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超級強化天師 作者:墨非 (已完成)

 
li60830 2017-11-30 18:55:42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42 109814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2 18:07
【三百五十八、屍毒擴散的危機(上)】
關天養嘿嘿地冷笑。

“可是小關少爺……”史玉柱不無懷疑地道:“會不會是歐陽傑故意栽贓呢?”

“可能性當然存在!”關天養望著天道,“但我相信歐陽傑說的是真話。”

史玉柱很想問為什麼,見關天養神情篤定,眼裡透著森肅的殺意,隱約也猜到了些什麼,便斟字酌句地道:“若是這樣,那可有些難辦了!”

關天養嗯了一聲,冷冷地道:“我現在只想搞清楚齊世武到底知不知情!”

史玉柱沒有接話。關在養思索了片刻,便笑了起來,“先不管這事了,走吧,去你家……”

除夕這天午飯是在柳家吃的,原說年夜飯也在柳家吃的,順便見識一下柳家新買來的戲班子,可關天養堅稱有事,一個人回到了關帝廟,過他自己的大年夜。

躺在**,聽著各處的鞭炮焰火砰砰的炸響著,他心下也說不清是什麼滋味。五歲上和蘇少白就相識了,幾乎天天混在一起,但蘇少白是有家有父母的人——如今蘇家也都搬去了西蜀——逢年過節,總不能與他一起;七歲與陳朔相識,兩人都是孤兒,雖性格各異,但卻極合得來,也是從那時起,過年才有了伴;後來又有了四丫,也就越發的熱鬧了。

打從前年那一場災變後,一切都被改變了。

最先是蘇少白被程有涯強收為徒,帶去了蜀山;接著是四丫拜在了杜友逢座下,遠渡東海;最後就連陳朔也拜在了玄武宮座下。從小長到大的朋友各散一方,也不知哪年月才能相聚。

那一年在送慎明去了九華山後,除夕是在大江之上過的。當時還遭遇了劫匪,若不是了定使了手段,那些人又豈能逃得了性命?去年的除夕是在龍山與魔氣相搏中渡過的,一點感覺也沒有。

一年接一年就這樣過去了,轉眼自己也快要滿十八,成年囉。小的時候總覺得光陰流轉太慢,巴望著自己快些長大,這樣就不會再受人欺負了。現在倒是一天天長大,可以憂忡時光流逝太過匆匆。

剛接掌知真齋那會子,意氣風發,想著接下來總要干成不少大事,一年太短,兩年也太匆忙,五年或者十年總會有一番巨大的改變。

怎樣的改變才算巨大的呢?

那時候的想法單純,覺得能將知真齋做成九夏鬼市第一,那就非常的不得了。現在回過頭去看,這目標未免也太小了些,幾乎沒費甚麼力就達成了。但掉頭往前看,不免既驚懼又迷茫。兩年就這麼彈指即過,五年、十年又豈會太久?眼下知真齋、天下樓和懷遠堂雖然發展勢頭尚可,除了橫向擴充,似乎再不能實現質的突破。當初還在杜若面前誇下海口,說要成為修行界最有錢有權的人。現在想來,委實太過於幼稚了。修行界的勢力盤根錯結,各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利益體系,且堅不可摧,很難突破。若真的要實現這個偉大理想,勢力要先沖破各派業已形成數千年的利益體系,如此一來,反倒成了修行界之公敵。別說是實現理想了,連如何生存下去都成問題。

歷經了龍鱗爭奪的風雲後,他深刻地意識到要想成為像樓子方那樣以一己之力對抗整個修行界的人實在太難,太難太難了,至少在十年、二十年,甚至是一百年之內他是做不到的。與其像莽夫、像傻子一樣拿寶貴的性命去搏一時的痛快,還不如老老實實地按規則玩,等將實力和資本積蓄到足以改變現有規則的時候,再慢慢動手也不遲。

新的一年將在天亮後來臨。所謂一元復始,萬象更新,即將到來的一年又該怎樣的謀劃呢?

本以為一陣胡思亂想後就會生出睏意,然後慢慢地睡著,醒來就已是新的一年……可是越想越睡不著,好多事情都如昨天才發生的,清晰地在腦海中呈現,彷彿觸手就可抓到,心酸、恐懼、快樂、愁苦都一起湧上了心頭。想得最多的,還是杜若的音容笑貌,有如清水芙蕖,巧笑倩兮,明目流眄,多麼的純淨悠雅,任是過了一千年、一萬年,依然不會淡卻分毫。

想到後來,關天養哪裡還睡得住,翻身坐起,決定立即去落魂坡,重溫那份相遇時的悸動。

說動就動,也不需要什麼馬匹,只靠著一雙腿,他也能在天亮前趕到。

出了關帝廟,掠著鱗次櫛比的屋頂,望著城北疾馳而去。

眼看著城牆在望,正準備提氣縱身躍過,以免驚動守軍,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就衝鼻而來。好在他速度雖快若閃電,卻已能夠收放自如,瞬息間便止住腳步,連一絲風也不曾帶起。

血腥味是從左近的院子里傳出的,濃得化不開,最教他驚怵的是,還夾著淡淡的屍腐之氣。

難道屍毒入侵城內了?

悉悉的聲響傳來,還伴隨著嗬嗬的喘息之聲,關天養定睛一看,見一個渾如血池裡撈起來,斷了一條腿的男子正一瘸一拐地從房裡走出來,所過之處,鮮血如水一般淌開。

這人已經屍化了!

關天養已經無暇去想在如此嚴密的防控之下,屍毒又是如何傳到城裡來的,縱身便跳了下去。心下還在慶幸是自己遇著了,不然麻煩大了去。

屍人用那青黑的眼瞳盯著關天養,鼻翼深深地抖了兩抖,呼哧作響,像是聞到了令它極為歡娛的味道,頓時興奮起來,喉嚨裡發出的嗬嗬聲響越發的急促,揮舞著兩條殭屍的手臂快步逼了過來。

關天養哪有功夫跟它慢耗?抬手就是一掌拍出。砰的一聲,鮮血淋淋的屍人被劍氣絞得屍骨無存。

進屋一看,場面更是慘不忍睹:**、櫃子裡,盡是被撕扯得稀爛的殘屍,鮮血和破碎的內臟灑得到處都是。

這一家宅院只有里外兩進。關天養挨間查看,內院的七口人無一倖存,而住在外院的兩名下人被吵醒時,還以為來了強盜,嚇得驚叫不已。

關天養斷然喝道:“鬧什麼?”指著男的道:“你,趕緊去官府報告,說這裡死人了,就他們快派人來!”

兩人是夫妻,女的大約二十出頭,生出還算齊整。男的便以為關天養對他婆娘有意思,雖害怕,但還是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大王,你放過她吧,她肚裡有孩子,求求你了……”邊叩頭邊哭。

關天養搖頭苦笑,見那女的小腹果真微微隆起,怕是已有了四個月。便罵道:“你娘的睡糊塗了麼?內院的人都死光了也不知道?起來,快去報官!”那人就不起來,還把嚶嚶抽泣的女人護到身後。

關天養實在無法,將那人像小雞般拎了起來,走到後院廂房,指著那一堆殘肢斷體道:“你以為老子在糊弄你麼?”卻不料那男的嚇得一口氣沒接上來,當場昏了過去。倒是那女的雖然懷著孩子,卻比男的堅強,扶著門柱,強撐著沒有倒下。

關天養無奈地嘆了一聲,又回到外院,尋著了水缸,一瓢冷水將男的潑醒了,“快去,要不然你老婆和孩子的命也不保了!”男的哪裡知道出了什麼事?鬼叫著跑了出去,旋即就听得:“殺人了,殺人了呀……”的呼喊聲傳來。

關天養對女的道:“大嫂,你先回屋吧。別出來亂走……”便去周遭查看,以確認屍毒是否已經擴散。

約等了一柱香的功夫,官差來了,卻是都喊著捉拿強盜。

關天養從隔壁院中跳過來,怒罵道:“你娘的才是強盜。都聽好了,這家子有人感染了屍毒,將親眷都殺了。現在以這座宅子為中心,周圍五十丈範圍盡數隔離起來。還有,趕緊派人上報知府衙門……”

眾官差本聽說強盜殺人了,現場慘不忍睹,都是來捉拿兇手的。不想這個'兇手'非但不怕,還對他們發號施令起來,頓時教他們都懵了。

關天養見沒有人動,跺腳喝道:“還不趕緊!”就真有人往外跑去執行命令。班頭卻大喝道:“站住,都回來。”然後下死勁地盯著關天養,“你是誰?盧家滿門又是誰殺了的?”

關天養嘿嘿地道:“小爺就是關天養,你該聽過吧?”

班頭驚得吃吃地道:“你,你是,是關,關老闆?”

關天養哼了一聲,聽著屋裡的女人痛得哼哼直叫喚,大約是受驚嚇動了胎氣,便取出一粒【固本培元丹】遞給那男的,“給你婆娘吃了,不然孩子別想保住!”那男的卻還在遲疑,就听有官差叫道:“呀,真是關老闆,真是呀……”興奮得又蹦又跳,哪裡還記得這裡是兇殺案的現場呢。

有了人證,事情就好辦了。

經過一番商議,班頭決定還是不要把動靜鬧大了好,畢竟這會子百姓們都已經睡了,若是吵醒怕當場就會生出亂子,只命人趕緊去知府衙門告急。

關天養已將附近的宅子都查看了一遍,並無異樣。想來這戶人家有人去過了城外,不小心感染了屍毒,這才出了事。幸而發現得及時,要不然等不到天亮,局勢就難以控制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2 18:08
【三百五十九、屍毒擴散的危機(下)】
直等了將一個時辰,才聽到轟隆隆的馬蹄聲傳來,然後才是分派任務的號令之聲——來的人顯是不少,而且連駐軍都調動了。

神色冷峻的廖成龍快步搶了進來,匆匆衝關天養一揖,“關老闆,什麼情​​況?”

關天養懶得多說,指著內院道:“你先去看看吧!”廖成龍說好,就領著一干屬員進去了。片刻後就听得哇哇的嘔吐之聲傳了出來,爾後就是鐵青著臉的廖成龍三步並著兩步跑了出來,驚恐地道:“關,關老闆,這,這怎麼可能?!”

關天養嘿嘿地一聲冷笑,“你問我,我問誰去?”

廖成龍怔怔了出了會子神,見關天養凜凜地盯著自己,才意識到自己的身份和使命,忙下達命令。

沒過多久,督政使葉之皓、提督白勝領著一票文官武將趕到了。見關天養在場,葉之皓忙走將上來,拱手一揖,就問他對這起事件是怎麼看的。

關天養道:“這話可該我來問的,若不是我正巧撞上了,葉大人,不用我來說你也該想像得到天亮的時候是怎樣的慘景!”

葉之皓打了個寒噤,臉色越發的蒼白。

關天養本要撒手就走的,但見廖成龍商議著要將那兩口子隔離,他心下陡地湧起莫大的怒火,厲聲道:“他們又沒事,為什麼要隔離?”

廖成龍和一干子官員都被唬得怔住了。

關天養怒笑道:“我暫且不去追究此前被你們隔離的人都是如何安置,也不管從我這裡拿去的【上清化毒丹】都是怎麼用的,哼,現在我就明著告訴你們,別再為了頭上的烏紗輕賤百姓的性命,小爺會有法子治你們的!”招手朝相擁而泣的的夫妻二人道:“你們過來!”

兩人瑟瑟縮縮地走了過來,渾如身叢虎群中的兔子,道不盡的恐懼。

“我那裡正缺兩個打理家務的人,你們可隨意去麼?”

男的一聽這話,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叩頭道:“小的願意,一百個願意……”

關天養道:“願意就行。跟我走吧!”分明視滿院官員有無物。

在場的莫不清楚關天養的背景,見他這般作派,也只得有氣往肚裡咽,或者視而不見。更有人被關天養那一番話震住,已是駭得心神俱顫。

出了宅院,關天養也不管馬車是誰的,便坐到了車轍上,招呼夫妻二人上車。

這一幕不但教那對夫妻驚愕莫名,侍立的官差士兵也是哭笑不得的——哪有主人為下人趕車的道理?

關天養卻不講究這些,不耐煩地喝道:“愣什麼?上車!”二人生怕惹怒了關天養,這才戰戰兢兢地鑽進了馬車。

回到了關帝廟,關天養先給了【上清化毒丹】要他們服下,又分配了一間屋子,說:“以後你們就住這了。我這院子就這麼點大,你們要做的就是每天打掃一遍,但得保持屋子的原樣,我沒叫你們動的,一棵草都不能動。會做飯嗎?”

男的忙答道:“是,啊,我老婆會……”

關天養嗯了一聲,“我在家的時候就跟你們一起吃,不拘什麼都行,這沒講究。我若不在家,那也就不用管。還有,我在做事的時候不能打擾,不該你們問的別問。”見二人拘謹得大氣都不敢喘一口,突地笑了開來,“怕什麼?以後咱們要長相處的,我也就是把醜話說在前頭罷了。其實我在家呆的時間也少,上一回出去就差不多快兩年,下一次說不定就是十年。我不在的時候,你們的月錢史大掌櫃自會結算,絕不會欠一文。”

男的滿臉惶恐地道:“關老闆可別這樣說,你救了咱們兩口子的命,還有咱們孩兒的命,我們就算做牛做馬也報答不了,只要有口飯吃就行,絕不能要你的錢!”

關天養冷笑道:“要不要是你們的事,給不給是我的事!”想到落魂坡重遊的計劃泡湯,心情越發的不好,可又知道這與他們沒有關係,他們本已受夠了驚嚇,又何苦再來看自己的臉色?便搖頭嘆道:“今兒晚上我心情有些不好,沒有發作你們的意思,不要在意。天也快亮了,趕緊收拾一下去歇息吧。對了,我差點忘了問,你們叫什麼名字?”

男的也罵自己該死,居然把這都忘了,說:“回關老闆,小的姓蘇,賤名冠海,冠帶的冠,大海的海。小的渾家姓李。快,見過關老闆!”

關天養虛抬了一下,“你有孕在身,不必多禮了。以後別叫我關老闆,叫少爺就行了……”兩人忙不迭地應著是。

年初一的第一縷陽光照亮大地時,關天養從葉之皓的口中得知了一個更可怕的情況:昨天夜裡竟然不止朱家一處出現了屍毒感染的情況,城西尚德坊有兩處,城南仁和坊有一處,共有二十七人死亡,感染者目前不明。

關天養內心雖然驚駭,面上卻表現得很淡定,問道:“那查明了屍毒的傳播途徑了嗎?”

葉之皓搖頭道:“目前還沒有頭緒……”欲言又止,憂重地嘆了口氣。

關天養知道葉之皓想說【上清化毒丹】的事,卻又不知該從何提起,而他自己心中也有疑問未解,便主動說道:“葉大人是想說丹藥的事吧?我也正在問題想要請教葉大人。此前上寨村和其餘幾個村子的百姓都安置去了何處?還請葉大人明示!”

葉之皓與關天養打交道的機會不多,但也知道這人年紀雖輕,但絕不是個好糊弄的,若在他面前使鬼,那絕對討不到好果子吃,便道:“從案卷上看,上寨村的百姓是安置到了漢江府上虞縣的白水塘村了。難不成這裡面有問題麼?”

關天養呵的一聲冷笑,將二郎腿蹺了起來,也不正眼看葉之皓了,慢吞吞地道:“是嗎?那就請督政大人去白水塘村看看再說吧。”便不再言語了。

葉之皓神情頓時僵住。上寨村百姓的下落問題已不是當務之急,眼下更該要做的是控制屍毒的擴散,一旦在城里大規模地漫延開來,九夏城一百多萬百姓怕是都得變成殭屍了。可關天養不給藥,就再沒有別的藥可以克制屍毒了,即便可以向玄武宮求助,但也是遠水解不得近渴呀。葉之皓清楚關天養明白這些道理,要不然此前也不會免費提供【上清化毒丹】了。可昨夜的那番話委實教他摸不著頭腦,又心驚不已,在沒有弄清楚情況之前,也不知道該怎麼勸導。見關天養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樣子,他心下雖怒,卻也無可奈何,將手一拱,“關老闆放心,葉某必會給你一個明確的交待!”這才匆匆地去了。

出了關帝廟,江斷流就忙迎了上來,“東翁,情況怎樣?”

葉之皓唉地嘆了一聲,“上車說吧!”鑽進馬車後,便問:“那消息你是打從哪裡聽來的?”

江斷流道:“東翁想必也知道,我在江湖上有些朋友,都是聽他們說的,至於是否確切,還無法肯定。但我去總督府查過移民安置的案底,居然什麼都沒有。這不是咄咄怪事麼?”

葉之皓也有些傻了眼,“這怎麼可能?”

“是呀,我也覺得奇怪!”江斷流的眼神都擰成了麻花,“大前兒晚上關老闆來拜,說要查詢上寨村百姓的安置去處,當時我便意識到這裡面有問題,便先將他支走,說第二天早上回話。這兩天來,我著實花了不少功夫去翻閱這兩個月來的災民安置案底,不單上寨村的沒有,其餘幾個村子的也都沒有。東翁,會不會是齊大人把他們都給……”

葉之皓連連搖頭,“斷無可能。要那樣處置是有章程的,而上寨村等幾處的情況還不至於到那一步。若是齊大人真的那樣做了,一旦被查實,那可是滅門的罪呀。”

江斷流怔怔地愣了半晌,只差沒有抓狂,喃喃地道:“可,幾百口子,就這麼失踪了?”

“失踪是不至於的,肯定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片晌的沉默後,葉之皓又開口道:“總督府各司房的吏目都還是舊人,了不得只有傳他們來問問了。”

江斷流道:“東翁不必費這番功夫了,斷然問不出什麼來。案卷上都沒留底的東西,他們又豈能知道?”

葉之皓越發的苦惱了,哀嘆道:“早不出問題,晚不出問題,偏在齊大人離任後,新督帥未上任前出了問題。這可都是我的責任呀……”真是又氣又怒,又怨又恨,卻又沒處發作。

江斷流雖然苦惱,卻不失鎮定,見葉之皓這般,又打疊起精神來安慰。

到了督政使衙門前下了馬車,便有差役上前來先前葉之皓請了安,就遞了一封信給江斷流,說是一個姓張的人送來的,務必要親手交他拆閱。江斷流似乎知道信裡寫的是什麼,精神為之一振,當場將信拆開一看,頓時驚呼了一聲。

葉之皓站住腳步問:“怎麼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2 18:08
【三百六十、江斷流(上)】
江斷流忙說進去再說。到了書房,江斷流不無激動地道:“大人,有眉目了。”

“哦?”葉之皓顯是還沒明白過來江斷流所指,“什麼眉目?”

“據道上傳來的消息,近來黑市上果真有人售賣【上清化毒丹】,而這人正是之前天雲樓的護衛頭領歐陽傑!”

“當真?”葉之皓驚得長身而起,“不是開玩笑吧?”

江斷流道:“定然不會。聽說歐陽傑已經死在了黑虎堂的手裡,如今的九夏黑市也落入了黑虎堂之手!”

“黑虎堂?”葉之皓雖身在官場,但對九夏黑白兩道的情況還是略有耳聞的,“你是說那個葉輝?”

“不錯。聽說此人與關天養的交情不一般,而且在歐陽傑身死的那晚,關老闆也去了朱家井的葉宅。”

“這……”葉之皓吸了口冷氣,驚懼地道:“也就是說,有人把關天養捐出來用來救治被感染百姓的丹藥私吞了,拿到黑市上去售賣?”

“正是!”江斷流擊掌道:“若不然關天養又豈會如此氣憤?又豈會緊追著上寨村百姓的下落不放?昨夜又豈會在朱家說出那樣的一番話來?”他這三個'又豈會'說得葉之皓虛汗直冒,連連問道:“那會是誰呢,會是誰呢?”又說:“這可該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呀……”

江斷流道:“關天養是個恩怨分明,輕財重義的人,他惱恨的是那些個在背後使鬼,無視百姓死活之輩。大人與此事無涉,只要向他說清楚,誤會也就解開了。”

葉之皓有些猶豫。江斷流說得倒是輕巧,他卻不這麼看。再者他一省督政,堂堂三品大員,難道要向一個商人下軟話?縱然關天養是三殿下的老師那又如何?皇上可沒有承認過,那就作不得數。更何況他又是太子派系的人,斷不能看老三那邊的人的臉色行事。便說:“目下正值九夏存亡之際,可否……”話還沒有說完,江斷流就連連搖頭道:“東翁,強徵之舉萬萬不可呀!”

“為何不可?”

“鬼市與朝廷素來是井水不犯河水,兩下相安。鬼市的商人只要不觸犯國法,朝廷就不能將他們怎樣。東翁若是以朝廷的名義強徵,且不說一粒丹藥也徵不到,更會激怒幽靈宮。以他們的力量,東翁的前程不但要毀,怕是,怕是性命也堪憂!”

葉之皓打了個寒噤,苦笑道:“難不成還真要本官去求一個商人麼?”

江斷流暗自苦笑,心說:“關天養這樣的人又豈是普通的商人?且不說他修行者的背景,就是憑著他是三皇子老師的身份,也不能不恭敬幾分。如今中京形勢不明,太子今天是太子,明天就未必了。”這些話也只能想想,斷乎是不能隨便說出來的,只道:“若是東翁覺得不便,我倒可以去走這一趟。縱是不能解開誤會,也可以先探探口風!”

葉之皓忙點頭道:“如此最好不過了!”

江斷流趕到關帝廟時,正逢著關天養要出門。他忙跳下車去,遠遠地拱手道:“關老闆,這是要去訪友麼?我是來得很不巧呀!”

關天養微微一拱手,冷眼打量著江斷流,“江先生,我可是等你幾天了呀!”

“唉……”江斷流也是很會演戲的人,擺出一臉的苦楚,“關老闆不知道,要從如山的案卷裡查出上寨村安置的去處,實在不容易。這不,我忙活了整兩天,連年都不曾好過,總算有了點眉目。本來昨兒就要向你匯報的,可正巧老家打發人來了,走不開,再加上昨夜又出了那幾檔子事,這才好不容易抽出功夫來。實在請關老闆多包涵……”

關天養也懶得管他有多不容易,招手道:“來吧,上車談!”江斷流鑽進車廂後,他就問:“你都查到什麼樣的眉目了?”

“這個……”江斷流欲言又止,瞥了一眼駕車的小王。

關天養微哼一聲,“我的人不比你們官府,盡可放心說吧!”

“那好……不瞞關老闆,我這一查兩天,總督府相安災民安置的案卷都翻了個遍,也不見有上寨村的安置留底!”

“噫?”關天養料想到會是這樣,冷冷地道:“那你還說有了眉目?”

“什麼案底都沒有,難道不是眉目麼?”

關天養品出了這話的弦外之音,但他還是問道:“你的意思是說,總督府有人使鬼?”

“然也!”江斷流擊掌道:“上寨村等幾個村子的百姓轉移安置是由總督府一手負責的,連我們葉大人都沒能過問。移交九夏府的公文中說是安置去了漢府江上虞縣的白水塘村,可關老闆說了,那裡一片沼澤,連鬼影也不見一個。而我查了兩天,總督府的案卷裡卻無此記錄。這豈非詭異得很?”

關天養嘿嘿一笑,不予置評。

“上寨村等幾個村子的數百名百姓下落不明,而黑市上又傳出有專解屍毒的【上清化毒丹】售賣。由此便可斷出:有人見財起意,以見不得人的手段處置了上寨村等幾個村子的百姓,然後將【上清化毒丹】私吞了,拿到黑市上售賣以自肥!而這個人定然是能接觸到總督府的軍政機樞,身份地位非同泛泛。要不然絕對做不到這般的毫無對證!”

江斷流說的這些關天養早已經想透了,現在他不能理解的是:若總督府的內鬼是左省山,他為什麼還敢拿了【上清化毒丹】在九夏黑市售賣呢?是因為只有九夏城才面臨屍毒感染之危,此藥才能賣得出去嗎?不,不是的。【上清化毒丹】的藥效非常神奇,能解百毒,他以黃金出售,拿到哪裡去不能賣出一粒上千兩,甚至是幾千兩的好價錢呢?見江斷流分析得頭頭是道,他也就把自己的疑慮說了出來,“既然此人手段如此狠辣,豈有想不到遲早會被我發現的一天?”

江斷流也想過這個問題,但也有自己的解釋,“火中取粟!若是拿到別處去,就算能夠賣掉,也未必能有九夏城這樣的暴利。再者,這兩年來,懷遠堂和天下樓賣出去的【上清化毒丹】有多少?縱是關老闆你耳聞黑市上有賣,也絕不至於疑到此處。當然,他唯一疏忽之處就是沒料想到關老闆如此認真,會去尋究百姓安置的下落。若是關老闆就此忘了,豈非是神不知、鬼不覺?”

這番分析也是想當然的,沒有證據支撐,關天養權當一聽。他已經決定明天就趕往江東,尋齊世武和左省山問個清楚——他有飛舟,來去最多只消四天功夫,快捷得很。

見關天養不為所動,江斷流似乎有些氣餒,可他也是一個不會輕易放棄的人,朗聲笑道:“關老闆的仁義九夏人盡皆知。此時百姓皆陷入危難之中,性命懸於一線,唯有指著關老闆伸出援手救助,我等身家性命才有望保全。若關老闆為著些許宵小的不義之舉而置百萬生靈於不顧,我等盡陷絕地,難有生理……”本來江斷流是打疊起精神,想以三寸不爛之舌說服關天養的,不想關天養才聽了個開頭,就擺手道:“別給我扯這些大道理。敢情是都拿我當傻子,成了你們逞才顯能的對象了?哼,你不就是要我拿藥出來救濟感染的百姓麼?”

江斷流精神一振,喜道:“關老闆若能不計前嫌,施以援手,九夏百姓盡感盛德……”說著,長揖拜了下去。

關天養既不攔,也不讓,坦坦然地受了江斷流這一禮,然後陰陰地一笑:“此前我一共給了官府五十四丸【上清化毒丹】。按眼下的市價,每丸該值一千三百五十兩黃金,約合兩萬三千兩白銀,共計是一百二十四萬白銀。零頭我不要,權作是我身為九夏的一份子,為桑梓出力罷了,一百萬兩你們總得給吧?這筆賬先結清了,要多少藥拿錢來買,我絕不說一個不字!如何?”

江斷流的神色頓時僵住了。

關天養卻哈哈地大笑了起來,“百姓為朝廷子民,他們交捐納稅,供養著朝廷,臨頭有事了,朝廷就想著一分錢不花就把問題解決了麼?那你們何必徵稅?又何必自詡為民父母?”越說越聲色俱厲,江斷流的風流氣度也都被嚇得拋到了爪哇國,臉色又青又白,說不出的沮喪。

關天養約略發作了一通,大約感到了好受些,語氣又恢復了平和,“我不是皇帝老子,百姓的死活原與我無干,我也犯不著去追究上寨村百姓的下落和丹藥到底是誰剋扣了拿到黑市上去售賣的,這些都是你們官府自家的事。我的章程就是這樣。如今葉大人是三楚之主,要怎樣請他看著辦。”跺腳叫停了馬車,衝江斷流拱手一揖,“江先生,請吧,恕我不能遠送了!”

江斷流這才意識到自己低估了關天養的決心,見下了逐客令,只得黯然嘆了口氣,拱手道:“關老闆的話我一定如實向東翁轉告。告辭!”跳下車去,又上了自家的馬車,絕塵而去。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2 18:09
【三百六十一、江斷流(下)】
江斷流這輩子除了在考場上,還從不曾這般狼狽過。任他機智百出,舌綻蓮花,在關天養面前卻是半點用也沒有,滿腹的道理還沒有說出來就盡數被堵了回去,要多憋屈有多憋屈。

坐在馬上車,看著街上熙來攘往的行人,心下禁不住暗罵:“商人就是商人,眼裡只有利,哪裡曉得大義所在?我真是糊塗,費精神與他講大道理做什麼?”越想越恨,呼哧呼哧地喘起了粗氣來。

葉之皓才召開了軍政會議,商討應對之策。見江斷流狼狽地回來了,不用問也知道是怎麼回事,眼神一凜,一方諸候的威嚴不由自主地擺了出來,“怎麼,他不願意?”

江斷流籲了口氣,這才苦笑了起來,“回東翁,也不是不願意,只是條件有些苛刻。”

“哦?”

“他說要咱們把此前五十四丸【上清化毒丹】按市價支付給了他,他也不再追究藥去了哪裡,以後咱們要藥,只管拿錢去買就是,要多少都行!”

“大膽……”葉之皓拍案而起,臉色鐵青,凜凜逼視著江斷流,“他真是這麼說的?”

江斷流道:“我又豈敢捏造?”

葉之皓背負雙手,掂著肚子,快速地廳中踱起了步來,面色越發的潮紅,“這人委實太可惡了。本官,本官定要治他個屯積居奇之罪!來人……”門外立即有人應道:“是,大人有什麼吩咐!”葉之皓還沒來得及下令,江斷流就一蹦而起,連連擺手道:“萬萬不可,大人,此事還須從長計議!”

葉之皓心下已有了決斷,暗說:“本官就不信了,以朝廷之威,還治不住一個自命不凡的奸商?”又似自言自語地說道:“齊世武拿你當個人物看待,那是他無知,本官卻要你知道,憑你是誰,也斷不能欺罔了朝廷!”袍袖一拂,森然道:“不必多說了,本官自有決斷。馬上頒下告諭,說九夏城正面臨著屍毒之威脅,不論官民人等,但凡有防控良方良藥的,儘速獻來。本官自當禀奏朝廷為之請功旌表。若有敢屯積居奇者,一律從重治罪。去吧!”命令下達完了,這才轉向懊惱的江斷流,和顏悅色地問道:“你以為我會和那渾小子正面較量麼?嘿嘿,他呀,還不配。告示擬成之後,由你親送一份給幽靈宮的沈執事,請他務必協助。皮之不存,毛將附焉的道理他豈會不懂?好好跟他談談! ”就拂袖去了。

江斷流這時候連跳江的心情都有了。

入幕之時,葉之皓不過是鄢州府從五品通判,就因為走對了太子的門路,不過六年時間,就升了整整十級(大玄朝官制每品分為上下階,如正一品上、正一品下,從一品上、從一品下等),成為守牧一方的三品大員。他有才,葉之皓有胸懷,遇有大事,總能虛心納諫,賓主這才相處極洽。時至今日,他才算看透葉之皓並不像表面那樣隨和溫順,骨子也是極剛愎的,只不過之前還沒有事情能將他真正激怒罷了。在葉之皓看來,皇權之威才是至高無上的,便是神仙也得屈服,更別說鬼市商家了——從剛才的那番發作裡,他已經清晰地感覺到了——說什麼與沈天照好好談,事實上根本就沒法談。乾坤庭的獨立是拿了無數人的命與朝廷拼來的,幾千年來了,雙方都默契得很,互不干涉。葉之皓擺出督政使的譜妄圖凌駕於乾坤庭之上,已然觸及到乾坤庭最核心的利益,勢必遭到最嚴厲的打擊,哪裡還能夠談呢?在普通百姓面前怎麼擺譜都不為過,但乾坤庭是絕對不能得罪的……

可這些話又該怎麼跟葉之皓說呢?明說,當他怕事了,不敢去辦;不說,第一個倒霉的是自己。這可該如何是好呢?

若是就此拂袖而去,未免太對不起葉之皓的恩遇了。

且不說江斷流的犯難。關天養到了走馬街沈府,正遇上沈天照領著家兒老小要出門散運——九夏當地的風俗,年初一這天定要出門,不拘去哪裡走走都行,叫散霉運——見關天養突然到訪,很是詫異,便囑咐家人先走,說他隨後就來。將關天養讓進堂上,就問是不是為昨夜的事而來。

關天養了也不奇怪沈天照的消息靈通如此,就點頭道:“不錯。北門附近朱家那一樁是我親自撞見的,而據官府的調查,這段時間來,朱家人都忙著過年,好久沒有人出城過了。里里外外我查看了不下三遍,實在想不明白尸毒是通過什麼途徑傳播的!”

沈天照嗯了一聲,並不像關天養那麼的犯難,“一夜間三處發作,且都沒有必要的聯繫,是很蹊蹺。你是怎麼看的?”

關天養本想說自己懷疑是有人暗中將屍毒傳播進城了,可話到了嘴邊,想到自己不過是猜測,毫無憑據,再者沈天照似乎並不太在意,也就將話咽了回去,說道:“我是有些擔心,萬一大規模的暴發,那可就麻煩了……”

沈天照笑道:“你還怕什麼?【上清化毒丹】專剋屍毒,且只有你店裡才有得賣呢。誰都可以擔心,你擔心就沒道理了!”

“可是屍毒一旦大規模地擴散開來,再多的【上清化毒丹】都不夠用的。”

“怎麼,今兒你來就是跟我叫苦麼?”沈天照吃吃地笑道,“原本我還想著過幾天再找你商議一下對策的。畢竟九夏城若是淪為死域,對咱們是沒有任何好處的。”

關天養聽出了沈天照的弦外之音,不外乎也是要他拿出【上清化毒丹】來協助九夏城渡過這場危機。現在他也想清楚了,免費捐贈是再無可能的,哪怕是被罵成奸商,也不會再重蹈覆轍。藥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卻是人命。“我也正是為著這個才來的。回頭煩請沈執事將鬼市上的商家都召集起來,大家合計合計。”他也聽出沈天照今兒沒有談話的興致,言下無不暗藏推搪之意,便站起身來,“定好了日期告訴我一聲便是。告辭了!”沈天照送到門外,拱手作別。

上了馬車後,關天養就暗暗感慨:沈天照畢竟還是沒有意識到這場危機有多可怕呀。怔怔地想了一會兒後,他就笑了,暗說:“我又不是屬狗的,成天管這些閒事做什麼?我是九夏人,難道他們就不是了?我理所當然地把這場危機當成自己的責任,他們卻在一旁偷偷的算計我……”心下倒也不氣了,只是哈哈地直笑。車夫小王好奇地問道:“小關少爺,什麼事這麼好笑呢?”

關天養道:“沒什麼。不去史大掌櫃家了,回吧!”

“回?”小王奇道:“為什麼不去大掌櫃家了?”

“怕是都出去散運了,去了也找不著人。你也回去陪家里人過節吧,我有事要外出一趟,得四五天才能回來!”

小王沒問去哪,老老實實地趕他的車。

原本打算明兒再去江東行省的,可今兒年初一,人都出門了,該見的也都見不著,還是等回來再說了。

回到關帝廟後,里里外外都尋不著黃兒——他之所以回來這一趟,就是要帶黃兒一道走的——便問蘇冠海有沒有見著。蘇冠海說早上還見著了,不知這會子跑哪去了。關天養也就沒有再多尋,一個人出城去了。

上了飛舟,就命傀儡人兒加足了動力,明天下午務必要趕到江東行省源州府。

源州位於江東行省最西,毗鄰大江,緊靠著三楚行省,也是一處水陸要緊。若是乘坐客船,從九夏港到源州港最少也得要十二三天,官艦刻製著增加動力的法陣,七八天的功夫就可以到。而乘坐凌動飛舟,最多也就是一天一夜的功夫。

年初二下午,順利抵抗源州。關天養早先只是聽說齊世武的老家在源州,具體位於源州何處,他就不清楚了。進入源州城後一打聽,都說老齊家嘛,出了東門走十里,齊家鎮上便是。

關天養想著此番雖是來興師問罪的,但畢竟是年節下,不能太不講禮數了。且今日天色已晚,也不適合拜客,還是等明天一早再說。就在城裡逛了一圈,尋了家客棧落腳,胡亂吃了些東西就回房睡下了。第二天睡到巳時過了才起床,隨便置購了些禮品,一手拎著,晃晃悠悠地出了東門,望著齊家鎮而去。

還沒進齊家鎮,就見一長溜的轎子排到了鎮外,從轎夫的打扮和隨侍的差人來看,顯然都是官府中人了。關天養覺得納悶,就叫住名轎夫問:“老兄,這是怎麼回事呢?”轎夫斜瞅了他一眼,不無揶揄地笑問道:“看你這架式,莫不成也是來給齊大人拜年的?”

關天養笑道:“怎麼,我就不能來麼?”

轎夫嘖嘖地驚嘆了兩聲,再不言語了。

到了鎮上,見各家的酒樓、茶樓都滿客的,坐的也都是翎頂煌煌,穿綠著緋的官員。聽著一個個左右說的都是齊世武主政三楚這幾年的功績,便知道是來拍馬屁的。撇開擁護的人群,到了莊嚴富麗的齊府正門之前,見著一干家丁正在維持秩序,登記著來訪客人的姓名,所送禮物一應不收。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2 18:10
【三百六十二、釋疑】
關天養走上前去,也不像人家那樣呈上華麗的拜貼,張口將姓名一報,禮物往桌上一放,就說:“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見你家老爺。不知他現在可有空?”負責登記接待的家丁連正眼也不瞧他一瞧,淡淡地道:“先候著吧,我們老爺空了自會接見你!下一位!”旁邊有人冷嘲熱諷地道:“嗬,還當自己是號人物了呀?拜貼都沒有一份,誰知道你打哪地方冒出來的?”

關天養也不和誰一般計較,仰頭就道:“齊大人,關天養有要事來拜,還請賜見!”聲音雖然溫和,不帶絲毫火氣,可大老遠都聽得清清楚楚。家丁很是有些惱怒,將頭仰起,冷厲地審視著他,“我不是說了麼,老爺有空了自會見你。瞎嚷嚷什麼?下去候著!”

關天養當真走到了一旁。可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凜凜氣勢猶如鋒銳的刀鋒,迫得人都不敢站近了,不由自主地遠遠退開,驚疑地將他打量著。

不過片刻功夫,齊府中門大開,一身員外打扮的齊世武在家人的簇擁之下快步走了出來。人群一見了,都忽拉拉地跪下一大片,或是口稱齊大人,或是有稱老師,或是有稱部堂大人,或拜年,或道喜,亂糟糟的,什麼都有。齊世武卻沒功夫搭理他們,幾步搶到關天養面前,起手道:“關老闆,你,你可是稀客呀,請,請!”

眾人這才知道這個看似不起眼的小子竟然身份非同尋常,都有些傻了眼。將關天養迎了進去後,齊世武又回身衝眾人一揖,“對不住了,各位,今兒來了位極重要的客人,無暇再接見各位。改日吧!”便回身進去了。

齊家是源州累世豪門,宅院大得教人咋舌。好在關天養也是見過世面的,不至於連眼睛都看得花了。

入正堂落座後,齊世武將左右人等全部屏退,又讓過茶,這才問道:“關老闆,年節下的,你不遠萬里跑這一趟,可是發生了什麼事?”

關天養哂然一笑,故作輕鬆地道:“倒也沒什麼大事……年三十晚上,城內出現了三處屍毒感染點,好在都控制住了!”

“啊?”縱然齊世武已不在三楚總督任上了,但還是驚得面色都白了,“這怎麼會?是防控出現了疏漏麼?”

關天養到底是忍不住冷笑了起來,“這誰知道呢?偌大的官府,就連上寨村和其餘幾處村子的數百名百姓安置去了何處都不知道,又怎麼鬧得清屍毒是如何傳播進城的?”

齊世武細品著關天養話中的意味,分明已經看出他此來是興師問罪的,言語不由也慎重了起來。“有這事?上寨村不是安置去了漢江府上虞縣石橋鎮的白水塘村了麼?另外幾個村子的百姓也都得到了妥善的安置。是我親自協調的!”

見齊世武親口承認了,關天養的火氣略偃,“是麼?那齊大人可去這些個地方看過了,確認他們都得到了妥善的安置?”

“這……”齊世武道:“那倒沒有。怎麼,出問題了?”

直覺告訴關天養,齊世武沒有撒謊,他的話是誠實可信的,但依舊沒有好氣地道:“白水塘村我親自去看過了,除了一片沼澤,鬼影子也沒見著一個!”

“當真?”齊世武長身而起,眼裡盡是迸濺的怒火。

“不止這些。我提供給村民療治屍毒的【上清化毒丹】也流到了黑市上去,還賣到了上萬兩黃金的高價。齊大人,這些都是你的首尾,我想听聽你是怎麼解釋的!”

齊世武沉默不語,但神情陰冷嚇人。關天養也很有耐心,靜靜地等著。

良久過後,齊世武突然嘆了口氣,頹喪地坐回椅子裡,“這事……”然後又搖頭,滿臉的苦澀,渾不知道該如何述說才好。

關天養輕呷了一口茶湯,“別這事那事的,有事直接說事。若是我不相信你,也不必大老遠地路這一趟。是左省山幹的麼?”

齊世武目光悠悠,閃爍不定,滿佈著疑惑,“省山跟了我十五年,他,他不該是這樣的人……”

關天養與左省山雖然接觸不多,但確實感到這是一個爽朗明快的人,並不那麼陰沉險惡。但歐陽傑已經說過了,丹藥是左省山拿到黑市上售賣的,自然不會有假。從領藥到用藥,整個環節裡只有左省山擁有丹藥的支配權,除了他,還會有誰?關天養想不出來,也覺得沒有必要去想。

“這事九夏府和督政使衙門展開調查了嗎?”

關天養哼道:“他們?根本就不拿這當回事,好像覺得理所當然似的。”瞟了面頰為之抽搐的齊世武一眼,又嘿嘿地道:“聽說前兩年遇有感染屍毒的村莊,你們都是直接將整村的百姓進行焚燒或者填埋處理的?”

齊世武驚詫之極,“這,關老闆是聽誰說的?”

關天養將身子靠在椅背上,眼睛望著繪著富貴壽考圖案的藻井,“坊間不都這樣說麼?我也就是沒有親眼得見一回罷了!”

齊世武唉了一聲,“以訛傳訛呀!雖說屍毒極為可怕,一但有人感染,便會一傳十、十傳百,不消得幾天,滿城百姓盡會被傳染。可在處理感染者的事情上,官府還是得慎之又慎。人命關天,能救的話,那都是要盡量救治的;若是不能救了,那才會尋地深埋或是運往化人場焚燒。每處理一具,須得經過保正、縣衙、府衙和督政使衙門的層層驗堪審核,各類手續、格單都須得齊全,當事人也得簽字畫押,之後再報我這裡——也就是報到總督衙門核批。但凡有一絲的疑慮之處,都不得予以批复,得不到批复,就算那人已經徹底屍化,也不得予以處理。總督衙門批復之後,相關文檔案卷又得原樣謄抄三份,原件存檔。謄抄的三份是一分留底備查,一份送呈刑部、一份送呈戶部。也不是送呈了就完事的,刑、戶二部還得查核,若是有問題,就會行文該省細 ,不能給予滿意答复的,那就是草菅人命,是大罪,經手人等,上至總督,下至仵作,全都得依律問罪!”

關天養沒料想到死個人還這麼多審批程度,頓時一個頭兩個大,納悶地問道:“那你來告訴我,為什麼我去了白水塘村,卻沒見著安置過去的上寨村百姓?”

齊世武漸漸緩過神來,思緒也越發的機敏,“不好說。這事我剛協調到位,就調離了任上。興許是漢江府沒有協調到位?”

關天養連連搖頭,“我都問過漢江知府了,他壓根就不知道有這事!”

“不可能!”齊世武頓時怒色大作,“這事是我當著九夏、漢江兩府的面協調的,且都應答了下來。安置公文也是我當面批示的,有底可查,哪裡容得他們抵賴?”

關天養頓時一怔,暗道:“這他娘的怎麼回事?每問一個人,說的又都不一樣,問題出在哪裡?”想到廖成龍的閃爍,心下一亮,“難道這是廖成龍和漢江知府的首尾麼?可是【上清化毒丹】又是如何流出去的?難道是懷遠堂裡出了內鬼?”竟是越發的迷糊了。

齊世武又說:“那一批安置轉移的百姓有六百七十八人,除了上寨村的一百三十二口,其餘的五百四十六人也都失踪了不成?”

“這個……”關天養搖頭道,“我就沒有去關注了。但白水塘村確實不見上寨村百姓的影子。你說,能教我不懷疑麼?”

齊世武神色稍霽,嗯了一聲,“葉大人就沒有派員核查?”

“他麼?”關天養想到葉之皓來求藥的神情,便不無譏諷地道,“眼下他也只是想著如何才能保住自己的烏紗,哪裡還有閒心來管百姓的死活?”聽了齊世武的這番話,不免又懷疑自己是不是太過於敏感了,畢竟是活生生的幾百條人命,哪裡是說能坑燒就能坑燒了的?興許這裡有還有別的內情,比如說都不想去白水塘村那個鬼地方興家立業,拿著他給的安家使費去別處謀生了呢?換作是他,也極有可能這樣做的。

“關老闆不必著急,這事出在我任內,若他們真有什麼不測,我是難辭其咎的。我這立即就上封奏疏,呈報皇上,請求朝廷派出專員予以核查,以明真相。 ”

關天養搖頭笑嘆了起來,“我著什麼急?我只是想不透,好心捐出來給村民們療治屍毒的丹藥怎麼會流到黑市上去售賣了?!左省山呢,叫他來問問情況吧!”

齊世武道:“現在不行。省山回老家探親了,約好了去中京尋我。怕是要等到兩個月以後了!”

關天養當真是哭笑不得,“這可真是有些巧了……”站起身來道,“既是這樣,那我也懶得再費這個精神……好了,也不打擾你在家過年,我走了! ”

齊世武忙攔住了,“好不容易來這一趟,就這麼走了?不行,怎麼說也得住個三五天!”便走到廳口,叫來了管家,讓他立即去安排宴席。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2 18:10
【三百六十三、齊仲琳的修行夢】
關天養也知道就這麼甩手走了未免太不給齊世武留面子,就道:“三五天是不可能的,九夏城那邊還有好多事情等著我呢。擾你一頓飯就是,可別說我不給面子?!”哈哈地笑了起來,剛才的沉重氣氛盡掃。

齊世武卻笑問道:“今兒才年初三,九夏城年三十晚上發生的事你都盡知了?可真是神仙呀!”

關天養道:“我親自撞見的,能不知道?前兒上午,葉之皓還派來人跟我打擂台,要藥來著?我就告訴他,要藥可以,但以前我拿出來的丹藥能按市價結算了,否則免談。沒得拿我的東西來便宜你們這夥當官的道理!”

齊世武嘆道:“你就放心吧,這事一定會給你個交待。雖然我已經不在三楚總督任上,不知道這事也就罷了,現在知道了就絕不會坐視不理。走,先內堂敘話……”

宴席置辦得很是豐盛。除了齊世武外,便只有他在家讀書待考的次子齊仲琳作陪。齊仲琳的年歲與關天養相若,去歲已中了舉人——用關天養的話來說,能在十七歲上中舉人的,要么是有真學問的,要么就是靠著關係,他就笑問齊仲琳,“不知二公子走的是哪條路?”

齊仲琳笑著答道:“莫不成在關大哥看來,我的學識還不夠資格考取舉人功名麼?”

關天養哈哈大笑,“這話反問得妙,可見你腦瓜子是真好使。齊氏乃源州望族,世代簪纓,你父現將出任兵部尚書,不日便可入閣拜相,你又何苦費這精神考取功名?換成是我,絕不會把大好日子都花在這花而不實的東西上面。要么正正經經的做學問,要么踏踏實實地研究治國的方略,如何才能為民辦實事、辦好事。倒也不是我看不起科舉,實在是覺得他虛有其表。好些人讀了一輩子書,就為考得功名,結果功名考上了,官也當了,卻不會辦事。不但把大好光陰浪費了,還坑害了國家的百姓……”不時發出嘖嘖的嘆息,滿臉都是遺憾之色。

齊仲琳瞟了父親一眼,見他饒有深意地看著自己,便知是在等著自己的回答,忙輕咳了一聲,答道:“關大哥乃世外之人,當然不知科舉功名乃是朝廷網羅士子的必由手段。興一利,必起一弊。科舉制度傳承了幾千年,弊端固然極大,可若不用它了,又以何種制度來取代?所以這也是沒有辦法的。朝廷取士,首重德,其次為才,再下為能。功名不過是為十載寒窗苦讀的獎賞,虛虛實實,真真假假,只在個人怎麼看罷了。而官吏的選派任用職在朝廷,官員無能,吏治腐敗,也不能全歸責於科舉,各方面的原因實在多得很,三言兩言也是說不清的……”

關天養自然不意外齊仲琳還懂得這樣一番大道理,頻頻點頭道:“反正我不是你們場中的人,霧裡看花罷了。來,喝酒……”賓主相得,極是歡洽。

席罷,齊世武就說有些倦了,回屋小寐一會兒,讓齊仲琳陪著關天養。老子一走,齊仲琳的活躍立時體現了出來,就要拉著關天養去看戲,說是家里新買的戲班子,戲文也是新編的,很的意思。

關天養見他猴急成這樣,便問道:“既是你家的戲班子,至於稀奇成這樣嗎?”

齊仲琳扼腕嘆道:“關大哥是不知道,老太爺,還有父親和母親都不准我們看戲,被知道了要挨板子的。戲班子也是買來待客的!”

關天養笑道:“我明白了,你是想打著我的幌子去看戲吧?行,我也好久不曾看過戲了,就陪你見識見識!”

說是貴客要看戲,不多刻功夫就籌備停當,送來了戲單子,齊仲琳客氣地讓關天養點,關天養卻擺手道:“我喜歡的你未必喜歡,還是你自己來吧。”齊仲琳就說無論如何也得點上一出,不然被父親知道了,他一樣得挨打。關天養就隨便指了一出。齊仲琳這才點了一出名叫'香魂譜'的戲。

好戲很快就開場了,齊仲琳對這齣沒興趣,就湊近關天養問道:“關大哥,聽父親說,你是神仙中人?”

關天養呃了一聲,“什麼神仙中人?我就是個生意人,不過識得些修行者罷了!”

“那以你看來,我是否具有修行的潛質?”

“你?”關天養頓時懷疑起了齊仲琳並不是想看戲,而是別有所圖。便將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骨骼還算清奇,十六歲就能中舉,智慧也是上佳的。額堂飽滿,神氣充足,先天也是極好。我看是可以的!怎麼,有興趣去修行?”

齊仲琳驚懼地環視了一眼左近,見下人們都遠遠的,沒個聽得見他們談話後,這才鬆了口氣,“我從小就夢想著修行,可是,哎,福緣太淺,幾番借讀書之名潛入深山,也沒遇著傳說中的神仙。不知關大哥可否成全?”

關天養真想大笑,“我成全?敢問我怎麼個成全法?”

“關大哥既識得不少神仙,何不為我引荐一番?只要能拜得明師,大恩大德,沒齒不忘!”

關天養真不知道該怎麼說,怔怔地看著他道:“你當修行真的就是逍遙自在,無憂無慮麼?”齊仲琳大奇,“難道不是?”關天養籲了口氣, “不是得很……我說了你也不會相信,修行界的凶險殘酷百倍於官場和江湖,能好好地做一個普通人,快快活活地過上一輩子,那就不要去修行……看吧,你以為我以騙你。算了,我也懶得多說。修行這東西是要看緣份的,強求不來。我是認得不少人,可也沒法子把你舉薦給他們!”

齊仲琳頓時呆住了,滿臉盡是失落。

關天養嘆道:“我跟你父親也算是朋友,所以不想你往火坑里跳。當初我沒跳進修行界前,也覺得它十分的美好……”便娓娓地將自己這兩年多來的經歷細說了一遍,聽得齊仲琳是毛骨怵然,臉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紅,紅了又黑,時而義憤填膺,時而咬牙切齒,哪裡還有心思去聽戲文都唱的什麼了?直到四出'香魂譜'都唱完了,下人來問他還要不要聽,他不耐煩地一擺手,“下去,都給我下去……那你去了嵩山後,還有沒有人找你索要龍鱗?”

關天養望瞭望天色,見暮色已漸罩了下來,就笑道:“他們眼下正需要我呢,又怎麼會故意跟我為難?再說,龍鱗與生存比起來,何者重,何者輕,他們都清楚得很。一旦不再需要我了,定會舊賬新賬一起算。”

齊仲琳臉色青森森的,眼神裡盡是驚懼,渾如他也經歷了一番關天養的際遇,“真不敢想像,修行界竟然這般沒有王法,太可怕了……”重重地吐了口氣,渾身一軟,癱在了椅子裡。

關天養嘿嘿地道:“這算什麼?你若是真的拜入了哪個門派之下,平日里倒沒什麼,日子過得當真是逍遙,跟神仙沒什麼區別。可一旦有事,掌門號令之下,不管是火坑還是魔窟,你都得義無反顧地跟著跳。那時候你的命就不是命,就是一顆棋子,賤得不如螻蟻。幾千年來,修行界哪個時候真正平靜過?特別是近三百年來,正魔二道互相攻伐,為此而送命的修行者不知凡幾。可是有什麼辦法?既入了修行界,就得按他們的遊戲規則來。若是你想著自己的性命寶貴,敢不遵從號令,輕則被廢了修為,逐出山門,重則一樣沒命。而一旦沒了門派庇護,隨便個爛貓雜魚都能取了你的性命,還沒人會為你鳴不平……”說到此處,見齊仲琳連嘴唇都嚇得白了,便吃吃地笑道:“我也不是故意要嚇你,實在是就是這麼回事。那些能修成仙的,哪個不是從白骨山 爬出來的?在我看來,與其去追求這些虛有其表的東西,還不如實實在在地過一輩子。”

齊仲琳囁嚅著道:“多謝關大哥相告……呀,戲都演完了?”關天養哈哈大笑。

管家來了,說晚宴已經備好,請關天養入席。

關天養看了看天色,搖頭道:“不了,我這還得趕路呢!”

齊仲琳頓時著了急,“關大哥,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急著走麼?不行,無論如何也得多住兩天。我還有好多問題要向你請教呢!”

關天養笑道:“以後有機會再說吧。你也是知道的,九夏城又面臨著一場危機,我的家當全都在呢,得回去好好地守著才能踏實!”

齊仲琳拉著關天養,說也不差這幾天,又說幾個月都沒有出現,斷不至於就在這一兩天就陷入不可收拾的局面云云,總之就是不放人。關天養正無可奈何,管家又將齊世武請來了,也留,說特地請了幾位老朋友作陪,無論如何也得吃過晚飯了再走。

關天養也不是個全無人情味的貨,見齊世武這般,便知盛情實在難卻,就說:“好吧,吃過晚飯再走……”相較中午只有齊仲琳一人作陪,晚上可謂高朋滿座,除了齊世武外,另有六人,全是新面孔。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2 18:11
【三百六十四、故舊重逢】
關天養也不管誰是誰,反正齊家的酒是喝不醉他的,且眾人都如捧月般捧著他,便來者不拒,杯到酒干。眾人見他酒量如此之宏,叫好不迭。都架秧子似的湧上來或是勸或是敬,想著方兒把各種好話都說盡了,只是想將他灌翻。關天養暗覺好笑,心說:“小爺的酒量也是你們能量得出來的麼?”便逞起性子來,說是他喝一輪,在場的每人喝一杯——席上除了齊世武和關天養共有六人,也是就是說關天養喝八杯,他們才喝一杯——還說若是他先醉倒了,送在座的每人一件寶貝作新年之賀。眾人都只當他年輕,愛擺顯能耐,如何能不答應?越發的起勁了。結果是子時不到,除了齊世武量力而行外,其餘人等全都趴下了。

看著第六個自誇海量的朋友被丫環們攙下去醒酒了,齊世武就哈哈地笑了起來——他為人素來端方,即便是笑,那也笑得很矜持。像這般的敞怀大笑關天養還是頭一回見到,不由得感到好是驚奇——說道:“關兄弟,你這酒量我算是見識了。開席到現在,一共喝了八百六十三杯,每杯一兩,那就是五十多斤的酒呀,這麼大一海壇了,可你不但連肚子都不鼓,臉色都未曾變一下,我算是見識了……”

關天養沒料到齊世武記得這般清楚,笑道:“其實我也是勝之不武,使了些小巧的手段。真要論起酒量來,十個我也喝不過他們中的任何一個! ”

齊世武指著他大笑,“你呀你,我就在猜嘛,他們這回可栽得不輕呀!”

關天養夾了片菜慢嚼著,“誰讓他們合謀著先灌我來著?對了,齊大人,你何時起程進京?”

齊世武笑容一斂,“初六就得啟程。聖旨裡已經說了,給假三月。我得趕在二月初六前進京面聖。怎麼,關兄弟還有什麼事情要交待?”

關天養嗞的一聲將杯裡的酒喝了一半,皺著眉頭說:“說實話,老齊……”齊世武不再叫他關老闆,他也順勢叫起了'老齊',將彼此的關係拉近了一層,“你家的酒實在不怎樣。走了這許多地方,還是奎元閣的【太白醉】好呀……”齊世武不料他竟說起了這個來,頓時有些沒頭沒腦。不想關天養又說:“把你家老二帶上一起走吧!”

“啊?”齊世武萬沒料到關天養說的竟是這個,腦子不由得有些轉不過彎來,愣在了當場。

關天養把齊仲琳有意修行的事說了,又大略地將修行界的險惡說了一遍,“你也是為官多年的人,該知道那有多殘酷。你家老二的天賦、資質、根骨俱屬上佳,若是修行界沒這許多事非,不拘拜入哪家,都是福緣。可,哎,現在我自己都後悔為什麼在修行界陷得這般深,都逃脫不出來了。若能回到當初,哪怕是日子過得窮困些,艱難些,那也是真正的逍遙快活呀……”

齊世武不想次子竟有這樣的想法——其實也難怪,他年輕時候也想過去修行,只可惜沒有門路,最後不得不放棄——心下實在有些惱怒,更為驚駭的是修行界的殘酷更勝於官場。想到關天養所說,若是齊仲琳真的成為了修行者,不定哪天就莫名其妙地死在了正魔二道的爭鬥中,連超生的機會都沒有了,一股涼意就直透腦腑,說不出的害怕。“多謝關兄弟相告,這回進京我一定帶上他!”

關天養用毛巾擦了嘴,拍了拍肚子,感慨道:“吃好了,也喝好了,也該走了!”

“走?”齊世武忙道:“這可不能夠,就算再忙,那也得歇一晚,明兒早上再走!”

關天養把著齊世武的肩膀,“老齊,不瞞你說,我心下總覺得有些不妙,這回九夏城怕是又要出大事。雖說我不是神仙,就算回去了也未必能夠扭轉乾坤,但我的根本和家當都在九夏城,總不能就這麼丟了不是?而且我有飛舟,日千八千里,明晚就能回到九夏城。你也甭送了,我先祝你一路順風吧……”

齊世武也知道留不住人,只得道:“既是如此,那我也不強留了。若是九夏城真出了什麼事,可直接給三殿下去信。雖說眼下時局波譎雲詭,但三殿下多少還是能幫得上忙的!”

“拉倒吧!”關天養哂笑道,“他就能幫著派人來送死。”剛走到門邊又停了下來,“對了,不管你有多信任左省山,都要弄清楚丹藥外流是不是他幹的。好了,我也言盡於此,告辭!”縱身一躍,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裡。

飛舟在天上游弋,為了不過於驚世駭俗,總得尋個地勢高,且清靜無人的地方登船。

出了齊府,便望著山里疾奔,眼看著就要登上最高的山頭了,偏聽得一陣破空之聲追來,忙立足了腳步,仰頭望去。只見四道遁光疾襲而來,看這勢頭,分明就是衝著他來的。心下當即提高了警惕,嚴陣以待。

“關兄弟,你的腳程可是越來越快呀。我們還說等下半夜再去齊府找你,不想這就要走,差點就讓你給跑了……”說話間,申廣平和一名重極門弟子,另有兩人無法從衣著上來判斷身份的修行者從天而降。

關天養愣愣的,似乎沒有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申廣平笑道:“怎麼了,關兄弟,莫不是把咱們當成攔路劫道的賊了?”

關天養這才笑了起來,起手道:“我這不是還沒反應過來麼?申大哥,你好呀。這幾位是……”

申廣平忙道:“看我,都忘了給你介紹。這位是……”指著兩人非重極門下道,“這位燕山林芝派焦祿焦道兄,這位是賀蘭派雲中子道兄。這是汪師弟,名星洋,許師伯座下弟子,排行第五。”他每介紹一個,關天養就拱手作揖道:“焦前輩、雲中子前輩、汪大哥……”眾人也都聽過他的名號了,不敢當禮,紛紛避讓,還了一揖,叫道:“關老闆好!”

申廣平拉起關天養的手,“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走,先到我的下處!”

關天養只當申廣平要拉著他去敘舊,忙道:“申大哥,這回可不行,我還有要事,得立即趕回九夏城!”

申廣平道:“你當咱們找你是為了好耍麼?也是有要事的。剛才我不就說了麼,原打算今夜就去齊府拜會你的,不想你竟半夜開溜了。要不是汪師兄坐不住來尋你,咱們可又錯過了!”

關天養聽了這話,不解地道:“不知申大哥有何要事?”

申廣平笑道:“咱們都是修行者,你說有什麼要事呢?”

關天養醒悟了過來,點頭道:“想必是為強化法寶吧?”見申廣平點頭,就說,“申大哥,我的手段可不比重極門高明,你自個兒想偷懶,便把事情往我身上推麼?”

申廣平與他是極熟的,知道這是玩笑話,也不在意,搖頭道:“我才多少點道行?再說,這二位原是要尋你,恰好你又在這左近,總不能就這麼錯過了不是?走吧,先去我那裡再說……”拉上關天養往望著山里疾馳。

關天養也知道是走不脫,只得由著申廣平。一番詢問得知申廣平和汪星洋此來源州是肩負有兩件重任:其一是採購物資;其二是又到了每十年一度的門人收錄之季。

說起物資採購,關天養就想到源州出產黑水珠——源州有湖名曰'玄水',其水性寒,遠看黑如墨,故名之。湖中生有一種蚌,名為玄水蚌。此蚌肉質如玉,但極苦,人食之必瀉七日方才痊癒,但所產之珠亮澤如玉,森寒如冰,不但具有極佳的收藏和觀賞價格,還對療治熱毒有奇效。最重要的是此珠水氣極盛,乃是煉製法寶的極佳材料。只是肉眼凡胎者不能辨出何者可用於法寶的煉製,各大門派往往都會派出弟子親來收穫——心下不免暗罵自己糊塗,何必走得這般匆忙呢?去市上採購些適合法寶煉製的黑水珠回去售賣,那也是一本萬利的生意,不枉了來源州跑這一趟。

林芝派的焦祿和賀蘭派的雲中子也都是趕來採購黑水珠的,偶遇了申廣平和汪星洋,便打起了請二人強化法寶的念頭。申廣平於此道並不擅精,猶豫著不敢接,偶然得知關天養也到了源州,就落腳在齊府,便將消息告訴了二人。二人得知關天養就在左近,且申廣平又極力推薦,自然是喜不自禁,打定主意無論如何也要關天養幫著把他們的幾件法寶強化了,一旦錯過,又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遇上。

申廣平與汪星洋落腳在山中的一處道觀,距離源州城不過四五十里行程,雖時常也有香客遊人前來叨擾,但比之別處清靜了很多。

既是尋上門來的生意,關天養也就不好推辭了。焦祿要強化的兩件法寶都是靈品,其一是法劍,其二是護身內甲;雲中子要強化的兩件法寶共三件,靈品一、凡品二。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2 18:13
【三百六十五、兩單生意(上)】
兩人見關天養拿起自家的法寶細看過了,忍不住異口同聲地問道:“怎麼樣,關老闆……”見對方都急切如此,又同時哈哈地笑了起來。

關天養也笑了,拿起焦祿的法劍道:“此劍來北海玄金所煉,所刻【冰封】法陣以黑水珠為眼,再輔以【五氣朝元】之陣,不論是選材,還是煉製手法,都獨具匠心。若是我沒有看錯,該是出自重極門魯前輩之手,可對麼?”

焦祿歡喜得大笑道:“關老闆果然神目如炬,不錯,此劍正是重極門魯前輩為家師煉製,現如今又傳到了我的手裡。只不知還能否強化?”

關天養道:“怎麼不能?魯前輩的煉器手法我是極佩服的,煉製之初就為這把劍留下了極大的提升空間。焦前輩若是細心,就該會發現這把劍雖只是靈品二階,但其威力並不比靈品四階,甚至是五階的差。”

焦祿眼睛大亮,擊掌讚道:“關老闆神人也。同道好友都說關老闆的手段如何如何的神奇,我還只當有誇大之處,如今親眼所見,方知絲毫無虛呀!不錯,這把劍的威力確實不亞於靈品五階。就在三十年前,家師的一位仇家苦耗百年之力,終於煉成了一件靈品五階的法寶,氣勢洶洶地打上燕山來尋仇。不想那件法寶還是毀於此劍之下,激憤之餘,那人是當場吐血而死。家師也是琢磨不透其中的因由,原來是煉製手法的獨特,回頭我一定得親上千陽山,向魯前輩致謝!”申廣平連說不必。

“但凡修行者,無有不會煉製法寶的,但為何重極門卻能獨領**,成為天下煉器之宗呢?這便是手法的原因了……”關天養娓娓地道,“手法越是高明,同樣的材料、同樣的法陣,卻能發揮出不同樣的威力來。若這把劍煉製者不是魯前輩或是重極門的前輩,它最多只能提升一到兩階,不過現在嘛,我有把握將它提升到靈品七階!”

“啊?”焦祿如遭雷擊,臉色瞬時都焦了下來。便是一旁的雲中子臉色也是刷地一下全白了,難以置信地問道:“靈品七,七階?!”

關天養淡然一笑,“我做生意素來是先說斷,後不亂。靈品五階法寶每成功強化一階,收費五萬晶玉,五階以上,每提升一階,收費一百萬晶玉。”因見二人被'一百萬晶玉'這個龐大的數字嚇得目瞪口呆,便又補上一句,“我是從不漫天要價的。前不久大慈悲寺要我強化了幾件法寶,也是這般收的費。若是回頭的熟客,可以打個九五折,再低就不能夠了!”

兩人聽了這話,好不容易緩過氣來,卻是你看我,我看你,喜憂交加,猶豫不定,渾然不知該如何是好。

關天養也知道他開出的價格對於普通修行者來說太高了些,不是誰都能夠承受得起的。可這又有什麼辦法呢?法寶的強化,品階的提升也不是一般的修行者能夠玩得起的,若是價格開得低了,什麼人都找上門來,豈不得被累死?所以,為了長遠著想,價格不妨定得高一些。剛入這一行的時候,靈品法寶的每成功強化一階,收費是五萬晶玉,那時候覺得這個價格實在高得有些離譜。到了後來,接觸的面廣了,方才知道五萬每一階的收費委實太過便宜了些,所以白龍要他強化法寶時,才會叫出那樣的高價來。

也就是那時,他決定若非朋友求上門來,絕不再接凡品以下法寶的強化和修復——畢竟凡品法寶的強化和修復難度實在太低了些,像重極門下申廣平這樣的修為,也能保證六七成的成功率,到了魯長恭的境界,幾乎是不會失敗——老是承接太過低端的生意,影響收入,也體現不出他手段的高明和獨一無二— —靈品法寶以五階為界,五階以下修復收費是每階一萬,強化是每成功一階收費五萬;五階以上修復收費是每階五十萬,強化成功每階收費一百萬。聖器五階以下修復是每階五百萬,強化每提升一階收費一千萬;五階以上暫未考慮,畢竟短期之內他還做不到。

申廣平見二人實在取捨難定,就微微一笑,“二位道友想必還不知道,關兄弟為大慈悲寺成功強化了三件聖器。我聽師父說,聖器以上,每成功強化一階,關天養收了大慈悲寺一千萬晶玉。可是麼,關兄弟?”

關天養笑著點頭。

二人聽了這話,俱同時驚叫了起來,“我的天吶,一千萬晶玉,也虧得大慈悲寺那樣的豪門大派,不然誰承擔得起?”

申廣平笑道:“不管是一百萬還是一千萬,說來都算不得什麼。法寶每提升一階,於修為的提升大有助益,這可是花幾十年、幾百年功夫都未必辦得到的。我覺得吧,能花錢辦到的事,就沒必要自己費功夫。若是心疼那錢,自己去折騰,成功的希望實在渺茫得很,一旦失敗了,所有的努力都將白費。二位,我說得可對麼?”

焦祿似乎也想開了,哈哈笑道:“申道兄此言有理。錢財乃身外之物,法寶才是根本呀……”雖說靈品七階法寶的誘惑實在太大了,可一想到真的強化成功了,就必須得支付二百一十五萬晶玉的報酬,他個人是萬萬承擔不了的,便是對於整個林芝派而言,也是一筆巨大的支出。興奮與痛苦之色交相閃過,著實糾結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雲中子卻是有些等不急了,問道:“關老闆,你看我這三件傢伙什能夠提升多少品階?”關天養都一一明白了說了。雲中了見最高的也就能強化到靈品五階,雖說十分的遺憾,但三件加起來的報酬也不過五十萬,雖說也不菲了,但相比起焦祿一件就要二百多萬晶玉的報酬來說,實在是太過便宜了些。便客氣地道:“如此就麻煩關老闆了!”關天養起手道:“不必!”

這時,焦祿將牙猛力一咬,終於拿定了主意,“申道友說得對,錢財到底是身外之物,法寶才是一切。可,關老闆,我身上也沒帶著這許多的現錢… …”關天養也不容他說出下文,就果斷地道:“對不起,賒欠概免。若是眼下錢不夠,可等湊齊了再來九夏城找我就是。”

“這……”焦祿頓著了慌,先是看著申廣平,見申廣平一副愛莫能助之色,又看著雲中子,雲中子搖頭道:“這可不是二十萬,我也幫不上忙了!”焦祿苦嘆一聲,又轉臉看著關天養,“不知關老闆能否等我三天?”關天養又搖頭道:“最多兩天。雲中子前輩這三件法寶頂多只需要兩天半時間便能強化完成,我再多等你半天。若是還趕不回來,就請焦前輩直接去九夏城吧。也不是晚輩拿架子,故意為難焦前輩,實在是九夏城眼下正面臨著一場空前的危機,我還得回去守著那點家當,免得都毀了!”

汪星洋啊了一聲,問道:“九夏城又出什麼事了?”

關天養沉重地道:“屍毒,不知從哪裡來的屍毒開始在城里傳播。雖說官府在全力防控,但各位都知道屍毒有多可怕,一旦失控,整個九夏城都完了… …”

申廣平臉色都青了,“怎麼會這樣呢?一年多前,九夏城也爆發過一次屍毒危機,好在玄武宮及時出手,化解了過去。這又捲土重來了?”

關天養苦笑道:“誰知道呢?要不然我何至於匆匆趕回去?”

焦祿嘆道:“原來是這樣。好,那就兩天。”將法寶收將起來,朝眾人作了一揖,匆匆地消失了茫茫夜色裡了。

關天養強化法寶是不用避忌旁人的,在與雲中子交待了一番他的規矩後,就著手忙碌了起來。

申廣平也不是第一次見關天養強化法寶了,可還是怕錯過了每一個細節,將眼睛瞪得大大的,屏了呼吸,全神貫注地看著。汪星洋早聽同門無數次地盛讚和艷羨關天養的手段,這還是頭一回見著,自然想看出其中有何神妙之處,比之於申廣平的專注也是不遑多讓。

關天養的修為大進,手法也是越加的純熟,任何材料拿在手裡,幾乎是動念之間就煉化了,根本不需要聚靈和使用特別的手法。雲中子是看得目瞪口呆,心下直感嘆這跟變戲法差不離多少。

汪星洋的驚詫並不比雲中了少,若不是師門長輩都對關天養推崇倍至,他還當關天養真的在玩什麼鬼把戲呢,根本不是在強化法寶。

申廣平心下更多的是駭異,這才一年多時間沒見,關天養的實力卻有了不可估量的提升,單從符籙煉化和法陣刻製的速度而言,快得令人乍舌,若不是他的眼力功夫還算好,根本看不出個名堂來。半晌之後,也只得感慨:這樣子就算看上一百年,也悟不出個所以然來。再看汪星洋和雲中子,也都是一臉的無奈和驚愕,便笑了一笑,示意自己一樣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2 18:14
【 三百六十六、兩單生意(下)】
就算是看不出任何的名堂,三人還是不願離開,或坐或站,靜悄悄關注著在關天養手下衍生出來的每一個變化。當從法寶的光澤上判斷出品階得到提升時,無不激動非常,渾如自己親自動手取得了意料之外的成功似的。

關天養一口氣成功強化出了兩件靈品五階的法寶,這才停下手來歇息。以他現在的修為,這樣高強度的消耗持續整整十二個時辰,足以令他神思倦怠,昏昏欲睡。喝下了整整一瓶的【回元露】,又靜坐了片刻,這才感覺好些。見三人像看怪物一樣盯著他,便笑道:“都怎麼了?這是……”便又開始整理材料,準備第三件法寶的強化。

雲中子感受著已經成功強化的兩件法寶的變化,激動得渾身顫抖,額上冒汗,臉上像被滾油潑過一趟,亮紅亮紅的,只是一個勁地說:“關老闆真乃神人也……”申廣平都聽不過去了,笑道:“雲道友,你是不是興奮得忘乎所以了?”雲中子這才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了,憨憨地一笑, “這個,是,高興得都糊塗了……”也哈哈地大笑了起來。

關天養將材料擺放好了後,便說去睡兩個時辰。三人閒了沒事,就聚在一起討論關天養強化法寶手法的問題,結果是各說出了一番體悟,卻又絲毫不聯繫不起來。申廣平只得苦笑道:“看來咱們都是仁者見仁了……”汪星洋苦惱得很,緊蹙著劍眉道,“我就想不明白了,他才十多歲,靠著什麼來控制靈氣?”申廣平道:“不是說了麼,原力……”汪星洋連連搖頭,“原力到底是像真元那樣真有的一種力量,還是一個虛化的概念呢?我一直都還沒鬧清楚呢! ”申廣平說:“小白不早就說了麼,原力就是一種力,是宇宙運行的根本之力,不是什麼虛化的概念!”汪星洋沒有接話,陷入了沉默。

雲中子不懂他們在說什麼,對於法寶強化一道,他也是一知半解,就笑道:“我看也討論不出個名堂,還是繼續看吧。能悟出多少是咱們的福緣,悟不透呀,那也怪不著誰……”

兩個時辰後,關天養睡醒了過來,掬水洗了把臉,就又開始第三件法寶的強化。

【回元露】的效果極好,再加上他現在修為底子深厚了許多,兩個時辰睡下來,已是恢復如初。

接下來要強化的法寶是只拂塵,柄長兩尺有餘,塵絲用極為罕見的飛火烏金拉成——飛火烏金又稱火魂金或是火妖鐵,極脆極硬,最導火性,便是遇著點火星,也會迸濺也熊熊赤焰。因其色澤烏黑,故名飛火烏金——要將飛火烏金拉成絲可謂極不容易,別看小小的一束,也不過千把根塵絲,也不知耗了幾十年的心血。拉成絲後,又經過一番苦心的煉製,色澤由烏黑變為瑩白,可柔可硬。柔時若髮絲,變化如意;硬時堅若精金,削鐵若泥。精於五行法術者用此寶最好,能大幅增強火係法術的威力,教人防不勝防。

賀蘭派乃三清教下散支,立派也有兩千餘年,奈何僻處朔原蠻荒之地,苦寒異常,一直難以發展壯大。不過,賀蘭派能在外走動的弟子無不都有一身不俗的修為,比如雲中子,看著又黑又瘦,渾似臉朝黃土背朝天地苦了一輩子的老農,卻是貨真價實的元嬰境界高手,誰若是輕視了他,斷難討到半分的好。

關天養素來對三清教深為厭惡,但也知道賀蘭派雖源於三清,但並不奉終南山號令,遇有事情,也絕不向終南山求救,自強不息,很是有些風骨。再者云中子待人接物很是溫和謙恭,便給他留下了良好的印象。若是別的三清教下弟子求他強化法寶,縱推辭不了,他也絕不會這般用心。

隨著時間的流逝,拂塵所散發出來的幽藍光芒也在一遍又一遍的注靈後顯得越發的濃郁,濃得有若水銀一般,伸手便可掬起一捧來。從寶光看來,分明已臻至靈品五階了,可關天養並未停下手來,而是繼續注靈,隔上片刻功夫,便會化掉一道或是幾道符籙煉入還差最後一步方才能夠完成的法陣中去。

申廣平修行將近兩百年,親手煉製的法寶不下百件,卻也是不能完全明白關天養這樣做有什麼目的,隱約中猜測可能不是為了激活陣眼,而是為了提升法寶的品階。只是此寶已經從靈品三階強化到了五階,再要提升,似乎有些過於強求了。再者拂塵之柄乃是用九離木製成,也是【六陽真火陣】的載體。所謂木生火,火克金,金又克木,若非飛火烏金特異的性能,這件法寶根本是不可能發揮得出威力來的。就他看來,飛火烏金雖然珍貴稀罕,但並不適合用作煉製法寶,甚至是所有屬性相衝相剋的材料只適合作用作煉製法陣。

汪星洋又何嘗看得透其中的關竅了?幾番的抓耳撓腮,苦思不得其解,又見申廣平也是一樣的茫然,心下這才深信了一眾同門對關天養的讚譽實非溢美。感慨之餘,不免又覺得自己太過沒用了些,一百八十年的修煉竟然比不得一個十八歲的少年,未免太過沒用了些。

雲中子只是緊張地期待著,靜候最後一刻的來臨——他卻不像申廣平那樣理性地分析,只是一氣胡思亂想,見法寶的光芒是越來越濃,非但不喜,還隱隱地擔憂了起來:若是強化到了靈品五階以上,那可該如何是好?他可是沒有足夠的錢來支付報酬呢!

五個時辰對於在場的人來說似乎也就彈指即逝,隨著關天養長吐一口氣,法寶的光芒漸由閃爍而恆定,眾人便知這一番的強化算是完成了。只不過拂塵的品階並未再次突破,而是停留在了靈品五階,申廣平不免有些詫異,越發的猜不透關天養剛才的一番舉措有何用處。汪星洋率先感慨道:“早聽說關兄弟的手段如何如何的神奇,這一回算是見識了……”本想讚譽一番的,說到此處頓覺辭窮,只得訕訕一笑作罷。

雲中子將拂塵拿在手裡,順勢一抖,頓時驚得噫了一聲。汪星洋見他臉色古怪,便以為法寶強化出了問題,便問:“怎麼了?”在他心下,還是不太相信天底下有不會將法寶強化失敗的手法,只覺得關天養是運氣太好,且強化過的法寶件數也不多,還沒有遭遇失敗罷了。見了雲中子的神情,心下一跳,暗道:“強化失敗了麼?”可目光落在那幽藍得化不開的光芒上時,不由得暗暗嘲笑自己太過小人之心了。

“關老闆……”驚愕之後,雲中子的眼裡又盡是驚喜之色,“你,你這教我,教我……”已是不知該用什麼話來表達心中的感激。

關天養略顯疲憊,喝了一口水方笑道:“這也是份內的事,前輩何必多言?!”雲中子不料關天養如此厚道,與傳言中的刻薄刁頑全然不同,心下越發的敬佩,長揖一躬拜下去道:“既是如此,那就謝過關老闆了!”取出錢袋來,雙手奉到關天養面前,“這是五十萬晶玉,還請關老闆點收!”關天養哂然一笑,接了過來,“那晚輩就卻之不恭了!”也不當麵點清就收了起來。

汪星洋很是好奇到底是什麼問題,但又知道事涉機密,胡亂打聽可是觸犯禁忌的,還是管住嘴巴好些。申廣平到底見識比汪星洋要高上一籌,約略猜到關天養剛才的一番動作定是在法寶內部布下了一個循環的法陣——飛火烏金是屬性相衝的材料,九離木生髮火性,火重克金,【六陽真火陣】的威力是被盡數發揮出來了,可如此一來就會極大地影響法寶的壽命,不定哪天就因火氣太盛而導致法寶完全毀損呢?唯一的化解之道就是再布下水和土兩種法陣,以消瀉過盛的火力,達到保護法寶的目的,同時還可略微提升法寶的威力,可謂是一舉幾得之法——只可惜他也不能肯定關天養到底是不是這樣做了,滿心都犯起了嘀咕。

申廣平確實猜中了,關天養正是耗了一番功夫在法寶內布下了水、土的法陣以宣瀉過盛的火力。這對他來說委實容易得很,不過是費上十幾道符籙罷了,卻是賣了一個天大的人情與雲中子。

法寶強化完畢了,雲中子就迫不及待地要去體驗威力,哪裡還坐得住?閒聊了片刻,就託辭說有事,匆匆地去了。

雲中子前腳一走,申廣平就迫不及待地請教起了心中的疑問。關天養也不藏私,不遺鉅細地講解了起來。申廣平印證了心中的猜想,欣喜得手舞足蹈,連連叫道:“果然是這樣,果然是……”汪星洋卻是將眉頭緊蹙了起來,頗有些厭惡地看著申廣平,似乎在說:“他怎地是這樣的人呢?”不過對於關天養的講解,他是震駭多過於驚喜,實在想不透關天養的本事是哪裡學來的。

正說著,就听有破空之聲疾襲而來。汪星洋一臉的振奮,“焦道兄回來了……”便站了起來,迎了出去。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2 18:15
【三百六十七、紅蓮宗的邀請(上)】
關天養分明聽出來者不止一人,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申廣平也噫了一聲,朝關天養遞了一個警惕的眼神,高聲道:“不知何方道友駕臨,重極門下申廣平、汪星洋在此恭候!”又瞟了一眼關天養,微微一頷首,示意他不要作聲。

來人果然不是焦祿,只聽一聲長笑響起,“不知關天養關老闆可在麼?”分明是對重極門不屑一顧。

關天養先是一凜,旋即神情大變,眼裡激射出懾人的寒芒,卻是朗聲大笑道:“原來是唐香主大駕光臨,恕在下有失迎迓了!”也不顧申廣平的攔阻,昂首走了出來。

來人正是紅蓮宗青木旗香主唐光北,隨同而來的除了一名與他身著同等服色的中年漢子外,餘者皆是紅袍法衛,共有十人之多。

汪星洋乍見來人是紅蓮宗門下,臉色頓時變得又青又灰,下意識地朝申廣平望去,見申廣平臉色雖色緊繃,但眼神鎮定,並未露出懼色,這才暗舒了口氣。再看關天養,渾身都散發著凜凜的殺氣,渾似一把出鞘的絕世神兵,教人難以正視。

唐光北如同見著了多年的故友,滿面堆笑,拱手道:“關老闆,久違了。”

關天養卻將目光落在唐光北身畔的中年人身上,淡淡地問道:“唐香主,不知有何賜教?”

“賜教不敢當!”唐光北瞟了一眼身畔的中年人,似乎在奇怪關天養為何對他如此關注,“就是有樁大生意要與關老闆談,不知可否移步?”

關天養仰天長笑,清朗的笑聲迴盪在山間,給人一種無處不在的錯覺,修為稍淺的紅蓮法衛莫不錯愕。“對不起,紅蓮宗的生意再大在下都沒興趣!”說完將手一拱,“唐香主好走,不送了!”轉身就要回道觀。

“慢著!”唐光北身畔的中年人沉聲喝道:“關老闆,你也不問問是什么生意?”

關天養停下了腳步,但並不轉過身去,而是負手望天,“在下已經說過了,只要是紅蓮宗的生意,再大都沒興趣!請吧!”

“好狂的小子,且讓本座來量量,你到底有多大的本事,敢將小覷我聖教。看掌!”斷喝之下,中年人一記【火雲掌】望關天養後心拍了過去。

關天養兀自站定不動,冷笑一聲,“就憑你!”霎時間,身形一分為二,二分為四,四分為八,八個關天養以八種不同的招式從八個不同的方向發起了反攻。

中年人大驚,“分身術?!”旗花火砲似地沖天而起,卻發現天上還有有一個分身,頓時大駭,心知所有的退路都被關天養算死,除了死命一戰,再沒有別的選擇。掌勢一變,一記【赤焰焚心掌】望天拍出,橘紅的光芒將半邊天都映得通亮。

關天養見中年人要拼命,嘿地一笑,變拳頭為掌刀,豎著望其掌心戳了下去。霎時間,指尖吐出兩尺許長,瑩白如玉的劍芒,好像初升的旭日,頓時將赤紅的光芒壓了下去,天地為之一白。

劍氣未至,中年人已感到手心撕裂般的劇痛,可再要變招已經來不及了。心知自己一時輕敵,怕是要再劫難逃,心下盡是恐懼。

唐光北哪里料到才一年多不見,關天養的實力已強至如此程度,駭得失聲驚呼。眼見赤焰旗香主古令非就要命喪於關天養之手,也容不得猶豫,將護身星盤祭起,虎吼一聲,縱身飛起,火雲掌直取關天養胸腹。

“好一個'圍魏救趙'!”關天養深知就算能取了古令非的性命,自己也必喪命於唐光北之手。這種以一換一的賠本生意他可不會做,當下長笑一聲,收回劍氣,也不見有什麼動作,如鬼魅般站回了原地。

古令非撿回了一條命,對唐光北投去感激的目光,又朝關天養望去,見關天養依舊負手望天,彷彿根本不曾動過一般,心下越發的震駭,暗忖道:“誰說這小子沒有修為?就憑這手段,無嬰境界以下無人是其敵手……”可定睛一看,還是不見關天養身上有真元流轉的跡象,越發的不解了。

唐光北見古令非無恙,長吁了口氣,卻是將臉寒了下來,“關老闆,你這是何意?”話一出口,才意識到是古令非出手在先,反倒質問起來關天養,不免有些訕訕的,氣勢頓時一餒。

申廣平哈哈笑了起來,對汪星洋道:“汪師弟,今兒你也算是見識了魔道中人無恥的嘴臉了吧?明明是他們偷襲在先,反過來質問關兄弟何意。可笑呀可笑…… ”汪星洋也笑道:“這也值得奇怪麼?魔道中人本來就是這樣,你又何曾聽過他們與人講信義來著?”

兩人這一番冷嘲熱諷又將古令非的怒火激了起來,一旁的紅蓮法衛見他臉都氣得變了形,便跳將出來,“好鼠輩,就知道躲在人後大放厥詞,有膽的出來跟爺打上一場麼?”他也是金丹境界修為,覷著申廣平與汪星洋也未能丹碎嬰成,故才敢跳出來挑戰。

申廣平連正眼也懶得看他,正要應話,就听汪星洋冷笑一聲道:“憑你是什麼東西,也敢稱爺?”將'千機陣'祭起,合身撲了上去。申廣平要攔,哪裡還來得及?

關天養本覺得自己就夠衝動的了,現在才曉得汪星洋非但比自己衝動,更比自己還要無腦。明知敵強我弱,還要意氣用事,這般鬥將下去,不消得半日功夫,便都得命喪紅蓮宗之手,連逃命的機會都沒有。還不如忍一口氣,尋機遁走,只要保住命在,將來何愁沒有出氣的機會?眼見汪星洋一口氣祭起了二十五支竹籤,便知他是要急著將那紅蓮法衛誅於手下立威了,偏越是這樣,越不能建功。別看他攻勢有若狂風暴雨,照這般下去,要不得一柱香功夫便難以為繼,到時不定還會命喪敵手呢。當下無奈地朝申廣平望去,見申廣平臉色鐵青,想要發作也不能夠,心下就暗嘆道:“許前輩也是位了不起的智者,謙遜溫厚,怎地教出個這樣沒腦子的徒弟來呢?”只得站在一旁掠陣,以防汪星洋陷入不測之地,好及時出手援救。

古令非本沒有將申廣平和汪星洋放在眼裡,也不會為幾句冷嘲熱諷就大動肝火,但他堂堂赤焰旗香主,乃紅蓮堂下頭一號人物,卻因為一時輕敵而栽在了關天養手裡,本就窩了一肚皮的氣,被汪星洋一激,就怒形於色了。此時見汪星洋連手下一名法衛都敵不過,又大感無趣,暗暗笑道:“本座也是昏了頭,何必跟這起子鼠輩一般見識?重極門下也就李延極、龍長征還算人物,別的嘛,嘿嘿……”見他突地冷笑了出來,唐光北湊上來問道:“古兄,笑什麼呢?”古令非搖頭道,“沒什麼。唐兄弟,你不是說姓關的這小子本事稀鬆得很麼,怎麼這般硬?”

唐光北也是滿心的納悶,將在江州道上的那一場拼鬥細細地回想了一番,瓮聲道:“這才一年多的功夫,難不成他又有了什麼奇遇不成? ”

“奇遇!”古令非笑了起來,“這東西也就是好事之徒杜撰出來的,若真有那許多奇遇,為何咱們修行了這幾百年,就沒遇上一回呢?”

唐光北沉吟道:“說得有理,但咱們還是得小心應對,以免……”本想說'以免栽在這小子手裡'的,但想到此言一出口,未免大墜己方士氣,也就強咽了回去。但古令非卻是品出了唐光北話裡的深意,冷哼道:“他再能耐也就十多歲,咱們只要小心應對,就沒有栽了的道理。一會兒教你堂下的兄弟纏住重極門倆小子,咱們聯手,不信他還能飛上了天去?”

唐光北也想不到更好的辦法,只得笑道:“那就有勞古兄了!”此邀請關天養的任務本是落在他頭上的,古令非恰好撞見,想來見識一下十多歲就名聞天下的關天養到底生得怎樣,不想照面之下就撞得滿頭的包,若不是他及時出手,此時古令非怕已橫屍就死了。這才一年多功夫沒見面,委實沒料到關天養實力提升如此之快,單他一人絕非其敵。了不得只有仰仗雪恥心切的古令非,二人聯手方才有望完成任務了。只是他們都是修行了快兩百年的前輩了,聯手欺負一個只有十幾歲的少年,心下委實不好過得很。

關天養見唐光北與古令非計議,便知沒有好事,也走近了申廣平,說道:“申大哥,一會兒我來牽制住他們,你趕緊走……”將凌動飛舟的鑰盤遞了過去,“只要你上了飛舟,他們就奈何你不得了!”申廣平只瞥了一眼鑰盤,便搖頭道:“重極門下絕不會拋下同門不顧,更不會見朋友深陷危境而只顧自己逃命的道理!”

見申廣平說得這般決然,關天養不由得一怔,旋就發作了起來,“申大哥,這可不是講義氣的時候。你若不趕緊走,那咱們三個就都得落入魔道之手!”不想申廣平嘿嘿一聲冷笑,“重極門數千年的威名斷沒有毀在咱們手裡的道理!”別過臉去,凝神關注著汪星洋的情況,旦有不妙,他就會立即施以援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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