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重生之出人頭地 作者:鬧鬧不愛鬧(連載中)

 
BloomCaVod 2017-12-4 18:43:11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03 194801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6-22 18:36
第四八四章 你在做什麼?

    靜園的晚宴依舊如常舉行,不過宴會雖然豐盛,但是參加宴會的人們顯然心思不在這些精緻菜品和靜園夜景之中,也要多虧靜園望海樓足夠大,裝得下那些上海船商一窩蜂湧進去見於世亭。

    偌大的宴席上,只有些各個船商帶來的夫人或者下人還留在場中,讓面前擺著一盤冷餐的譚經緯能一邊大口朝嘴裡送著食物,一邊眼睛掠過那些船商帶來參加晚宴,保持著精緻妝容的老婆。

    看到遠處一名年約四十的婦女,此時嘴裡咬著一支壽百年香菸,朝自己不動聲色的拋了一個秋波,譚經緯收回了視線,把嘴裡的一塊青魚肉嚥下去:

    “唉,我這個人對女色就算是再無所謂,也下不去口啦?“

    此時,一身西裝的塞—乍侖旺從遠處端著一杯白蘭地走了過來,坐到譚經緯的對面,稍稍欠身:“譚先生。“

    譚經緯對塞—乍侖旺似乎有些厭惡,用餐巾擦了擦嘴角,把刀叉放回到桌面上,坐直身體:“你很有門路啊,於世亭於老闆的晚宴,你一個泰國人都混了進來?““不敢,不敢。“塞—乍侖旺的態度倒是很恭順,一把年紀,此時臉色柔和的簡直如同廟裡的僧侶,甚至語氣中都帶有些阿諛:”只是知道譚先生在這裡,所以特意來見您一面,也是怕譚先生您忘了我們這些苦命人。“

    “苦命人?說的自己這麼可憐?“譚經緯低頭看看還沒有吃完的食物,猶豫一下,拿起刀叉繼續朝嘴裡送去:”你沒忘,我就沒忘。“

    “譚先生吩咐我們之前炸沉的那條船,我們已經辦妥。譚先生應該也已經見過報紙上登出的新聞。我們泰國人做事,絕對說到做到,言而有信。”塞—乍侖旺眼神爍爍的看著譚經緯說道。

    譚經緯把食物大口的狼吞虎嚥塞進肚子裡,端起高腳杯,把香檳一口抽乾,這才舒服的坐直了身體:“還是吃飽了舒服,踏實。”

    “譚先生,我們也不過只是求一碗飯吃。”塞—乍侖旺開口說道。

    譚經緯不置可否:“是不是只為了一碗飯,你心裡清楚,你想要什麼,我也清楚。“

    “譚先生什麼都清楚,自然就知道,我們只是群喪家之犬,真的是求一碗飯。“

    “說來聽聽吧,你這碗飯有多大?“譚經緯看著塞—乍侖旺。塞—乍侖旺斟酌一下:“金三角,是蔣委員長的士兵在佔領,金三角一年產出的大量鴉片,也都握在那些士兵的手裡,我不奢求讓譚先生把金三角讓給我,更不敢動把那些士兵吞併的念頭,只希望我能與那些金三角的國軍士兵做獨家生意,他們手裡的鴉片,我負責包銷,有多少,吃下多少,一手交錢,一手交貨,錢貨兩清,不拖不欠。“

    “老傢伙,這麼大一碗飯,你不怕撐死自己?“譚經緯不屑的扭過頭:”我當初讓你幫我辦事,就是看著你這個老傢伙對一切還有些敬畏,知道進退,怎麼今天晚上你說出來的話,讓我覺得,你這個傢伙好像又有些不知道自己該吃多少飯。““嘿嘿嘿嘿,譚先生,我這把老骨頭成不了什麼大事,膽氣已經被打散了,所以就只剩下了胃口,何況我又抱上了您這條大腿,說的再難聽些,我們這些喪家之犬,如今有了您豢養,也就只剩下了些胃口,如果連胃口都沒有,那……”塞—乍侖旺把自己比喻成狗,臉上毫無波動,就像是說起旁人一樣。譚經緯打斷了他的話:“行了,金三角那邊,我可以幫你談,你要鴉片包銷權也好,要鴉片貨品也好,最終還不是要把貨運來香港?我能幫你談妥金三角,可是香港這麼多社團,靠你自己那些人,就想站穩腳跟,還想成為鴉片大撈家?搞的定嗎?”塞—乍侖旺雙手合十,對譚經緯行禮:“譚先生能保證幫我談妥金三角方面,我已經感激不盡,香港這裡,當然是我們泰國人自己搞定,既然譚先生對我們泰國人還有些懷疑,也就剛好借此再向譚先生展示一下,我們這些泰國人的手段。”

    ……

    “嘶嘶嘶嘶~~”宋天耀咬著吸管把一瓶玉泉汽水喝乾淨後,仍不罷休,繼續吸著吸管,吸管在汽水瓶裡發出嘶嘶嘶的聲響。

    “我老豆不會見你的。”徐恩伯坐在宋天耀對面的沙發上,不耐煩的開口:“你要喝汽水,去街上。”

    “街上喝汽水不需要花錢咩?徐家的汽水倒是真的不用我付錢,麻煩,再幫我來一支。”宋天耀把空瓶朝徐恩伯身後的僕人晃了晃,笑嘻嘻的說道。

    徐恩伯有些無奈的開口:“宋天耀,你到底搞什麼鬼?真的覺得徐家不會收拾你?愛護後輩呀?”“當然不是,我呢只是一個小卒,背後站著賀先生,你也知道,我也知道,盛伯也知道,所以呢,就乾脆給我一個機會,讓我當面把話通知給盛伯,通知完之後,我就即可返回澳門,在這件事沒有搞定之前,絕對不回香港。”宋天耀嘴裡吊著吸管,對徐恩伯表示道。

    “你想講什麼,對我講也是一樣。”徐恩伯說道。

    宋天耀搖搖頭:“怎麼可能一樣,如果真的一樣,為什麼大家不叫你做香港船王,要叫你老豆做香港船王?喂,汽水快一點得不得?徐家不會這麼吝嗇吧?才飲了四支汽水,就不再招待客人?”

    徐家的傭人從外面端著一支汽水送過來,宋天耀接在手裡,看著徐恩伯:“我之前想過,藉著兩大勢力開打時,約上你,於幀仲,雷疍仔等人,大家一起搞些事出來做,但是偏偏現在局面變了,現在澳門的賀先生開口,不管香港人,上海人打成什麼德行,雙方的船一定要繼續跑,不能停。其實我們大家對盛伯都是佩服的,他老人家當年抗日沉船的壯舉,沒有幾個人能做到,可是現在的局面是,如果盛伯他老人家繼續讓船泊在碼頭不出海,有人幫他沉船。““宋天耀,你知不知你自己說了什麼?”徐恩伯聽到宋天耀最後那句話,身體慢慢站了起來,立在宋天耀的面前,身體的影子落在宋天耀的身上,形成巨大的陰影。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6-22 18:37
第四八五章 清平戲院外

    “當然知道,你以為我傻嘅?”宋天耀坐在沙發上,仰著頭看向立在自己面前的徐恩伯,嘴裡的吸管又發出嘶嘶的聲音:“我在威脅你,不過也是為你徐家好,六哥。”

    旁邊已經快悶到打哈欠的黃六頓時跳起來,走到徐家的電話機旁,撥出一個號碼,語氣亢奮:“喂!搞定未有?未搞定我即刻就去搞定你!”

    電話裡,一個粗豪聲音似乎對黃六的威脅完全不以為意:“當然搞定。”

    黃六握著電話聽筒看向徐恩伯:”徐先生,聽電話?“

    徐恩伯看看黃六,又看看宋天耀,宋天耀朝著徐恩伯做了一個請的動作。“宋天耀,你到底搞什麼鬼。”徐恩伯走過去接起電話,片刻後,臉色變得難看,聽了兩分鐘之後,重重把電話聽筒砸回電話機身上!轉頭看向宋天耀:“你讓大天二劫了香港人的貨船!而且不止綁架,還要炸船?”

    “喂,你不要栽贓我,我可沒有通天的本領,能去讓大天二幫我做事。“

    “是賀賢?“徐恩伯聽到宋天耀否認,下一個名字馬上脫口而出。

    宋天耀回瞪著徐恩伯:“你白痴呀?賀先生嫌棄自己仇人不夠多,讓大天二多幫他找幾個仇人出來?不止香港人的船,上海人的船也照樣被大天二劫!““讓你老豆繼續同上海人打呀?現在好啦?大天二主動捲進來,就等著你們兩方中的一方主動開出價碼去拉攏,變成上海人,大天二聯手打香港人,或者香港人,大天二聯手搞上海人,是不是好精彩?現在知道,我看起來好像個白痴,瘋狗一樣上躥下跳的原因啦?我要救你們兩方,免得傻乎乎被人漁翁得利呀!“宋天耀把汽水瓶重重放在桌面上,一掃之前的嬉皮笑臉,氣勢凌人的對徐恩伯吼道!

    徐恩伯靜靜看著宋天耀,等宋天耀說完好一會兒之後才淡淡說道:“不用把你自己說的那麼偉大,你當初也想過漁翁得利。”“我當初想要漁翁得利,是不是拉你一起搞呀?現在呢?大天二背後什麼身份你不清楚咩?大天二背後那些人的目的你不清楚咩?我們搞,是為了搵錢,他們搞,是為了要命!話就這麼多,你老豆不讓賀先生入場,賀先生就準備站到上海人那邊,因為於世亭已經答應。”宋天耀對徐恩伯說道:“盛伯賭了這麼多年的賽馬,不會不清楚怎麼跑這一局,而且他也該知道,就算大天二拋出的魚餌沒人咬鉤,對方還會有後招。告辭。”

    宋天耀說完,轉身朝外離開。

    “去哪?老闆?是不是和那位盧小姐……嘿嘿“黃六等宋天耀走出徐府之後,開口問道。

    還沒等宋天耀說話,遠處,一輛萊斯萊斯的後車窗落下,露出褚孝信的臉:“阿耀!? 宋天耀嘆口氣,朝遠處的褚孝信露出個苦笑:“我猜一定不是褚會長想見我。”

    褚孝信身旁露出盧文惠半張側臉:“我想見你。”

    ……

    宋雯雯手裡剝開一粒朱古力的包裝紙,送進嘴裡,滿足的閉上眼,兩隻眼睛眯成了兩道彎彎的月牙,臉上寫滿了開心,旁邊的吳秀兒手裡,則是從路邊小攤剛剛買的一份雞髀糖。

    “幹嘛要吃這種雞髀糖,朱古力不好吃嗎?”宋雯雯對身邊的吳秀兒問道。

    今天拔萃女小書放假,宋雯雯主動提出要帶馮允之和吳秀兒兩個人去看電影,逛馬路,結果馮允之跑去九龍飯店見祖父宋成蹊,只有八歲,就快九歲的吳秀兒陪宋雯雯一起來了清平戲院。

    沒了同齡的馮允之,宋雯雯與吳秀兒沒有太多共同話語,宋雯雯本來是想著先去看電影,然後去百貨公司讓馮允之陪自己買買衣服,首飾,現在沒了馮允之,宋雯雯自己的興趣就散了大半。等進了清平戲院,播放的電影叫做《兩傻大鬧好萊塢》,是英文黑白電影,不懂英文的宋雯雯看的昏昏欲睡,雖然偶爾有些畫面時會被逗得笑出聲,但是終究因為言語不通和對劇情的不瞭解而乏味,反觀旁邊的吳秀兒,則笑的合不攏嘴,她在拔萃女書院讀書,英文和拉丁文的讀可能還差些,但是聽和寫已經問題不大,對這種好萊塢喜劇電影的直白台詞,聽起來完全沒有壓力。

    此時,就是兩個人看完電影走出清平戲院,宋雯雯買了朱古力請吳秀兒,結果吳秀兒自己用零錢買了一支廉價的雞髀糖。“好久沒有吃過這種糖了,我爸爸活著的時候,每個月會記得幫我買一支。”吳秀兒小心的張嘴舔了下糖果,對宋雯雯說道:“後來我爸爸去世,乾爹送我去書院讀書後,吃過好多種糖果,我自己也偷偷買過好多次雞髀糖,可是都找不到當初我爸爸買給我的糖果味道。”

    “你管我叫雯雯姐,管我哥叫乾爹……”

    宋雯雯還沒說完,清平戲院裡,泰國人乃坤在幾個手下的簇擁下,走了出來,一名手下把宋雯雯和吳秀兒朝旁邊推了一下,讓出大片位置供乃坤走出戲院。宋雯雯是什麼人?宋家一家四口中年紀最小的人,自幼就被父母和哥哥寵著,哪怕家裡窮困,都未受過委屈,哥哥宋天耀發跡之後,更是一躍枝頭變鳳凰,別說被人推搡,被別人瞪一眼的滋味可能都沒受過。

    此時被人推了一下,吳秀兒還沒反應,宋雯雯頓時開口:

    “你要死呀!全家趕著去投胎呀?”

    開口說出的話,完全繼承於母親趙美珍。

    那名推搡她的泰國佬聽得懂中文,本來正準備拱衛著乃坤朝街邊的汽車上走去,聽到宋雯雯罵的惡毒,反手就朝著宋雯雯的臉上抽去,想要給對方一個教訓!

    他卻沒有注意到,在他動手推了宋雯雯那一下之後,遠處街邊幾個蹲著吸菸的漢子就已經丟下煙蒂朝這邊快步走來,等到他反手想要抽宋雯雯時,一抹刀光已經亮起,朝著他的手腕剁去!“宋小姐和宋先生的契女都敢惹?你活得不耐煩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6-22 18:37
第四八六章 人多勢眾

    自從宋天耀發跡之後,第一件事就是幫自己家人和女人身邊安置了些人手。而且也不需要宋天耀特意安排,自然有藍剛幫他解決,藍剛如今算是宋天耀在警隊內的心腹,比顏雄都要更受信任,雖然現在還沒升職,但是自從婁鳳雲在搞警察俱樂部,藍剛已經客串婁鳳雲的翻譯同警隊鬼佬聊天都不下五次,警隊幾個鬼佬都已經知道藍剛背後的人是宋天耀,只要宋天耀繼續保持與警隊的合作,藍剛想不升職都難,宋天耀想著商場上的事,安保上的事自然就交給了黃六和藍剛,黃六在香港沒有人脈,更多的時候負責擔任測試官,藍剛則從幾個熟識的幫派裡找來些高手,為宋天耀的家人親眷提供保護。

    宋雯雯身邊跟著的,是藍剛特意從潮州幫裡找來的年輕好手,花名叫做鬼仔方,身上有四分之一的白俄血統,所以鬼仔方生的鼻挺目深,比起身邊同伴多出一股鬼佬的味道。

    當然,選他在宋雯雯身邊,並不是因為他生的靚仔,更主要是鬼仔方是藍剛知道的真正厲害後輩,而且黃六也見過鬼仔方,表示這個看起來人高馬大,神似鬼佬的後生仔,打陳泰,九紋龍都是穩贏。鬼仔方的一身功夫,和大多數江湖少年都是拜師學藝得來不同,這傢伙一身凌厲凶狠的陰招功夫,得自家傳,他父親是半個白俄半個潮州人,早年在上海灘混飯吃時,憑藉著鬼佬外貌和壯碩身軀,混入了公共租界工部局警務處擔任組長,當時同樣在警務處工作的,還有一名大名鼎鼎的英國佬,威廉·伊瓦爾特·費爾貝恩,他在當時創立了“Defendu”,也就是CQC近身格鬥術的前身,而鬼仔方的父親身為警務處成員,是最先學習這種新式格鬥術的學員。上海那種巷弄阡陌,魚龍混雜的地方,讓這種格鬥術大發光芒,不需要大開大合,也不需要扎馬擺架勢,只需要鍛鍊力量,速度,反應,不需要和傳統武館一樣每天打幾十遍固定套路,小弄堂裡遇到幾個膽敢拘捕的毛賊,來不及拔槍,一根警棍也能極快擊倒數人。後來上海解放,鬼仔方父親帶著全家移居香港,本來想讓跟著自己熟練近身格鬥術的鬼仔方接自己衣缽,繼續幹警察,奈何鬼仔方黃竹坑訓練時,得罪了警隊官員,被革除出校,這個年代,要麼做警察,要麼混江湖,警察做不成的鬼仔方所以流落江湖,他被革除時,恰好與藍剛是一屆,所以和藍剛算是有一段同窗的交情。

    此時看到泰國佬動手招惹宋雯雯和吳秀兒,鬼仔方手腕翻轉,一柄從摩羅街印度舊貨店淘來的印度嘉比亞虎牙短刀朝著對方的手腕割去!

    幾乎彎成九十度的刀刃在對方的手腕迅速劃開一個及不可見的傷口,刀刃割開對方手腕的下一個瞬間,鬼仔方一個扭身抬腿的動作,左腿凶狠凌厲的甩在對方的面門上!

    泰國佬被踢得朝後摔去,直到後背狠狠砸在地面上,手腕處那道細細的傷口,鮮血才突然迸流出來!顯然被那把虎牙短刀割斷了血管!

    整套動作毒辣迅速,一氣呵成!

    彎如半月的短刀在鬼仔方手指間靈活的轉了個圈,鬼仔方的幾個小弟此時也都把宋雯雯和吳秀兒護在了身後。乃坤身邊的幾個泰國佬剛準備撲向鬼仔方,乃坤做了一個住手的動作,自己上前一步,低頭看看剛剛被踢倒得手下,這個手下也算悍勇,手腕被割破,血如泉湧,完全視如不見,利落的翻身從地上站起來,眼神慚愧的看了乃坤一眼。

    “送帕里納去醫院。”乃坤把自己西裝口袋裡的手帕取出來,遞給面前這個叫帕里納的手下:“去吧。”

    “乃坤先生,我……”帕里納抓著手帕頗為激動,想要說話,乃坤擺擺手,兩個手下攙著對方先上了汽車。

    等汽車離開,乃坤看向鬼仔方,用有些生硬的漢語對鬼仔方開口:

    “打就打,割斷他的血管,為什麼?”

    “因為我喜歡。“鬼仔方朝乃坤說道:”連中國話都說不利落,還敢在中國人的地盤混,嫌自己命長呀泰國佬?“

    “我父親,勸阻我,不讓我和人動手,我要試一試。”乃坤認真的用漢語,一頓一頓的說道:“我不會用武器。”

    “你們帶著宋小姐他們先走。”鬼仔方不是沒頭腦的人,知道這種時候首先要做的是保證宋雯雯兩人的安全,而不是忙著和泰國佬好勇鬥狠。

    不過手下的一句話讓他鬆了口氣:“怕什麼,方哥,清平戲院這裡本來就是我們罩,現在我們兄弟不是已經趕來了?”

    隨著他說完,戲院旁邊小巷裡,十幾個江湖人已經包抄了過來,二十多個人,對上連乃坤在內的四個泰國人,所有人都不覺得還需要擔心宋雯雯的安全。

    “宋小姐,我先讓人送您去百貨公司?”鬼仔方扭頭對宋雯雯問道。

    宋雯雯懶得搭理鬼仔方,眼睛盯著對面的乃坤,等鬼仔方又追問了一次,才不耐煩的說道:“我哪裡也不去。”在宋雯雯眼中,對面的乃坤比鬼仔方英俊太多,鬼仔方是白俄血統,身材壯碩,看起來好像熊虎,而對面的乃坤一身西裝筆挺,看起來就像是個大人物,大少爺,最主要樣貌英俊,一雙眼睛簡直像是會說話。

    “你不會用武器?好,我就陪你玩玩?”鬼仔方把手裡的虎牙短刀交給身邊的手下,自己活動著手腳,對乃坤說道。

    乃坤幾個手下紛紛開口用泰國話與乃坤交流,雖然不懂泰語,但是鬼仔方猜對方無非是準備替乃坤和自己玩玩,但是乃坤始終微笑著拒絕。

    自己脫掉西裝,解掉領帶,挽起襯衫袖口之後,乃坤朝著鬼仔方招招手,示意可以過招了。

    “細皮嫩肉,學過幾天拳擊準備拿我練招式呀?”鬼仔方只看對方那兩個細皮嫩肉的拳頭,就看出對方沒怎麼吃過苦,不像自己,一雙手滿是老繭。

    所以半真半假的朝著乃坤抬腿,想要踢一個花哨的連腿,第一腿踢開乃坤前伸的拳頭,第二腿重踢乃坤的胸口!可是鬼仔方剛大意的抬起腿,對面乃坤兩個拳頭做了個後拉護頭的動作,同樣抬起了右腿!與鬼仔方的右腿在空中對撞在一起!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7-9 20:50
第四八七章 說得好

    看起來褚孝信應該是很得盧文惠的喜愛,至少盧文惠把自己的口味和嗜好都告訴了褚孝信,不然此時褚孝信怎麼能讓盧家的傭人退下去,自己動作熟練的站在盧文惠收藏各種珍稀洋酒的酒櫃前,小心的戴上手套,替他未來岳父挑選現在要喝的酒。

    在盧文惠的提點下,褚孝信開了一支柏翠莊園1946年份的紅葡萄酒,神情專注的拿起葡萄酒瓶,慢慢的傾入醒酒器內。“阿耀幾時回的香港?”盧文惠坐在沙發上,打開案几上一個帶有保濕溫度計的櫻桃木雪茄盒,從裡面取出一支雪茄,先拋給了自己的女婿褚孝信,隨後又遞了一支給宋天耀,最後自己才慢條斯理的取出一支,減掉茄帽。

    上了年紀之後,很多上流人物都開始注重養生,什麼雪茄不過三支,紅酒不過一杯等等,對這些上流人物而言,雪茄和紅酒每日攝取的數量降低,只能更注重提升質量。

    雪茄是得到了王室認證的雪茄商詹姆斯—福克斯雪茄俱樂部1947年搬遷到倫敦時限時發售的羅密歐與朱麗葉2號雪茄。

    紅酒則是柏翠莊園1946年這個號稱歷史最好年份產制的紅酒。

    一瓶紅酒,一盒雪茄,就能讓房間裡的三個人瞬間拉開到無限大的距離。

    紅酒和雪茄的價格也許不高,但是恐怕宋天耀越好,褚孝信也好,就算是拿著幾倍高的價錢也沒有渠道能買到。

    宋天耀沒有和盧文惠一樣把玩著雪茄,此時臉上哪還有之前見於世亭時故意放出來的無賴刁蠻做派,臉色溫和,雙眼有神,一眨不眨,略帶崇敬的回望著盧文惠。

    聽到盧文惠問話,宋天耀把雪茄放好,稍稍坐直身體:

    “今天,下飛機就匆匆趕去澳門,返回來之後又去見於世亭和盛伯,還未來得及回家看一眼我老豆,更還沒來得及把從英國帶回來的紅茶為盧先生你送過來。”盧文惠去接褚孝信遞來的點火器時動作停滯了一下,宋天耀恰到好處的起身接過點火器,點燃,把火光遞到盧文惠的面前,盧文惠看了宋天耀一眼,把雪茄遞過去熏烤了兩下,隨後點燃,空氣中多了淡藍色的裊裊煙霧和醇厚的菸草香味。

    宋天耀剛剛那番話讓盧文惠把心中對宋天耀那一點兒不快頓時如同雪茄冒出的煙霧一樣散去,對方已經說出了連自己父母都還未來得及見的話,總不能盧文惠還要怪對方不來見見自己。

    其實算起來,盧文惠與宋天耀的關係沒有到如此密切。

    可是宋天耀與自己的女婿褚孝信相交莫逆,兩個人一路扶持走到現在,關係已經不是能隨意切斷,而且盧文惠也不是不願意多出宋天耀這樣一個心思縝密的後生仔與自己親近,叫自己一聲世伯。而按照本來宋天耀的規劃,設計,大家的交情是可以更近一步的,可是宋天耀突然回港,跑去了澳門,隨後又趕回來一副賀賢走狗,救火隊員的姿態,讓盧家,褚家的這些老傢伙都有些發懵,看不太懂宋天耀為什麼會有這樣一個突然的轉變。就算是想要幫手,也該直接站到香港徐平盛這一方,沒道理跳出來當賀賢這個外來人的炮灰,大家都知道賀賢是什麼心思,哪怕宋天耀之前身在英國,也不可能猜不到,可是偏偏這傢伙突然就回港,然後去見了賀賢,再然後,就跑去好像跳樑小丑一樣在徐於兩家上躥下跳,如果不是親眼見到宋天耀,盧文惠甚至都不相信這個莽撞到在於家開槍的傢伙,是當初蛇吞象鯨吞林家的那個青年!

    “賀賢開口允諾了你什麼,讓阿耀你不顧一切為他奔走?”盧文惠吐了一口煙霧,對宋天耀問道。

    旁邊褚孝信倒了三杯紅酒,遞給兩人各自一杯,自己端了一杯坐到宋天耀身邊,朝宋天耀眨了一下眼,趁著盧文惠端起紅酒品嚐味道時,用極低的聲音和口型,對宋天耀吐出兩個字:

    “鬼佬。”

    很顯然,褚二少是怕自己不知道狀況,所以偷偷透露一下消息。

    宋天耀端著酒杯和褚二少碰了一下,做了個收到的表情,褚二少頓時臉上帶著些許得意的扭過頭去,詢問正端著杯子的盧文惠紅酒滋味如何。

    哪怕之前盧文惠特意叮囑過他,不讓他對宋天耀說太多,但是褚二少覺得岳父和宋天耀之間,顯然宋天耀更親近些。首先,現在香港商場中最奪目的兩個青年,第一名,自然是年紀輕輕就功成名就,榮任太平紳士,香港藥業龍頭利康公司老闆,他褚孝信褚二少,第二名,就是久光假髮老闆,扮豬吃虎,蛇吞巨象吃下林家的他褚孝信的曾經秘書,宋天耀。

    其次,自己如何獲得太平紳士,利康如何起家的事就更不用多說,盧文惠目前只是突然贈送了自己一個庶出女兒,重要性顯然一目瞭然。

    “之前欠賀先生一個人情,而且羅保之前的事,也多虧賀先生幫我開口,所以……”宋天耀還沒說完,就在盧文惠的目光下停口不語,盧文惠微微搖頭:“我做律師的,別人對我講過的話,我對別人講過的話,恐怕比阿耀你和阿信兩個人加在一起說過聽過的話還要多,你剛剛說的欠人情這種話,還是不用講了,真要是生意場上時時記得人情,那就沒人能在生意場上活太久,我在事務所裡見的太多,現在有錢的那些富翁,哪個不是欠很多人很多人情,如今他們身家富貴,高高在上,那些被他們欠人情的呢?要麼被坑死,要麼籍籍無名,就算僥倖被還人情的,能還十分之一的人情,都算是有良心,所以,你是想讓我相信阿耀你,為了一個人情,拿一條命出來替對方搏?我看不出你在這池水裡能搵到好處。”宋天耀極低的嘆了口氣,盧文惠比褚耀宗看起來更難打交道,褚耀宗那種傳統商人,習慣把心思藏起來,看破不說破,可是面前的盧文惠是受過英國教育的政客律師,聽到自己要敷衍,當即把所有能敷衍的路堵死,然後繼續追問那一點點真相出來。

    “賀賢說幫他搞定這件事,他的銀行以後能在我做生意時給我支持。”

    “不用澳門銀行,憑你之前的手段,你現在隨便去香港哪個銀行貸款幾百上千萬都輕鬆,不需要賀賢,就憑你身邊的阿信都能幫你搞定。”

    “賀賢說幫他搞定這件事,以後澳門那邊我能過去插一手,我對澳門博彩有興趣,澳門賭狗場荒廢了這麼久,我準備想辦法搞起來。”

    雖然宋天耀的語氣無比真摯,態度無比誠懇, 但是面前的盧文惠仍然是那副不相信的表情:

    “博彩?你要過海澳門?賀賢都不知道有多想返香港來定居,羅保都要讓他的仔來香港讀書,你要過澳門?而且澳門博彩業,你一個香港仔要插一手?我看就算賀賢敢答應,你都不會敢去。”

    “盧先生,你到底想聽什麼?”宋天耀苦笑著搖搖頭。

    盧文惠把酒杯放下:“聽阿耀你說出各種理由來哄我開心啊?”

    兩個人臉上都不見了表情,宋天耀看了盧文惠一眼,低下頭:“我同賀賢想的一樣,現在香港和上海內鬥,傷的是中國人。”

    “嗯。”這次,盧文惠沒有了調侃的語氣,微微點頭:“那你接下來準備怎麼做?”

    宋天耀敷衍的搖搖頭一笑:“還沒想到。”“不想講就不想講,還沒想到?這種爛藉口虧你說得出口,你如果沒想到結果如何,會做事?”盧文惠吐了一口氣,對宋天耀微微皺眉:“你心思手段犀利,不過不要算的太盡,而且就算是想調停,也要 低調一點,現在這件事,香港的英國人都在盯著,本來不關你事,現在你跳出來搞風搞雨,甚至準備把風波壓下,當心鬼佬敲打你,英國人當然希望現在雙方斗的狠一點,不然為什麼兩大船幫碼頭罷工這麼久,英國人都沒調停?想著中國人鬥敗,英國船東漁翁得利嘛,現在香港是英國殖民地,你出風頭太盡,而且又是替賀賢做事,低調些,能不參與還是不參與,記住一句話,在英國殖民地,不要損害英國人利益,你現在站立的這個城市,叫香港,是英國殖民地。”

    宋天耀本來低著頭,聽到盧文惠的最後一句話,突然抬頭看了一下盧文惠,然後端起桌上那杯紅酒一飲而盡。隨後目光爍爍的看著盧文惠:“盧先生,我知道你是因為褚先生的關係,特意提點我,我很感激,我宋天耀不是什麼好人,做生意的手段呢也談不上堂堂正正,無非是投機取巧,明搶暗奪,我也知道,很多人背後說我算不上堂堂正正的生意人,我承認,可是我不算堂堂正正的生意人,不代表我連自己是什麼人,自己在哪都忘記,我不是堂堂正正的生意人,但我是堂堂正正的中國人。”

    說到這裡,盧文惠的臉色不變,宋天耀站了起來,旁邊褚孝信瞪起雙眼,看白痴一樣看著頂撞他岳父的宋天耀,甚至不顧盧文惠可能看見,拚命用皮鞋去撞宋天耀的鞋跟,示意對方想清楚。

    “盧先生講的不錯,這個城市叫香港,它現在是英國殖民地,可是它早晚會回到中國人手中。”

    盧文惠望著宋天耀,眼神銳利:“那你現在去哪裡呀?”

    宋天耀摸摸鼻子,有些氣虛:“我去辦個英國國籍。”

    隨後,宋天耀與盧文惠同時哈哈笑了起來,盧文惠用夾著雪茄的手指著宋天耀:“虧我還以為你剛才真的一副大義凜然模樣,不錯!不錯!說得好!”

    褚孝信看到兩人忽然笑起來,鬆了口氣,感覺自己這種智商,夾在宋天耀和岳父之間太痛苦,好像個白痴一樣,完全不知道什麼時候兩人在說真話,什麼時候兩人在開玩笑。宋天耀朝門外走去,在盧文惠看不到的角度,宋天耀一臉堅毅,也許盧文惠以為自己開玩笑,但是宋天耀卻知道,自己那番話,說的是真的,很快,盧文惠也會知道,自己不止會說得好。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7-9 20:51
第四八八章 約兩個騎師爽一爽

    “喂,想什麼呢?不要在意我未來岳父的話啦,他是擔心你得罪鬼佬。”褚孝信低頭點燃了香菸,吸了一口之後說道。

    宋天耀則望著窗外的黃昏景色出神,直到褚孝信見宋天耀自己嘴裡叼著香菸沒有點燃,從口袋裡取出打火機打著,在宋天耀眼前晃了一下之後,才讓宋天耀回過神來。

    “搞什麼鬼?想你那個英國鬼妹呀?”

    宋天耀把香菸湊到火苗旁點燃,搖頭,呼出一口煙氣:“我現在像不像個小卒子?”

    “小卒子?你開玩笑咩?”褚孝信用手摟住宋天耀的肩膀:“現在香港邊個把你看做小卒子?幹嘛看輕自己?難道是因為在倫敦被英國人糗?”“倫敦那些英國人當然不會糗我啦?就算歧視也是那種高高在上的俯視目光,連你看我都不像個小卒咩?算啦,懶得想太多煩心事,大佬,好久未一起吃晚飯,最近香港有沒有什麼新的夜總會?找些樂子出來啦?”宋天耀感慨了兩句,隨後就換了話題。

    他清楚,就算是說正事,如果無聊的話,褚孝信也就只會聽最多兩句,然後就昏昏欲睡。

    果然,說到晚上一起吃飯的話題,褚孝信頓時來了興致:“我現在正人君子已經很久,夜總會這種事,你去問阿福好啦。”

    前面開車的褚孝信司機陳興福聞言朝著後視鏡咧嘴一笑:“褚先生開玩笑,我哪裡知道什麼夜總會,不過褚先生真的好久沒有去過夜場。”

    宋天耀不敢相信的把目光從後視鏡移到褚孝信臉上:“哪有貓不吃魚的?我才不會相信他真的能因為盧小姐就放棄風月場。”

    “是真的,阿……宋先生,褚先生已經真的很久沒有讓我載他去夜場了。”

    “不用你載,自己搭的士行不行呀?”宋天耀做了個誇張的表情說道。

    褚孝信拍拍自己胸口:“我現在是太平紳士,怎麼可能把大好時光消磨在煙花巷中?”

    “大佬,我記得我當初第一次見你,我們在太白海鮮舫聊天時,你講過你畢生所願就是想要在牡丹花下精盡人亡,而且最重要是不能死在一朵牡丹花下,要多多益善。”宋天耀盯著褚孝信說道。

    褚孝信愣了一下:“我說過?”

    宋天耀認真的點點頭。

    褚孝信:“完全沒印象,我自己記不得,那就是沒講過,最近我把心思都放在馬會,晚上我約兩個騎師出來一起吃飯,你剛好也去,你運氣好,便宜你。”“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對賭馬沒興趣。”宋天耀聽到馬會兩個字,把身體朝座椅上靠了靠說道:“再說,你現在的地位,哪裡需要和騎師搵內幕,你岳父那幾匹馬隨便給你點消息,都足夠你贏一年的零用錢,而且如果實在想要瞭解, 去搵康利修,那傢伙拿了《香港馬經》的中文版來做,生意據說好的要死。”褚孝信壓低聲音,唯恐陳興福聽見,朝宋天耀身邊靠靠:“我會需要靠馬票賺零用錢咩?約騎師食飯就是爆內幕?當然不是啦,是看你剛回香港就這麼辛苦,特意介紹騎師給你認識,然後讓你能有機會談談風月。”

    “你約了兩個女騎師?香港幾時有女騎師了?”宋天耀看到褚孝信一副鹹濕模樣,翻了下眼睛,就知道這傢伙不可能為了盧佩瑩徹底改邪歸正,守身如玉。

    褚孝信悠然自得的吐了個煙圈:“香港當然不會有女騎師,邊個馬主會讓自己的公馬上面騎著女人,不怕這兆頭輸死他咩?”“到底搞乜鬼呀,大佬?你知道我對女人興致不高,現在身邊這幾個女人已經算多,我又不是種馬,沒必要四處播種吧?你如果不準備一起吃晚餐,那就讓福哥載你去瀟灑,前面停車,我去應記食碗鱔絲面。”宋天耀對褚孝信說道。對褚孝信說完,宋天耀又給前排開車的陳興福一個停車的手勢,還沒等陳興福停車,褚孝信已經一把把宋天耀的手按住,看褚二少那炙熱的眼神,嚇了宋天耀一跳,不動聲色的把自己手掌從褚二少手裡拽出來:“喂,大佬你現在不會飢不擇食了吧?”褚孝信壓低聲音,確定陳興福聽不見之後,才語速極快的說道:“你是不是要可憐我一下,佩瑩雖然表面不在意我在外面風花雪月,但是哪有女人真的會不吃醋嘅,出來食飯常去的一些餐廳,消遣的夜總會,早都被我老媽和佩瑩安插了耳目,我那些之前舅少團的成員完全得不到我老媽和佩瑩信任,想來想去,最得信任的就是你,約騎師是我最後一招,不能暴露,我平時都舍不得用嘅,這次有你配合我才拿出來,幫幫忙啦,我已經忍很久沒出去約女人開心。”

    “那就拜託你講清楚,約女人同約我和騎師有什麼關係,不然我現在看你盯著我的目光有些忐忑。”宋天耀笑了笑。

    褚孝信看了看陳興福:“講什麼講,到了餐廳你就明白。”

    ……靜園望海樓外面,陣陣絲竹不時隨著晚風飄入樓中,更有名伶開嗓在外面唱著富貴華堂笏滿床,本該是歌舞昇平的景象,可是望海樓內,一干人雖然身上要麼利落洋服,要麼對襟綢褂,或坐或站,但是卻全都陰著臉,偶爾有於家的下人穿行斟茶倒水稍稍大聲些,被這些人或憤怒,或陰狠的目光望過來,身體就是稍稍一顫,這也就是於家的下人見過場面,換上一些小門小戶家那些不入流的下人,在這些人中穿行片刻,被這種氣氛一壓,目光稍稍逼視幾次,說不得就要腳軟的當場跪倒認罪。“什麼都不用談!要我說,先他媽把那個敢惹於老闆的癟三殺了再說!我出人動手!保證他全家今晚在香港消失!”許是樓內沉默了太久,一個臉上有塊黑斑,穿著件灰金色綢褂,緞面布鞋的中年人用力拍了一下桌面,震的茶盞劇烈顫動,剛剛沏好的普洱茶都被濺了出來:“不然隨便香港一個阿貓阿狗都敢跳出來,當我們是軟柿子來捏!”有人打破沉默,馬上就有接口附和的人,見有人說話,另一名穿著西裝,手裡捏著鎏金煙斗的老者也開口:“過分了,過分了,雙方撕破臉,互相燒幾條船,派手下打兩場,搶幾次泊位,無所謂,可是現在隨便冒出一個後生仔,跑來衝撞於老闆,更是在於老闆的家裡動了槍?這就太過分了,不給那個後生仔一點教訓,以後還了得?”

    這兩個人開口說話之後,其他人也有人開口附和,也有人開口表示要干脆開打,更有甚者一副氣勢洶洶準備下樓出去殺人的做派。

    整個樓內,大家看起來同仇敵愾。角落裡,狄俊達朝嘴裡塞了一粒楊梅干,坐在一處座椅上,用雙眼打量著樓內形形色色的人,大家都是上海船幫的人,但是留在這裡的顯然都是在於世亭面前說不上話的,因為說上話的那幾個,此時已經去了書房,和於世亭私下交談,此時坐在樓內的大家,看起來似乎吃好喝好,但是無非是枯坐而已,只等裡面的人商議好一切,出來被通知一下。而且他對這些人開口要收拾宋天耀的話有些不屑一顧,雖然還沒正式和宋天耀打過交道,但是宋天耀之前已經通過雷疍仔,黃六,褚孝信和他,於幀仲等人接觸過,當初宋天耀提出的大家一起撈飯食的想法,也能讓徐恩伯,於幀仲,自己等人紛紛點頭認可,這次宋天耀突然變卦,從英國跑回來急著捲入這池渾水,狄俊達雖然看不清楚宋天耀到底想什麼,但是卻知道一件事,能讓徐恩伯,於幀仲這些人都服氣點頭的人,絕對不會這麼白痴冒失的得罪於世亭。

    當然,在狄俊達眼中,面前這些大義凜然,激昂慷慨,憤而開口的人,有多少是真正因為於世亭或者上海船幫的面子想要開打?又有多少是藏著想要把於世亭架到火堆中去烤的?

    最主要,在這裡開口說要把宋天耀大卸八塊,全家滅口這種狠話,一點用處都沒有,此時,整個靜園,最主要是於老闆說什麼話。於幀仲不見人,據說去了歐洲,如果知道自己父親被宋天耀羞辱,會不會飛回來和宋天耀動手?之前不顯山不露水的於幀仲,這次是不是能夠剛好借助機會,收拾宋天耀,展示手段,正是接於世亭的班上位,出現在上海船幫這些人面前?

    徐恩伯,徐平盛對宋天耀什麼態度?狄俊達耳朵裡聽著這些人說著話,腦子裡卻在不停的轉動,分析著局勢,能當年在上海灘登上鰲頭的人物,哪怕暫時龍困淺灘,也不會一蹶不振,只不過是缺個機會,如果讓他猜到於世亭的心思,或者宋天耀的打算,狄俊達會馬上做出最符合自己利益的選擇,至於站到宋天耀一方是否危險,或者對於世亭表忠心幹掉宋天耀會不會被牽連,不再他的考慮範圍之內,男子漢大丈夫,如果有機會不去抓住,反而擔心性命,怎麼在這種浪潮中崛起。就在這時,遠處一個年紀不大的青年人,端著一杯香檳從樓外悄悄的走了進來,身後跟著一名魁梧的中年人,青年目光在樓內轉了轉,最後把目光定在了狄俊達的身上,他臉上帶著溫和的微笑走過來,從經過的侍者托盤裡接過一杯香檳,順勢做到狄俊達的對面:“請問,是狄先生嗎?”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7-9 20:53
第四八九章 乃坤與宋雯雯(一)

    “砰!”乃坤穿著筆挺西褲的右腿與鬼仔方的腿在空中狠狠對撞在一起!

    鬼仔方在兩條腿對撞的那一瞬間,臉上最初的不屑剎那轉換成了震驚!沒等他收腿或者變招,乃坤在左腿對撞的同時,右腿已經藉著左腿著力的同時抬起,凌厲抽向鬼仔方的肋下!鬼仔方雙臂朝下用力格擋住乃坤的右腿,隨後左腿有些微微踉蹌的朝後快步後退兩步,一雙眼睛不敢置信的瞪著乃坤。乃坤一招未得手,很瀟灑的停步收招,不過並沒有英雄相惜的打量鬼仔方,而是看向鬼仔方後面被其他幾名潮州幫打手護衛的宋雯雯,露出個迷人的微笑,用還略有些生硬的中文說道:“小姐,剛剛我的手下冒犯了您,我替他向您道歉,希望您不會為這種小事影響了今天的心情。”宋雯雯有些羞澀的低著頭,只敢小幅度抬眼偷偷瞥乃坤幾眼,心中想著面前這個青年簡直又英俊又瀟灑,而且看起來氣質非凡,明明比鬼仔方還要厲害,但是卻沒有仗勢欺人,反而稍稍教訓一下鬼仔方之後,就主動向自己道歉,想到這裡,宋雯雯又覺得自己之前罵對方的話有些太粗俗。

    “不過,您的這位保鏢傷了我的手下,我不能讓他這麼就隨您離開,所以,請允許我給他一個教訓。”乃坤對宋雯雯送上一個微笑,說完之後,抿起菱角分明的嘴唇,看向對面臉色驚疑不定的鬼仔方,朝著鬼仔方做了一個挑釁招手的動作。鬼仔方覺得自己剛才輸了一招,是因為自己大意輕敵,此時再看年紀輕輕的乃坤,已經不敢再把對方當成雙拳無繭,身嬌肉貴的小白臉,憑藉剛才攻向自己的那兩腿,沒有十幾年苦練,不可能讓自己當場拼腿告負。想到這裡,鬼仔方眼睛就盯向乃坤的一雙腿,對面的乃坤注意到鬼仔方的視線,一個漂亮的朝天樁動作,上身站直不動,右腿慢慢抬到頭頂位置,兩隻手在右腿西褲褲腳處稍稍撩了一下,露出小腿部分皮肉,滿是發黑老繭。

    不止鬼仔方看的一愣,就連旁邊一直偷偷關注乃坤的宋雯雯都忍不住低低的啊了一聲,顯然被乃坤腿上那些泛黑的老皮嚇了一跳。乃坤的手鬆開褲腳,突然發動攻勢,鬼仔方猝不防及之下,先是暫避了乃坤咄咄逼人的攻勢,選擇退後兩步,避開鋒芒,隨後才開始反擊,不過雖然是反擊,但是見識到了乃坤那雙腿多年苦練留下的印記之後,鬼仔方不敢正面再與乃坤拼腿,而是儘可能尋找機會擊打乃坤的上半身或者其他部位。可是乃坤兩條腿苦練的好像兩條鐵鞭,招式凌厲,幾乎沒有能讓鬼仔方搶攻進來的破綻,而且之前鬼仔方已經把虎爪短刀交給了同伴,他隨他老豆學的這身本領,沒有了武器,效果頓時要打不少折扣,所以雖然鬼仔方急於找回剛才的臉面,但是卻沒有合適的機會。不過很快,鬼仔方就發現自己好像找到了泰國佬的弱點,乃坤雖然腿法凌厲,但是耐力卻偏差,兩個人踢打了一陣之後,乃坤的呼吸開始加重,折讓鬼仔方開始注意觀察乃坤出腿的速度,果然好像比剛開始時慢了一線,乃坤朝著自己踢來的一腳收招好像慢了一線。

    鬼仔方頓時順勢一個切步近身的動作,趁著乃坤收腿不及,衝到乃坤的面前,滿心想著自己這一身近身靠打鎖拿的功夫終於有了施展的機會,可是雙腳剛剛站穩,還沒等鬼仔方身體發力,他就感覺自己肋下一陣劇痛!痛到讓他剛剛積蓄的力量一瞬間就散去!在鬼仔方剛剛近身的同時,乃坤手裡不知何時,居然多出了一柄小小的泰式拳劍,劍刃從中指與無名指的指縫處伸出來,此時已經深深刺進鬼仔方的身體,乃坤鬆開拳劍,任由拳劍留在鬼仔方的身體內,看到鬼仔方忍痛要去拔出來,後退幾步正整理襯衫袖口,領口的乃坤開口,用勸誡的語氣說道:

    “我如果是你,就不會魯莽的拔出來,這柄拳劍是有倒齒的,去醫院讓醫生幫你開刀取出來,不要怪我耍賴啊,我也只是幫我手下出氣而已,你斷他血管,我刺你一下,算是扯平。”

    此時鬼仔方的手下上前扶住鬼仔方,幾個利落的手下已經亮出各自的傢伙,只等鬼仔方一句話就上前圍砍這些泰國佬!

    畢竟從雙方人數來看,仍舊是鬼仔方一行人佔優。鬼仔方這裡瞪著眼睛,陰晴不定,如果是他自己遇到乃坤這些人,早就開口不死不休,可是現在身邊還有宋雯雯和吳秀兒,一個是宋老闆的親妹妹,一個是宋老闆的乾女兒,全都是藍剛當初仔細叮囑過他不能出差池的人物。

    想到這裡,鬼仔方就準備乾脆利落的服軟,大不了把宋雯雯兩人護送回去之後,自己收拾好傷口之後,再找泰國人的麻煩。可見鬼仔方雖然年輕,但是頭腦還是有的,並沒有因為打輸而衝動,可是撤退的話沒等他說出口,旁邊看到鬼仔方手下各個亮出武器準備搏命的宋雯雯先開口了,宋雯雯擔心乃坤會被這麼多人圍攻砍傷,所以板著小臉開口:“已經打輸了!還不夠丟人咩?走啦!整日話自己夠打,真要打時又打不過,只懂人多欺負人少!”

    宋雯雯的這一句話,讓鬼仔方這些手下最後那點血勇都散去,鬼仔方臉色難看,本來還想對乃坤放幾句狠話,聽完宋雯雯的話只會,乾脆黑著臉對自己手下襬擺手,示意撤退。

    鬼仔方也算是硬氣,肋下插著一柄拳劍,居然真的沒有去拔出來,也沒有讓人攙扶,就自己一手握著拳劍劍柄,強撐著轉身離開。

    宋雯雯,吳秀兒也轉身要走,乃坤在身後朝著兩人露出個笑臉“:“小姐,我叫乃坤,還未請教芳名?”

    宋雯雯回頭看了乃坤一眼,有些羞澀的說道:“我叫宋雯雯。”

    說完,就牽著早已經嚇得有些心驚肉跳的吳秀兒快步離開。

    看著鬼仔方,宋雯雯一行人消失在視線裡,乃坤才收回目光:“不知道是香港哪個幫派大佬的兩個女兒,可惜我父親讓我低調,不然怎麼會這麼輕鬆就放她們走,帶到酒店玩膩了後賣去澳門還能賺一筆。”“說起來,香港是個好地方,難怪父親會選這裡做生意。”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7-9 20:54
第四九零章 狄俊達與譚經緯(一)

    狄俊達正出神的時候,忽然一陣聲音在身邊響起,等他抬頭時,對面的位置上已經多出個青年,正面帶微笑的看著自己,狄俊達稍稍點頭:“我是狄俊達,閣下是?”

   “鄙人譚經緯,如今也算是在上海輪船同業協會裡靠大家幫襯混一碗飯吃。”譚經緯從自己的上衣口袋裡取出名片夾,拈出一張名片,沒有遞給狄俊達,而是放到桌面上,自己用兩根手指推到了狄俊達的面前。

    聽到譚經緯三個字,狄俊達臉色微微一變,甚至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隨後低頭看了一眼名片:“久仰譚先生大名。”

    “哦?狄先生早就知道我?”譚經緯端起香檳朝狄俊達示意了一下,然後自己朝嘴裡送了一口,這才氣定神閒的對狄俊達問了一句。

   “本來想撿些曾老闆可能流出來的湯水剩菜,結果想來想去,沒有想到是譚先生接手了曾老闆的產業,一點兒湯水都沒有便宜別人,乾淨利落。”狄俊達端起自己的高腳杯喝了一口酒,說出了自己從哪裡聽

    過譚經緯的名字:“不只是我,恐怕上海船幫有很多人,都知道了譚先生的名字,只不過還未見過面而已。”

    譚經緯嘴裡有些隨意的敷衍客氣:“哎呀,也是我處理的不夠細緻,不夠細緻,讓各位見笑。”

   狄俊達,或者說上海輪船同業協會,簡稱上海船幫的部分人,得知譚經緯這個名字,都已經有些時間,他們之前對譚經緯不感興趣,也不想知道,他們這些人真正盯著的,是曾春盛,更具體一點來說,是盯著曾春盛的資產。

   曾春盛擅自行動,想辦法搞沉了雷疍仔的貨船,挑撥雙方不睦,直接把會長於世亭架在火上烤,於世亭不可能放過他,從那天於世亭請狄俊達那些人聽《驚變》那一折戲時,大家就都已經想到,曾春盛恐怕不死,於世亭也不可能留他在香港,那麼曾春盛在香港的這些產業,不可能被帶走,只能被處理,他們這些人,就一直盯著曾春盛的資產,盯著各種曾春盛的蛛絲馬跡,隨時準備圍上去撕咬肥肉。

   可是沒有想到的是,曾春盛的資產沒有等到於世亭去接手,他們也沒有得到去喝湯的機會,甚至曾春盛也沒有遇到香港船幫方面的報復,而是曾春盛遺孀把曾家產業在台灣完整的出售給了面前這個叫譚經緯的人。

   曾春盛與台灣某些人關係密切的消息,對上海船幫的很多人來說都已經不是秘密,但是台灣方面真正走到台前來,倒是讓大家有些意外,譚經緯出現在香港,雖然很多上海船幫的人還沒見過,但是對譚經緯的來意都已經猜測清楚,無非是趁著雙方交惡,趁機讓所有朝大陸走私禁運品的船舶都停下來,斷了大陸的物資供給。

   台灣幹出這種事不奇怪,在朝鮮戰場上,狄俊達還聽說蔣中正派了國軍去幫美國佬打仗,國內幾十萬軍隊被人打成了喪家犬還不夠丟人,還派人跑去朝鮮戰場繼續丟臉?打不贏不丟人,可是打不贏之後還要幫著外人去對同胞幹些背後出刀子,斷糧道的事,那就實在只能用齷齪兩字形容了。

    “不知道譚先生見我這個無名小卒是想聊些什麼?”狄俊達興致不高的問了一句。

   他已經打定主意,無論對方說什麼,合作也好,聯手也好,讓自己跑去台灣做生意也好,全都當耳旁風,就看台灣這些傢伙要幫美國佬斷中國人物資的行徑,他狄俊達就不屑再與他們打交道,當初上海灘時期,是他要巴結國民政府官員,現在沒想到,有台灣背景的人居然主動來巴結他,真是此一時彼一時。

    “我來見狄先生,是有件事特意來請教,四哥。”

    譚經緯說完,他身後一直沒有開口的四哥上前一步,把手裡拎著的一個小巧箱包遞過來,譚經緯放到桌面上,慢慢打開,從箱包裡取出一個黑布包袱,一邊解著包袱一邊對狄俊達開口:

    “早就聽說狄先生是收藏大家,我對古董一竅不通,不過運氣倒好,前幾日得了件古董,想請狄先生看在大家都是上海輪船同業協會會員的情面上,幫我掌掌眼。”

    說完這句話,黑布包袱也已經解開,譚經緯的手裡,多了一枚天藍丁香紫釉面八角杯。

    狄俊達的目光,頓時被八角杯吸引,再難挪開。

    他不好女色,不好賭博,唯獨有個不算惡習的愛好,收集古董,看到譚經緯手裡的那枚八角杯,再看了一下譚經緯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像是已經胸有成竹。

    狄俊達嘆口氣,用餐巾仔細擦了擦手,去夠譚經緯手裡的八角杯:“看起來像是鈞窯燒出來的釉面?”

    “我對古董完全不懂,狄先生你慢慢幫我看,你看的時候,我慢慢說這件古董的來歷。”譚經緯一笑,把手裡的八角杯遞給狄俊達。

    狄俊達接在手裡,愛不釋手,不過再是喜愛,還是抽空抬眼看了下譚經緯:“合作,聯手這種話還是不要提了,恐怕你和曾春盛說過這種話,現在曾春盛生死不知。”

    譚經緯摸了下自己的額頭,顯然有些驚訝狄俊達在手裡拿著喜歡的古董時,還不忘冷靜的示意自己閉嘴,譚經緯哈的一笑,突然板起面孔,眼神如冰,語氣中帶著不加掩飾的殺氣:“不好吧,那豈不是我白白讓你看我的古董?而且,狄先生,你不和我談合作的話,我倒是覺得你很可能會和曾老闆一樣,生死不知。”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7-9 20:56
第四九一章 狄俊達與譚經緯(二)

    坐車穿行在夜景中,看到褚孝信那副故作高深的表情,宋天耀只覺得好笑。不過好笑之後,也的確又佩服褚二少,自己雖然也不是清教徒,但是說起追風逐月這種事,完全不是褚二少的對手,比如褚二少之前說約騎師一起吃飯,宋天耀就聯想不到找女人同騎師有什麼關係,現在香港可沒有女騎師,而且就算有女騎師,宋天耀覺得褚孝信也不會有胃口對著兩腿肌肉發達,甚至胯部有繭的女人流口水,現在是五十年代,可沒有什麼高級護理品能幫女騎師護理肌膚。陳興福駕駛著汽車,在褚孝信的催促下,來到了杜理士酒店,宋天耀下車之後,印度保安已經滿臉帶笑的迎了上來,沒有用英語,而是操著生硬的粵語對宋天耀說好久不見,看到宋天耀沒有行李,略有些尷尬的在旁邊搓著手。宋天耀取出一張零鈔遞給對方,保安搶在門童之前,去幫宋天耀和褚孝信打開酒店大門,宋天耀沒有急著進門,而是看向正叮囑陳興福先開車回家的褚孝信,等陳興福開車離開之後,褚孝信這才咬著香菸走過來,攬著宋天耀的脖子,一臉亢奮:“等下你先去酒店前台,打電話去我家,就話你從英國返來,請我一起食飯。”

    看著褚孝信那副已經精蟲上腦,瀕臨失控的模樣,宋天耀無語的搖搖頭,跟著褚孝信走到酒店前台,拿起電話撥號。電話那邊接電話的是褚家的老管家恩叔,聽到宋天耀打來電話後愣了一下,讓宋天耀掛掉之後,很快電話又打了回來,這次是褚耀宗的夫人,褚二少的老媽彭秀蓮,她詢問的細緻些,問宋天耀回來累不累,有沒有回家看看父母,怎麼不來褚家一起吃飯等等。宋天耀對這種人情話自然應對自如,褚夫人顯然對宋天耀是放心的,聽宋天耀說約了褚孝信和幾個生意上的朋友一起聊天,褚夫人沒有懷疑,可能宋天耀這麼久給她的印象就是不愛酒色財氣,只愛做生意,勸阻宋天耀和褚孝信少喝酒,最後才又稍稍特意叮囑宋天耀,褚孝信已經是有老婆有名望的人,讓他幫忙在外面照顧,不要讓褚孝信在外面出醜成為笑柄。

    “是不是我老媽?”褚二少在旁邊說道:“一定是佩瑩讓我老媽開口打來的電話,我這個未婚妻,犀利的簡直不像個靚女,每晚固定去我家陪我母親一起食飯,陪她聊天到我老媽瞌睡才會告辭回我們兩人的住處睡覺,我老媽簡直像是被下了降頭一樣,被她哄的百依百順,就像現在這樣,一個電話打過來,背後說不定全是佩瑩在背後交代我老媽怎麼講,從頭到尾就是一個老媽叮囑兒子不要太晚回家,不要酗酒之類的話。”宋天耀看著褚孝信,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心中對盧佩瑩的形象又深刻了幾分,倒不是覺得盧佩瑩對褚孝信盯的太死太緊,這不是盧佩瑩善妒或者愛吃醋,不然盧佩瑩當初也不會在銀月舞廳宋天耀和褚孝信見面時,主動幫他們叫了兩個樣貌靚麗的陪酒舞女作陪,只能說盧佩瑩清楚自己該做些什麼,她是盧家庶出的女兒,以後富貴榮華都系在褚二少的身上,褚二少飛黃騰達,盧家對褚二少的支持不會少,可是如果褚二少是個扶不起的阿斗,那對盧家而言,只是損失個庶出的女兒,損失等同於無。

    盧佩瑩此時努力做的,其實和宋天耀自己沒什麼區別,努力自救和拯救枕邊人褚孝信。褚孝信能以盧佩瑩的名字命名一處中心血站,無論是眾人口中,還是現實中,盧佩瑩都不太可能再離開褚二少,就是個小女人希望自己男人能爭些氣,不要再度沉淪風月,只成一顆流星,盧佩瑩又不可能站到台前對褚孝信的生意指手畫腳,只能用這種迂迴手段來努力矯正褚孝信的習慣,讓他更像個成熟的男人,而不是那個貪戀風塵,流連花叢的二世祖。

    宋天耀跟在褚孝信身邊一起朝著酒店客房走去,走廊裡並肩朝前走時,宋天耀開口對褚孝信說道:

    “盧小姐不是吃醋,怕你在外面搵女人。”

    褚孝信撇撇嘴:“說到女人,你就不如我,天下女人都是一個模樣,怎麼可能不會吃醋?”“盧小姐就算是吃醋,也不會想要把你徹底綁在她身邊,她是希望大佬你更成熟點,就算是搵女人,也不要再去那種風月場所,畢竟你現在太平紳士,那種場所對你身份沒好處。”宋天耀看到前面帶路的侍應生停在一處套房門前幫忙開門,嘴裡說道。

    褚孝信朝著套房歪了一下頭:“我還未娶她過門,當然也不好搞得太難看,不然你以為為什麼要特意讓你來掩護,我真的很久沒有去過那些風月場所了。”

    進了房間之後,宋天耀立在門口遞給侍應生小費,褚孝信熟門熟路的走進主臥的衣帽間,拉開衣櫃門,對後面倚著門口點煙的宋天耀示意:

    “看看。”

    宋天耀抬頭看了一眼衣櫃,裡面是幾套嶄新的騎師裝,包括馬褲,馬靴,手套等等都一應俱全。

    “約騎師吃飯,沒必要把自己打扮成騎師吧,那兩個騎師是你偶像?或者大佬你在他們兩個身上押了全部身家?”宋天耀好奇的問了一句。

    騎師裝的確穿上看起來會英姿颯爽,但是問題是,褚孝信不是騎師,而且穿騎師裝也不會讓褚二少的社會地位看起來更高一籌,西裝領口別的那枚JP胸針,比這套騎師裝不知實用多少。

    “一人一套,等你換上就知道。”褚孝信自己已經開始把西裝外套脫下來掛在衣架上。

    宋天耀一手夾著香菸,另一隻手無力的搓了搓臉:“我就算了吧?大不了一起吃完飯我回去看我女人,不需要你在幫我介紹。”褚孝信滿臉嚴肅,義正言辭,抓起一件騎師馬甲朝宋天耀甩過來:“就算不想勾女也要換上,不然吃飯時怎麼介紹你,難道我是騎師,你是馬主咩?當然大家都是騎師,訓完馬出來飲兩杯,輕鬆下。看你是我心腹,我才傳授給你這套自創的勾女大法,我要是說出去,不知道多少人會搶著來拜我為師。”

    “要不要我擺幾桌,請些親戚朋友來參加拜師宴呀?”

    馬甲準準的落在宋天耀頭上,把宋天耀整個臉遮住,宋天耀把馬甲拽下來,無奈的看著褚孝信說道。

    “快點換衣服,那些騎師很難搞嘅,最討厭人遲到。”

    “哇,不是吧,大佬你堂堂太平紳士,居然還怕騎師咩?那些騎師敢說你,我親自動手幫你教訓他們。”宋天耀誇張的做了個挽袖口,隨時準備幫褚二少做狗腿 打人的動作。

    “約在皇后碼頭雲霄宮酒店的豎琴餐廳用餐,如果趕過去時,這兩個騎師走掉,害我沒有靚女陪,拿你到床上抵債。”褚孝信見到宋天耀完全不急,換了種威脅方式。

    宋天耀乾脆的丟掉煙蒂,沉默著,動作迅速的換衣服。

    ……夕陽下的皇后大道上,道路上鋪著的石板,兩旁的招牌,樹木,都被踱上了一層金色,街上已經很難見到中國人閒庭信步,大多數都是英國人,此時沐浴在夕陽下,悠閒的走在這條大道上,至於中國人,除非他們還在繼續因為必不可少的工作穿行,不然此時早已經回家,大英帝國已經允許他們住到了港島,已經允許他們能住到各處山頂,這條皇后大道的夕陽,已經是我們在這處殖民地僅餘的不想被打擾的地方。路旁的長椅上,有年輕或者年長的英國男人,西裝革履的靠坐在上面,或者閉眼仰頭,或者手裡拿著一本迷你的聖經垂首,一些英國情侶或者夫妻,會沿著街道與這些休息在路旁的人擦肩而過,彷彿看起來,這一整條街,不是在香港,而是讓他們有一種仍在歐洲,仍在大不列顛的感覺。此時出現在這條街上的中國人,大多數隻會得到這些優越感十足的英國人皺眉,和不屑的低語,只有少數人才能得到這些英國人的注目,比如,此時的宋天耀,褚孝信,或者說是因為此時兩人的身份,騎師。緊腿馬褲,馬靴閃亮,黑色的騎裝讓兩個人的身材得到最大化的呈現,雖然手裡沒有馬鞭,頭上沒有戴著頭盔,但是這身行頭一出現,幾乎所有人都想在第一時間認出來,這是兩個剛剛從跑馬地結束訓馬工作的年輕騎師。

    雖然是黃種人,但是是最接近白種人的黃種人,因為他們懂得賽馬這項高度運動。

    “大佬,步行走皇后大道,再加上這身衣服,你不怕半路哪個鬼佬女人攔下你,和你聊聊天?你的英文能不能撐住?”宋天耀用手稍稍拽了一下騎裝外套,對身邊的褚孝信問道。

    褚孝信眼睛打量著四周,臉色如常:“那我就說我馬主是中國人好啦,對不對,馬主是中國人就不影響我交流,我訓馬一流,管我講英文還是講中國話。”

    兩個人走進了距離皇后碼頭不遠的雲霄宮酒店,兩人進去時,外面剛好陪著一名英國鬼佬走下轎車的鄭玉彤揉了揉眼睛,覺得自己剛剛可能眼花,前面穿著騎師裝的一個人有七八分像宋天耀。“比佛先生,請。”鄭玉彤收回目光,與身邊的中年鬼佬一起朝著雲霄宮酒店走去。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7-9 20:58
第四九二章 喧囂的豎琴餐廳(一)

    豎琴餐廳建在雲霄宮酒店的七層,坐在餐廳靠窗的位置,能輕鬆看見皇后碼頭,以及在夕陽下向遠方無限伸展的金色海面,甚至連空中劃過的幾隻海鷗都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清晰可見,彷彿這並不是窗戶,而是一副巨大的寫實風景畫。

    坐在餐桌前,宋天耀終於明白褚二少約了騎師一起吃飯的意思,此時自己和褚二少對面的兩個位置上,坐著兩個三十多歲的騎師,臉上的表情像是和自己之前一樣,頗有些無奈。“褚先生,等下我們介紹你和這位宋先生時,會說你們是馬會新來的紅牌騎師,算是我們兩個的徒弟,然後我們會聊完之後提前離席,後面怎麼樣和那兩個女人聊,是不是能把女人帶去一起共度春宵,我也沒有把握,全靠你自己。”一名胸口別著一枚銘牌,年紀稍大的騎師對褚孝信開口說道。

    宋天耀朝對方兩人的銘牌瞥了一眼,黑騎師?香港賽馬會騎師等級,賽馬水平最高的也就是黑騎師了,代表著最少拿下過十次冠軍,才有資格戴上黑騎士銘牌,基本上混到黑騎師,已經不是馬主選騎師,而是騎師選賽馬和馬主,褚二少哪來的這麼大手筆,聽剛才那個人話裡話外的意思,居然能讓兩個黑騎師幫褚二少拉皮條約女人?

    此時褚二少臉色得意的看向宋天耀,宋天耀取出錢包,把裡面的三千多塊港幣全都取了出來,放到褚孝信面前的桌面上,然後心服口服的對褚孝信豎起了一個大拇指:“大佬,如果你把你自創這套勾女大法的心思放到做生意上,利康哪裡還需要我宋天耀,整個香港商場都是你的天下,我真是服氣,人家見到黑騎師,腦中想到的肯定是拿些馬會內幕消息,然後去下注贏錢,你倒好,兩個黑騎師在你面前,你居然是要冒充紅騎師,請黑騎師幫你拉皮條。”“錢,我不需要去馬會靠賭馬來賺,但是女人,在不能去夜總會鬼混之後,這是我想到的最有效的勾女方式。”褚孝信說著話,把面前宋天耀打賭輸給他的三千塊港幣拿起來,遞給對面的兩個騎師:“拿去。”

    “謝謝褚先生。”兩個騎師開口道謝,雖然是黑騎師,但是三千港幣看起來在兩人眼中也是不小的一筆數目,兩人臉上的笑容比剛才頓時多了不少。

    四個人點了幾道清淡菜式,開了一支白蘭地閒聊,褚孝信心不在焉,眼睛不時巡梭餐廳內外,而宋天耀此時總算明白了褚二少為什麼能用兩個黑騎師幫忙拉皮條,而且還守口如瓶。這兩名黑騎師都是幫盧家訓馬比賽多年的騎師,而盧家在馬會內,不是以一個整體出現,盧文錦,盧文惠,盧文灝盧家幾兄弟在馬會都有自己的賽馬,而他們兩個騎師,一人在盧文錦名下訓馬賽馬,一人在盧文灝名下訓馬賽馬,本來與盧文惠是沒什麼聯繫。雖然場外盧家三兄弟是親人,但是馬會內,三兄弟的賽馬是要分名次,像盧家三兄弟名下出賽的騎師,都是黑騎師級別,這兩個人在外面也許是威名赫赫,但是在盧家這種華人大馬主面前,完全沒有任何對等交談的優勢,其他馬主的確邀請他們為自己訓馬參賽,但是一來其他馬主的馬匹血統品質與盧家的馬匹有差距,二來,黑騎師也不想放棄盧家這種背景強大的靠山,其他馬主可能有人比盧家更有錢,但是卻一定沒有盧家有勢力,所以盧家這幾名黑騎師基本上都是在盧家內部流動,今天幫盧文錦跑,明年幫盧文惠跑,完全不稀奇,而今年之所以被褚孝信抓到機會,是因為盧佩瑩與褚孝信定親。

    雖然盧家表面上輕描淡寫,嫁出一個庶出女兒,但是並不可能真的讓盧佩瑩就那麼輕飄飄出嫁,訂婚時,盧文惠開口,把名下一匹剛從英國運來的賽馬送給盧佩瑩和褚孝信。盧佩瑩和褚孝信不是馬會成員,盧文惠更不會真的讓人把馬送到兩人的別墅,所謂送給兩人,是指這匹馬在馬會參賽後賺取的馬會會員分紅,全都給盧佩瑩和褚孝信,想想馬會每年龐大的馬票銷售額,如果這匹馬的品質又不是太差,等於盧文惠送了兩人每年幾十萬零花錢,絕對是大手筆,而這匹馬如果出了成績,連連奪冠,那更不用說。

    偏偏這匹馬讓盧家的騎師們爭搶了起來,能混成黑牌騎師,除了訓馬之外,最主要是一雙眼睛懂得相馬,幾個黑牌騎師都認準盧佩瑩褚孝信這匹新馬調教之後,絕對有可能直接新秀爆冷,簡單來說,就是幾個騎師都相信,這匹馬只要比賽就有奪冠的可能,當騎師最威風是什麼,自然是親手調教出一匹新秀馬奪冠,那可比直接騎一匹之前出過冠軍成績的賽馬拉風的多,而且這匹新秀馬一旦成為熱門,那就不止是有名譽上的威風,隨便暗中做做手腳,搞一搞第一第二梗頸之差的小伎倆,名次上雖然差距只是一位,但是暗中落袋的錢何止百千。盧家的黑騎師們都想申請來馴這匹新馬,盧文惠表示,馬送給了女兒女婿,自己不過問,其他黑騎師還想著去和盧佩瑩找機會見面時,這兩位黑騎師已經頭腦醒目的主動登門見褚孝信,求褚孝信給個機會,讓他們來訓馬。

    褚孝信這種事當然不會自己做主,問了盧佩瑩,盧佩瑩這種事當然會給足褚孝信面子,讓褚孝信做主,然後褚孝信和騎師聊了幾次,瞭解了一下馬會運作,賽馬機制等等,大家都是男人,何況又有褚二少這種人,自然聊天時少不了風花雪月,一聊天,褚孝信才覺得自己認識騎師太晚了,因為對面兩個騎師約女人共進晚餐也好,共度春宵也好,從未付過錢。只需要稍稍透露一些賽馬內幕出來,就有無數女人撲過來任君采劼,甚至連酒店房費都是女方來付,而女方的身份也都不是那些整日在風月場裡拋頭露面賣笑娛人的女人,或是某個小廠主的姨太太,或是某個愛賭馬的大家閨秀,甚至偶爾還有些身高腿長的白俄女人甚至英國妞,有時候想要靠馬票翻身,也會對騎師暗送秋波。

    這種話對褚孝信而言,簡直是打開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讓褚孝信無數次夜中獨自頓足捶胸,自己為什麼當初沒去國外學學馬術,回來成為一名縱橫花叢……啊不,縱橫賽場的騎師。

    “來了,來了。”褚孝信突然打斷了三人 的閒聊,低聲說道:“是不是那兩個靚女,哇,真是……”宋天耀抬頭望過去,餐廳門口走來兩個女人,其中一個穿著偏西式的洋裙,頭上戴著一頂插著翎毛的女式禮帽,臉上還遮著一副女式鎏金鏡框的墨鏡,臉上的妝稍稍濃了些,抿起來的紅唇看起來頗為誘人,年紀大約在二十六七歲左右,帶著成熟女人特有的風情。

    旁邊的則清清淡淡,一襲淡雅碎花連衣裙,頭上帶著頂寬沿的手工編織帽子,臉上帶著淺笑,兩人一起走了進來。

    第一個看起來烈焰紅唇的女人,宋天耀不認識,但是旁邊那個看起來人畜無害淡如菊的女人,宋天耀卻認識,一心想要重現馬來亞盧家榮光,內心絕沒有表面看起來陽光的女人,盧元春。

    ……

    “岑老闆,剛剛我聽說,你的人一直在盯著那個叫宋天耀的癟三,這樣,不需要你的人動手,我讓人動手做了他,怎麼樣?出了事,全都算到我廖東貴頭上,無論如何都不會牽連到岑老闆。”

    望海樓內,臉上有一塊黑斑的中年人 ,此時與上海輪船同業協會副會長岑文清一起立在洗手間內方便,中年人看了一眼遠處的下人後,這才低聲對岑文清問道。

    岑文清今年四十四歲,但是坐在這個位置上已經十年,旁邊的黑斑中年人,叫廖東貴,與岑文清一樣,都是從天津起家,後來才去的上海灘立足,算是岑文清身邊多年同鄉同業同會好友。

    此時廖東貴開口,岑文清看了對方一眼,隨後一笑,系好皮帶之後,走到洗手池前,擰開水龍頭沖洗著雙手,眼睛則望著鏡子裡的廖東貴:

    “我什麼都不知道,是家裡的阿德與於老闆家裡的水叔交好,所以想要幫水叔出出氣。”

    “知道,知道。”廖東貴在旁邊點頭說道:“那我就先和於老闆說一聲,有事離席。”

    說完,廖東貴顧不上洗手,就快步走了出去。

    望著空下來的鏡子,岑文清甩了甩手上的水漬,取過毛巾擦拭著雙手:“老廖,可惜啊,你能聽說的事,是我讓人故意放出去的,怎麼偏偏就是你聽說了。”

    ……兩個黑騎師回頭看了一眼,其中一名黑騎師對褚孝信說道:“戴墨鏡那個是一家小銀行老闆的姨太太,叫雪妮,穿連衣裙的沒見過,多半是她帶來的女伴,雪妮和我們打過交道,不過沒去過酒店,最多一起

    喝喝酒打打牌,至於褚先生和宋先生能不能把她們今晚抱上床,就看你們自己的本事。”

    “傑哥,約了七點鐘,居然這麼早就到了?”叫雪妮的女人帶著盧元春,在侍者的引路下走到這一桌,等侍者拉開座椅,雪妮直接坐了上去,先朝兩個黑騎師一笑,隨後把眼睛盯到了褚孝信和宋天耀身上。盧元春最初看到宋天耀和褚孝信時,有片刻失神,不過隨後很快面色如常的挨著雪妮坐下,雪妮翻著菜單,沒有把盧元春介紹給幾人,只是自顧自的翻看著菜單,嘴裡和兩個黑騎師寒暄,剩餘的宋天耀,盧元春,褚孝信三人氣氛有些尷尬,盧元春是不知道對面兩個人搞什麼鬼,唱哪一齣戲,宋天耀和褚孝信則是此時不能承認自己的真實身份,所以明明認識,卻又相對無語。

    褚孝信在桌下用腳碰了碰宋天耀:“等下,你帶盧小姐,我帶那個雪妮。”

    “喂,既然認識,不太好繼續下手吧?”宋天耀把嘴巴貼在褚孝信耳邊說道:“萬一盧小姐告訴她朋友你真實身份,你不怕難堪?”

    “所以現在你主動一些,先想辦法和盧小姐對下口供,不要讓我暴露。”

    “這種時候你讓我想辦法?”宋天耀瞪著褚孝信:“眾目睽睽之下怎麼想?”

    “我不管,我是你大佬,我只看結果。”褚孝信用手捂著額頭,自己也有些尷尬的說道。宋天耀扭頭看了眼遠處牆壁掛著的一副諾丁漢城堡照片,和洗手間方向,然後又看向正注視著自己的盧元春,端起桌上的白蘭地喝了一口,然後看向對面的盧元春:“這位小姐看起來很眼熟,不知道是不是在英國留過學?我在諾丁漢大學讀過書。”

    “這位先生是?我的確在英國留過學,巧了,我也是在英國諾丁漢大學。”盧元春看著宋天耀,不失禮貌的微笑開口。

    “真巧,我也是諾丁漢大學畢業,因為喜歡馬術才做了騎師,我是經濟學。”宋天耀說著話,準備稍稍欠身幫盧元春倒一杯白蘭地。

    看宋天耀那架勢,盧元春不動聲色自己端起檸檬水,小心的控制著力道,濺出了幾滴,隨後站起身:“不好意思,我去下洗手間。”

    宋天耀自己舉著酒瓶尷尬的停在當場,心中讚歎一句:聰明。就是把自己擺了一下,讓自己在別人眼中成了色鬼。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7-9 20:59
第四九三章 喧囂的豎琴餐廳(二)

    雷英東咬著香菸,目光陰沉,兩大船幫對峙發展到現在這一地步,他那點損失,看起來真的就只配被稱為起因了,比起那些大船東碼頭罷運一日就損失不菲,雷英東到現在為止損失的那條小海輪和那些人

    手,已經不值一提。但是在雷英東心目中,那是他一半資產和一半忠心弟兄,無數次在與大天二的正面交手中,在與駐港英國水警,海軍的圍追堵截中都沒有死過這麼多人,成百上千發迎面射來的子彈沒有能要了他那些兄弟的命,反而是一顆水雷,輕輕巧巧就讓他那麼多弟兄葬身海底,不得還鄉。

    所以在雷英東心中,無論徐平盛和香港這些大小船東,與那幫上海人談成什麼結果,都與他無關,上海船幫必須有人拿命來償,不然他都沒臉去登門為死去的兄弟親人送上撫卹金。

    徐平盛在香港的名聲的確大,他當初放話說趕曾春盛離開香港,雷英東不敢直接反駁,他也佩服徐平盛,不是誰都有抗戰時期,親手鑿沉自己僅存兩艘貨船的勇氣。當初徐家百廢待興,急需資金,東亞銀行吉家女兒吉劍勳正與徐平盛三兒子談戀愛,夫妻兩人定下當時結婚,為父親用婚禮籌集資金,婚禮現場各界名流紛紛送上不菲禮金,就在在座賓客紛紛表示,徐家一次婚禮就潛龍翻身時,徐平盛開口,婚禮所有賀禮,徐家分文不收,全部捐做抗戰軍資,共赴國難。

    讓當年在場參加婚禮,看低了徐平盛的人全都啞口無言。

    雷英東佩服徐平盛,徐平盛生意場上低調,但是為人做的這兩件事,讓雷英東覺得,徐平盛能坐到戰後香港船王的位置,絕對不是偶然。既不能落徐平盛臉面,又要幫兄弟報仇,雷英東沒有想到什麼好主意,連續數日輾轉難眠,吸菸喝酒,整個人感覺都瘦脫了一圈,每每心思用得深些,卻仍舊沒有頭緒時,雷英東就想宋天耀這傢伙如果遇

    到這種事該怎麼辦。

    可是他不是宋天耀,終究沒辦法模仿宋天耀的行事風格。

    然後,終於得到了這傢伙回香港的消息,雷英東的反應不可謂不迅速,得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就先買了一些燕鮑翅參之類的補品,跑去了太和街宋天耀的家裡拜訪。

    在雷英東看來,宋天耀就算回香港在忙,也要先回家報一下平安。結果,雷英東就在宋天耀父母的陪伴下一起吃了午飯和晚飯,聽著手下不時給自己傳來消息,宋天耀去了澳門,宋天耀去見於世亭,宋天耀去見徐平盛,宋天耀被褚孝信接走,兩人去了豎琴餐廳一起吃晚

    餐,手下還特意說了一句,宋天耀和褚孝信換了馬會騎師的衣服。“你消息來得怎麼這麼順暢?”雷英東確定宋天耀今晚不可能回家之後,和趙美珍,宋春良兩人告辭,走出英德西藥行後,望著已經日暮時分的街景,塗掉嘴裡還剩大半支的香菸,對自己的手下問了一句:“而且我感覺好像有點不太對?”

    手下不明白雷英東的意思:“我也覺得宋天耀和褚孝信穿騎師衣服很奇怪……”

    “不是。”雷英東搖搖頭:“不是穿的衣服奇怪,是……你之前先說宋天耀去見澳門賀賢,去見於世亭,去見徐平盛時,身邊都帶著黃六,可是宋天耀和褚孝信一起走之後,黃六去了哪裡?”

    手下愣了一下。雷英東看向他,目光爍爍:“宋天耀那傢伙,最怕死,最看重就是他自己那條命,在於世亭家裡都搞到動槍,這麼大簍子捅出來,他會敢自己和褚孝信兩個人大搖大擺去吃飯?如果是他自己去,我倒信可能是真的,加上褚孝信,一定是假的,宋天耀是準備用自己和褚孝信做魚餌釣魚。”

    “釣魚?釣什麼魚?於世亭?”

    “不管釣什麼魚,肯定是上海人,不過去幫幫場子,都對不起死了的兄弟們,走了,去豎琴餐廳。”雷英東一瞬間捋清楚自己的思路,語氣肯定的說道。

    ……

    “不好意思,我也去下洗手間。”宋天耀看到盧元春離席朝著洗手間方向走去,自己也連忙起身,對著席間的四人說了一句,就匆匆追著盧元春走遠。

    他這一句話,讓兩個黑騎士和叫雪妮的女人都抬起頭看了他一眼,雪妮皺皺眉,等宋天耀走遠之後才不屑開口:

    “傑哥,這兩個紅牌初哥是什麼人?看那副急色的模樣,幾百年未見過女人?”

    叫傑哥的黑騎士淡定開口:“剛剛的那是阿天,這是阿信,都算是我的徒弟,過兩天會爆冷門,其中一匹還會是大冷門,大冷門那匹會是阿信跑,另外一匹交給阿天去跑。”

    聽到傑哥的話,雪妮之前冷淡高傲的臉上頓時笑顏如花,望向褚孝信的目光一下柔和起來,主動伸出手和褚孝信握了一下:

    “阿信是吧,叫我雪妮姐好了。”

    褚孝信回應了一個笑臉,與雪妮的手握了一下。

    遠處的宋天耀追著盧元春都到洗手間拐角處,盧元春停下腳步,轉身看向宋天耀,目光似笑非笑。

    宋天耀低頭看看自己身上套著的騎裝,又看看盧元春:“怎麼樣,像不像騎師?”

    “我真的是沒想到,宋先生心理承受能力強大到這種地步,突然跑回香港在雙方之間攪局之後,居然能想到假冒騎師來約女人吃飯。”盧元春微微搖頭,顯然是真的沒有想到宋天耀會這樣做。“我也沒想到能在這裡遇到你,你下午時那麼氣,現在居然有心情來和騎師一起吃飯,怎麼,想靠騎師給幾個必勝貼士,賺回之前我們商量大家一起聯手的收益?”宋天耀倚在牆壁上,摸了一下口袋,發現自己的香菸和打火機都放在了座位上。

    盧元春從自己的手包裡取出一盒壽百年女士薄荷香菸遞給宋天耀。

    “多謝,食不慣女人煙。”宋天耀沒有去接,盧元春自己點燃,看了一眼遠處餐桌上,正與雪妮握手的盧元春:

    “褚先生和宋先生是吃慣了夜總會的菜,所以想換些清淡口味?”

    盧元春說完吸了一口煙,卻被煙味嗆了一下,連連咳嗽,不遠處的侍應生都投來關切的目光。

    宋天耀探手把盧元春唇邊的香菸取過來,自己叼在嘴裡:“不懂吸菸就不要亂學。”

    盧元春看著在宋天耀嘴邊的香菸:“到香港之後,見很多女人都吸這種香菸,所以買來想試一試。”

    “褚先生藥廠還生產了痴女情長丸,要不要試一試?日服一丸,保證情濃。”宋天耀調侃道:“不是什麼東西都能試的,走啦。”

    盧元春小心的邁步站到宋天耀身邊,和宋天耀一樣貼著牆站立,身上淡淡的花香味讓宋天耀忍不住稍稍輕嗅了一下鼻孔,盧元春稍稍側仰著臉看向宋天耀:“怎麼,擔心我?”

    “是呀,我對你一見鍾情,怕你在這種場合被人看到,橫刀奪愛。”宋天耀翻了下眼皮,用同樣的語氣反問道:“怎麼,馬來亞的女人都像你一樣具有自戀這種品質嗎?”

    盧元春收回目光,把後腦靠在牆壁上:“沒有。”

    “走啦,你這麼聰明,不會猜不到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難道我真的是飢渴不堪,準備和我大佬一起勾女咩?”宋天耀用手背輕輕碰了碰盧元春的手背,盧元春的手背微涼。

    盧元春望著對面牆壁上掛著的小幅西洋油畫:“那你以為我出現在這裡,也真的是想要和那個女人一起與騎師共度春宵?”

    “既然不是想同騎師約會,那阿姐有什麼事我們不能明天再聊?走啦?我都已經安排好,絕對不會出差池,放心。”宋天耀夾著香菸說道。

    盧元春眼睛始終望著那副油畫,聲音也始終淡淡的:“宋天耀,我想了很久,都想不到這一局你要怎麼贏。”

    說著話,盧元春扭回頭看向宋天耀:“所以,我想站在你身邊,看得更清楚一些。”

    “白痴。”宋天耀微微愣了一下,隨後說出這兩字。

    不知道是說他自己,還是說盧元春。

    ……

    “父親,你叫我。”乃坤走進塞—乍侖旺的套房內,此時,塞—乍侖旺正戴著一副老花鏡翻看著一本泰文佛經,聽到自己兒子的聲音,塞—乍侖旺摘下眼鏡,把佛經合攏。

    外面的派吞,汶猜,汶仁等六七個塞—乍侖旺手下也都走了進來,看著坐在椅子上的老人。“我今天去見了日本人和台灣人,他們都非常滿意,台灣人已經答應,只要我們繼續聽話,而且有能壓制香港本土社團的能力,他會開口與金三角那些國民黨潰兵打招呼,保證以後金三角的鴉片,在香港只有我們有專營權。”塞—乍侖旺慢吞吞的說道。

    他說的雖然有氣無力,但是隨著這番話說完,房間裡的其他泰國人全都露出激動的神色!

    “塞爸!”汶猜有些激動的開口:“這是真的嗎?”

    “早就已經忍夠了!我們做些小生意,處處受欺負,現在,終於能報復回來了!”

    “讓這些香港人知道我們的厲害!”

    “冷靜些!”在場中的派吞最為沉穩,聽到同伴們激動的反應,最先開口說道:“聽塞爸說完。”塞—乍侖旺滿意的點點頭,閉上眼睛,雙手合十:“派吞,帶著孩子們去顯露一下我們的手段,告訴那些香港本地社團,香港的毒品生意是我們泰國人的,除了我們,誰再碰,就送他去見佛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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