大師!”

廣平:“啊……”

許晉言:“噫……”

程有涯:“誰?!”

三人俱都是一般的震驚,反倒是侍立一旁的弟子們都是懵然不知所謂。

杜友逢素來不苟言笑,此時越發顯得森嚴肅然,“七年前的靈泉飛仙之戰,都說了然大師遭了玄武宮的暗算,不想竟去了此處?他可有告訴你是為了何事?”

關天養想了然扛起的重擔,心下就一陣陣地發悸,點頭道:“是為了【大周天滅煞陣】!”

此言一出,杜友逢失手捏碎了剛端起來的茶杯;廣平手一顫,念珠掉在了地上;許晉言長身而起,餓虎般凜凜逼視著關天養:“什麼東西?”程有涯以手加面,緊緊地扣住額頭,叫道:“天吶……”

碧靈最是天真無邪,見幾位前輩都被嚇著了,嘟起嘴來問道:“什麼是【大周天滅煞陣】呀?”杜友逢抖落濺到身上的茶水,沉聲道:“所有弟子都退出去。”小蓬萊門下知他從來說一不二,都揖身退了出去。其餘各派弟子也都隨著告退了出去。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2 18:33
【 三百九十六、理念(上)】
在房內封下了防止偷聽的禁制後,杜友逢猛地站起身來,急速地踱著步子,臉上也泛起了異樣的潮紅,“是你看出極陽之眼佈著【大周天滅煞陣】的,還是了然大師告訴你的?”不待關天養回答,就又咬牙道,“這,這怎麼可能?!”

關天養自然也知道茲事重若泰山之崩,語氣也莊重了起來,“我看出來了,了然大師也親口予以了證實。更重要的是,魔氣已經外洩,了然大師已與在下面與它們相持了一個多月。”

“他……”杜友逢問道,“那了然大師為何不出來?”

關天養神情很是悲憫,“他在等一個加固封印的機會……”便把情況作了一個詳細的說明。話聲才落,許晉言就插上話來,“沒道理呀。百寶散人李道奇學究天人,斷不至於連這都搞錯的。”

關天養點頭道:“我也不解得很。但了然大師絕不會說謊……”

程有涯望著窗外過飄過的白雲,眼神顯得既幽遠又空洞,“老許,你也是懂封印的人,【大周天滅煞陣】的破軍位上真的不能鎮之以帶祥和之氣的異寶?”

“也不一定!”許晉言道,“要看封印的是什麼。但若真的是鬼魔,就萬萬不能。”

大慈悲寺是目前唯一遭過鬼魔肆虐的門派,他們也最能體會鬼魔的可怕,在得知靈泉山下也封印著一隻鬼魔後,就閉目暗誦起了【大悲經】來。聽了許晉言的話,忙睜開眼,說道:“百寶散人的大名我是久聞,卻還無緣得見。此人到底是什麼來歷?”他話雖未言明,其實已經在懷疑李道奇的用意了。

程有涯和許晉言都扭頭看著杜友逢,分明是等他的答复。關天養見此情狀,暗道:“難道杜大先生知道李前輩的來歷不成?”只見杜友逢苦惱地搖頭道:“查不到。這人就好像憑空冒出來的,完全沒有痕跡可尋。六十三年前,他第一次出現在雲台山下的天機鎮,兜售他自己煉製的一次性法寶——這人也怪,從來都只煉製一次性法寶,手法既神秘又高明,就連李宗主和許兄也窺不透——也就是從那裡起,他開始遊走於天下,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售賣法寶。行踪飄浮不定,我們也沒法子掌握。也不知道他賣法寶所得之錢都用來幹什麼了。此人也無所謂正邪,只要有錢,不管你是正道門下還是魔道弟子,都能買到他的法寶。從不與人結怨,也沒有朋友。”

聽完杜友逢所說,關天養心底再一次清晰地浮現出了李道奇那孤孤煢煢的身影,打從七年前在鬼市是初遇,前後共與他見過四五回。從潯陽回九夏的那十多天水程依舊沒能讓他對這個遊方異人有更多的了解。一如杜友逢形容的那般,李道奇留在他心裡的印像是:沒有感情、沒有喜好、沒有他所關心掛懷的事,永遠都冷冰冰的,好似銅澆鐵鑄而成。實際上他更像法術製造出來的幻影,看著真實,待要將他抓住時,卻發現比空氣都還要虛無縹緲。教他納悶的是,冥冥中總感到李道奇對他很關心,雖然李道奇並沒有從言行上表露出來,但他確確實實感覺到了……

經過片刻的沉默後,關天養率先開口了,“這個,找到李前輩一問就清楚了……或許,他也有他的道理呢?”

程有涯搖頭道:“沒聽老杜說麼,此人行踪飄浮,連他也掌握不住呢!”

關天養啊了一聲,怔怔地看著杜友逢。

杜友逢並沒有為關天養解答疑問,而是說:“茲事重大。到了七寶山後,我們要趕緊商量個對策來。”又問關天養,“依你看來,若真的將那件祥和異寶封鎮了上去了,可還有挽回的餘地?”

關天養仔細地盤算了一下才答道:“在我看來是沒有的,最多十年肯定會出問題。但出多大的問題,還能不能挽回……神仙也沒法子說清楚,這裡面變數太多了!”他說的變數在座的都能理解,封印這東西,但有毫釐之差,便謬以千里之遠。若張口就能給出一個肯定得不能再肯定的答复,定非深諳封印之道。

“做了,最多管十年;不做,五年就會出問題……”杜友逢沉重地嘆道,“如此說來,做了未必就是在破壞;不做也未必就是好事!”

關天養嗯了一聲,“到底要不要做,還得把軒轅世家的人請來仔細堪察一番後再作定論。畢竟【大周天滅煞陣】太複雜了,不論是誰,單憑心算都沒法推測出會有多少種變化……”

杜友逢點頭道:“這個我明白了!”就蹙眉而思,不再言語了。

程有涯卻吃吃地笑了起來,“先是龍山,現在又是靈泉山……靈泉山隔著玄武山不足千里,真要是出了問題,玄武宮也得搬家。傳說鬼魔共有七十二只,三十六隻被放逐,三十六隻被封印。龍山的已經跑了出來,靈泉山的也蠢蠢欲動,我在想,蜀山不拘哪處,千陽山四周,還有小蓬萊左近哪一處島,是不是也都各封印著一隻呢?都跟著一起鬧騰起來,還要人活不活?”

許晉言沉著臉道:“哪就壞到這一步了?”

杜友逢冷冷地道:“也不是沒有可能。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麼,每隔上數千年或者是上萬年,人間總要爆發一場大災變的……好了,這事先不討論了,等到了七寶山後再細說吧!”

許晉言的座船遠比關天養的氣派。上下共有九層——甲板下六層,甲板上三層——長三十三丈,闊六丈有餘,通體用百煉精鋼打造而成,裝飾奢華而不失典雅,很能體現重極門的風格。除了五名三代弟子外,還有二十名四代弟子隨侍,粗重的活計都有傀儡人兒去做。相比之下,關天養就覺得自己的座船不過是茅草屋子,聊以棲身罷了。

剛兜著前後甲板遊了一圈,就見許晉言走了過來,拱手道:“關兄弟,四年前源州相助之情,一直未有機會言謝,請受許某一拜!”

關天養苦笑著讓了開來,“許前輩,你要折煞我麼?就憑咱們的交情,還用得著謝?只可惜我本事不濟,沒能救下汪大哥……唉!”

許晉言感慨道:“一入修行界,死生便由不得自己了……宗主得知你無恙,很是高興。還請你參加完了除魔大會後趁便往千陽山一遊。一則是商談除魔後勤事宜,二者是相敘別後之情!”

關天養猛地點頭道:“就算前輩不請,我也會去的。李前輩的作為我也聽說了,承蒙他這般看重,晚輩,晚輩實在不知道……”許晉言見他感動得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就笑道:“既是朋友,又何必言謝?”正說著,就听碧靈的聲音傳來:“天養,原來你在這呀。許前輩好……”關天養回身見她頑皮地衝許晉言一揖,就笑問道:“碧靈姐姐,有事麼?”碧靈嗯了一聲,“師父有話要問你。看樣子你現在不方便得很吶? ”

許晉言大笑道:“小丫頭混說什麼呢?”也就走了開去。

杜友逢正在寫信,筆走龍蛇,飛一般地在紙上移動著。關天養見過禮後,他微微一點頭:“先坐吧。碧靈,你退下!”碧靈不滿地道:“有什麼事情不能讓我知道的呢?”但還是不敢違拗,乖乖地退了下去。

寫完信後,杜友逢審閱了一遍,將擱下了筆,扭頭問關天養:“你今天也該有二十一歲了吧,比阿若小一歲,是麼?”

關天養不防杜友逢會問這個,笑道:“原來杜姑娘只比我大一歲……是,再有四個月,我就滿二十一歲了!”

杜友逢的神色較先前和霽了許多,語氣也不再那麼嚴肅,“打從十四歲混入修行界,也已經七年了,都有什麼感受?”

“感受?”關天養真心覺得有千言萬語,卻不知該從何說起,苦笑著嘆道,“最大的感受就是這是一個沒有道理、沒有法度的世界,要立足就得靠兩點,一是實力足夠強大,二是對大多數的人有用,實力還是最重要的。”

“你能明白就好!”杜友逢盯著關天養的臉,眼神漸漸冷了下去,“不到七年,你能有現在的實力,著實罕見。但你也不要驕傲,須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對人對事低調謙虛總是沒有壞處的。”

“是,晚輩明白!”

“不止要明白,還要切切實實地做好。”

關天養不明白杜友逢為何要這般嚴厲地訓斥自己一番,只得更加恭敬地應道:“是,晚輩一定做好!”

“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

關天養沉吟道:“這個,怕是由不得我作主了。四年前在嵩山大慈悲寺開會時就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我得配合著重極門做好滅魔的後勤工作。要不是我在青城山中一入定就四年,估計現在就已經忙得夠嗆了。生意上的麼,只得交給史家打理。”

“上回你不是說要開錢莊麼?怎麼沒見有動靜!”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2 18:34
【 三百九十七、理念(下)】
關天養無奈地道:“我只當這事做起來容易,現在才曉得也是難如登天。本來打算跟通大恒錢莊合作的,可人家看不上我。單我自己一個人來做的話,一則沒有時間和精力,二則路子也不夠。過幾年再說吧!”

杜友逢頓時笑了起來,指著關天養道:“你算是明白,也長大了……萬法教的事你處理得有些欠妥,知道麼?”

關天養不想杜友逢話題轉換得如此之快,呃了一聲,笑答道:“是有些欠妥,本來我該光明正大地拜山,向玉音子討要的。可那個燕翔實在欺人太甚,哼,不藉機羞辱一下他,實在難消我心頭之恨。”說完又怕被杜友逢批心胸狹隘,就道,“我的肚量也不大,好不容易逮著個一雪前恥的機會怎能放過?”

杜友逢臉色又冷了下來,“你懂什麼?換成是我,直接將燕翔一劍殺了,他萬法教敢跟你理論?你把他羞辱了一番,是痛快了,可也給自己埋了個禍根。將來他真要尋你報仇呢?”

關天養不想杜友逢說的不妥竟是怪自己沒能將燕翔殺了,不由得瞠目結舌,暗道:“這,這是不是太狠了些?”杜友逢似乎看穿了他所想的,說道:“對敵人仁慈那就是對自己殘忍。以後但凡有萬法教參與的行動,你一定要多個心眼。若再有機會,斷不能留燕翔活命。”關天養不敢應是,只是心怵地點了點頭。

杜友逢似乎還有話說,但在猶豫了一番後,便笑道:“好了,沒事了,你去吧……”就又提筆蘸了墨,鋪開一張新紙,繼續寫了起來。

不一日功夫,飛舟抵達七寶山,降在玄天觀後的承天台。原本各門派當家理事者齊至,聚集了上千修行者的玄天觀,不過三天功夫,就已經人去樓空,里里外外不過留守了二十來名修為較低的弟子。

見他們一行回來,有弟子迎了上來,恭敬地見過禮,呈上了梁師曾的分別緻杜友逢、許晉言、廣元和程有涯的親筆信,說豫州行省洛陽城遭遇魔物圍觀,形勢萬分危急,各派精銳已於昨日趕去支援,若是他們的營救順利,務必及早趕去洛陽府云云。

自打龍山鬼魔破印而出,五年來,豫州行省的首治洛陽已經遭遇了三次魔物攻城。第一次是三年前,數百魔物對洛陽城發起了衝擊,造成了有著三百萬人口的洛陽城傷亡了十三萬人——其中平民十萬,軍隊三萬——財產損失難以計數。幸得大慈悲寺援兵及時趕到,盡誅魔物,不然中原第一都會便要毀在了數百魔物之爪下了。

第二次是在去年秋天,魔物的數量陡增到上萬。幸得大慈悲寺先行探知,官府提前將百姓作了轉移安置。但也有那等戀家不願走,或是無處可去的都留了下來,與十萬守住並肩戰鬥,誓要共保桑梓。雖有大慈悲寺的兩百一十六名弟子支援,但洛陽城還是沒能頂住魔物的第一波攻擊,南城門被攻破,魔物洶湧入城,與守軍和大慈悲寺弟子展開了巷戰。堅守了五天之後,乾坤庭援兵率先趕到,局面這才穩住。半個月後,玄武宮率正道各派千餘修行者趕到支援,雖盡誅攻入城內的魔物,但最終還是造成了兩萬多百姓、近六萬守軍陣亡的巨大代價,各派修行者的傷亡亦不小。不想一個月不到,第三波魔物再次來襲,好在數量只有數千,且各派都還在洛陽修整,並未撤離,這才以不足千人的傷亡代價,盡誅來犯魔物。

這次便是第四回了。

情況到底怎樣也不得而知,用廣平的話來說,就說:“想來也不容樂觀……”

關天養第一次聽說魔物攻城,愣怔了半晌,方問道:“它們為什麼要攻城?”

廣平悲憫地道:“魔物天性尚殺,不過是出於本能罷了,哪裡需要理由……”

關天養不由得想到九夏城有一天也會步洛陽的後塵,寒意直透骨髓,臉色刷地蒼白了下來。碧靈站在他身身邊,只當是害怕了,就笑道:“又不是沖你一個人來的,怕什麼?”關天養搖頭道:“不,我不是怕,只是覺得……百姓太遭罪了!”

杜友逢負手望著東北的天空,渾身散發著凜冽的殺意,“哪一場災變遭罪的不是萬千生靈呢?走吧,我們先去洛陽……”

飛舟進入豫州行省後,便可見官道流動的黑色潮流有如遷徙的蟻群般滾滾湧向西而來,場面空前壯觀。即便是未能近距離地接觸,關天養似乎已經感受到了難民們的絕望——試想一下,若是遭難的是九夏城,自己也成了被迫逃離家園的一員,在人群的裹挾之下,行走在似乎沒有盡頭的官道上,餓了不知道在哪裡吃,累了不知道在哪裡睡,病了不知道在哪裡醫,也不知道要逃去何方,身邊盡是撕心裂肺的呼喊和哭叫,隨時都有人倒下……那該是多麼的教人絕望?

都說寧為太平犬,莫為亂世人。災變之下,動亂之際,人命賤得不如牲畜。什麼尊嚴,什麼人格,什麼理想,什麼事業,愛也好,情也罷,都成了狗屎,一錢不值。活著,成了天底下最艱難的事,死,反倒是最容易不過的了……

想著這些,關天養心下就湧動著莫名的悲愴,眼眶一熱,差點就要當場哭了出來。因瞥見杜友逢緩步走了過來,忙強吸了一口氣,穩住了情緒,嘆道:“這麼多人逃離家園,也不知道官府是怎麼安置的!”

杜友逢已經看到了關天養的潸然欲哭,但他沒有說破,也是怔怔地看著大地上滾滾向西流去的人群,不帶半點感情地道:“任何時候都不要指望官府。能不能活下來,怎麼活下來,只看他們自己了……”

“為什麼?”關天養心頭怒火湧動,聲音也變得尖利起來,“朝廷徵收百姓賦稅,是靠百姓養活的,在發生災變之時,他們就該挺身到而出,盡最大的努力安頓救濟災民才是……”

“屁話!”關天養憤慨的發洩還沒有說完,就被杜友逢無情地打斷了,“朝廷之所以為朝廷,是因為百姓們需要維持一個特權階層的存在,這樣他們就有了向上爬去的目標和動力。若是大家都生活得一樣了,活著還有何意趣可言?若是朝廷的作為真的不能令百姓滿意了,自然逃不脫被暴力推翻的下場。官府受百姓委託管理一方,原是該盡到僕役之責,可百姓們喜好特權,縱容特權,以至於放棄了自己本來該盡的督促和約束官府的職責,最終便放任官府坐大,成了一個只為著自己那一小撮人謀取私利的工具。你要指望官府成為你說的那樣,那首先就應該指望百姓醒悟過來自己該做什麼。”見關天養臉色委實有些難看,就將語氣放得柔和了些,“當然,這又說得太遠了,不過根結就是這麼回事。不管是普通百姓還是修行者,要想生活得更好,就只有靠 己去爭取。若是眼下忽略或是放棄自己的責任和義務,總有一天會自嘗苦果。若是好心去救他們,那也只能救得了他們的身體,救不得他們的靈魂。你養得了他們一天,又能養得了一世?養得了一世,你又能將所有人生生世世都平平安安地供養起來?”

這席話有如悶雷般擊在關天養的心底,震得他是目瞪口呆,神馳意迷。在承認這些話有理的同時,卻又震駭於杜友逢的冷酷——面對數十萬因災變逃離家園,無處可歸,隨時都不知道有多少人病倒或者死去的災民洪流,竟然沒發一句同情之語,反而以他聽所未聽,聞所未聞的大道理來指責他們是自找——天下還有比他更無情無義的人麼?又想到他是自己所忠愛的人是父親,素來為自己所敬重,心下又是失望,又是痛苦。

不想杜友逢回身叫來一名弟子,吩咐他帶上幾個人,專管救治那些因病痛而無法繼續逃下去的百姓。幾名弟子領了師父,都御風而去。看著人們的背景,杜友逢又深深地嘆了起來。

關天養頓時有些懵了,忍不住問道:“你不是說他們不值得同情麼?”

杜友逢道:“我沒說他們不值得同情,只是針對你說的官府應該在百姓受到災變之際第一時間挺身而出的話作一番置評。災難面前,受苦受難的永遠都是普通百姓。濟世救人是小蓬萊的立世宗旨,我們又豈能拋棄?可天下百姓數以仇兆,縱是傾盡小蓬萊之力,又能救得了多少?說到頭來,百姓要少受罪,甚至是不受罪,還是得明白自己該干什麼。古話說: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意思就是把魚送人,還不如教給人打漁的方法。人雖然卑微,本事弱小,但卻擁有不可忽視的智慧,只要團結起來,什麼樣的災變應對不了?為官者居高堂,乘駟馬,衣輕裘,擁美姬,堂上一呼,階下百喏,決他人生死於一念之間,何等的暢快?是以都想當官,當大官,甚至於是當皇帝,卻完全忽視了自己該做什麼。普通百姓一旦當了官,就只曉得謀算自家的小九九,哪 還去管別人的死活?縱有那等有見識,有良知的,想作為一番的,奈何環境敗壞如斯,反倒成了異類,如過街的老鼠,人人喊打。你知道我為什麼要跟你說這些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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