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超級強化天師 作者:墨非 (已完成)

 
li60830 2017-11-30 18:55:42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42 109833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1 22:53
【二百六十八、假冒的蘇千羽(下)】
劍內寄有劍魂,關天養心神與劍魂息息相連,饒他罩在【十方鐘】內,也感到如遭雷擊,渾身猛地一震,哇的一聲,連連噴出好幾口鮮血。

蘇千羽見狀,大喜道:“我看你還有什麼花樣!”又是一記【飛雲掌】拍了上去。砰的一聲,掌力結結實實地印在【十方鐘】的金光之上,非但撼不動分毫,反倒震得半邊身子都木了。

關天養心下默數,心知【十方鐘】的威力將要消去,忙強吸一口氣,穩住傷勢,招回短劍,心說:“既然逃不掉,小爺就跟你拼到底!”猛一咬牙,又挺劍直取蘇千羽喉嚨。

蘇千羽見金光散去,頓時醒悟過來護住關天養的並非什麼神奇法寶,而是【十方鐘】,當真是又惱又氣,又暗恨自己糊塗。見關天養一副拼命的架式,揮劍刺了上來,將【風雷令】當面一封,神念動處,大喝一聲:“破!”霎時間雷光大盛,轟隆之聲不絕,每爆響一聲,關天養就被逼退出尋丈,到雷聲罷息,關天養已退到十數丈開外。渾身毛髮盡卷,皮焦肉爛,就連杜友逢送他的內甲也被狂暴的雷電毀掉,也就不要說其他粗製爛造的法寶了。

蘇千羽見關天養兀立強撐著站立不倒,心下不由得好生佩服,暗道:“這小子莫不成是鐵成的麼?半點修為也無,卻能挨得起【風雷令】正面一擊。嘿嘿,便是擁有兩三百年修為的元嬰境界修行者,不死也得重傷呢!”估算著重極門巡邏之人怕是也快趕到了,就冷哼了一聲,道:“都說你身上有用不完的好法寶,嘿嘿,原來不過是仗著【十方鐘】的威力使鬼。我也不想取你性命,還是乖乖地把東西交出來吧!”

關天養心知若不是有萬寶爐護體,方才自己已經被狂暴的雷力炸得連渣都不剩了,饒是如此,渾身上下里外,也不知受了多少內外傷。此時別說是再打鬥,便是維持站姿也是勉強已極。見蘇千羽得勝之餘並沒有咄咄逼人,心下大感詫異,本想譏諷兩句,奈何嘴一張,就一口鮮血湧了出來,牽動臟腑傷勢,竟痛得差點當場昏了過去。方才的雷力有一大半是被萬寶爐接下的,剩下的小半里,有一半是被劍氣抵消,若不然他哪裡還能夠站得住?

蘇千羽見關天養嘔血之後精神越發的萎頓,心知關天養已喪失了攻擊的能力,嘿嘿一笑,道:“你既這般不識抬舉,那也怪不得我了!”這才一步一步地向關天養逼。

關天養如何看不出蘇千羽對自己深懷忌憚呢?可眼下他非但沒了反擊的手段,連自保都不能夠,縱蘇千羽有萬般忌憚,他也是徒呼奈何。峽谷裡鬧出這般大的陣仗,重極門的人不可能不知道。可千陽山方圓數百里,要等重極門下趕到,也不知是多久以後。看眼下的情形,蘇千羽分明不會讓他再拖延下去,而一旦落入蘇千羽手裡,不但龍鱗難保,就連性命也得丟掉。見蘇千羽越逼越近,他將短劍一橫,大喝道:“站住!”心下卻問萬寶爐:“大哥,現在怎麼辦?”

萬寶爐唉了一聲,道:“你說怎麼辦?”

關天養說不出的煩躁,哼了一聲,道:“反正我是不會交出龍鱗的。我若是死了,你們的一番努力也就白費了,看著辦吧!”

萬寶爐也作了怒,冷笑道:“你明知不是他的敵手,卻還要纏鬥,那不是自尋死路麼?到這時反倒賴起我們來了?白費就白費,大不了另找一個就是!”

關天養心下一寒,道:“我就知道,我不過是你們的棋子……”

蘇千羽當真站住了,見他渾身處處都在流血,眼神卻依舊如刀鋒般犀利,頓時一怔,道:“怎麼,想通了麼?”

關天養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道:“龍鱗我只得了一片,再想要第二片就算殺了我也沒有。可是我若就這樣死了,你三清教怕是立馬就會成為修行界公敵。你最好想清楚!”

蘇千羽哈哈地笑了起來,道:“是嗎?殺你的可是重極門的蘇千羽,幹三清教何事?”

關天養也哈哈地笑了起來,鄙夷地道:“你是豬麼?”

蘇千羽大怒,指著關天養道:“你說什麼?”

“我說你是豬!”關天養笑得越發的張狂,道:“你當千陽山的護山大陣是擺設麼?當修行界的人都是傻子麼?便是你將我毀屍滅跡又如何?重極門只消查看魂晶便知道是什麼人幹的。到時別說是你,三清教也難逃公道!”

蘇千羽滿臉猙獰,道:“我既敢假冒蘇千羽在千陽山劫取龍鱗,便想到了所有的後果。你也不必用這些話來嚇我,嘿嘿,更不必拖延時間,不管我能不能得到龍鱗,你也別想活!”話聲甫落,探手一抓。關天養只感到一股巨力拉扯,本想掙扎,奈何半分力氣也使不出來,只得眼睜睜看著身子離地飛起,落入了蘇千羽手中。

蘇千羽到底是怕關天養還有什麼手段,一氣將其經脈和要緊的穴位全部封死,又將乾坤袋和短劍一併收了,這才挾在腑下,狂奔而去。

關天養暗暗苦嘆,委實沒有料到會出現這樣的變故。見蘇千羽有猿猴般在峽谷中飛奔騰挪,分明對地形熟悉之極,心下疑竇越發的重了,暗道:“他假冒蘇大哥足以亂真,若非是對蘇大哥極其熟悉的人,絕對辦不到。千陽山禁制遍布,他這一路奔來,卻不觸動一處,三清教長於五行法術,對陣法禁制研究並不深,可見這人定是久在重極門下。各大門派勾心鬥角,爾虞我詐,你門下有我的人,我門下有你的人,倒也不是怪事。怪的是這人不惜暴露身份,對我下手,怕是得到了什麼消息……”可又想到自己送重極門龍鱗一事除了李延極外,便只有許、龍、魯三位院主知道,李延極自然是不會對旁人說起的,莫不成是三位院主無意間走漏了消息?越想越是不得要領。

蘇千羽渾不知關天養體內寄藏著萬寶爐和青城劍典,只以為以獨門手法封住了經脈和穴位,任關天養有通天之能,也是無從施展。他卻不知道原力並不循經脈運行,只要意志尚存,原力就會生生不息,按心意在體內游走。若他再知道關天養的身體經過龍血的洗禮,萬毒不侵,恢復能力世所罕見,又服食過五莊觀人參果,怕是會當場給嚇死。

起初,關天養被渾身里里外外的疼痛折磨得差點昏了過去,在咬牙苦撐了一會兒後,就感到被雷力崩裂的傷口處癢癢的,像有好多的螞蟻在爬。他是個慣常受傷的主,自然知道這是傷口在癒合的徵兆,心下卻納悶了起來:“怎麼會癒合得這般快呢?難不成是他還不想我死,所以用了療傷的法術? ”仔細一回想,一路跑過來,也沒見蘇千羽用法術,越發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了。不到一個時辰,就感到受傷的髒腑內淌過一股股涓涓的暖流,說不出的舒服,呼吸之間也不再覺疼痛,精神頓時為之大振。暗道:“奇怪,這才多會兒?傷勢怎麼就明顯好轉了呢?”見蘇千羽依舊毫無所覺,全神貫注地迴避著護山法陣的機關,也不知要趕往哪裡去,心下一動,暗道:“若是讓他知道我的傷勢已經有了好轉,怕是又得有一番罪受,還是繼續裝下去,相機而動!”故意痛苦地呻吟了兩聲,問蘇千羽這是要去哪裡,蘇千羽瞟了他一眼,冷冷哼道:“過一會兒你就知道了!”便埋頭繼續趕路,不再置理。

又趕了將近半個時辰的路,天色也漸黑了下來。關天養估摸著距離相鬥的峽谷已有兩百餘里,就在他以為這個假冒的蘇千羽是不是要帶著他回終南山時,就見蘇千羽突地停了下來,四下里一張望,就掐起印訣,念動咒語。一陣勁急的風刮過,樹林頓時被濃濃的白霧瀰漫了。關天養正納悶怎麼回事,就見蘇千羽前三步、左三步、後四步、右七步,站到了一棵數人合抱的大樹前,伸手在樹幹上一按,就見樹身從中一分為二,露出了一道洞門來,蘇千羽縱身跳了進去。

在漆黑的通道裡往前走了十餘丈後,關天養就聞到空氣裡散佈著濃濃的異香,聞之令人神醉。又往前走了約五六丈許,眼前豁然一亮,已然置身於一處清幽雅麗的山谷中了。

四周綠樹成蔭,繁花似錦,歸巢的暮鳥喳喳地鳴叫著,點綴著這一方的寧靜。

關天養正感慨這一處所在竟比曉月湖畔的別院都還要好時,就听一女子叫道:“師兄,得手了麼?”一陣香風襲來,就見一身著鵝黃衫裙的女子快步迎了上來。關天養裝得傷勢沉重,哼哼了兩聲,無力地打量了一眼貌似春花般嬌豔的女子一眼,便又昏昏地閉上了眼。“呀,這便是那小子了?怎地成這樣了?”女子打量著關天養渾身焦黑,渾無一片完整的衣衫蔽體,頓覺好生驚奇。

蘇千羽唉地嘆了口氣,道:“他不成這樣,我怕就得交待了!”言下竟是說不出的後怕。

女子忙問怎麼了。

蘇千羽把打鬥的經過大致地說了一遍,女子連連驚呼,感慨道:“真看不出來,這小子忒地如此了得?!”說話間已然走進了茅庵,蘇千羽將關天養放在榻上,便對女子道:“師妹,你身上可帶有【玉華丹】麼?”女子道:“有。”拿出一粒遞上,看著焦炭一般的關天養,眉宇間盡是厭惡之色,道:“可是要將他救活麼?”不待蘇千羽回答,又道:“若是已經得到了龍鱗,倒是犯不著多此一舉!”

蘇千羽抖了抖身上的污垢,將【玉華丹】餵入關天養的口中,道:“正是沒有得到龍鱗,我才得先將他救活才行!”伸指在關天養喉頭一按,辛辣中透著苦澀的丹藥骨嘟一聲就從喉頭滑入了腹中。

關天養本想一口吐出來的,但又怕被看出破綻,只得任由擺佈。

擒得了關天養,蘇千羽面上殊無半分喜色,反倒是說不出的憂懼,怔怔地站在榻前沉吟不語。女子還當他擔心關天養的傷勢,沒好氣地道:“師兄,你管他死活做什麼?只要拿到了龍鱗,咱們趕緊回山是正經。你都搜過他身上了麼,龍鱗可有帶在身上?”

蘇千羽將從關天養身上搜得的東西都擺在了桌上,道:“他身上帶著的就這些東西,也不知龍鱗有沒有在乾坤袋裡!”

女子的目光先是落在短劍之上,哇的一聲驚嘆道:“居然是靈品的法寶?”伸手便去拿,不想一道凌厲的劍氣激蕩開來,當場割得她如玉般的手掌破開肉綻,鮮血直淌。若不是護身法寶及時祭起,抵銷了絕大部分劍氣威力,怕是整條手臂都得完蛋!

“小心!”蘇千羽的提醒聲到底是慢了一步,一把將女子拉開,便關切地問道:“來,我看看,傷得要緊嗎?”

女子是又驚又怒又是難以置信,也顧不得手上的傷勢,憤然地盯著短劍,道:“師兄,這把劍便是他的麼?”

蘇千羽拿出傷勢來抹上,道:“這把劍很是有些古怪,也不知是這小子自己強化出來的,還是得自重極門。你先別動它,還是問出龍鱗的下落要緊!”

女子瞟了一眼貌似虛弱不堪的關天養一眼,恨恨地道:“他要是不交出龍鱗,嘿嘿……”凜冽的殺氣溢於室內,竟教杯中的水為之凝結。

丹藥入腹之後,片刻間就有一股暖意從胃中漫延開來。關天養心下暗道:“他們要從我這裡問出龍鱗的下落,自然就不會讓我這麼快就死掉。這裡必是三清教設在千陽山的秘密洞府,里里外外都設有禁制,我要逃出去怕是沒那麼容易的,還得相機行事才行……”就哼哼了幾聲,也不叫疼,掙扎著就要坐起來。

女子看著關天養,就如看著討厭的蒼蠅,恨不得一巴掌當場拍死。關天養雖被她的目光激怒了,卻也只能隱忍不發,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蠕動了一下乾裂的嘴唇,道:“我要喝水!”

蘇千羽倒了杯茶遞過去,道:“到了這裡,你也就別指望重極門的人能找到你,救你出去。知道嗎?”

關天養似被茶嗆著了,咳了起來。

女子益發的不耐煩,喝問道:“龍鱗呢,快把龍鱗交出來!”

關天養怒氣勃發,冷冷地瞪著她,道:“要龍鱗麼?去蜀山派手裡搶便是了!”女子被他這麼一瞪,頓感如墜冰窟,寒意直透骨髓,心底竟湧起了強烈的懼意。當即沒由來的驚叫一聲,大喝道:“你到底交是不交?”一掌照關天養當胸拍了過去。

“師妹!”蘇千羽橫掌架開,道:“何必跟他一般見識?你先出去,待我先跟他談談!”女子極不心甘地哼了一聲,拂袖去了。

蘇千羽又倒了杯熱茶遞到關天養手裡,和靄地問道:“感覺好些了麼?”

關天養接過了茶,卻格格地笑道:“別在我面前耍把戲了,多餘。再者我也不是神仙,變不出龍鱗給你!”

蘇千羽置若罔聞,繼續和氣地道:“你的乾坤袋也落到了我手裡,即便你不交出來,我要破開它也不是什麼難事……”方才說到這裡,關天養就大笑著打斷道:“哪裡用得著這般費事?”翻身下床,拉過乾坤袋拉了開來,道:“我的家當全在這了,看得中哪樣隨你拿樣便是!”

蘇千羽一愣,見關天養滿臉鄙夷地看著自己,心下有如刀刺一般,怒火騰地一下湧了上來,嘿嘿地獰笑道:“我勸你最好還是識趣些,別敬酒不吃吃罰酒!”搶過乾坤袋一看,除了數以千件的各種法器和符籙、材料等物外,委實沒一件他看得上眼的東西。聽著關天養得意地嘿嘿冷笑了起來,他哪裡還能忍受?將乾坤袋往地上一擲,一把拎住關天養的衣領,惡狠狠地道:“快說,龍鱗在哪?在哪?”

女子也聞聲走了進來,道:“沒在他身上麼?哼,定然是藏在哪裡了!”

蘇千羽將關天養往榻上一擲,咄咄地逼問道:“說吧,藏在哪裡了?你到底說是不說?”

女子不耐煩地道:“和他囉嗦什麼?他若不說,直接用【搜魂手】就是。”

關天養心下一震,暗罵道:“該死的【搜魂手】……這可怎麼辦呢?我若是隨便編一段故事,怕是瞞不過他們;可若是老老實實地交出龍鱗,肯定是連命也不保的……”正想到這裡,就听萬寶爐冷冷地笑道:“【搜魂手】算什麼狗屁?讓他們來就是了!”關天養問道:“你有辦法對付麼?”萬寶爐道:“【搜魂手】不過是仗著神識強行讀取他人記憶的小法術,根本不值一哂。你的意識遠比他們強大,若是他們敢用【搜魂手】強行讀取你的記憶,嘿嘿,受罪的也不知道是誰呢!”關天養心知萬寶爐不會騙自己,心下頓時一鬆,昂首笑道:“反正我已是玷板上的肉,由得你們宰割,要搜趕緊,何必廢話?”將脖子一梗,連正眼也懶得瞧兩人。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1 22:54
【二百六十九、三清門下】
女子被關天養的話嗆得一窒,臉色頓地一下就紅了,怒目直視關天養,道:“你當我不敢?”兩步搶上來,揮掌將朝關天養頭頂按落。

蘇千羽伸手一架,道:“慢!”

女子不明白蘇千羽為何三番兩次地阻撓自己,也作了惱,道:“師兄,你什麼意思?”

蘇千羽道:“你還沒看出來麼,他在故意激你!”

“故意激我?”女子沒想明白其中有什麼關竅,冷笑道:“等我搜到龍鱗的下落,由得他怎麼激都行!”

蘇千羽抬手一按,道:“你先不要著急,等我再問他兩句!”就扭頭對關天養道:“想來你是不知道什麼是【搜魂手】,是麼?”

關天養嗤的一聲冷笑道:“不就是以神識強行讀取他人記憶的小法術麼?”

蘇千羽道:“不錯。但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但凡被【搜魂手】讀取過記憶的人,輕則癲狂痴傻,重則連性命也不保。我們的目的只在龍鱗,只要你交出龍鱗,我們絕不會為難於你!孰輕孰重,還請你仔細斟酌衡量!”

關天養道:“你當我不知道何者輕,何者重麼?我的全部家當都在你手裡了,莫不成你眼睛瞎了,有沒有龍鱗都看不到?”

蘇千羽強忍著怒意,吃吃地笑道:“這麼貴重的東西,你自然不會帶在身上!”

關天養一掙而起,直瞪著蘇千羽,吼道:“要我說幾遍?我沒有,沒有,就是沒有了!你當龍鱗是地裡的蘿蔔白菜,或者說那龍是我養的,要多少有多少麼?你腦子能不能開殼點?”話聲才落,啪的一聲就挨了一巴掌,半邊臉頰被打得又木又漲。

蘇千羽的耐性顯然已到了極限,逼上兩步,厲聲道:“你沒有?那重極門的龍鱗又是打哪裡來的?”

“重極門的龍鱗?”關天養心下一跳,差點就失聲問:“你怎麼知道重極門有龍鱗?”幸得他心念轉得極快,瞬即就醒悟過來這是試探之語,便是真的蘇千羽也不知道他送了一片龍鱗給重極門,何況是這個假冒的?若他真是知道,就不會單問'重極門的龍鱗哪裡來的',而是該問'重極門和小蓬萊的龍鱗又是哪裡來的'了。他的偽裝功夫極為了得,一旦撒起謊來,別說是蘇千羽,便是李延極也未必能夠識得破。當下將眉頭一皺,眼裡盡是狐疑之色,道:“重極門也有龍鱗?”

蘇千羽眼神越發的深邃犀利,陰陰地一笑,道:“你以為事情做得很機密,外人都不知道麼?”

關天養嚯嚯地笑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蘇千羽仰頭大笑道:“別跟我裝模糊了,你和重極門背後的勾當誰不知道?”

關天養可不是初出江湖的雛鳥,這種套人的話他可聽得多了,非但不以為意,反而還笑道:“是嗎?我自己怎麼都不知道?煩請你賜教一二! ”

女子又搶上來道:“師兄,你還沒看出來嗎?他是吃定你不敢拿他怎樣,所以用話耍你呢。”左手拎住關天養,右手掐動印訣,猛地朝關天養腦門戳了下去。

關天養不及閃避,只覺得一股寒意如冰冷的蛇般般從腦門鑽了進去,心下說不出的煩惡,差點當場吐了出來。桌上的短劍所有感應,也像瀕死的魚般掙扎了起來,看得蘇千羽眼裡盡是詫異之色。護身內甲被雷力破壞,【寧神訣】失去了作用,自然無法幫助關天養抵抗外邪的入侵。好在萬寶爐及時提醒道:“亂什麼?她這點修為根本不是你的對手。靜下心來,好好跟她斗上一場!”關天養忙收斂心神,集中意志。

女子的神識以摧枯拉朽之勢直入意識之海——她甚至沒有先將關天養的意志控制住,在她潛意識裡,覺得自己的修為遠勝關天養,要讀取關天養的記憶也是不費吹灰之力,哪裡用得著那般費事——果如她所料,關天養沒有任何防備,或者說是根本不知道防備。

關天養的意識海平靜無奇,與普通人無異,全無半點修行過的跡象。

修為突破了元嬰境界後,便能悟得【天眼通】之術。【天眼通】可識辨真偽,看透迷障,功力深湛者甚至可一眼直入他人意識之海,窺透其所思所想。普通人的意識海平靜無奇,有如一潭死水。凝成元神之後,意識海蕩漾不止,元神有如魚兒般暢遊其間;結成金丹之後,意識海泛出淡淡的金光,元神也有若實質,如孩童般在其間嬉戲;丹碎嬰成之後,意識海金光璀燦,已然無法辨其本來面目,元嬰隱匿其間,非有大神通無法找到。

女子自視極高,根本不曾將關天養放在眼中,再一看關天養意識海無任何異樣,也就越發的不以為意,堂而皇之地直入其間,便要讀取關天養的記憶。霎時間異象陡生,原來平靜無奇的意識海陡地風雲大作,霧氣瀰漫,隱隱傳來虎嘯獅吼之聲,殺伐之氣迫人眉睫。

女子猛地一凜,心知這番異象來得必然有因,絕非無緣無故生起。再者意識海是人身最重要的所在,也是防禦最為脆弱之處,一旦被外力侵入,輕則痴傻一生,重則喪命。是以修行者但凡尚有一絲力量反抗也絕不容許他人入侵意識海,肉體毀損尚可兵解重修,一旦元神被制,便是連輪迴超生的機會也沒有了。最重要的是意識海脆弱不堪,哪怕一絲細微的震盪,也會造成難以估量的創傷。女子見異象陡現,心中雖然驚詫,但卻一點也不騙異慌亂,畢竟主動權在她手裡,一旦發現情況不對勁,她大可以神識毀掉關天養的意識海,使其神魂俱滅,而她卻可從容退去,關天養縱有通天之能也奈何她不得。

眼見殺伐之氣越來越重,儼如刀斧般割得她神識生疼,她才猛然醒覺:關天養果然不像表面看起來那般毫無半分修為,也不知用了什麼法術或是法寶將真正實力隱藏了,致使她和師兄都沒有看出來。

“好小子,敢陰你家姑奶奶!”女子十分作惱,也不置理逼上來的殺氣,將神識凝成箭矢,直入關天養的意識海,心下卻說:“便是我讀不到你的記憶,嘿嘿,你今日也休想再活命!”不想瀰漫的霧氣好像銅牆鐵壁一般,根本就突不破,反還震得她元神搖曳,噁心難當,差點忍不住嘔了出來。

“怎麼會這樣?”女子心下盡是駭然,實在不敢想像是什麼樣的力量在守護著關天養的意識海,非但讓她全然無法突破,還震得他元神晃動,可見其防禦有多強了。

神識的對抗來不得半點取巧,強就是強,弱就是弱,勝負高下立判。女子見突不進關天養的意識海,就知道實力差距委實太大了,根本不可能有機會讀得了關天養的記憶。若不趕緊逃,怕是還會落得個神魂俱滅的下場。

一想到後果,女子的心霎時間收緊了,哪裡還敢久留?抽身就退!

關天養沒料到女子如此不堪一擊,頓時大為振奮。見女子要逃,他大喝一聲:“想來就來,就走就走,哪有這麼容易?”鋪天蓋地撲將上去,毫不費勁地將女子的神識給困住了。

女子說不出的驚恐,左沖右突,哪裡逃得出去?

神識被人控制,生死都由不得自己說了算,若是控制者不樂意,定然落得神魂俱滅的下場。

見逃不出去,女子只得哀求道:“關老闆,我沒有傷害你的意思,求求你,放了我吧。”

“放了你?”關天養滿心的怨毒,當真是恨不得用最殘忍的方式將女子折磨致死,“弱肉強食,在你對我下手的時候,心底可曾生出半分的憐憫和不忍?”說完,哈哈狂笑了起來,將女子的神識擒住,毫不猶豫地讀取起了女子的記憶。

“不要呀……”此時此刻,女子就像被脫光了綁在柱子上的花姑娘,而關天養卻成了凶悍惡煞的強賊,想怎麼樣都由得他了。女子叫著不要,他卻越發的肆無忌憚,渾然不顧女子的死活。

女子姓章名月蓉,乃是三清教下崆峒山玄鶴真人座下弟子,入山修道一百三十餘年,已於四十年前結成金丹,實力在三清教下也只能算是中等。假冒蘇千羽者乃是玄鶴真人座下首徒木葉子。木葉子早在百年前就換名梁傑,帶藝投師到重極門王懷成座下。王懷成忤逆宗主李延極被拿下,其座下弟子雖未受牽連,但也都是惶惶不可終日。龍鱗出世,三清教聞訊而動,可惜沒能最終拍得,教中上下深以為憾。數日前玄鶴真人發來令旨,要梁傑相機而動,擒住關天養。據玄鶴真人所說,三清教是到消息,關天養不止得到了一片龍鱗。為了輔佐梁傑的行動,玄鶴真人特派了章月蓉藏身千陽山下的這處秘密洞府,若能取得龍鱗,便可交由章月蓉帶回終南山;若是不能,也要擒下關天養,到時自有人來接應。

關天養一氣讀完了章月蓉的記憶,對各大門派之間的明爭暗鬥也了解得益發清楚,心下不由暗暗嘆道:“一個個的自稱明門正派,所作所為卻比魔道五宗都還要陰暗下流。唉,這是什麼世道呢?”見章月蓉神識混亂,竟然瘋癲得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了,當真是又悲又憐、又怒又恨,暗道:“若我不是劍修,意志比你強大,落得這般下場的豈非就是我了?”冷笑了一聲,毫不留情地一絞,章月蓉歷經一百三十餘年修煉的神魂就此煙消雲散了。

這一切只不過發生在片刻之間。梁傑正在等著章月蓉的結果,不想見章月蓉的臉色刷地一下蒼白了下來,白得近乎透明,渾身竟不受控制地顫抖了起來,他頓時一驚,想到關天養那凜凜有眼神,暗道:“難不成師妹遇到了麻煩?”想幫手,卻也是無可奈何。畢竟神識的對抗講究的是真實本領,容不得半點取巧,外人也插不上手,只得乾瞪眼看著。就在他以為事情雖有曲折,章月蓉還不至於栽在已經被制住了的關天養手裡時,就見章月蓉猛地一震,身子渾如煮熟的麵條般癱軟了下去,已是生機全無。

“師妹……”梁傑大駭,伸手就去抱癱在地上的章月蓉,卻被急速崩潰中的真元震得連退了好幾步。“師妹!”梁傑原是聰明人,自然知道章月蓉遭遇了變故,已是神魂俱滅,卻又實在不敢相信這是真的。關天養雖然格鬥技巧令人匪夷所思,但身上渾無半點修為,若非所用法寶犀利,再加上他手下留情,何至於能與他相鬥那許久?他之所以遲疑著沒有對關天養下殺手,一方面是見關天養氣勢洶洶,絲毫不為自己連番試探所動,便認定了龍鱗只有一片,傳言關天養身上有許多龍鱗實不足為信;另一方面是深知李延極頗為看重關天養,關天養一旦性命有失,必惹得重極門雷霆震怒,三清教為了所有交待,自己怕是就會成為棄卒。權衡之下,能不殺傷關天養性命自然最好不過,既不將重極門得罪死,也為自己留後路,兩全之法。卻不想就是因為自己的一點私心,竟害得師妹連性命也丟掉了,一時間是說不出的悲憤。見關天養緊閉雙目,呆坐**,梁傑怒火高漲,哪裡還記得龍鱗一事?大吼一聲:“我要殺了你!”一記【飛雲掌】當胸拍了過去。

關天養絞殺了章月蓉,正自得意,不想梁傑一掌拍來,風雷湧動,具有開山裂石之威。縱他傷勢已無大礙,倉促之下,咫尺之間,既無從閃避,也無暇祭起【十方鐘】,只得豎起掌來,拼死往外推拒。他是深知自己也梁傑的實力差距,全然不指望這一推能夠擋得住,只不過是出於本能的自我防衛罷了。

砰的一聲。

關天養只感到渾身如遭雷擊,肩背又酸又疼,當場坐立不穩,向後倒栽了出去。卻瞥見滿室的金光,濃郁得有如水銀一般,對面不能視物。腦海中頓時浮現出一個印象:那夜在打漁鋪之東遭遇魏長廷,楚庸苦戰不得脫,他也命在頃刻。危急之下祭起【十方鐘】抵禦,本以為最多只能堅持十息,不想十息之後,依舊金光縈繞。眼前的金光與那晚的金光何其相似?

梁傑本以為這一掌就算不將關天養震得稀爛,也教他橫屍當場,再難活命。不想掌力到處,竟感到如擊在皮鼓之上,既堅且韌,掌力難以推進分毫。驚詫之餘,不免又十分的不甘,暗道:“我就不信殺不了你!”將十成功力全部運至掌上,猛地往前一按。霎時間金光大作,梁傑還沒搞清楚怎麼回事,就感到一股絕強的力道從關天養的掌上反彈而來,將他拋出屋外,摔在地上人事不省了。

好半晌,關天養方才翻身爬起。先是望瞭望屋內,見金光已然散去,尋不著半點的痕跡。若非確信剛才看真切了,他還真要以為又眼花了呢。揉了揉略感酸軟的手肘,這才跳下榻來。見章月蓉屍躲在地上,一如睡著了般,先前對她的恨毒之意也漸漸消失了,暗暗嘆道:“你不殺我,我又何嘗會取你性命?”將桌上的乾坤袋和一應物甚都收了起來,握緊短劍,衝出了屋去。

梁傑躺在地上,昏迷不醒,氣息微弱,元神震動,分明隨時都有崩潰的危險。見此情狀,關天養不禁吸了口冷氣,暗道:“他的實力也不俗,怎麼就傷成了這樣?”

萬寶爐道:“這很奇怪麼?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他不過是被自己所傷罷了!”

關天養這才知道剛才看到的金光是萬寶爐所放,心下頓時十分的感激,道:“我都不知道一直以來都是你在護著我,先前我還對你那般說話,實在,實在不該得很!”

萬寶爐道:“你知道就好!”就不再說話了。

關天養蹲下身來,細細地打量著梁傑的臉,怎麼也看不出喬裝的痕跡。摸了摸,捏了又捏,也沒有任何的破綻,心下不免納悶了,暗道:“這人到底是三清教的梁傑,還是蘇大哥呢?”驀地想起易容珠這種法寶,頓時忍不住失聲笑了出來。

想到莫名其妙地被人算計,若不是有萬寶爐護身,怕是性命已經不保,關天養就是一陣唏噓,暗道:“三清教方面已經按捺不住,其他門派是不是也在暗中行動呢?現在看來,千陽山也不安全呀……”一時憂中從來,禁不住沉沉地嘆了口氣。

梁傑乃三清教耆宿玄鶴真人門下,才智、實力都非泛泛,卻因為行事不夠狠辣果決,才落得這般下場,若遭遇的是其他人,怕就不是眼下的結局了。想到梁傑雖然凶悍,但到底還是幾番對自己手下留情,關天養還是不忍下殺手,但又不想這般便宜了他,便問萬寶爐道:“你說,我該怎麼處置他?”萬寶爐沒有應聲。關天養猶豫了片刻,就暗嘆一聲,道:“算了,我姑且先饒過你一回。是福是禍,也管不得那麼多了!”將梁傑身上搜了一遍,除了衣服和性命交修的法寶,一應物甚全都搜刮一空。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1 22:54
【二百七十、舊仇新恨(上)】
回到屋內將章月蓉的東西也都一併收了——人死了,即便是性命交修的法寶自然也都成了無主之物——雖有兩件靈品的,關天養也不覺得稀罕。又將這處秘密的小洞府掃蕩了這片,見梁傑還是沒有醒來,這才啟動了洞府法陣,準備拍拍屁股走人。

剛到洞口處,就覺一陣清風迎面拂來,還沒明白怎麼回事,就被當場掀倒,跌得個七暈八素,半晌沒能爬起身來。

“關老闆,沒想到咱們會在這裡見面,幸會呀!”

爽朗的笑聲頓時令關天養打了個激靈,定睛一看,面前不知何時多了一名風神俊逸的青年道士,正含笑看著自己,說不出的親切和靄。戒心再重的人看到這一副笑顏也不會再生出半分提防,關天養先是一怔,旋問道:“道長是在跟我說話嗎?”想到道士已然稱呼自己為關老闆了,不是在跟自己說話又跟誰呢?忙一拍腦門,自嘲地笑道:“看我,摔糊塗了。”爬起身來,抖了抖身上的泥灰,起手一禮,道:“倒不想在這裡遇著道長,確實幸會之至。不知道長上下怎麼稱呼?”

青年道士面若冠玉,雙眸燦燦若星,唇紅齒白,氣質清雅貴重,任誰見了都會生出十二分的好感,是以關天養全然沒有想到他會是三清教門下,是來找自己麻煩的。

“不敢,貧道法號上玄下鶴,籍籍無名之輩,想來關老闆也沒有聽過!”

關天養又一稽手,道:“原來是玄鶴道……”下面的話還沒說出來,滿臉的笑容頓時僵住了,眼裡盡是懼色。若是在半個時辰前,他定然不知道玄鶴是什麼人。但在讀過了章月蓉的記憶後,已然知道玄鶴便是三清教下二代弟子中的翹楚,現任掌教喬百齡的師兄,有著八百餘年的道行,若非久不在外走動,於崆峒山在潛修,聲名怕是比喬百齡更著。而其座下數十名弟子無不對其敬若天神,不敢稍存半分忤逆之心。關天養對章月蓉這一段記憶印象猶為深刻,乍聽說眼見這道士便是三清教下玄鶴,駭得筋酥骨軟,神魂俱顫,差點沒得失聲尖叫。

見關天養面如土色,眼裡盡是驚懼,玄鶴反倒有些奇怪,道:“關老闆聽過貧道名號麼?”

關天養也不知道該說聽過,還是沒聽過,想著自己殺了章月蓉,又震傷了了梁傑,怕是難以討到好去,一時間連話也不知道該如何答了。

玄鶴見關天養畏怯已極,慌亂得不知如何是好,眉頭一皺,暗道:“都說這小子天不怕地不怕,我看卻是膿包得很!”正要開口,就听得梁傑的呻吟聲傳來,面色一凜,喝問道:“怎麼回事?”意念動處,瞬即就從關天養面前消失了。

關天養哪裡還敢久留?撒腿就跑。到了洞府門前,卻發現原來已經開啟的洞門又緊閉上了,按著章月蓉記憶裡的咒語和法子開啟,卻是紋絲不動。正暗自駭異是不是玄鶴使了鬼,就听玄鶴的聲音在背後響起:“關老闆,這麼著急是要幹什麼去呢?好不容易來一趟,還請稍坐片刻,容貧道一盡地主之誼才是!”

關天養猛地一顫,暗暗叫道:“完了,完了,他都發現了,我今天定然是跑不掉了……”再一想到玄鶴有著八百餘年的修為,縱自己智計用盡,也沒有任何逃跑的機會,心下反倒漸漸坦然下來,迴轉過身,目視著表情木然的玄鶴,道:“道長客氣了。我這還有點急事,道長若沒別的賜教,容我先行告辭!”

“哦……”玄鶴似乎並沒有強行留難的意思,伸手一肅,道:“既是如此,貧道也不強留了,關老闆請便!”扭身便回茅庵去了。

關天養大是意外,暗道:“他怎地不留下我呢?”也沒去細較,只研究如何才能開啟洞府,離了這魔窟。

一個時辰很快過去了,任關天養的方法用盡也開不了洞府的門禁,不論他怎麼努力,最後都被一股絕強的力量給堵了回來,便是拼死也突不破。

縱他千般不願相信,還是不得不承認:門禁之所以突然打不開,定然是玄鶴在使鬼,要不然他也不會那般大度讓自己走呢?想到這樣,禁不住苦笑了起來,心說:“這便是聞名修行界的前輩耆宿麼?跟我一個晚輩計較,也未免太不堪了些!”想到走是走不脫的,還不如勇敢去面對,免得被人輕看了。深吸了口氣,又昂首走回了茅庵。

玄鶴正在給梁傑療傷,章月蓉的屍首也被排在一旁,儀容經過一番整理,看上去渾如睡著了一般。

關天養在桌前坐了下來,提起茶壺,自斟自酌。

約過了近兩個時辰,玄鶴才收了功法,長吁了一口濁氣,緩緩地睜開了眼。見關天養坐在桌前,他也不奇怪,先將梁傑平放在榻上躺下,又開了一粒藥丸用溫水化開餵下,這才坐回桌前,瞟了關天養一眼,幽幽地道:“他叫梁傑,是我第十三弟子,別的本事倒也罷了,但行事謹慎,素為機智見長,從不做沒有把握的事。”

關天養不明白玄鶴為什麼要對他說這些,只是淡淡地嗯了一聲,以示自己在聽。

“我派他來千陽山沒有別的目的,只是為了能多知道一些重極門的消息。這次他喬裝在蘇千羽模樣騙你來是我授意的,旨在取得龍鱗。以你的修為是萬難傷到他的,想來是另有人幹的了。對麼?”

關天養見他娓娓地詢問,語氣平靜,既不憤怒,也不悲傷,心下反覺得怪怪的,道:“是我幹的。”

玄鶴本在倒茶,卻停下手來,靜靜地盯著他。

關天養頓感心下發毛,這讓他又一次想起了在五梁山遭遇到的聖尊。雖說玄鶴與聖尊正邪不倆立,但一樣教關天養懼怕,那凜凜的眼神,渾如冰冷的毒蛇一般從從身上爬過,說不出的噁心。但他也只能忍著,忍無可忍,重新再忍。

“不是你!”玄鶴非常肯定地道:“那種力量……也不是重極門的人,你只要告訴我他是誰,我便立即禮送你回山,從今以後絕不再與你為難!”

關天養霎時怒由心起,暗道:“難不成你不與我為難還成了恩賜麼?”強忍著發作的衝動,直咄咄地盯著玄鶴,道:“沒有別人。再說,這裡有沒有來過其他人難不成你還看不出來?”語含諷刺,面帶譏屑,若不是懾於玄鶴的實力,怕是已經照面一劍刺了過來。

玄鶴的眉頭擰作一處,眼神將信將疑。

關天養懶得多作解釋,道:“你若要報仇,要殺要剮由你便是。”

玄鶴眉宇一展,凜然道:“我若殺了你,那便成了我三清教以大欺小,恃強凌弱。這樣的罪名我們擔不起!”

關天養當即哈哈大笑了起來,道:“做都已經做了,還怕什麼擔不起?”

玄鶴輕哼一聲,也懶得爭辯,站起身來,看了眼一死一傷的兩名弟子,道:“此次姑且算我三清教料敵不明,謀事不周,才會付如如此代價。哼,你去吧,將來有一天,這筆賬自會有人身你討還!”

關天養冷眼看著玄鶴,道:“走?你把洞門都封了,試問我怎麼走?”

玄鶴不屑地冷笑了一聲,袍袖一拂,關天養頓覺平地湧起一陣狂風,托捲著他飛了起來。還沒搞清楚怎麼回事,就覺得眼前一花,就已經置身於洞府外的樹林之中了。

怔怔地出了會子神,關天養才省悟過來:玄鶴真的放過他了。想到玄鶴說過的那一番話,心下不由又抽緊了。今日是逃過了,將來呢?不定哪天就喪命在了三清教之手,當真是防不防勝。長嘆了一口氣,暗暗苦笑道:“將來的事也管不得那許多了,還是先回山再說吧!”

還沒走出樹林,就听得破空之聲疾襲而來。關天養只當是重極門巡山的弟子發現了他,便叫道:“這,在這呢……”便見一道清光從天而降,落在了面前。定睛一看,哪裡是重極門下弟子,分明是上回在江州慧泉寺遭遇著的丹元宗宮澤。

“怎麼是你?”關天養與宮澤幾乎同時驚呼出聲,只不過關天養的語氣裡更多的是驚詫與無奈,而宮澤卻是意外和驚喜。

當真是才離虎口,又遇餓狼呀。

“宮前輩……”關天養到底不想先失了禮數,落下口實,規規矩矩地一躬,道:“不想在這裡遇見你,幸會之至!”

“你?”宮澤眼神陰陰的,渾似餓急了的狼發現了一隻迷失的羊羔,只差沒有滴下口水來。

關天養頓時感到不妙,但依舊沒有表露出半分的慌亂,道:“前輩是來千陽山訪友的麼?正巧晚輩也在千陽山作客,要不就一道上山?”

宮澤嗯了一聲,未置可否。

關天養心下一鬆,暗道:“這裡畢竟是千陽山,他雖無恥,怕是也不敢亂來!”就笑道:“既是如此,前輩先請,晚輩隨後跟上!”尚沒來得及轉身,宮澤的掌力便已襲到。關天養高聲驚呼,怒喝道:“宮前輩,你什麼意思?”猛地一個【逐日】,拉開了距離,見宮澤的掌力錯身而過,將身不遠處的一析合抱大樹擊得攔腰斷折,心下頓時又駭又怒。

宮澤滿臉的猙獰,分明已是恨極,手下全不留情,一掌狠過一掌朝關天養猛攻。若不是關天養仗著身法詭異,快速地遊搶位,已然喪命了。十餘招後,宮澤見連關天養一片衣角也沒有沾著,越發的惱怒,冷哼一聲,將法寶祭起——那是一隻燃燒著赤色火焰的陰陽環——帶著嗚嗚的嘯鳴之聲,朝著關天養捲了過來。

掌力不能轉彎,法寶卻能,而且法寶受的是神識控制,不論是攻擊力還是應變速度,都非徒手可比。關天養一眼就看出宮澤的陰陽環可是一件靈品六階的上等法寶,又是經過火法祭煉的,威力絕非泛泛,若是重極門巡山弟子不能盡快趕來,他怕是真的要喪命於此了。無奈之下,只得全力奔跑閃挪,還大聲喝問道:“宮前輩,晚輩哪裡得罪你了?你竟要取晚輩性命……宮前輩,手下留情呀……”他一邊大呼大叫,陰陽環追在身後,每擊中樹木山石,就砰砰炸碎,熾熱的炎浪澎湃開來,好不灼人。

宮澤卻是沒有聽見,只是專心控禦法寶,一心要置關天養於死地才甘休。

頓飯功夫後,整座山林已是面目全非,處處煙火。關天養見重極門的人還沒有趕到,心下越發的焦躁。心神一不寧靜,速度不免也受到影響,好幾次都差點被陰陽環追上,若不是仗著【逐日】的神妙,小命早沒了。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關天養已不知問了多少遍,萬寶爐不答,劍塔也不見回答,而他自己也是想不出更好的應對的良策,只得一味地躲閃拖延。可他也知道,宮澤的手段絕不僅僅只有陰陽環,還有更犀利的法術在等著他,一旦拖不到重極門的援兵趕來,那他就真的只有死無葬身之地一條路了。

原以為換上陰陽環,要不得片刻功夫就能拿下關天養,不想又是茶盞功夫過去了,依舊只看陰陽環追著關天養漫山的跑,宮澤心中的焦躁較關天養猶甚。身為丹元丹的長老,再清楚不過在千陽山殺人被重極門逮住的後果了,那就直接引爆丹元丹和重極門的戰爭。可他又實在不心甘就這樣放過關天養,畢竟修行幾百年來,還從來沒有人教他有在慧泉寺那般的恥辱過。以前人人都稱奉他為天下第一的強化大宗師,現在卻在提到他時,都拿比出關天養來,然後得出一個結論:這個才出道的,不過十幾歲的小子已經比他這個修行了幾百年的大宗師強。

儘管宮澤也知道關天養的手段確實比他更強,但他卻是無法承認——幾百年來受人尊奉慣了,無論如何也無法低下頭來仰視別人——甚至覺得關天養不過是偶然間出現的異數,只要他死了,自己依舊是天下第一的大宗師。因此,驟然相逢之下,他才會下如此狠手。嫉妒、憎恨等陰暗心理已經淹沒了他的理智,只要能殺了關天養,他可以不惜一切。原以為關天養不過有些小巧手段,沒甚真本事,殺他不過在數招之間。這下方才看出了,關天養的實力雖遠不及他,但確有些真本事,要不然斷難躲過陰陽環的追擊。越是這樣,宮澤心下的恨意就越重。他摸出一把赤色的、經過祭煉的晶石,念了一段咒文,望空一灑。就見赤色晶玉迎風化開,變成了一尊尊身高八尺,渾身燃燒著熊熊火焰的石傀儡。石傀儡們揮舞著手中五尺許長的石槌,邁開大步,從不同的方便圍堵關天養。

關天養雖已料到宮澤還有後手,但沒想到竟會祭起一堆石傀儡來,心下既好氣又好笑。氣的是宮澤竟要鐵了心的殺自己,明明自己並不曾得罪過他;笑的是丹元宗有那許多法術不用,偏用上這等源於符籙宗的'撒豆成兵'的法術,難不成以為數量多就能圍死自己麼?不過笑歸笑,但他還是不得不打疊起精神來應對。

石傀儡一共有十二隻,靈敏有若猿猴。十二隻分佈於不同方位,或攻或守,或防或堵,儼然組成了一座陣法。關天養一時不識得究竟,揮劍攻了上去——他本以為宮澤會投鼠忌器,在自己陷入石傀儡的包圍之後,便不會馭使陰陽環攻擊了,卻沒料到宮澤全無半分顧忌,他的短劍甫才插進一隻石傀儡的肚腹,陰陽環就呼嘯著朝腦後擊來。倉促間他只得低頭閃避。

砰的一聲,石傀儡的上半截身子被砸成碎渣,陰陽環呼嘯而過,劃過一道弧線後又捲了回來。關天養正想藉著石傀儡高大的身體躲避,就見掉落地上的碎渣竟也動了起來,紅光閃過後,就變成了一隻隻小不過拇指,大不過拳頭的石傀儡,以更令他警惕的速度圍撲了上來。

十二隻石傀儡,若是全都砸碎,那該會變成多少個小的?

關天養已經不敢去想了。只因腳步移動得稍微慢了一點,就被一隻小的咬中,當即就掉下一塊石來,鮮血泉湧而出。好在他的身體經過龍血的洗禮,又服食過了人參果,恢復能力空前強悍,不過片刻就癒合了。但這般下去,要不得多久,定會被這些小石傀儡給啃掉全身的皮肉,只剩下骨架子了。一想到那樣,關天養就全身發毛,既驚懼,又噁心。

小半個時辰過去了,縱關天養機巧用盡,也被越來越多的石傀儡追得險象環生,氣喘吁籲。

別看關天養苦不堪言,宮澤更是連想死的心都有了。想他堂堂丹元宗首席長老,六百多年的修為,半個時辰竟奈何不得一個才出道的十幾歲的少年。這事一旦傳將出​​去,不得他顏面無存,連帶整個丹元宗也是聲名掃地。就此收手吧,又心有不甘;繼續打下去吧,關天養不但身法詭異,腦子也賊靈了,任憑他機關使盡,就是不上當,也不知得耗到什麼時候。萬一重極門下突然趕來了呢?一切都將不堪設想呀!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1 22:55
【二百七十一、舊仇新恨(下)】
宮澤正惱恨之際,乍見關天養沒能從石傀儡的包圍圈中衝出來,頓時陷入了重圍,心下大喜,暗道:“任你機靈似鬼,也有著了道的時候……”掐動印訣,念起咒語,灑下漫天的赤紅光芒,再一次為石傀儡加持了攻防能力,便等著收穫勝利的果實。不想一道金光亮起,只見一道虛幻的鐘影將關天養罩在其中,任石傀儡如何的凶悍,也是無法突破。

“【十方鐘】?!”宮澤如何不識得呢?差點沒氣得當場吐血,厲聲道:“我看你能撐到什麼時候!”哪裡還管得了自己和宗派的名聲,祭起【三昧真火】,只見一蓬赤色的火焰從手中飛出,直射關天養。

關天養本已是疲累不堪,又防不住細小的石傀儡,便沒能及時從包圍圈中從出來,危急之時,不得不祭​​起【十方鐘】以應對。可【十方鐘】再厲害也只能支持十息,十息之後,萬寶爐會不會出手相助還未可知,若不出手,難不成就坐以待斃麼?聽著宮澤也識得此物,心下越發的亂,望瞭望天空,暗暗叫道:“這都多久過去了,重極門的人怎地還不來呢?”見一蓬赤色的火焰飛了過來,只得苦叫道:“【三昧真火】?好你個宮澤,我與你有何怨仇,你非得置我於死地不可?!”

宮澤桀桀怪笑,有如梟鳥夜鳴,聽之令人毛骨怵然,“自我去冥府問閻羅王吧!”一口氣祭起五朵【三昧真火】,將關天養所有的退路封得死死的,誓要將關天養一舉焚成灰燼。

關天養默數著,十息過剛,金光頓時消散,心下霎時涼了,暗道:“為什麼萬寶爐不出手相助了?難不成他要看著我被燒死麼?”他的每一個想法,只有願意讓萬寶爐知道的,萬寶爐才會知道。上一回沒有出聲,萬寶爐也主動出手相助,這一回卻不知為何至今沒有動靜。他也是個驕傲的人,心說:“要死便死,十六年後又這般大了,何必膿包求人?”暗哼一聲,便要揮劍撲向【三昧真火】,施想到乾坤戒裡還存放有從李道奇那裡買來的【六陽離昧梭】,精神為之一振,斜瞟了一眼正飛速逼近的宮澤,暗道:“我何不試試,興許還有一線生機呢?”就高聲道:“宮澤,我勸你最好是住手!”

“住手?”宮澤陰陰地道:“你可知道我等這一天等得有多痛苦麼?除非有大羅金仙降世,嘿嘿,要不然你是再劫難逃!”

“是嗎?”關天養將【六陽離昧梭】扣在手裡,一邊灌注靈氣,一邊冷冷地應道:“我敬你是前輩,所以不願跟你動手。你就真當我只有這點本事麼?”

宮澤可不是被嚇得住的人,關天養不說這話倒還罷了,一說出口後,宮澤更加怒不可遏,哈哈大笑道:“是嗎?那就儘管使出來便是!”心下卻已是打定主意,縱重極門上下全來了,今日也非得將關天養誅殺不可。

陰陽環、石傀儡、三昧真火,外加一雙手掌,宮澤可謂是布下了天羅地網,任關天養詭計用盡,法寶盡出,也別想逃脫得了。

也虧得是關天養,面對這樣的危局,竟然還是不慌不亂,應對從容,總是能在千均一發之際躲過致命的攻擊。打從內心來說,他並不想用【六陽離昧陣】與宮澤拼個同歸於盡,可身上實在沒有其它可用的法寶了,言語又恫嚇不住,只得咬牙硬拼到底。

宮澤起初見關天養手里紅光閃爍,只當是普通法寶,沒怎麼在意。待看到紅光越來越熱,六陽真火之力澎湃洶湧,已到了迫人眉睫的地步,他這才驚覺,喝問道:“你手裡是什麼東西?”

當初購買的時候李道奇就說過,【六陽離昧梭】威力奇大,所需的靈氣也極為巨大,以關天養的修為,怕是難以控制。在發動之後,關天養才知道【六陽離昧梭】對他來說簡直就像個無底洞,全部的意志和十之有九的原力都用到了靈力的灌注之上,卻還是緩無比。宮澤喝問之時,已然完成十之有八的靈氣灌注,稍一泄氣,便有可能引發六陽真火之力反噬,他又哪裡敢答話?反而猛吸了一口氣,加快了靈氣的灌注。

宮澤立即意識到了不妙,厲聲道:“你要幹什麼?住手!”他又不想想,關天養怎麼可能停下手來,任由他宰割呢?見細小的石傀儡紛紛被熾烈的真火之力熔掉,他心頭立時湧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懼,當即將全部功力運至掌力,大吼道:“我殺了你!”猛地拍了出去。

也就是這時,關天養終於完成了【六陽離昧梭】的靈氣灌注,將它祭了起來,擲向了宮澤。

咻嘟……

清脆的破空聲響起。

赤白的光芒如流星劃過夜空般飛射向了宮澤。

掌力先發,卻是飛梭先至。宮澤只來得及看到一點光華閃起,就感到胸前一痛,砰的一聲輕響,赤白色的毫芒如煙火般爆炸開來,將天空都映成了赤白色,好不壯觀。六陽真火之力急速向四周擴散,遇草木則化成飛灰,遇金石則化成岩漿,無物可擋。縱宮澤有六百餘年修為,卻也是慘號一聲,眼睜睜地看胸前被焚出一個大窟窿,然後又看著鮮活的內臟被烤乾,化成飛灰……

宮澤也是有個決斷的人,情知此寶威力奇大,已不是他能抵擋的,與其硬扛,還不若趁機兵解,逃出元嬰,要不然怕是會落個神魂俱滅的下場。當場將全部神識沉入元嬰,念起咒語,砰的一聲,腦袋炸裂開來,一個兩寸許高,通體殷紅的嬰兒禦起清風,破空而去。

宮澤逃了,關天養卻陷入了更可怕的危地。

宮澤畢生功力所聚的一掌威力何等之強?他當場感覺如山岳般壓來,不單呼吸無力,就連渾身筋骨都要被壓碎了,說不出的痛苦。眼看著身子被高高地拋了起來,然後就發現千陽山的護山大陣也被宮澤這一掌給引動了,霎時間風雲變幻,山岳震動,目力所及之景象飛速地變幻,令他既有種如在天上飄飄之感,又有好似深陷地獄般的驚怵恐懼。一聲悶響之後,胸腹間一陣劇痛,氣逆上湧,嘴一張,哇的一聲連嗆出好幾口鮮血,然後就見身上亮起了淡淡的金光。

萬寶爐到底還是出手了!

這也是關天養昏迷前的最後念頭。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1 22:55
【二百七十二、禍福難料(上)】
現在也該回頭說說千陽山上的情況。負責監控護山大陣運行的長老在發現赤霄峰附近有人打鬥後,就立即派出弟子查看,只得知壞了一塊飛板,其餘情況不甚了了。

千陽山的每一塊飛板都經過法陣的加固,沒有數百年的修為,斷難破壞。若是毀損了別的東西,眾長老也不足為怪,只當是有弟子失手所致,但飛板被損卻又另當別論,當即就加派弟子前往赤霄峰一帶巡邏,又親自禀與宗主李延極知道。

自打籌備龍鱗拍賣伊始,千陽山就戒備森嚴,門人弟子的危機意識空前強烈,更不要說身為宗主的李延極了。一聽說有人打鬥,還壞了一塊飛板,他立即下令嚴查。

不多刻就有弟子來報,說在赤霄峰下的斷龍峽發現有劇鬥過的痕跡,還呈上了被法陣毀損的衣物碎片。

李延極何等的見識?一眼就斷出這些衣物碎片是被三清教法術所毀,當即面色大變,便讓蘇千羽去進道院將關天養請來,還命許晉言嚴查近日可有三清教門下在千陽山一帶活動。又親自去千機洞調看護山運陣的運行記錄,以確定是何人在千陽山作亂。

李延極這邊剛查出是有人假冒蘇千羽騙走了關天養,那邊蘇千羽就來回報說先前有人扮作他的模樣,去進道院請走了關天養。李延極情知茲事重大,立即下令許晉言親自帶人巡山,務必要找到關天養的那名假冒蘇千羽的三清教門人的下落,另一邊又召集各大院主、長老商量對策。

幾個時辰亂下來,得到的卻是一無所獲的報告,縱李延極修養功夫再好,也不禁大為震怒,當面質問許晉言是怎麼辦事的,為什麼會有三清教門下潛入千陽山,還能扮作蘇千羽的模樣騙走了關天養。

許晉言何嘗不知道關天養若在千陽山被人擄走,不但重極門顏面盡失,還會掀起天大的風波來。千陽山的山務由他執掌,無論如何都難辭其咎,見李延極厲言斥責,他也只得請罪。

李延極大袖一拂,道:“你是有罪,但現在不是論罪的時候。那人的實力也不怎麼樣,頂多不過兩百來年修為,又帶著關兄弟,必然還沒有走遠。立即加派人手搜查,千陽山的任何一個角落都不能放過。天亮之前,務必要找到關兄弟!”

魯長恭滿臉的憂忡,道:“此事怕沒有那麼簡單。此人能假冒千羽騙走關兄弟,必是籌謀已久。依我看來,他很有可能是三清教潛伏在我重極門的奸細。不但熟知我門中上下情況,也對護山大陣十分了解。要不然早已觸動禁制,被巡山弟子拿住了!”

李延極沉著臉嗯了一聲,道:“魯師弟所言有理。但眼下也不是追究這些的時候,還是先以找到關兄弟為要。另外三清教必派有人接應,千陽山方圓千里之內也要監控好,萬不可讓賊子逃走了!”眾人皆領命而去。

幾個時辰亂下來,毫無著落。李延極每聽人報一次還沒有消息,怒火就熾張幾分,在快要失去耐心的時候,負責護法大陣監控的長老又來報告,說鑄劍峰後發現異常情況。李延極也懶得去查看法陣的運行記錄,親自帶人趕往北面兩百多里外的鑄劍峰察看究竟。才走到半道,就見赤色的光華沖霄而起,整座鑄劍峰好似都著了火一般,騰起了熊熊的烈焰。

李延極何曾如此驚詫過?雙眼圓睜,怒問道:“怎麼回事?”

隨侍的長老道:“是六陽真火!”

六陽真火不是法術,必須得用法陣才能召喚出來,便是最擅冰係法術的青蓮宗也能使用。所以見識再廣博的人也不能據此斷出是何人在作怪。

李延極怒罵了一聲,卻是誰也沒聽清楚是罵的什麼,就見他縱起身法,瞬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踪了。知悉內情的人都知道他用的是【六合大挪移】的神通,動念間便可跨越數百里的距離,瞬息而至。重極門上下也就那麼三五人會得。

李延極確實是以【六合大挪移】的神通趕到了現場,正巧看到宮澤兵解,破出元嬰逃逸而去,關天養也被捲入了幽微界,生死不知。頃時之間,他是怒火濤天,厲聲喝道:“丹元宗,我重極門與你誓不兩立!”這一嗓子渾如滾雷,轟轟隆隆地碾過天際,千陽山方圓五百里內,幾乎是人人都聽見了。

沒過多久,重極門各大院主、長老幾乎全趕到了。看到被六陽真火焚得一蹋糊塗的鑄劍峰北坡,都驚詫莫名。得知關天養被護山大陣捲入了幽微界後,一個個的更是扼腕嘆息,其中猶以魯長恭為甚,他焦躁地問道:“宗主,這可如何是好?幽微界乃是護山大陣自行構築出來的元界,不與外界相通。要么動念間便是萬年,要么外面歷經萬年裡面也不過瞬息。萬一,萬一……”

李延極臉寒如冰,抬手道:“沒有萬一。”環視了眾人一眼,道:“總之關兄弟不能有事!”

眾人默然。他們可都知道幽微界的可怕,便是神仙也無法保證被捲入者的安全,更不要說是李延極了。

李延極沒有回北辰宮,而是去了知機洞,向已經隱居不出將近一個甲子的三位長老請教如何才能救出關天養。千陽山上下的秩序暫由龍長征負責維持。

關天養醒來得很快,畢竟龍血和人參果可不是徒有虛名。但在不到三個時辰裡連續兩次受傷,也著實讓他有些吃不消,醒來後便感覺十分的疲倦,甚至連呼吸都很吃力。

四周被白茫茫的霧氣所籠罩,冥冥渺渺,也辨不清到底身在何方。

“怎麼會這樣?”關天養瞥了一下就又將眼睛閉上了,暗暗嘆道:“為什麼我總是遭遇這樣那樣的變故,為什麼就不能平安順利一點呢?”然後又自問道:“這是哪裡?到處都是白霧,難不成是掉進哪個山洞裡了麼?”

“這裡是由千陽山護山大陣自行構築出來的亞空間。”萬寶爐的聲音在關天養的腦海裡響了起來,“這種亞空間因為缺少主要的秩序條件,非常的不穩定。不過你還是該慶幸!”

“慶幸?”關天養苦笑道:“都落到這步田地了,還有什麼可慶幸的?你都講過,亞空間是封閉,我想我是出不去了吧?”

萬寶爐道:“你該慶幸的是,你現在所處的亞空間沒有時間,要不然你就再也回不去了!”

關天養心下更苦了,道:“我倒是寧願那樣。沒有時間,豈非更煎熬人?”

“煎熬總好過死了。不是麼?”

關天養懶得再爭辯,沉默了許久才問道:“這麼說來,我是出不去了?”

萬寶爐道:“未必。亞空間是不穩定的,隨時都在變化。你只要細心觀察,總會捕捉到機會的!”

關天養哈的一聲笑了,道:“細心觀察?觀察多久?這裡面沒有時間,但我的感覺還是存在的,外面只是一瞬間,我在這裡怕是就得經歷上萬年、萬萬年的苦熬。我會瘋的!”

萬寶爐嘆道:“是呀,感覺是不受時間控制的。但就算你會瘋,那也是以後的事了,至少在沒有瘋之前,你還是不要放棄得好,要不然最好是現在拿劍抹了脖子!”

關天養下意識地覺得萬寶爐一定有辦法出去,之所以這樣說,是在趁機考驗他,便笑著感慨道:“好,我堅持,我會堅持的!”

沒有時間,也就等於沒有了變化——事實上時間不過是一種概念,它的本質就是物質的變化——如此一來,關天養也無不會衰老,不會感到飢餓和疲倦了。

這是好事,還是壞事,誰也說不清。

可在呆了幾天后——沒有了晦明的變化,沒有了日月的交替,關天養便只能用感覺來計算時日——關天養髮現這對他來說或許是個機會。

為什麼是機會呢?

因為原力是不受宇宙秩序的控制。

原力是宇宙運行的根本之力,也就是支撐宇宙法則,衍生秩序的根本力量。時間也好,空間也罷,都不能逆向對它進行控制。也就是說,他在這裡面呆上一萬年,那就能夠獲得一萬年的修為,而外面卻是只過了一瞬。而萬寶爐也告訴他說,原則上是這樣的,但實際情況——亞空間裡的一萬年修煉,外面的世界是不是只過了一瞬息——是怎樣的還不得而知,畢竟亞空間本身的不穩定性將會對實際上的變化產生不可預料的影響。

“好吧,不可預料的影響……”關天養最不能接受的就是在他出去的時候,外面的世界已經滄海桑海,一切都面目全非了,那還不如死在宮澤手裡得好。但他還是樂觀地安慰著自己:“既來之,則安之,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就這樣,他開始了獲得原力之後最安靜、也是時間最長的一次修煉。

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世事的變化,別說是人了,就算是神也說不清。是災難還是機遇,都得看你是怎麼想,怎麼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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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七十三、禍福難料(下)】
在修煉的同時,關天養也在細心觀察著亞空間的變化。閒暇之餘,萬寶爐也趁機教授了他許多知識。這些東西看似與原力修煉的法寶強化沒有關係,但追本溯源,卻總能讓他有新的穎悟、新的收穫。

一個月過去了……

沒有任何的變化。

關天養的心態一如往常。

三個月、半年過去了……

還是沒有任何的變化。

關天養的心態多少有些倦怠了,若不是萬寶爐時常給他講授新鮮的故事,教授一些他感興趣的東西,怕是真的烈不下去了!

一年、兩年……很快就是三年過去了。

儘管關天養不斷地提醒自己不要焦躁,不要焦躁,但還是感覺快要發狂了。

一閒下來,他就不停地問自己: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才是頭?什麼時候?

沒有答案,萬寶爐也沒有。

關天養質問萬寶爐道:“你不是超越神的存在,無所不能的麼?為什麼連小小的亞空間也出不去?”

萬寶爐說他不是神,更不可能越超神,若是那樣,就不會被封印在白螺湖底上萬年了。他一樣得受宇宙法則的製約。

在無比痛苦的煎熬中渡過了第五個年頭,關天養越來越發現活著是那麼的痛苦。

不會餓、不會累、不會老,每天眼之所及,耳之所聽全是沒有任何變化的世界,這簡直就是世界上最痛苦不過的刑罰,根本不是什麼機會,更不是享受。

他不想死,所以捨不得自殺。但一直在奇怪自己為什麼沒有瘋,他時常在想:要是瘋了就好了,就不會感受到這般漫長的煎熬了。

第六個年頭也過去了……

慢慢的,他發現自己變得麻木起來,對痛苦的感覺越來越麻木。

六年來,他一直堅持不輟地修煉,從不曾有過一天的斷絕。而這,也是他唯一能做的,有意義的事。但當堅持成為一種習慣後,就看不到堅持背後的意義了,只認為一切都量所當然的。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近乎於變成了行屍走肉,慣性地活著……

第七個年頭後,他就開始淡忘了時間。

第十個年頭後,他已然連自己都忘了……

不管多漫長的煎熬,總會有盡頭。天地恆久,卻也不是永恆不變。

終於有一天,關天養感到餓了,也想睡覺了。當時,他是先摸了摸肚子,良久才記起了這種久違了不知多少歲月的感覺,然後就勢躺下,抱著頭,輕輕地閉上了眼睛——哭了!

變化,終於來了。

出去的時候來了。

等了多久了?一百年,還是兩百年、三百年?

關天養已全然沒有了印象。

此時此刻,他唯一知道的是自己終於熬了過來,沒有瘋,也沒有死。

經過這一番的修煉,他的意志變得越發的強大堅韌,原力厚實綿密,又歷經了多少輪的變化他也記不清了。

強大亦或是弱小,都成了一個久遠的概念,變得不再重要了。

在意志的引領下,他一直往前跑,跑呀跑……跑著跑著,突然一個【逐日】衝將出去,然後就看到了漫山的青翠和懸掛在山頭的那一輪才升上東天不久的太陽。

空氣清鮮,鳥雀競鳴!

多麼的生機勃勃,多麼的美妙呀!

怔怔地看著這個原本生活了十六年的世界良久,關天養兀自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回來了。一群山猴子驚得他回過神來,看著這些活潑的小傢伙撲了過來,關天養縱起身法就躲。

以前這樣一躍不過數丈,這一躍卻有十數丈,輕盈敏捷,全然無跡可尋。

可惜他並沒有註意到自己的變化,只看著遠去的山猴子,傻傻地笑了,自言自語地道:“終於回來了,我終於還是回來了……”然後仰天長嘯,頓時風雲湧動,天地色變。

不多刻功夫,重極門巡山的弟子就趕了過來。見是他,一個個歡喜無地,紛紛叫道:“找著了,找著了,居然在這裡……”然後就將他領去見許晉言。

許晉言見他無恙,也是喜極,連說:“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呀……”立即打發弟子去知機洞禀知李延極,說人已經找到了,而且安然無恙。

用過飯後,許晉言就親自帶著關天養去北辰宮,不想李延極已經先一步回來了。

雖說才闊別不過數日,乍見關天養無恙,李延極還是是喜出望外,趨步迎上來,拉著關天養道:“哎呀,關兄弟,你可……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呀!”心頭懸著的石頭這才算是落了下來。

關天養見重極門上下這般關心自己,也很高興,嘻嘻一笑,滿臉的不在乎,抱拳道:“勞李前輩和眾位前輩擔心了,晚輩當真是過意不去得很!”隨著熟悉的人和事佔據了整個心間,在亞空間裡煎熬的痛苦也漸漸煙消雲散了。

李延極先讓他坐下,又讓奉茶,這才說道:“過意不去的該是我。你是我重極門的貴賓,不想在千陽山上竟遭了歹人暗算,差點,咳,說來都是我重極門慮事不周,有疏防範。”

許晉言滿臉的愧然,起手道:“說來都是我的疏忽,還請宗主降罪!”說著,便將頭上金冠摘了下來,朝著李延極高舉過頭,以示請罪。

李延極尚未開口,關天養就連連搖頭道:“依晚輩來看,這事還真怪不著各位前輩。”

李延極何嘗看不出關天養有意為許晉言開脫?但關天養在千陽山上遭人劫持,許晉言就算無罪也有過,必須得到處置,要不然何以儆後來者?也沒有接關天養的話頭,冷冷地道:“你既知罪,我也不從重降罪。先將手裡的事交割一下,暫由文師弟代管,三日後自去清風洞面壁三個月。去吧!”許晉言躬身應道:“謝宗主恩典。弟子謹遵法旨!”將金冠交到蘇千羽手裡,退出了北辰宮。

關天養頗覺有些尷尬,本想替許晉言說幾句話的,但想到這是重極門的內務,輪不到自己一個外人插嘴,只得怏怏不語!

發落了許晉言,李延極又交待龍長征要對疏於職守的弟子嚴加懲處,還要他徹查奸細的來歷,絕不容許類似的事情再發生。見關天養神情尷尬,坐立不安,就笑道:“關兄弟剛才要說什麼來著?”

關天養心下頗有些膩味,但又知道自己膩味的沒有道理,見李延極動問,只得訕訕笑道:“這個,咳,我在想,我在想……”其實他在想李延極為什麼要罰許晉言去思過,思過回來後還是繼續擔任院主之職還是別有任用,這會不會是李延極在過河拆橋,卸磨殺驢?滿腦子的漿糊,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嗯,晚輩在想,三清教為什麼要派人潛伏到重極門呢?有這個必要么?”將思緒理順了,話也說得順溜了,也就懶得再去想許晉言的事,畢竟都與自己不相干。

“這個麼……”李延極沒想到關天養會問這個問題,頓時不知道該如何作答。且別說三清教在重極門潛伏得有奸細,重極門又何嘗沒有派出弟子潛伏在別的門派?這些雞零狗碎,見不得光的事都涉及到各大門派的核心利益,都是不能擺到檯面上細說的,可關天養已經問起了,再者此事又關涉到他的性命,不說明都不行。就笑道:“這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哪個門派不想發展壯大,不想成為天下第一?所謂知己所彼,百戰不怠。一味埋頭髮展自己是不行的,總得了解到人家的情況才行……對了,關兄弟是怎麼逃出來的?那人的情況現在怎樣了?後來又怎麼遭遇上了宮澤?”

對於關天養來說,那一番經歷似乎已經久遠得模糊了。著實費了一番精神才將完整的過程想起,這才細說了出來。他也沒有隱瞞絞殺章月蓉一事,只不過說成是自己故意示敵以弱,誘其深入,趁其不備,一舉殺之。

李延極和眾重極門長老聽了,無不倒吸了口冷氣,你看我,我看你,渾然不敢相信是真的。

李延極驚悸稍定,就道:“關兄弟,神識相鬥,凶險萬狀,稍有差池,便將陷入萬劫不復之境。以後萬不可再如此了,萬萬不可……”

亞空間裡無數年的煎熬都挺過來了,關天養自然不會再把這些凶險當回事,漫不在意地笑道:“多謝李前輩提醒,晚輩知道了!”

李延極就命龍長征親自帶人去鑄劍谷後那處三清教設的秘密洞府查看,若是玄鶴真人還在,就禮請上山來。

不單是重極門眾長老,便是關天養也心知玄鶴肯定已經不在了,不單不在,那處洞府怕也毀了。李延極派龍長征親自去跑一趟,不過是作個姿態給關天養看。

龍長征去後,李延極又說關天養受了驚,且先回曉月湖別院休息,待事情查清楚後,自會給他一個交待。就命蘇千羽親自護送關天養回去。

回了曉月湖別院後,顏憶白才知道關天養這幾天不是在閉關,而是遭遇了凶險,嚇得差點當場哭了。關天養笑著道:“你看你,我不是好好的,哭什麼?”

顏憶白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只是抹眼淚。

關天養著實費了一番功夫才將她安慰下來。

洗過澡後,美美地睡了一覺,一切都成了天邊的浮雲。偶爾想起亞空間裡的經歷,關天養甚至忍不住在懷疑那是不是做了一場夢。

這些天來,除了關天養失踪的事外,山上重極門的弟子都在說著蜀山派遭搶的事。關天養原來對這事不甚了了,所以也很好奇,偏顏憶白又對這類事件毫不上心,問不出個所以然來。

兩日後,蘇千羽又來了,說是李延極請他有事相商。關天養還當是為了自己被綁架那事,也就在顏憶白的陪同下,隨蘇千羽去了北辰宮。

沒想到的是,見面後李延極就說起了蜀山派被搶的事來,言下深感憤慨和憂忡。

關天養先是出了會神,然後才暗品李延極說這番話有什麼目的,嘴上卻試探性地問道:“李前輩是擔心蜀山派不能平安回到峨眉山麼?”

李延極倒是不置可否,沉重地嘆了一口氣,道:“頭狼一起,群狼怕是就會蜂湧而上。若是蜀山派保不住龍鱗,修行界勢必會因此而大亂,血腥的爭奪將會再起。但若是蜀山派保住了,他們的注意力將會重新投放到你的身上,到時你的麻煩就甩也甩不掉了!”

關天養一凜,這才漸漸品味出李延極今天找他來的目的:敢情是怕在呆在千陽山再出事,所以拐著彎想請他走人了。至於是不是這樣,還要多聽幾句話才能判斷出來。就點頭道:“是呀,剛才我也在想,這該如何是好?都說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現在我身上連璧也沒有了,為什麼還有罪呢?”

“這便是貪婪!”李延極揮手猛地一切,長身站起,滿臉的厭惡,道:“你如果沒有足夠的實力震懾住他們的貪婪,那你就只有兩條路可選,要么順從,要么躲得遠遠的,越遠越好!”

關天養越發肯定李延極是要婉勸他離開千陽山了,就道:“我一直不想當龜孫子,現在看來是不想當都不行了!可是……”臉上頓時湧起無盡的苦澀,笑道:“可是又躲去哪裡呢?天下之大,為了一片龍鱗竟沒了我的容身之處。李前輩,我到現在都想不明白這是為什麼!”

“剛才我不就說了麼,是因為貪婪。貪婪是無處不在的,你既成為了它的目標,就別想能夠輕易脫身。”

關天養暗道:“是這樣嗎?我就不信,我永遠也擺不脫獵物一樣的命運。二狗子曾說過一句話,與天鬥,其樂無窮;與人鬥,其樂無窮。我就要與老天爺斗上一斗,扭轉命運;再與這些貪婪的惡人們斗上一斗,改變生存的環境。樓子方是人,我也是人,他能夠令天下修行者恐懼,我為什麼不能?”

李延極見關天養臉上漸漸綻放出了兇戾豪壯之色,顯然也吃不准關天養有沒有聽出自己的弦外之音來,就問道:“關兄弟,在想什麼?”

關天養輕輕搖著頭,道:“沒什麼。李前輩,我想通了,趁著他們的注意力還都在蜀山派身上,我還是趕緊離開千陽山,尋個安靜的地方避上一陣子得好。”與其由李延極說出口,還不如自己提出來得好,這樣大家面上都好看。畢竟自打決定拍賣龍鱗開始,重極門上下就已經為自己承擔了太多,這一點關天養還是銘記在心的。

李延極見關天養主動提了出來,明顯鬆了口氣,道:“我找你來也正是商量這件。也不知你想好去處沒有?若是需要人護送,我這就安排!”

關天養搖頭道:“護送不必了,我也還沒想好去哪……隨遇而安吧!”

李延極又坐了下來,語重心長地道:“也不是我不留你,千陽山上下人多眼雜,也沒個真正隱秘的所在,你留下到底是不安全的。眼下修行界混亂迭起,若再出點岔子……教我重極門上下如何面對你?”

關天養笑道:“前輩的擔心我是明白的。依我看來,擇日不若撞日,今日我便下山!”

李延極拍掌讚道:“好,灑脫得很。”拿出一隻匣子遞過,道:“這個你收下!”

關天養接在手裡,就感知到匣子裡面是一隻機甲。既是從李延極手裡拿出來的,想必不是凡品。這些天裡他知道重極門聞名天下的除了煉器手法外,再就是機甲人了。重極門機甲集傀儡人兒與法寶的功用於一身,品階越高,威力越大,可不是普通修行者能夠抵擋得的。也就沒有推辭,起手道:“多謝前輩相贈!”

李延極神情黯然,似有千言萬語,也不知從何說起,良久方道:“既是朋友,就不要說謝。只要你不怪我攆你下山就是……”又拿出一枚玉簡書道:“這個你也收下,有空時可以研習一下,或許對你有所助益!”

關天養又接了過來,略用神識一探,發現竟是李延極畢生煉器的修煉之心得,頓時大驚,道:“李前輩,這,這個我可受不起!”

李延極正色道:“有何受不起的?你送的龍鱗我都受了,我送你點修行心得你反倒受不起,這置我於何地?”

關天養十分為難地道:“這,晚輩又非重極門弟子,如何能夠接受這麼貴重的東西?”

李延極連連擺手,道:“重極門不講這些。任何學問,有交流、有討論才會有進益,若是一會敝帚自珍,固步自封,那就永遠不會有進步了。再者,你也教了小白和其他的門人弟子那些多的靈氣控制和法寶強化之道,她沒什麼能夠教授給你的,我這個師父卻也不能看著她白得你的好處不是?”

關天養笑道:“這些都是我們私下的交流,算不得什麼!”

李延極也笑了,道:“那這也算是我們私下的交流吧。天色也不早了,你若決定今天走,那還是趕緊上路!”

關天養站起身來,看了看窗外的天色,道:“小白妹妹還在曉月湖別院那邊,我就不去向她辭行了,請前輩代我向她請罪!”

李延極笑道:“好,我知道。”

“另外請前輩借我一條飛舟,不知可好?”

李延極輕叩腦門,笑道:“看我,怎麼沒想到這頭?什麼借不借的,我讓千羽去庫裡取一條給你便是!”

關天養搖頭道:“不行,前輩已經送了我不少東西了,我不能再要。”

李延極哈哈笑道:“好,好,不送就不送,就當是賣給你的吧,如何?”

“這就最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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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七十四、北遊中京(上)】
觀雲峰之巔的承天台上,也只有蘇千羽一人前來送關天養。

見重極門將駕船的傀儡人兒都配齊了,關天養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蘇千羽起手抱拳,戀戀不捨地道:“關兄弟,一路多保重!”這些天來他承關天養的指點,進益著實不小,心下也感激得很,只可惜沒有機會報答。

關天養也起手道:“蘇大哥,你也保重!”

蘇千羽道:“我也沒別的什麼東西可贈,只一句話:不論何時,不論身處何地,強大的實力才是生存的根本!”

關天養長身一揖,道:“多謝蘇大哥相告,我現在是深有體會的!”

“青山不改,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關天養跳上船去,對傀儡人兒一揮手,道:“走吧!”傀儡人兒的效率遠比人更高,關天養命令一下,它們就動作起來,隨著船身微微一震,飛舟便沖天而起,朝著北方天際而去。

站在船頭,關天養卻不知道該去哪裡才好。

此時此刻,他感到從來沒有過的孤獨。茫茫天下,竟然沒有他的容身之處!

望著漸漸沉入雲海的夕陽,他暗暗地想道:“老天爺,我到底得罪了誰,為什麼要這樣待我?你既嫌我礙事,為何又要讓我生在這世上?”想到痛處,竟忍不住想要大哭一場。

蘇千羽臨別的囑咐猶在耳邊:不論何時,不論身處何地,強大的實力才是生存的根本。這番話如滾雷一般,無數次輾過他的心底,可是他在想:“我如何才能獲得強大的實力?說來我也是有過幾番奇遇的,龍鱗得到了,通天鑑也得到了三片,為何我還這般弱小呢?”

萬寶爐的聲音在腦海裡響了起來:“當初我便說過,你這一生的路將注定不再平坦,甚至連艱難都不足以形容。難道現在你就怕了嗎?”

關天養幽幽地道:“怕?說不怕也怕,說怕也不怕。活著當成保身為上,保身當上提昇實力為上。為什麼樓子方就能在一夜之間獲得上千年的修為,我卻不能呢?”

萬寶爐道:“因為你是劍修,不是普通的修行者。若是,你已經從通天鑑上獲得了足以自保的實力了!”

關天養一震,道:“真的?”

萬寶爐道:“這就是機緣,注定你將只會是劍修!”

關天養深知已經煉成劍魂的劍修是再沒有機會成為普通修行者的,那將要毀掉劍魂才能夠重新修煉真元,貫通經脈。而劍魂一旦毀掉,也相當於毀掉了劍修者的靈魂和生命。

“唉……”他重重地嘆了一口氣,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萬寶爐問道:“後悔了?”

關天養搖頭道:“不,我只是感慨天意弄人。你說,我是不是太急切了些?”

“豈止是急切?”萬寶爐道:“你也不想想,你才開始修行多久?短短幾個月的時間你進入了修字境,這樣的速度已經極為驚人,別再過度苛求了!”

關天養道:“有時候我也知道太過於苛求了,但看到局勢如風雲般變幻,快得讓人應接不暇,而實力的提升又遠遠跟不上需要,你說我能不急嗎?”

“急也沒有用。人活一輩,不可能沿著一條直線勇往直前的,它會有很多的曲折,而人也是在這些曲折中一步一步的成長起來。命運的任何一次曲折都是難得的機遇,都要懂得珍惜和把握,不要輕易地錯過!”

關天養不無諷刺地道:“聽你這話,貌似你深諳人生哲理?”

“我雖不是人,但見過的人何止萬千?”

關天養笑道:“那你說,我現在該去哪?”

“心之所向,便是歸處!”

“心之所向?”關天養道:“可是我現在心下卻是一片茫然!”

“那就去到哪里便是哪裡又如何?你不是一直想做一個遊方的強化師麼?現在豈非正是一個好機會?”

關天養眉頭一皺,道:“你傻了?我現在是去逃命,豎起招牌來做生意,豈非是告訴人家我在哪裡麼?”

萬寶爐道:“你現在有了凌動飛舟,一日飛行幾千里都不在話下,誰又能捕捉到你的行踪?再者你不是還從烈山老祖那裡得了顆易容珠麼?也正好可以用起來!”

關天養苦笑道:“你這麼一說,我感覺自己好像成了耗子似的!”

“想要有龍的威風,就得先當好耗子!”

關天養無奈地道:“我還有別的選擇麼?沒有!所以我只得當耗子!”

五天后,關天養到了中京。

他之所以來中京是有兩個目的。

第一是來見識一下帝都的繁華,第二是把這段時間強化出來的法寶拿到中京鬼市上來售賣了。

中京是中土世界第一大都會,打從小就听說這裡如何如何的繁華,心下極是嚮往,卻從來沒機會來見識。從空中俯瞰,中京的佈局並非像九夏城那樣是四四方方的,而是呈一個巨大的八卦,莊嚴巍峨地屹立於廣袤的平原之上。

中京城共有三百六十坊,常住人口計有五百餘萬,遠非九夏等城市可比。

改換了容貌後,關天養自稱天寧子,遊跡於中京鬼市之上,將兩件靈器、七件凡器都寄與交易所售賣了。

卻沒想到的是靈器一進入交易所,整個中京鬼市就轟動了起來,都跑來一探究竟,見識一下傳說中的靈器是什麼模樣。

關天養著實沒料到兩件靈器就引起如此大的轟動,很是意外。原以為中京身為帝都,該是見過大世面的,沒料到也與九夏城一樣,靈器簡直就是百年難得一見的珍物。

兩件靈器分別是一劍一甲。劍是仿蜀山飛劍強化出來的,雖遠不如蜀山飛劍,但亦比一般修行界所用的靈器要好。甲是軟甲,是用三百年齡的赤鱗金線蛇皮煉成,具有極強的防禦能力。別說是在普通人裡了,就是在修行界也算得上一件不錯的防禦法寶。

關天養之所以拿來賣,一則是留著它們對自己也沒有用處,二則是藉此叫響天寧子這個名號——這幾件強化出來的法寶都加上了特別的標誌,還署上了'青城天寧子'的字號,儼然是生怕別人不知道他似的。

將法寶往交易所一丟,他就整日遊跡於中京的市井之間,將修行界的那些爭端盡行拋到了腦後。

三天過去了,他到交易所一問,卻得到一個令他哭得不得的答案:七件凡器全都售賣了出去,共得晶玉十三萬。兩件靈器是問價者眾,卻無一人出價。

交易所的大掌櫃苦笑道:“仙長恕罪,非是我等辦事不力,實在是,實在是沒有人買得起!”

關天養嘿嘿地笑道:“我原以為中京乃天下第一大都會,百姓富饒,想來買得起的人也不在少數。卻沒想到竟是這樣。失望呀,失望!”

交易所大掌櫃道:“仙長有所不知,這幾日一枚晶玉須得三十二兩黃金才能換到,乃近幾十年之最。就拿這把劍來說吧,售價高達二十五萬晶玉,折算下來,那就是八百萬兩黃金,便是皇帝老子也買不起呀!”

關天養摸著下巴上的鬍鬚,道:“這倒是我忽略了。”沉吟了片刻,道:“那依掌櫃之見,又該當如何?”

大掌櫃道:“這個,依小人之見,這兩件東西也只有拿到仙市上才能賣得掉!”

關天養道:“中京周圍也沒一處名山,何來仙市?算了,先放在你這裡幾日看看情況吧,若有人來買就賣,若無人買就算了!”

“是,悉聽仙長安排!”

正要離開,就听門被敲響了。大掌櫃眉頭一皺,問道:“什麼事?”

伙計答道:“回大掌櫃的,來了貴客,請你去一趟!”

大掌櫃顯是覺得這伙計太不懂事了些,就哼了一聲道:“憑他什麼樣的貴客也請先等上一等!”

伙計當然也聽到了大掌櫃語氣裡的不悅,但來人實在非同小可,又是為著櫃裡的靈器而來的,了不得只有壯起膽子道:“他說是要買櫃裡的兩件靈器!”

大掌櫃啊了一聲,心下的不悅盡去,道:“是麼?先將他請去貴賓室,我馬上就來!”

關天養本想走了的,但聽說有人要來買靈器,就又坐了下來,道:“不用管我,你先去看看是什麼樣的貴客吧!”大掌櫃作了一揖,就快步去了。

約等了一柱香的功夫,大掌櫃又來了。他說來人是當今二皇子誠王,想要見他一見,問關天養是否願意。

關天養一聽是二皇子,這才想起自己收了當今三皇子蕭延為徒的事,不免笑了,道:“二皇子?也就是皇帝的兒子了麼?”

大掌櫃很奇怪關天養會有如此一問,還是揖身道:“是!乃當今聖上第二位皇子,年初才晉封親王爵位!”

關天養道:“好,帶他來吧,我倒要見見,皇帝的兒子都是什麼模樣!”

不過片刻,就見一年約三旬,身長七尺有餘,氣質儒雅,與蕭延生得有四分相像的男子走了進去,目光落在他身上後,分明一顫,長身一揖拜下,口稱:“弟子蕭建拜見仙長!”

蕭建?

關天養當即就想到了宋介,心下沒由來的湧起一股子厭惡,淡淡地應道:“你見我有何事?”

蕭建只當修行者的脾氣都是極古怪的,所以沒有在意,道:“弟子聽展大掌櫃說,櫃上的兩件靈器都是仙長寄售,不知可否屬實?”

關天養看似只顧著拔弄碗裡的茶葉,淡淡地問道:“你想買?”

蕭建忙道:“是,弟子想買!”

“既是要買,給了錢拿走就是,又何必見我?”

蕭建苦笑道:“不瞞仙長,弟子來碌碌塵世中人,拿不出那許多的晶玉。普天之下除了修行者外,也無人能夠拿得出這許多的晶玉!”

關天養嚯的一聲冷笑,道:“那你的意思是要用黃金來支付了?”

蕭建將身子一矮,答道:“兩件靈器共值七十五萬晶玉,折合黃金兩千四百萬兩。弟子不過小小藩王,年俸也不過一萬兩黃金,便是不吃不喝,也得兩千四百年才能存夠這筆錢!”

關天養不解地道:“你既沒有晶玉,又沒有黃金,難不成要我白送你不成?”

蕭建察顏觀色,道:“當然不是。弟子求見仙長是想冒昧問一句:除了晶玉和黃金,仙長是否還需要別的東西!”

“別的東西?”關天養道:“你指的是什麼?”

蕭建道:“聽說仙長在青城山修行?”

關天養一愣,道:“你問這個做什麼?”

蕭建道:“仙長能煉製出這兩件法寶,必是道行精深的高人。而青城山乃歸天師道所有,想必仙長也是知道的!”

天師道也就是修行界所稱的符籙宗。

符籙宗乃張天師一手創立,在普通人中擁有極大的影響,幾乎是只知有龍虎山,而不知有玄武宮。張天師曾在青城山傳道,是以歷朝歷代都將青城山視為天師道之屬地,予以賜封。

關天養並不明白這其中的關竅,反被蕭建這番話攪得一頭霧水,道:“那又怎樣?”

蕭建道:“以仙長之修為,本該大開門庭,廣收弟子,以延道統才是,事實卻是只得托庇於天師道之下,這又是何等的委屈?”

關天養啊了一聲,心說:“這小子到底要說什麼呢?我怎麼聽不明白?”就道:“誰說我要托庇於符籙宗之下了?”

蕭建道:“難道仙長就不曾想過開山立派,成為像張天師那樣的一派始祖麼?”

關天養不免有些作惱,暗道:“這傢伙也太能繞彎子了吧?實在討厭得很!”哼了一聲道:“聽你的意思是有法子把青城山劃到我的名下,讓我成為像張天師那樣的開宗立派之祖了?”

蕭建道:“是!只是看仙長是否願意!”

關天養奇道:“也就是說,我把這兩件法寶給你,你把青城山給我?我沒會錯意吧?”

蕭建道:“法寶不是給我,而是由仙長敬獻給當今聖上!”

“獻給皇帝?”關天養差點忍不住笑了起來,道:“我沒聽錯吧?”

蕭建的臉色頓時有些不好看起來,但還是強行忍住了,道:“仙長當然沒有聽錯。當今聖上也是好道之人,只苦於江山社稷,萬民福祉係於一身,無暇遠赴山中靜修。若是仙長獻上這兩件法寶,聖心必然大悅,到時弟子從旁建言,聖上必然將青城山賜封於仙長!”

關天養這才搞明白過來,蕭建原來打的是空手套白狼的主意,畫一個看似美味無比的大餅,引得他上釣,一旦法寶獻出去了,青城山會不會賜封到他名下就由不得他了。見蕭建一副信心滿滿,自己必然會上鉤的表情,就恨不得一腳踹了過去,心下暗罵道:“皇帝生的兒子怎地就沒一個好貨?”嘿嘿地一笑,道:“是嗎?可惜我還有自知之明,張天師又是何等樣人,豈是我這種散修能比得了的?你也不必多說了,有錢東西拿走就是,沒錢也別跟我玩這些把戲!”

蕭建分明呆住了,顯是不敢相信關天養竟沒有心動。抬眼見關天養一臉的不耐煩之色,不甘地道:“想來仙長是需要時間考慮。弟子也不再多說,告辭了!”

蕭建走後,關天養忍不住罵道:“皇帝的兒子怎地都這副德性?別人當你皇權至高無上,在我看來卻是一錢不值!”

大掌櫃道:“仙長所言甚是。這位誠王殿下確實是,確實是……咳,不通得很。他也不知道修行界的規矩,所以才會有這樣一番話。”

關天養道:“豈止是不通?他也不想想,符籙宗名下的產業,豈是皇帝說給誰就給誰的?”

“這個……”大掌櫃道:“仙長想必是一心只在修行,極少關注世務了?”

“世務?”關天養聽這話裡有話,就道:“怎麼,難不成這天下山川的歸屬,還真是由皇帝說了算?”

大掌櫃道:“這個……不瞞仙長,這還真是得由皇帝說了算了!”

“啊?”關天養驚得差點跳了起來,道:“這,這沒道理呀?符籙宗多強大,隨便一兩個弟子就能把朝廷都給顛覆了,皇帝敢冒這個險?”

大掌櫃道:“皇帝不知道符籙宗有多強大,他只知道自己是天子,是代行上天旨意的人,他的話也就是天意,不管是符籙宗也好,還是玄武宮也罷,都得遵從!普通人也不知道這一點,他們都只當皇帝是金口玉言,無人敢違逆!”

“那又怎樣?”關天養道:“就算有乾坤庭在,符籙宗不敢拿皇帝怎樣,可我還真能拿著一道聖旨卻找符籙宗要青城山不成?若有這般容易,修行界豈不亂了套?”

大掌櫃道:“仙長請想,眾人皆知青城山是天師道的產業,若是皇帝下旨賜封給了仙長,數万萬普通百姓都只知青城山是仙長的,符籙宗便是不同意,還敢找皇帝收回旨意不成?真正的天意不在上天,也不在皇帝,而是普通百姓的心裡。他們一旦認定青城山也是仙長的,就算符籙宗有通天之能也改變不了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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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七十五、北遊中京(下)】
關天養這才明白是怎麼回事,就道:“我明白你說的意思了,但眼下青城山就在符籙宗的手裡,他們會心甘情願的交出來麼?”

“會交!”

“會交?”關天養啞然而笑,道:“你憑什麼這麼肯定?”

“符籙宗並非無賴門派,他們深知天意不可違的道理。若皇帝真的將青城山賜封給了仙長,他們也是無可奈何!”說到這裡,大掌櫃道:“難不成龍虎山歷來就是符籙宗的麼?玄武山又豈是玄武宮的?都是在得到歷代皇帝的封贈,這才開宗立業,成就了今天的氣象。所為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皇帝的旨意就是名,沒有這個名,管你是符籙宗也好,玄武宮也罷,都成不了事!”

關天養道:“如此說來,我該答應那位二皇子才是?”

大掌櫃道:“這個麼,仙長自有盤算,小人不敢置喙!”

關天養沉吟了半晌,道:“好,我知道了。你去吧!”

大掌櫃去後,他就犯起了納悶,道:“難不成我還真的輕看了皇帝?可他的威權對修行者半點用都沒有,又如何能夠決定山咱的歸屬?”旋又想到若皇帝真的能夠,以兩件靈器換來一座青城山,當真是千值萬值了。要知道兩件靈器只值七十多萬晶玉,而整座青城山的價值卻是難以估量的!

一番左思右想後,就決定去見見他的大徒弟,三皇子蕭延。

二皇子蕭建會坑他,大掌櫃或許只撿好的話說給他聽,但蕭延卻是斷乎不敢跟他玩弄把戲的。

剛要出交易所的貴賓室,就見大掌櫃又來了,道:“仙長容禀,又有一位貴客來訪!”

“又有貴客?”關天養不禁大感好笑,道:“是麼?難不成又是一個皇帝的兒子?”

大掌櫃道:“正是!”

關天養哈哈地笑了起來,道:“皇帝到底有幾個兒子?莫不成一窩蜂的都來了?”

大掌櫃道:“當今聖上共有五位皇子,來的這一位是三天前才晉位蜀王三皇子!”

“三皇子?”關天養頓時樂開了,當真是想誰誰就來了。當即就坐了回去,道:“好,讓他來!”

較比幾個月前,蕭延的氣質有了根本的改變,以至於關天養都不敢相信這就是跪著求自己收錄門下的紈絝皇子。

見過禮後,蕭延隻字不提法寶的事,只說自己好道,請他移駕府中敘話云云。場面話說得非常漂亮,讓人無法拒絕。

關天養故作猶豫了一番,就應了下來。

出門之後,蕭延將關天養請上了自己的車駕,然後親自為他駕車,一點也不在意自己的親王身份。

關天養暗道:“這小子捨得投資呀,嘿嘿,跟他的哥哥一比,手段是見高明了許多!”

到了新起的蜀王府,蕭延恭恭敬敬地將關天養請進了府,讓進了正殿說話。

關天養是一個討厭繞彎子的人,他可不像想先前與蕭建說話那樣,折騰了半天才搞明白對方的意圖。敘過茶後,就道:“蜀王殿下,你將我請來,可是為了那兩件靈器麼?”

蕭延道:“仙長可真神人也,一眼就看穿了小王的心事。若是小王沒有料錯,我那位二哥也正是為此事去找仙長的吧?”

關天養見蕭延一口一個小王,全然不像蕭延那樣自稱弟子,謙虛恭敬,不由暗暗奇道:“是個人都在修行者面前矮上一截,唯獨他卻頗有些矜傲,這是什麼道理?”就道:“你這位二哥說,我若把兩件靈器獻給皇帝,他就建議皇帝將青城山封賜給我。”

“想來仙長沒有答應了?”

關天養搖頭道:“空口白話,我為什麼要答應?”

“仙長可是不相信我二哥?”

關天養搖頭不語。

蕭延一笑,道:“在小王看來,我二哥這主意確實不錯。父皇好道,平生只恨生在帝王之家,不能入山修行,空將歲月虛耗。若是仙長能將兩件法器獻上,父皇必然龍顏大悅。若再有人從旁諫言,這青城山主的頭銜怕是非仙長莫屬了!”

“非我莫屬?”關天養道:“你就能保證得了?”

蕭延道:“我自然能保證!”

“哦?你拿什麼保證?”

蕭延道:“我也不用拿什麼來保證。仙長之所以沒有應允,想必是擔心符籙宗抗拒父皇的旨意,不肯將青城山與你吧?”

關天養噫了一聲,道:“看樣子你對修行界的事了解不少嘛?”

蕭延道:“不敢,只是略有所聞。這天下乃是天下人的天下,皇帝才是代表天下人的,而非修行者。仙長恕罪,非是小王輕慢修行者,而是就事而論。修行者只知修行,無寸功於民,憑什麼據有秀麗山川?若是沒有普通百姓將他們供奉,他們又拿什麼來修行?別看他們力量強大,逍遙世外,傲視皇權,縱然修成天仙又如何?這天下到底還是天下人的,不是他們的!皇帝的旨意他們是違逆不得的!”

關天養腦子這時轉得倒挺快,問道:“照你這般說,隨便來個什麼修行者,拿上兩樣賣相不錯的法寶獻給皇帝,就能得到名山了?”

蕭延大搖其頭,道:“非也。這也是看機緣!”

“機緣?”關天養笑道:“你知道什麼是機緣?”

蕭延篤然道:“不能說盡知,也算是略知一二。修行者俱是雲鶴一樣的人物,心中無權勢富貴之想,從不將皇帝放在眼裡。誰會拿自家的法寶去進獻?再者,也不是所有的皇帝都好道,縱你有仙器進上,也未必能得其歡心。仙長在這個時候來到中京,隨身也帶有珍貴法寶,又恰好碰上當今虔心好道,極渴盼能能得到一件法寶。這些看似巧合,實為天賜仙長的機緣,仙長修行精深,智慧通明,想來也能看出其中關竅!”

關天養細品著這番話,不得不承認蕭延說得極有道理,就慢吞吞地道:“照你這麼說來,我該把你的二哥叫回來,​​然後告訴他,我答應把法寶獻給皇帝了?”

蕭延搖頭道:“不,二哥既沒能說動仙長,這就說明他與仙長沒有機緣。”

關天養饒有意趣地道:“你的意思是要我把法寶給你了?”

蕭延道:“小王豈會這樣想?若是仙長真有此心,大可奉寶叩闕,晉見當今。小王不才,願為仙長通禀於御前,並建言父皇將青城山賜封於仙長!”

關天養哦了一聲,道:“若是我獻了寶,皇帝又沒將青城山封賜於我呢?”

蕭延道:“若是這樣,小王願賠仙長兩件品階相同的法寶!”

“你賠?你拿什麼來賠?”

“小王自然沒有可賠的,但家師卻能!”

“你的師父?”關天養差點就大笑了出來,卻依舊故作正經地問道:“令師又是何方神聖?”

蕭延站起身來,頗為自傲地道:“仙長既然精於法寶煉製之道,想來也該聽說過家師的名諱!”

關天養故作驚訝地道:“哦,是嗎?我倒是孤陋寡聞得很,也不知道令師姓甚,上下如何稱呼?”

“家師姓關,諱上天下養!九夏鬼市的知真齋和天下樓便是家師的生意!”

關天養這才點頭道:“原來是他。雖不是修行者,風頭卻比修行頭還勁呀。當真沒有看出來,你還是他的弟子。”

“不敢,小王正是家師座下大弟子。”

關天養看著蕭延隱隱流露出來的得意神情,不由暗道:“嘿,這可怪了,難道當我的弟子還是很了不起的事麼?你堂堂親王都為此而沾沾自喜,矜傲非常,這倒是讓我搞不明白怎麼回事了!”

“你既是他的弟子,該不缺法寶才是,為何反倒打起了我的主意來?”

蕭延道:“仙長有所不知,家師如今雲遊在外,行踪難定,小王也不知道如何才能找到。恰好仙長駕臨中京,又有靈器出售,故此小王才大膽建議:與其拿靈器出售換錢,還不若換來永世不移的基業。不知仙長以為呢?”

關天養嘿嘿笑道:“看不出來,你這腦瓜子還真會算計的?!”

蕭延一怔,不明所以地道:“敢問仙長,此話怎講?”

“怎講?”關天養道:“你們兩兄弟打的是同樣的主意,但相比起來,你卻讓人無法拒絕。現在我才發現,這似乎就是你的天賦了?”

“天賦?”蕭延聽著這話,越發的滿頭霧水,道:“仙長莫不成早就認識小王了麼?”

關天養道:“仙長?有幾個修行者配得上'仙長'這個稱呼的?”

蕭延見他怒形於色,全然懵了。

關天養在臉上一抹,恢復了本來的面貌,道:“你說我是不是早就認識你了?”

蕭延驚得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好半晌才驚叫道:“師父……”

關天養嘿嘿地道:“你以為我是誰呢?”

蕭延的反應極快,一撩袍子,拜倒在地,口稱:“弟子見過師父!”又問:“師父,你怎麼來了?來了也不告訴我一聲……”

關天養道:“我又不是專程來找你的,不過偶然路過。看樣子你很想得到這兩件靈器了?”

蕭延道:“弟子對法寶沒有興趣,但父皇近來卻是深迷於此。再者,弟子也並沒有存著算計之心,確實是為師父著想!不過,師父又怎麼成了青城天寧子?”

“我為什麼就不能是青城天寧子?你既要這兩件法寶,我給你便是!”

“給我?”蕭延道:“這,師父,我哪裡用得著?”

“你不就是想拿去進獻給皇帝,哄得他開心,好立你為太子麼?”

這話頓時令蕭延神情陡變,倉皇跑出殿外,將值守的內臣侍衛斥退這後,這才跑回來,道:“師父,這,這話可,可不能隨便亂說!若是讓外人聽了去,弟子,弟子就完了!”

關天養也知道自己口不擇言了,卻也不認錯,還哼了一聲,道:“怕什麼?若是身邊的人都不可信,你還拿什麼去謀奪大位?”

蕭延這才漸漸鎮定了下來,道:“是,師父教訓得是。”

關天養道:“想當皇帝,就得有當皇帝的本事和心態,這點可不用我來教你。若是畏東畏西,你也難得成事!”

蕭延苦笑道:“這個,不怕也不行。師父,你到中京了怎麼也不來找我?”

關天養道:“找你?找你做什麼。我不過偶然路過,也並不想讓人知道。”

“既然來了,師父就請多盤桓幾日,容弟子略盡孝心!”

“明日我就得走。現在修行界事非多,我也是一身甩不掉的麻煩。”

蕭延也不知道關天養所說的麻煩是什麼,就道:“何必這麼倉促?師父好不容易才來中京一趟,若就這麼走了,教弟子於心何安?再者,弟子拜下師父門下,不承受過一天教誨,每每想來,弟子總覺遺憾得很!”

關天養不免有些猶豫了起來,暗道:“我現在是在逃躲麻煩,與其毫無目的的漫遊,還不如在他這裡住上一陣子。都說小隱於野,大隱於朝,誰又會想到我藏身在中京城的王府中呢?等到了七月,再直接去龍山大慈悲寺就是!”

蕭延見關天養猶豫,就又道:“師父既是雲遊,去何處不可?中京風物甲於天下,師父又是第一回來,大可藉著這個機會仔細地領略一番。若是這回錯過了,又不知哪年月才有機會來了。”

關天養道:“好吧,我便在你這裡住上一兩個月,要不然還說我收了你這個徒弟也不教授點什麼,未免太不負責任了!”

蕭延道:“弟子不敢存此不敬之想!”

關天養道:“至於那兩件靈器,你要拿去進獻皇帝就拿去,只要別打我的名頭就是。我可沒興趣隨你去叩什麼宮闕,面見皇帝!”

“這個……師父若不出面,可就不好教父皇將青城山賜封給師父了!”

關天養擺手道:“我只在青城山有一處洞府,大半個青城山都是符籙宗的。皇帝封給了我,符籙宗是不敢找皇帝的麻煩,卻可以找我的麻煩。暫時還是不要了。等你當了皇帝再說吧!”

蕭延聽了這話,心下一亮,道:“是,還是師父慮得長遠!”

關天養站起身來,道:“走吧,隨我去交易所拿東西!”

當天我上,關天養就搬進了蜀王府。他不通文學,更對權謀一竅不通,除了法寶強化之術和劍法,再沒有什麼可以教授蕭延的。而蕭延對法寶強化是全無興趣,之所以拜他為師,不過是想藉他的勢,增加謀奪皇位的資本。關天養可不想只當個空頭師父,就將自己從【玄武洞玄劍經】裡演化出來的那套劍法傳授給了蕭延。

十天后,關天養正在傳授蕭延劍法,王府長史官就匆匆地跑了進來,道:“殿下,宮裡來人了!”

蕭延抹了一下額上的汗水,道:“有什麼事麼?”

“奉旨,宣各位王爺和內閣大臣勤政殿陛見!”

“勤政殿陛見?”蕭延道:“可有說是什麼事麼?”

“聽王公公說,好像是陳州來了快馬急報,說是突降天災,城垣十毀其八,百姓死傷數以十萬計。皇上為此龍顏震怒,連連質問一年間為何會發生這許多的天災?王公公也就說了這麼多!”

蕭延的眉頭也擰了起來,道:“又是天災?這一年間的天災未免也太多了些。先是九夏城,然後是江州,接著是合州,現在又是陳州,怎麼地就沒完沒了了呢?”

關天養聽他這麼一說,心念一動,暗道:“陳州在三楚行省以東,貌似是蜀山派回去的必經之路吧?難不成又是一場修行者的大戰波及到了普通百姓?”

蕭延收了劍,道:“師父,父皇召見,我先進宮去看看是怎麼回事!”

關天養嗯了一聲,道:“去吧!”

蕭延這一去,直到晚上才回來。也顧不上餓得前胸貼在了後背上,就找到了關天養,把勤政殿議事的情況詳細了說了,道:“……父皇顯是有意再讓我出巡陳州,但二哥見我上回立了功,受到父皇的嘉獎,很是眼紅,也爭著想去!師父,你說我這回還要不要爭呢?”

關天養通過蕭延所述的情況,已經斷出這起天災十有八九是一場修行者大戰造成的。心下只想著蜀山派到底有沒有保住龍鱗,全然沒聽進去蕭延在說什麼。

蕭延見他想得出神,以為在幫自己思考對策,也就沒有再問。

結果關天養在思忖了約茶盞功夫後就突地道:“不行,我得去打探一下情況!”就往外走。

蕭延這才知道關天養根本沒有聽進去自己剛才說的話,忙攔住道:“師父,天都黑了,你去哪裡打探?”

關天養道:“你不知道,這事並不像表面看起來那麼簡單,總之我是不能坐視的!”

蕭延道:“師父,那你去哪裡打探消息呢?現如今就我們兄弟幾個,還有內閣大臣知道情況,別的人都還不曉得呢!”

關天養道:“你以為我找誰打聽?安安心心地當你的王爺吧,這些事你最好不要管!”

“不要管?”蕭延以為關天養是要自己不跟蕭建爭出巡陳州的差使,就道:“好,那這回我就讓給二哥……”見關天養又往外走,就追上去道:“師父,有什麼事不能明天去打聽呢?”

關天養道:“還等明天,那可就什麼都晚了。這事說來與我干係重大,若不能搞清楚是怎麼回事,我是連覺也睡不好的!”

“那師父你又去哪裡打聽呢?”

“陳州!”

“陳州?”蕭延道:“陳州離中京可有著萬里之遙,便是兩千里加急的快馬也得五六天功夫才能趕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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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七十六、劉氏冤案】
關天養聽蕭延這麼一說,就暗暗盤算了起來。自己離開千陽山那裡,蜀山派方才在合州受到白蓮宗的襲擊。合州到陳州不過三千來里行程,蜀山派卻走了五六天,按說以蜀山派的速度,該早回到了峨眉山才是,怎麼才走到陳州呢?還打了這麼一場大仗?最讓他不能明白的是,蜀山派為什麼不乘坐飛舟,而是選擇了步行回山——這也是他想當然的猜測,事實上蜀山派一百餘人分乘四艘飛舟回山,合州一戰,有兩艘飛舟毀於白蓮宗之手,一眾人等不得不擠在兩艘飛舟之上。還沒到信州,白蓮宗又捲土重來,這一戰不但毀損了蜀山派的全部飛舟,還擊殺了六名弟子,十多人受傷。當然,白蓮宗的損傷也更為慘重。當時他已經在來中京的路上,自然沒有得到消息——照這樣的速度,那該得要多久才能返回蜀山?陳州天災已經過去了七天,蜀山派一行萬不可能還留在陳州,就算現在趕了過去,也只能看到大戰之後的殘垣斷壁,打探不到任何有價值的消息。再者,這麼些天過去了,不定蜀山派已經衝破重重險阻,回到了峨眉山呢?

想到這裡,他就道:“說得也是,等我趕到,也打探不出什麼了!”

蕭延見關天養一副著急的樣子,便知道他是深曉內情的,就問道:“師父,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關天養道:“這個麼,都是修行界的正邪紛爭引發的,三言兩語是沒辦法說清楚的!好了,忙你的去吧!”就回房去了!

靜下心來一想,他又覺得自己剛才太過於急躁了。既然已經從麻煩裡跳了出來,又何必捲進去?蜀山派能不能安然回去都與他無關,過不得多久,便會有修行者將注意力轉到他的頭上來,若不趁著這時候躲得遠遠的,那就沒機會跑掉了。

在蜀王府這些天來,原本已經漸漸習慣了,偶爾也生出長久呆下去的念頭。但仔細一斟酌,又覺得此路不通,畢竟自己收蕭延為徒不是秘密,修行者的手段通天,什麼陳芝麻爛穀子的事他們都挖得出來,到時必然循著這條線找到中京來。若再落到他們手裡,怕就沒機會全身而退了。每每想到這樣,總是不寒而栗。

在普通人眼裡,修行界的人都是虔心修仙的世外高人,卻哪裡知道,一個個的貪欲遠比普通人更強呢?作起壞事來,手段更毒,為禍更烈!

中京是不能久呆的,那接下來又該去往何處?

難道真的去往塞外苦寒之地躲個十幾二十年麼?待到突破了微字境,可以無懼大多數修行者後,再光明正大地回來麼?

這未嘗不是一個辦法。

他之所以捨不得避出世外,藏到一個無人知道的地方潛心修煉,便是心中的留戀太多。可這些天來,他總是不停地在想自己今後的路該怎樣走才好,越想得多,感悟也就越多,留戀也就越少,但還是不能完全斬斷。

每在這時候,他就特別佩服那些斬斷塵緣,遁入空門或是避世修行的高人,總恨自己想得太多,要的也太多,全然不能灑脫地將一切都拋下,以至於總遊走於欲走還走,欲留還留的邊緣。

這一夜,他想了很多,一直不曾合眼,甚至連睡意都沒有。

天亮以後,蕭延來請安,一如既帶來了慧的早餐。

關天養看著太監們將早點流水價地擺滿了桌子,卻是一點胃口都沒有。蕭延察顏觀色,看出關天養心情不好,就道:“師父,可是覺得早點不滿意麼?”

關天養搖了搖頭,道:“不是。”坐了下來,端起一碗碧梗米粥,喝了一口,又夾起了一個蟹黃包子,卻沒往嘴里送,而是重重地嘆了口氣。

蕭延道:“師父,你可是遇著了什麼不順心的事麼?”

關天養道:“我在想……”說到這裡,想到蕭延不是一個可以交心的人,就搖了搖頭,道:“沒什麼,坐下一起吃吧。”將包子吃下肚後,又問道:“一會兒我想出去走走,中午也不必等我回來一起吃了!”

蕭延道:“是,師父……”

出了蜀王府,關天養就想著去鬼市逛逛,才走到半道就被洶湧的人流給吸引。

這陣仗在每年秋天九夏城也會出現好幾回,那就是秋決罪大惡極的兇徒。

這才五月,沒到秋決的時候,想來是臨時斬決窮凶極惡之輩。遠遠地望著囚車來了,便好奇到底是什麼樣的人,竟然會遭到這般嚴厲的懲處。只沒想到過來的囚車還不止一輛,而是好多輛。每輛裡都關著一人,或男或女,或老或少,一個個神情木訥,恍若沒了魂魄的行屍走肉一般。最末那輛裡坐著一名女子,懷裡還抱著一個嬰孩,嬰孩不哭不鬧,正拱在懷裡吃奶。

看著這一幕,關天養瞬時如遭雷擊,當即呆住了。

他首先想到的是落入聖尊手裡的駱王氏和寶兒,然後想到的是自己,眼前不禁浮現出了不知道想像過多少遍的一幕:一大家子因為觸狠了不可饒恕的罪行,盡數被斥絕,唯獨一個不足月的孩子被好心人救了下來,棄在了關帝廟外……那個孩子自然就是他自己。

這顯然不是什麼窮凶極惡的歹徒,而是觸犯了朝廷律法將要被處決的一家子。

呆呆地目送著辦車漸漸遠去,關天養的心已全然系在了那個還在吃奶的孩子身上。聽著行人們左一句造孽,右一句可憐的議論著,關天養就跳下馬背,叫過一名老人道:“老人家,這可是在處決人犯麼?”

老人打量了他一眼,道:“可不是?仁和坊向陽巷的劉家,中京城誰不知道呢?”

“這一家子都是乾什麼的?”

“幹什麼?”老人道:“行醫的唄。唉……”搖頭嘆息了起來。

“行醫的怎麼會遭到滿門處決呢?”

“那句老話怎麼說,善泳者溺於水。老劉家的醫術,嘖嘖,那可真是個好,四代以來,已不知救過多少人了……”

關天養見老人要拉開架式說這老劉家的風光歷史,就不得不打斷道:“他們的醫術既然如此之好,為何還要被殺呢?”

老人道:“這個麼,天威難測,誰說得清楚呢?”就走了。

關天養越發的莫名其妙起來,心說:“什麼天威難測?難不成這個老劉家是得罪了老天爺麼?那也該遭到天譴,而不是被押赴刑場,滿門斬決呢!”翻身上馬,朝著行刑隊追了去。

東市口已經被數以萬計的百姓圍得水洩不通,湧來看熱鬧的人儼然像過節似的,全然感覺不到生命即將逝去的悲哀。

關天養騎在馬背上,目光逡巡,好半晌才找到關著女子和嬰孩子、的囚車。嬰孩已經睡了過去,而她也如家人一般,呆坐在囚車裡,成了一尊沒有魂魄的傀儡。

這一家子到底犯了什麼罪,非得被盡數斬決呢?

關天養對別的劉家人的生死是漠不關心的,但他卻實在不忍看到這對母子也死於非命。

翻身下了馬,沖一個和同伴說了正起勁的男子起手道:“大哥,問一聲,這家子犯了什麼罪,非得現在處決呢?”

男子看著他,道:“兄弟,外地人吧?”

關天養嗯了一聲,道:“是呀,打從三楚來的。我們那邊處決人犯都在秋後,莫不成中京是在夏天麼?”

男子道:“這有什麼辦法?誰讓他們把皇上的妃子都給治死了呢?這豈不就是抄家滅族的大罪麼?”

“治死了皇帝的妃子?”關天養奇道:“這是怎麼說的?劉家有人是太醫麼?”

“太醫?”男子嗤聲道:“太醫算個屁。正是太醫治不好,才請了老劉家的去。結果非但沒治好,還把人給治死了。哎,老劉家幾代行醫,救活了多少人吶?結果卻是救不了自家!”

關天養道:“就因為這樣劉家上下都得被斬決麼?”

男子的眼神頓時古怪了起來,好似看著蠻域來的野人似的,道:“這還不得斬決那得什麼樣的罪才被斬呢?”就扭過頭去,不再搭理關天養了。

這時,行刑官開始宣讀劉家人的罪狀,並非什麼醫治不精,致人死命,而是大逆不道,謀害皇妃,罪當全家抄宰,定於今日午時三刻行刑。

罪狀一宣讀,劉家好些人似乎都還過了魂來,呼天搶地地喊道:“冤呀,冤枉呀……”卻是沒有人搭理。

看熱鬧的依舊看著熱鬧,全無半分憐憫之心。

關天養盤算了一下時辰,就打馬奔回蜀王府。

剛到王府正門,就見蕭延正一頭鑽進了馬車,顯是要出門,就叫道:“慢著!”

蕭延聽是他的聲音,忙跳下車來,問道:“師父,怎麼了?”

關天養跳下馬來,拉著他道:“你得替我救幾個人!”

“救人?”蕭延道:“不知師父說的是什麼人?”

“仁和坊向陽巷劉家人!”

蕭延的臉色頓時黑了下來。關天養見狀,也拉下臉色,道:“怎麼,不願意?”

蕭延道:“師父可知道劉家人是因何獲罪?”

“不就是治死了你爹的一名妃子麼?”

“不錯,謀弒皇妃,實屬大逆不道,罪當全家處斬。這是父皇欽定的,我也沒法改變!”

關天養眼瞳一縮,寒聲道:“沒法改變?那行,別的人我也不救,就那對母子我必須救!”

“那對母子?”蕭延略一想,就道:“師父說的可是劉世宏的老婆和兒子?”

“我不知道她是誰的老婆,我只救她和她兒子。這不算過分吧?”

蕭延十分無奈,卻又不敢說關天養太過分,就道:“這個,師父,劉家人今天中午就要被處決了。就算要救人,也得經過父皇的准許才行。這時候進宮已經來不及了!”

“來不及?”

蕭延道:“從王府到宮門得有一個時辰的路,到了宮門,還得請見,至少又得等一個時辰。就算是父皇恩准了,從皇宮趕到刑場最快也得要一個時辰。師父請想,這哪裡還來得及?”

關天養道:“既然你來不及,那我就只好自己動手了!”

蕭延駭道:“師父是要劫法場麼?”

關天養道:“那你還有別的法子麼?”

“師父,難不成你和劉家人相識?”

關天養道:“素不相識!”

“那你……”

“這就跟我收你為徒的道理一樣,緣法!”

蕭延想了想,道:“師父,或許有個法子可行!”

“什麼法子?”

“由我去法場,勸阻刑部到時辰後暫緩行刑,說皇上已經頒下恩詔,赦了劉家人等。你這會子拿上那兩件靈器趕去皇宮,請見父皇。父皇若問你要什麼獎賞,你就說什麼也不要,只說……”

“只說中京城殺氣沖天,破壞了祥和之氣象,大不吉祥。你父皇聽我這樣說,自然就會想到即將被處斬的劉家人,或許會頒下大赦詔書。可是麼?”

蕭延盛讚道:“弟子這點心思果然瞞不過師父!這也是眼下唯一能夠救得劉家人的法子了。師父覺得可行麼?”

關天養道:“好,咱們分頭行事。”也不騎馬,邁開大步,風一樣直奔皇宮而去。

蕭延的武功原也不錯的,見關天養如輕煙般飄飛而去,既羨慕又感嘆,心下卻暗道:“師父到底是太想當然了些。只可惜這樣一來怕是就得不到青城山的封賜了!”他其實哪裡知道,關天養壓根就沒想過要皇帝把青城山賜封給自己,要知道對關天養而言,符籙宗才是青城山的主人,皇帝的聖旨也就是一個狗屁,頂多能臭一下符籙宗而已,並不能保證他真的成為青城山的主人。

關天養只用了不到茶盞功夫就到了宮門之下,也顧不得驚世駭俗,縱起身來,如燕子般飛過了數丈高的宮牆,朝著皇宮內苑而去。

守衛的禁衛軍見突然飛起一個人來,都大叫道:“有刺客,有刺客……”霎時間,皇宮為之大亂。

關天養身法輕靈敏捷,再加上一身道裝,恍若從天而降的仙人飛掠於屋宇之間,根本不是禁衛軍和大內侍衛能夠追得上的。

“青城山下天寧子請見大玄皇帝,並有歷時百年煉成異寶一件獻上!”

關天養邊奔邊喊,卻是不知道哪裡可以找到皇帝。不一刻,便到了一處廣場之上,他不能御風飛行,只得跳將下去,環顧著圍堵過來的禁衛軍和大內侍衛,他取出那柄靈品一階的長劍在手,道:“我乃青城山下修士天寧子,並無惡意,速速請出皇帝來見!”

片刻之間,數以千計的和禁衛軍和上百名大內侍衛便將廣場圍得鐵桶一般,長槍短弩俱都瞄準了他。

關天養心中作惱,知道時間緊迫,拖不得,就一個【逐日】搶進人群,逢人便一指點出。眾侍衛和士兵連怎麼回事都沒有搞清楚,就一個接一個地倒了下去,鐵桶般的包圍圈頓時大亂。一眾人等都混亂地叫道:“怎麼回事?人呢,人去哪了?”

關天養又喊了一遍,還說:“皇帝若是不見,我自回山去也!”

話聲才落,就听一個尖利的嗓子叫道:“住手,都退下!”

大內侍衛和禁衛軍都知道說話之人是太監總管高公公,都停下手來,退了開去。

高公公躬身走到關天養面前三丈處,起手道:“奴才冒昧,敢問仙長可是在鬼市交易所寄售靈器的那位道號天寧子的上仙?”

關天養道:“不錯,正是我。聽聞你家皇帝好道,而我手中正有歷時百年方才煉才的異寶,卻苦於無人識貨,特來獻於你家皇帝。他若也不識貨,那我便只有去了!”

高公公忙道:“仙長可不能走呀。皇上請你勤政殿相見!”

關天養道:“我可不是他的臣子,他若真是好道,為何不來迎我?”心知自己態度若是過於恭敬,必然被看不起,還是倨傲些好。

高公公果然道:“仙長少待,奴才這才去將仙長的意思向陛下奏禀!”就飛也似地跑去了。看他的步伐,分明也是個身懷武功的高手。

約等了頓飯功夫,就听有人大喊道:“皇上駕到……”一眾大內侍衛和禁衛軍全都放下了手裡的武器,伏在地上,山呼萬歲接駕。

關天養舉目望去,只見鸞儀之下,一個須白俱白,形容枯槁的老人在高公公的扶持之下快步走來,眼裡盡是興奮之色。

“仙長,仙長……”老人看著了關天養,臉頰之上頓時燃起兩團紅暈,渾似多情的少年見著了心儀的情人似的,步履較先前更加輕快了好些。

關天養只看了一眼,就斷出老人因耗損太重,已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在世的日子也不多了。

老頭走到關天養身前三丈許處停了下來,起手道:“大玄朝第二十六世皇帝蕭澈拜見仙長!”竟一揖拜了下去。

“你就是皇帝?”關天養到底還是覺得十分詫異,道:“怎麼地老成這樣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1 22:58
【二百七十七、皇宮獻藥】
蕭澈聽了這話,竟是滿臉的無奈和悲戚。高公公道:“仙長有所不知,聖上自登極以來,日夜操勞國事,二十三年如一日,不曾有過半分的懈怠。儘管聖壽才四十有八,卻,卻比八十老翁都,都要老……”說著,竟然當場哭了。

“四十八歲?”關天養更加驚愕了,道:“我差點以為你都八十四歲了呢!”

蕭澈道:“仙長笑話了。朕生平最慕仙道,只可惜家國社稷係於一身,又無兄弟可以託付,只得一肩擔了起來。不想二十三年一晃眼就過去了……朕實在是糊塗,這裡豈是說話之地?仙長這邊請!”

關天養嗯了一聲,與蕭澈並肩而行,道:“你便是百姓口稱道的元康皇帝了?我只當你姓元名康,原來不是!”

蕭澈只當入山修行者都不通世務,所以也不為怪,就道:“元康是朕建極的年號,至今已用了二十三年。不知仙長都聽百姓如何評述於朕了?”

關天養道:“我這一路東來,聽百姓們都叫你元康老佛爺,還說你讓他們吃得飽了,穿得暖了,沒有戰亂災禍之憂,都盼著你長命百歲。我就好奇,這個元康老佛爺是誰,想會他一會。到了中京後才知道原來是當朝皇帝。”

關天養所言非虛。自中平以來的六十年裡,社會安定繁榮,百姓生活較以往好了太多。特別是元康三年以來,大玄朝歷經數百年的積澱和發展,國力達到巔峰,百業興盛,戶口激增,已是遠超歷代了。

聽著這樣的話,蕭澈嘿嘿地笑了起來,笑得像個孩子一般,既天真,又有些靦腆。他道:“朕也不過,不過是做好份內之事,怎麼當得起百姓們這般,這般……”說到這裡,竟然咳了起來。

聽著空空的聲響,關天養眉頭一皺,道:“你這是什麼病?看樣子時日也不多了吧!”

這話一說出來,眾隨從的臉色無不大變,都是驚恐異常。蕭澈卻點頭道:“仙長神目如電,朕確實,確實時日無多了!”神情一黯,高漲的興致頓時大減。

關天養道:“看來我是來得很及時。”說著拿出一枚【回春丹】道:“這是我一位小蓬萊的道友所贈,能療治百病。就送給你吧!”

蕭澈看著裝在白玉匣裡的碧綠丹丸,頓時呆了。高公公本是個人精,卻也不知道是該接,還是婉拒了。畢竟皇帝的命可是天底下最值錢的,這位青城山的天寧子來歷又不明,萬一毒死皇帝該怎麼辦呢?

蕭澈似乎不怕,伸出顫巍巍的雙手接過,道:“可是蓬萊島的仙丹?這,這,仙長,朕如何受得起?”

關天養道:“丹藥原是救人的,別人受得起,你為何就受不起?再者治好了你,豈不也等於治好了千千萬萬的百姓?”

高公公當即道:“仙長所言甚是。陛下龍體康健,國運自然昌隆,那便是天下九萬萬百姓之福呀!”

關天養道:“百姓盼你長命百歲,那怕是不太現實,畢竟這世上沒有長生的神藥,但讓你多活上幾年還是能夠的!”

到了勤政殿,關天養見殿宇雖大,擺設卻是很一般,一點也不華麗,全然不像帝王日常起居,處理政務的所在。關天養盤算著時間上還來得及,就將手中的長劍遞上,道:“皇帝,這柄劍是我歷時百年方才煉成,雖算不得稀世珍品,但也不是凡物。今日便送與你吧!”

蕭澈並沒有伸手去接,道:“這,仙長,朕如何當得起?”

關天養道:“此劍也是有靈之物,我寄於交易所售賣多日,也無人買了去,想來就該歸你。你若不受,我這東來游歷便算不得完滿了!”

蕭澈頗有些為難地道:“朕若固辭,豈不寒了仙長拳拳之心?了不得只有腆顏受之,卻是慚愧萬分呀!”伸出雙手來接了過去。

關天養道:“區區之物,何愧之有?”見蕭澈將劍將到了高公公手裡,就道:“你便不想看看這劍與一般的寶物有何不同?”

蕭澈道:“這,在仙長面前展露兵刃,朕怕是有失恭敬!”

關天養道:“何必講究這些?”

“是!”蕭澈從高公公手裡拿過劍來,輕輕一拔,喀的一聲輕響,長劍便如流水般從劍鞘裡滑了出來。龍吟之聲不絕於耳,幽藍的光芒頓時將勤政殿充得滿滿噹噹的。

高公公驚呼道:“天哪,靈器,當真是靈器呀……陛下,這便是傳說中真正的靈器。”

被劍身散發出來的靈氣一激,蕭澈的精神為之大振,輕舞了一個劍花,大叫了三聲:“好,好,好!”然後又才道:“朕畢生之願總算遂了,便是此刻死了,那也再無遺憾!”竟忍不住當場舞了起來。

蕭澈原來會些內力,卻也被病痛給耗得乾乾淨淨了,多年不曾使過的劍法也變得僵澀起來,但劍上的靈氣滋養著他乾枯的身體,竟讓他恢復了些許活力,劍法也是越使越順當。高公公已經有多年不曾見他這般舞劍了,忍不住拍手大贊。

關天養忍不住點頭讚道:“看來這劍合該歸你,一到你手里便靈性渙發,不同於尋常!噫……這是怎麼回事?”

蕭澈聽他發出驚異之聲,當即停了下來,問道:“不知仙長有何疑問?”

“奇怪,這靈光之中怎地有凶煞之氣呢?竟將瑞氣也沖散了不少!”

蕭澈一聽有凶煞之氣,神情一變,道:“不知仙長所言的凶煞之氣是指什麼?”

關天養道:“凶煞之氣最為不祥,一旦被其所侵,福祿大損不說,還會傷其性命。今日城中可有凶煞之事發生麼?”

蕭澈似乎也忘了將劉家滿門處斬的事,搖頭道:“怎麼會有凶煞之事?高雲從,立即派人去內閣問問,城中可有發生災禍?”

高雲從應了聲是,快步朝殿外跑去,沒幾步又轉了回來,道:“陛下,奴才記得今日午時三刻劉世宏一家老小將在東市口斬首。不知仙長所說的凶煞之氣可是應了這事?”

蕭澈眉頭一皺,沒有說話。關天養道:“這個劉世宏是什麼人,為何一家老小都要被處斬?”

高雲從道:“仙長有所不知,這劉世宏是大夫,因醫術不精,治死了陛下的愛妃李娘娘,被問了個大逆不道之罪,滿門抄斬!”

關天養滿臉的不悅,道:“醫術不精便要禍太滿門麼?皇帝,這是什麼道理!”

蕭澈頗有些尷尬,道:“這個劉世宏被人稱為神醫,都說有起死回生之能,原來不過是欺世盜名之輩。朕的愛妃也就罷了,就是不知道有多少百姓誤死他手!”

關天養搖頭道:“不然。凶煞之氣生成,乃主有人為製造殺戮,而被殺之人又非悛惡凶頑之輩,或是其中藏有冤屈。兇戾之氣主有天災橫禍,非人力所能抗及。皇帝身體欠安,該多行仁義之事,以積福德,方才能夠保證福澤綿長,身體康泰!這劉世宏治死皇妃,怕是另有內情。便是他有罪,也禍不及家人,不知皇帝以為呢?”

蕭澈聽了這話,心下是又驚又懼,哪裡還敢反對,道:“仙長所言甚是,朕這就下旨刀下留人,將劉家人等先行拘押,待問明案由之後,再作定奪!”

關天養道:“便是有罪,那也不及家小。人命畢竟關天,皇帝還請慎重些!”

“是,多謝仙長教誨!”

關天養知道多留無益,就道:“我好生將養,我也該去了!”

蕭澈忙道:“仙長如何這般匆忙?何不在宮中盤桓幾日,再行歸山?”

關天養搖頭道:“你這宮中門禁森嚴,住著也無趣得很。再者我那新收的弟子也需得好生點撥一番,還要費上一番功夫,那有精神在你這裡耽擱?”

蕭澈異道:“哦,不知是哪家的孩子,竟然有這等福緣?”

“他與你一樣,都姓蕭,單名一個延字。數月前我曾在九夏城見過他,深以為異。若非為了他,我也不會來中京了!”

“蕭延?”蕭澈大吃一驚,道:“哪一個蕭延?”

“哪一個?”關天養故作不解地道:“難不成中京城裡叫蕭延的人很多麼?”

“仙長誤會了。朕有個兒子也叫蕭延,兩月前正巧奉旨去了一趟九夏城。原來頑劣之極,回來之後說是遇見了異人,性子大為改變,著實令人不解得很!”

關天養搖頭道:“我不曾詢問過他的家世,他也未曾告訴過我,至於是不是你兒子,你問他去吧!”說完,一個【逐日】衝出勤政殿,然後賣弄起身法,飄然出宮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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