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重生之出人頭地 作者:鬧鬧不愛鬧(連載中)

 
BloomCaVod 2017-12-4 18:43:11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03 194792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7-9 20:59
第四九四章 喧囂的豎琴餐廳(三)

    廖東貴接過司機遞來的煙斗,藉著打火機冒出的火苗,重重的吸了一口添加了香料和紅景天的煙葉,隨後兩個鼻孔裡騰的噴出兩道煙龍,煙霧瀰漫中,旁邊跟隨廖東貴多年的心腹打手陳亮,看到自己老闆臉上的肌肉都在微微顫抖。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趁著現在還能用幫於世亭出氣,幫上海船幫找回面子的藉口,把那個宋天耀給我幹掉,鬧的越大越好。”噴完煙柱,廖東貴閉著眼睛一臉回味的說道。陳亮點點頭,聲音裡還帶著些天津土白的腔調:“東家,弄死個人容易,可是,咱有必要瞞著岑老闆,跟台灣的人攪到一塊?看現在這個局勢,咱要是定下來和台灣人攪到一塊,怕是死都回不了海河了吧?”

    陳亮是當初隨著廖東貴一起自天津衛起家,殺向上海灘,最終在上海灘又轉來香港,幾十年風風雨雨,一直跟在廖東貴身邊,同甘共苦,出生入死,算是最親近不過。

    不然換成普通下人,哪敢在廖東貴已經吩咐做事之後,還開口用勸告的語氣對廖東貴說話。廖東貴聽到陳亮的問話沒有不滿,慢慢睜開眼睛,手裡捏著煙斗笑笑:“天津咱們是回不去啦,當年幹了些欺行霸市的事,現在回去,被人抄家滅門賞一顆子彈都不稀奇,香港也不是久留之地,來香港這兩年我算是看清楚了,除非拿出當年在上海灘呵國民黨卵子的勁頭,來拍洋鬼子馬屁,不然混不出頭來,而且就算想呵洋鬼子的卵,你還能搶過那些香港本地人?別看於世亭現在氣勢洶洶還能與徐平盛對峙,搞什麼罷運,真要是動起手來,有洋鬼子當爹的本地人,會怕咱們這群沒爹沒娘的外來種?何況,台灣那邊咱又不是沒有朋友,姓譚的可說了,台灣那邊湊湊數,能有四五百號天津過來的老鄉,連長有,團長有,地方官員也有咱天津衛人,哦對了,台灣總統府有個外聯的秘書也是天津人,而且我也已經通過電話,對的上,現在台灣百廢待興,早投靠早發財。”

    “東家,曾春盛當初也是被台灣人……”陳亮看到廖東貴一心準備投向台灣,忍不住再潑了一點兒冷水,畢竟曾春盛的例子就在眼前。“老曾太貪啦,尼瑪姓譚的已經答應讓他做高雄輪船同業協會會長,他尼瑪還不行,你知道他要嘛?台灣總統府下轄航運部副部長,他就是自己作死,你知道嘛?他自己什麼斤兩?航運部副部長?那尼瑪是他能張嘴的嘛,眼下整個香港就倆人有資格,一個於世亭,一個徐平盛,岑文清都不行,其餘人更他媽是不知天高地厚,作死。我就有自知之明,我跟著姓譚的搖旗吶喊,之後去台灣繼續做我的小生意,頭頂上沒有洋鬼子爹,都是打交道打熟了的國民黨,當個台灣天津同鄉會的會長,舒舒服服過下半輩子。”廖東貴之前在望海樓裡語氣粗獷,看起來脾氣暴躁,但是此時捏著煙斗對陳亮說出的話,簡直與之前判若兩人。

    “岑老闆恐怕也知道東家你……”

    “知道就知道,跟在他身邊做狗做了這麼多年,難道不准我換個主子?他願意繼續跟著於世亭,那是他的事,我要去台灣,是我的事。”

    ……

    “咳咳!咳咳!”宋成蹊手裡提著毛筆在賬簿上記賬,突然劇烈的咳嗽了起來,雖然已經及時提筆,但是仍然有一滴墨汁砸落在賬簿上。

    “阿龍。”正在挽著袖口整理櫃檯的齊瑋文叫了一聲九紋龍。正幫忙客串店小二的九紋龍跑回櫃檯,接手齊瑋文的活計,齊瑋文則走到宋成蹊的面前:“宋師爺,回去休息一下,年紀大了,身體要緊,你要是再不聽勸,我就只好打電話給阿耀,允之,和允之的母親,讓他們來勸你。”

    宋成蹊仍舊是一副粗布長衫的模樣,如果沒人介紹,絕對不會有人會相信宋成蹊有個身家富貴的孫子,甚至都不會相信宋成蹊是九龍飯店的老版。此時正是華燈初上,飯店人正多的時候,宋成蹊掃了一眼喧囂的大堂,倒也沒有堅持,把毛筆放下,整理了一下衣服,朝遠處一張桌子上,正吃得滿頭大汗的藍剛努努嘴,對齊瑋文問道:“那個阿耀的朋友,帶著手下坐了一下午,到現在又開始吃晚飯,動都不動,出了什麼事?”“我也不知道。”齊瑋文看了一眼藍剛,藍剛正對著一盤爆炒河蝦吃的不亦樂乎:“不過就算有什麼事,應該也不會有問題,他們都是差人,身上配著槍,而且和阿耀關係親密,如果他們自己惹了麻煩,是不會來這裡牽扯到飯店的。”

    宋成蹊解掉腰間的圍裙,和袖口的兩隻袖套:“我先回去吃些藥,你多辛苦些。”

    “好。”齊瑋文等宋成蹊離開櫃檯,自己拿起毛筆開始記賬。

    藍剛之前一直低頭吃飯,等宋成蹊離開之後,卻慢悠悠走到櫃檯前,上半身趴在櫃上,對櫃檯內左手撥著算盤,右手提筆記賬的齊瑋文開口:

    “文姐,會不會搞錯了?風平浪靜呀?”

    “我殺了對方的親弟弟,換做是你,你會無動於衷嗎?”齊瑋文動作不停,甚至連頭都沒有抬一下。藍剛從櫃檯的木罐裡取出一支牙籤,叼在嘴裡,眼睛掃著大堂裡的各色人物:“難道是準備在外面盯著,等你打烊之後再動手?不可能啊,對方白天的表現看起來不是白痴,不會想不到我在飯店外面佈置了很多江湖上的人手,隨時準備出來動手才對,外面有上百人,裡面有五支槍,除了忍下一口氣之外,難道讓我相信他們肯殺出來硬碰硬?”

    “阿耀那邊有什麼消息沒有?”齊瑋文攏了一下耳邊的發絲,對藍剛問道。

    藍剛眼睛從一個人摟著的,腰肢纖細,步姿婀娜的風塵女人身上移開目光:“宋先生拉風的很,大鬧於家之後,又去氣了盛伯,後來好像是被褚先生接走。”

    此時,藍剛的一名手下快步走過來:“無頭哥,外面潮州幫,福義興的江湖人都突然離開了。”

    齊瑋文握著的毛筆一頓,抬起頭。

    “開玩笑,他們不怕我發飆也該怕宋先生發飆!”藍剛吐掉牙籤,不敢置信的說道。齊瑋文慢慢開口:“除非這些社團出現了連阿耀發飆都顧不上的大事。”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7-9 21:01
第四九五章 喧囂的豎琴餐廳(四)

    派吞眯著眼睛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雙臂伸展開搭在沙發靠背上,頭朝後仰去,臉上蓋著一塊毛巾,似睡非睡,剛剛沖洗過,還未乾的頭髮隨著他的後仰,不時朝沙發後面的地毯上滴著水,赤裸的上身幾處彈孔,刀傷讓胸前那幅巨大的象神紋身看起來有些猙獰。

    “長官……大哥,納傑被帶來了。”敲門聲響了起來,隨後,一名手下對沙發上的派吞開口說道。派吞毛巾下的腦袋點點頭,一個有些落魄的泰國人走了進來,臉上還有些鼻青臉腫的痕跡,衣服也是髒兮兮的,兩隻手抓著衣襟,能清楚的看到,他兩隻手十根手指的指甲都已經沒了,此時是黑紅色的肉痂。

    他黝黑的面容上,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直直盯著派吞。

    “納傑,這段時間我想你應該對我很不滿,對吧?在泰國時,你沒有這樣狼狽過。”派吞把臉上的毛巾取下來,坐直身體,望向面前的納傑,他同父異母的弟弟。

    納傑愣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哥哥居然會有關心自己情緒的時候:“哥哥,我沒有不滿,這很正常,我們是一群喪家之犬,何況我又有這樣的任務。”他並沒有因為是派吞的弟弟而享受到優待,塞—乍侖旺帶來泰國的一百多名手下中,大多數人都和他遭遇的一樣,能整天陪著塞—乍侖旺,乃坤一起出入高檔酒店,吃喝玩樂的只有派吞,汶猜等少數人,大多數人被安排租住了老式唐樓內,而且被安排了各種故意挑釁的任務。

    納傑身上的這些傷痕,就是稍稍挑釁本地社團後帶來的下場。

    他們這些泰國人在香港各個地區,開個小鴉片檔,小賭檔,甚至印刷虛假馬經騙錢,並不是真的為了餬口,而是塞—乍侖旺和派吞他們吩咐,讓他們故意做這些事,來挑逗本地社團的神經。從登陸香港到現在的這段時間,大多數犯了所謂本地社團規矩的泰國人被毒打一頓,稍稍重些的,就是像他這種運氣不好,被本地社團那些頭目親手抓到,為了在手下面前立威,或者其他什麼原因,下手會更重一些,比如他肋骨斷過兩根,十根手指的指甲也都被剝了下來,而他一個同一連的兄弟,則是被人打瞎了一隻眼睛。

    “那你覺得本地這些大大小小的社團,你對他們現在瞭解的足夠多嗎?”派吞站起身,手裡拿著毛巾走到納傑面前,一邊幫納傑擦著髒兮兮的臉,一邊問道。納傑臉上沒有波動,多年的戰鬥生涯讓他已經習慣自己臉上只剩下麻木這一種表情:“大多數本地幫派成員都是只敢抱團獲取勇氣的廢物,仗勢欺人的垃圾,只有少數本地幫派精英,懂一些拳腳或者兵刃功夫,極少敢有人殺人,講究本地的所謂江湖規矩,地盤劃分。”

    “誰剝掉了你的指甲。”派吞幫納傑擦完臉上的污漬,抓起納傑的雙手,用毛巾擦拭著。

    “潮勇義一個叫爛命駒的雙花紅棍。”納傑低頭看了一下:“這是當初我去賣偷偷油印的《馬經》被發現時,被他們攔住,他親自動的手。”

    “疼嗎?”派吞面無表情的繼續問道。

    納傑微微點頭:“很疼。”“很好,當初他傷害你有多疼,你現在就能有多殘忍的對待他,去洗個澡,然後我要看著你,親自動手報仇。今天晚上,讓之前那些所有曾經教訓過我們泰國人的本地幫派知道,他們的時辰到了。”派吞掰開納傑因為亢奮而握緊的手掌,把毛巾塞到對方手裡:“他當初教訓你,是用了什麼理由?”

    納傑抓著毛巾:“犯了規矩,撈過界。”

    派吞:“這次你可以告訴他,這是侵略。”

    ……

    “死鬼,你看看這張鈔票有沒有古怪?”金牙雷的老婆秋姐拈起一張鈔票,對著燈影照了照,又仔細搓了搓,不確定的遞給金牙雷。

    金牙雷雙手搓著桌面上的麻將,讓身旁坐下家的心腹小弟阿樂接過去,自己只是問了一句:“怎麼,鈔票還能有假?”

    “感覺紙摸起來怪怪的。”秋姐看向摸著鈔票的阿樂,阿樂摸索著這張五百塊的鈔票,搖搖頭:“秋姐,我摸不出來。”

    金牙雷把牌碼完之後,才接過阿樂手裡的鈔票,摸了摸,捻了捻:“的確有些不一樣,這錢哪來的?”

    “自己家銀行收的。”秋姐臉色有些緊張的把手裡一沓鈔票收起來,說道:“明天我讓人查查賬,看看這錢是哪個存進來的,到底有多少。”

    “雪妮呢?怎麼沒叫她一起來打牌?”金牙雷對秋姐問道:“開一家銀行給你們,不是讓你們整天數錢用的,是要把錢放出去生利息的。”“誰知道她去哪會情郎,現在好啦,堂堂銀行家的姨太太,狐狸精自己給自己還印了福聯銀行經理頭銜的名片,我呸!整天拋頭露面,不守婦道!也就你拿她當成寶!換成別人,早就送她去浸豬籠!”

    說起金牙雷的小妾雪妮,秋姐頓時來了氣:“狐狸精哪還會整天來我這裡立規矩?你一給了她權,馬上就租了個洋樓搬出去住,哪像我,到現在還守在這處破房!”

    “行了行了……”金牙雷有些頭疼:“讓她做經理那是她在外面打過交道,懂交往……”

    “不要臉,拋頭露面!”沒等金牙雷說完,秋姐馬上又罵了一句。金牙雷一邊看著自己的牌面,一邊開口哄著老妻:“你還是銀行老闆,她在外面跑,那也是為了把錢拉到銀行裡來,就算她拉來了一百萬,那到時候也是你做主,嫦娥再漂亮,上面不也還有你這尊王母娘娘壓服著。”“我可告訴你,我看上了一處洋樓,十二萬,銀行裡現在拉了這麼多錢,我不能看著狐狸精在外面大把花錢,我自己也要先收點好處,你要是不點頭……”秋姐也沒有繼續攻擊金牙雷的小妾,語氣一變,趁著金牙雷服軟,果斷開口要好處。

    “買,買,買。”金牙雷忙不迭的答應:“只要你們兩個不吵,一主內,一主外,家和萬事興,別說十二萬,一百二十萬都能輕鬆賺來,奶罩!”

    金牙雷打出一張二筒,終止了又一次的大房小妾爭寵。

    對面的女傭英姐小心翼翼推倒麻將,對秋姐和金牙雷陪著笑臉:“夫人,老爺,我胡了。”

    金牙雷難得今日清閒,嘴上調侃著跟在身邊多年的女傭,笑著數錢遞給阿英:“怎麼?阿英今天把奶罩丟在了我這裡?等下我可要好好摸一摸……”

    秋姐叼著香菸把錢丟給阿英,罵了一句:“死相。”

    但是並沒有對金牙雷的這句調侃有多不滿。

    “咚咚咚!”“咚咚咚!”

    外面響起了有節奏的敲門聲,金牙雷皺皺眉,看向身邊的阿樂:“今天誰在外面值夜?”

    “盲公石的 頭馬大眼仁。”阿樂起身去開門。

    “沒規矩。”秋姐開口抱怨了一句,金牙雷瞪她一眼:“沒有我這些兄弟外面值夜,你能安穩在裡面打麻將?幫會的事女人不要多嘴!傳出去還以為我管不了女人。”

    秋姐哼了一聲,把手裡一張百元鈔票丟給阿英:“我知道,阿英,等下拿給他們,說我請他們吃夜宵。”

    “知道了,夫人。”阿英拿著鈔票也起身。

    “出什麼事了?”阿樂把自己的左眼對著門上一處專門用來觀察外面的小門打開,對站在外面的大眼光一名小弟問道。

    這名大眼光的小弟,此時腦門上略微冒著汗水,看到小門打開,勉強擠出一個笑臉:“樂哥,外面仁哥讓我進來報信,說堂口那邊好像出了問題,讓老頂趕過去見他。”

    “堂口有事?哪個堂口?”阿樂警惕的盯著這名小弟:“他教老頂做事?”

    “仁哥……”

    “什麼仁哥,讓大眼仁自己來見我!”

    “你可能有些誤會,他說的仁哥,不是大眼仁,我叫汶仁,請多指教。”一個聲音突然在門邊響起,隨之而來的是一條手臂從小門裡探進來,準確的抓住阿樂的頭髮,把阿樂的腦袋直接采出了小門!

    阿樂反應很快,遇襲的第一反應是大吼:“大佬!快走!”

    頭剛探出小門一半,另一條手臂已經握著一把刺刀已經由上至下,狠狠釘穿了阿樂的太陽穴!

    隨後就冷靜的鬆開了刺刀。

    阿樂的身體還留在門裡面,半個腦袋卡在小門門框處,深深刺穿阿樂太陽穴的刺刀此時充當了卡扣,將阿樂的半個腦袋卡在門框處,身體則無力的在門內扭動,痙攣。

    “啊~~~”阿英此時剛好穿過客廳外間,她剛剛已經聽到阿樂的示警,此時見到了阿樂身體痙攣的這一幕,嚇得失聲大叫!

    跟隨金牙雷這麼多年,阿英也見過了江湖事,尖叫的同時轉身朝裡面跑去,嘴裡給金牙雷和秋姐發信號:“老爺,夫人!快跑!走後窗!”

    “嗤!”那條有力的手臂拔出了刺刀,失去了卡扣的阿樂腦袋頓時沿著小門縮了回去,隨著身體的拖曳軟倒在地。

    那條手臂沿著小門探進來,撥開了裡面的門栓。阿英匆匆跑回之前的麻將房,卻被眼前的一幕嚇了一跳,金牙雷手放在麻將桌上,和秋姐一起還坐在原位沒有動彈,通往廚房和茶水間後窗的門口,此時站著兩個皮膚黝黑的泰國人,手裡握著的,不是往日她見慣的砍刀,而是兩把黑沉沉的手槍。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7-15 21:14
第四九六章 喧囂的豎琴餐廳(五)

    陳阿十坐在尖沙咀碼頭附近,一處掛著寧波湯圓幌子的攤位前,臉帶曖昧笑意的看著個年約十六七的長辮少女,臉色微紅的端著一碗熱騰騰的湯圓送過來,陳阿十卻摸碗時,故意把手摸在少女的手背上,

    嚇得少女啊的一聲,急忙把手縮回去,動作稍大了些,把碗裡的汁水都碰的灑了出來,濺了幾滴在桌面上。

    陳阿十哈哈一笑,正在照看煮鍋的老頭急忙回頭,看似慍怒實則愛護,把女兒拉扯到身後,怒斥一聲:“笨手笨腳!去照看柴火!”

    然後滿是皺紋的臉上擠出笑臉,對陳阿十哈著腰賠笑:“十哥,死丫頭年紀小,毛手毛腳,您大人有大量,不要怪罪,這碗湯圓不值什麼錢,等我明天多賣幾碗,割些滷肉請您當賠罪。”

    “黃老鬼,我讓你考慮的,你考慮怎麼樣了?”看到老頭在自己面前賠罪,陳阿十反而冷了臉,不屑的扭過頭去,目光望著背對自己的少女,語氣冷淡的說道。

    被罵成黃老鬼的老頭陪著笑臉,弓著腰,始終保持這個姿勢:“十哥,阿玉年紀還小,我就這麼一個女兒,不想她出門太早,何況……”

    還沒等黃老頭說完,陳阿十抬手啪的一記耳光,抽在了老人的臉上!

    “不是告訴你幾百次,你女兒跟了我,你不就多出一個女婿來?怎麼!怕我養不起你呀!”陳阿十瞪著眼睛對老頭說道,聲音也沒有刻意壓低,似乎完全不在意讓不遠處的少女聽見自己的恐嚇。

    正在煮著湯圓的少女聽到這番話,身體打了個哆嗦,始終背對著陳阿十和自己父親,不敢扭過頭來。旁邊還有幾處攤位,掛著賣北京水餃,艇仔粥,南洋串燒之類的招牌,看招牌都知道這些攤主差不多是四九年左右被國民黨潰兵裹挾或者欺騙,跑來香港的窮人,僥倖自身有些手藝,沒錢租店面,只能用

    扁擔挑著在人多的地方賣些吃食餬口。

    其他幾處攤位的人聽到聲音都看過來,陳阿十帶著的幾個手下,聊起汗衫,露出腰間的各式傢伙,凶神惡煞的吼道:“看他媽什麼看!滾遠一點!”一個掛著“滑縣火燒”幌子的攤位前,聽到罵聲,正張著手和面的一個青年擰著眉,用圍裙 擦擦手,直起腰,朝著旁邊幾處攤位看過去,這些攤位忙碌的人,年齡都不大,頂大的四十多歲,小一些的二十

    幾歲,看到賣火燒的青年直起腰,其他攤主也都直起腰,扭頭看向陳阿十的 方向。青年握著插在烤爐裡,已經被炭火燒紅的鐵仟柄,正要發狠動手,他攤位上此時左手拿著一個黃澄澄的河南滑縣牛屯火燒,右手端著一碗安陽粉湯的譚經緯恰到好處的抬起頭,吃的額頭見汗,此時似乎有

    些受不住胡椒的味道,重重吸了兩下鼻子,把手上那半個火燒狼吞虎嚥的吃下去:“老闆!再加兩個火燒!”

    被譚經緯突然一問話,青年愣了下,看了一眼遠處的湯圓攤位,似乎陳阿十對老黃和老黃的女兒沒什麼後續動作,對譚經緯說道:

    “來了!您慢用!”動作麻利的從烤爐裡撿了兩個火燒,用荷葉墊著送到譚經緯的面前,譚經緯看著青年遞上來火燒時露出的虎口處,喝下一口粉湯把燒餅送進肚子,有些不修邊幅的用手掌抹了下嘴:“老闆,你們這幾個兄弟

    都是從吊頸嶺上下來的?手藝不錯,當兵之前家裡是賣火燒粉湯的?我也是當兵的,剛從吊頸嶺下來,準備想辦法幫身邊人找碗飯吃。”

    老闆打量了一下譚經緯:“您也在吊頸嶺?看您這身打扮,就這套將校呢的風衣,都夠吊頸嶺上那些兄弟吃上個把月了。”

    “這也是剛剛找到門路,有了幾個錢後置辦的,之前在吊頸嶺窩頭鹹菜的,也啃的牙都酸了。”此時,似乎沒有得到老黃的回應,陳阿十又甩了老黃一個耳光:“他們一個個在碼頭擺攤做生意,要麼入了我的字頭,要麼交錢,你一分錢沒有交,我讓你擺了七天的攤,你不知道是什麼意思?這七天我該

    收的錢,就是給你女兒的禮金!”

    其他幾個攤位的老闆都看向賣燒餅的青年,青年轉身要回烤爐邊拿鐵仟,譚經緯探手抓住對方的手腕。青年看向譚經緯,譚經緯右手端著的粉湯一口喝乾淨,哈了一口氣,抬頭看向青年:“哥們,咱都當過兵,拿自己和這種人碰,不值得,打贏了也丟人,萬一對方人多,打輸了把命丟了更不划算,讓別人來

    辦這事。”

    “你是誰?難道看著這些王八蛋欺負人?”

    “別管我是誰,等十分鐘,如果十分鐘之後,那幾個流氓還能坐在那裡,不用你們動手,我親自動手殺了他們。”說著話,譚經緯撩起風衣,露出腰間一處槍套。

    青年一愣:“長官,我們雖然也是吊頸嶺上下來的,但是我們只想安分守己過些人該過的日子,您要是有大生意,另找他人,我們只賣火燒,水餃。”

    顯然,青年把譚經緯當成了那些在香港做沒本錢生意的前同袍。

    香港這幾年的確出現了一大批類似此時譚經緯造型,受不得苦,從而在吊頸嶺上下山的國民黨潰兵,這些潰兵或者單獨作案,或者團夥作案,入室殺人搶劫,搶劫金鋪銀行,殺警察搶槍等等。“先不說你認錯了我這件事,我們現在只說,信我十分鐘,我特意跑來你這裡吃燒餅喝粉湯,不是為了你,也不是為了那個姑娘,我就是為了這位潮勇義的坐館,還有,哥們,你要記住,能讓別人代勞的非法之事,一定不要自己動手,永遠記得,你比所有人都金貴,好好做你的生意,如果以後再有人找你和你這些朋友的麻煩,你就說,你是14K譚經緯的戰友。”譚經緯鬆開青年的手,取出一張百元紙鈔遞給

    青年:“今天天文台說生意不好,會下暴雨,晚上早點收工吧,這些錢和你朋友分一分。”

    他在這裡說著話時,遠處四個人影沿著街道走了過來,被昏黃的燈光把影子拉的老長。

    陳阿十的手下扭過頭看了一眼,對陳阿十說道:“十哥,是幾個泰國佬,看著有些眼熟,好像是上次有個老傢伙來拜訪你時,跟在他後面的小弟。”

    陳阿十擺擺手,對面前的老黃罵道:“先滾開!話比你聽,今天不把你女兒送到我家裡,你今晚就直接跳海,還死的乾脆些!”

    此時老黃的女兒畏縮著,勉強大著膽子轉身,扶著自己的父親縮到角落。

    遠處的譚經緯嘖嘖搖頭:“本來還想著都是中國人,相煎何太急,現在看來,這種欺男霸女的雜碎,還是死了的好。”

    ……空蕩蕩的貨倉內,點著幾處油燈,貨倉正中,十幾個小弟圍著一條長木桌,爛命駒立在桌前,搖著篩盅,重重頓在桌面上,嬉笑著對身邊聚攏的手下們說道:“讓我坐莊,你們還想贏?一把豹子通殺了你們

    !下注下注!”

    身邊圍著的手下們紛紛鼓噪著掏錢下注,看到大多數手下都押了小,爛命駒環視四周:“告訴你們開大,你們還買小,輸死你們!”

    探手去掀篩盅時,小手指悄悄使了個動作,在篩盅還沒掀開時,把一枚篩子朝上的六點,撥成了一點,等他掀開篩盅時,因為六點變一點,本來該開大的骰子,此時變成了小。

    “我就不信邪!再來!”爛命駒罵了一句,隨後掏出鈔票給押小的手下們賠錢。

    就在這時候,兩個小弟在外面慌慌張張的跑進來:“駒哥!駒哥!不好了!不好了!”

    “什麼事又不好啦?現在碼頭罷工,大家都無事可做,想搞些事都冇的搞,再不好能壞到哪裡去!”爛命駒低頭從桌上取了一根小喜香菸,不急不躁的說道。自從雙方船東對峙罷運,碼頭上等著開工的人們頓時生意蕭條,像陳阿十和他這種幫派骨幹自然不用擔心溫飽,但是幫派裡成百上千的苦力,每個月按時交會費,此時幫會既不能讓他們開工,又不能讓他

    們大規模退幫,只能想辦法加大黃賭毒之類的偏門生意,讓這些苦力們能參與就參與。

    甚至爛命駒剛剛故意輸錢給手下,也是因為擔心這些手下沒什麼錢填補家人。

    “有人在咱們鴉片館門外攬客!”

    爛命駒的手下們聽到之後一片嘩然,爛命駒自己反而沒有驚慌:“你們和鴉片館裡的人是吃屎的嗎?有人搶生意這種事還來問我?”

    “駒哥,對方有槍。”兩個小弟對視一眼之後,低低的開口。

    爛命駒這才抬起頭:“哇,動槍?那就更容易了,讓警隊裡我們的兄弟出面收拾他們就好了。哪個字頭的?多少人?”

    “泰國佬,三個。”

    “泰國佬幾時這麼凶?”爛命駒遲疑了一下:“走,過去看看,這些泰國佬是發什麼瘋,敢來找我的麻煩。”說完,爛命駒招呼著貨倉內的十幾個手下,走出了貨倉。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8-2 19:47
第四九七章 喧囂的豎琴餐廳(六)

    看到兩名黑騎士已經起身告辭,只剩褚孝信和雪妮兩個人在座位上閒聊,宋天耀也懶得回去幫褚二少當電燈泡,就近走到一處座位前,幫盧元春拉開座椅,這才自己坐到對面。

    “有個叫譚經緯的,聽過嗎?”宋天耀一邊在酒水單上勾了兩杯馬提尼,一邊開口問道。盧元春眼睛望著宋天耀左手夾著的香菸,還在想著這傢伙剛剛從自己嘴唇邊把香菸搶去的動作實在有些無理,可是剛剛偏偏拉開座椅請自己入座的動作看起來又像個紳士,聽到宋天耀的話,盧元春開口:“台灣來的,曾春盛的產業都成了他的,好像當過兵,據說吊頸嶺那些人中,他很有些話語權。”

    “把航運當成一大塊肥肉,誰想動筷子就準備呲牙咬誰?”宋天耀把酒水單遞給侍應生,露出個笑臉對盧元春說道:“不然怎麼能把這傢伙查的這麼清楚?”

    “就是沒想到你,這麼快就變卦,我覺得我們之前策劃的隔岸觀火,趁火打劫還可能成,但是你現在這種做法,我看不到你贏的機會。”盧元春自己左手拿起桌上的一顆檸檬,右手握起桌上秀氣的象牙柄水果刀說道。

    不遠處的侍應生上前詢問,是否需要幫忙準備切割檸檬,或者單獨幫忙準備檸檬片檸檬水之類,被盧元春拒絕了,盧元春握著小巧的水果刀把檸檬一剖為二,取出一半又薄薄削下一片,把那片放進嘴裡吮了一口,頓時被酸澀的皺起眉頭,幾十秒鐘之後臉上那種可愛又氣惱的表情才消失不見,看向一直打量自己的宋天耀:“我以前自己在馬來亞學著做生意時,遇到想不清的事情,就抿一口很辣的白酒,或者吃一口很酸的檸檬,我媽媽教我的,說可以讓自己更清醒,想的更明白,可是我試了幾次,白酒試過,檸檬也試過,都還是想不懂你,剛剛從英國回來就變卦的原因,賀賢對你到底說了什麼?”

    宋天耀雙手互握支撐在桌上,拳頭剛好遮住宋天耀的嘴巴,看起來就像是宋天耀用拳頭把自己的嘴巴堵住,侍應生端著馬提尼送了上來,幫兩人擺放到各自面前,隨後禮貌的退開。

    “我是中國人。”宋天耀打了個哈欠:“猜不到就不要猜了,今晚這裡不太平,喝完這杯早點回去休息,萬一真的你出了什麼變故,我可不想再多出個芳姑娘和他大哥盧榮康做對頭,芳姑娘我不怕,他還年輕,但是盧榮康是個厲害角色,商路走來四平八穩,就好像報紙上武俠小說裡寫的那些名門正派高手,我這種邪派小角色最怕那種人。”

    盧元春沒有起身,而是又切了一片檸檬,放到嘴唇邊吸吮著,眼睛盯著宋天耀,目光爍爍,臉上掛著年輕女孩特有的自信滿滿,不過十幾秒之後就苦著臉吐出檸檬:“想不出你要怎麼做還不夠,現在蠢到連那個台灣人想幹什麼也完全猜不到。”

    宋天耀眼睛微微眯了一下:“我也猜不到。”

    ……“轟隆!”遠處的烏雲裡傳來一陣悶雷聲響,黃六拎著一支五加皮,身邊還用荷葉包著一包切好的滷味,坐在銅鑼灣灣口一處礁石上,看看天色,又看看逐漸高漲的海水:“就算不下雨,等下潮水漲上來也要泡成落湯雞,難道濕淋淋去餐廳見老闆?”朝嘴裡送了一口酒,吃幾口滷味,又無聊的吸了一支菸,直到天色徹底黑下來,也開始漸漸掉落雨點之後,遠處海面上才出現了一個掛著風燈的小艇,朝著灣口黃六的方向駛來。

    披著一件連體黑膠雨衣的冷仔,從小艇上跳下來,黃六站起身,把手裡的五加皮遞過去:“兄弟,喝一口暖暖身子。”雷疍仔手下的冷仔接過五加皮朝嘴裡灌了一大口,哈了一口氣,又把黃六手裡荷葉包著的滷肉朝嘴裡塞了一大口,這才從自己口袋裡取出一個拇指大小的螺絲,遞給黃六。

    黃六看看手裡的螺絲,又看看冷仔:“就只有這個?”“那些傢伙現在不相信任何人,要不是我們之前打過交道,又用我全家上下祖宗十八代拿出來發毒誓,連這個都拿不到,我雖然不知道你老闆要什麼,但是用他們的話說,稍稍走漏一點消息,他們就徹底完了。”冷仔嘴裡塞著的鼓鼓的,咀嚼了很久才嚥下去,被噎的嗓子難受,最後又朝嘴裡灌了一口酒,才總算把那些肉順進了胃裡。

    黃六臉色有些難看:“我老闆,打發我出來接貨,把貨看的比他那條命都重,結果我回去見他, 告訴他就只有這麼一個螺絲?”

    “不打擾你欣賞這玩意,我先走了,趁著雨沒有下起來,我過海回九龍。”冷仔拎著五加皮轉身回了小艇,朝黃六揮揮手裡的酒瓶:“謝謝你的酒。”

    小艇發動,冷仔一手操著舵,一手拎著酒瓶,自己一小條船迎著黑漆漆一望無垠的海面駛了出去,看起來像是一幅很有衝擊力的油畫。

    只不過黃六沒心情去目送冷仔,摸著手裡冰冷的螺絲,轉身朝著海灘外的路上走去,宋天耀那輛福特汽車此時就停在路邊。坐上汽車,把自己藏在風雨和車窗之後,黃六眼睛望向黑漆漆的海面,此時海面上只有冷仔那艘小艇上掛著的風燈一抹暗光,再扭頭看向遠處同樣黑漆漆的灌木叢,黃六深吸一口氣,發動了汽車,福特車咆哮著,朝著豎琴餐廳的方向駛去。

    就在黃六上了車,駕車離開之後,被譚經緯稱為四哥,下午與黃六對弈下棋的中年男人,從路旁稍遠處的一處灌木叢中走了出來,與冷仔幾乎一樣,黑膠長款雨衣,戴著黑色手套,此時右手是一個夜用望遠鏡,左手手裡拿著一個手持電台。

    他立在路邊,望著黃六遠去的方向,對著電台毫無波動的說道:“宋天耀的手下拿到了東西,我看到了,是飛機上用的螺絲,讓吊頸嶺的兄弟把那個漁夫攔下來,問出那批貨和人的下落。” 本帖最後由 其夏微涼 於 2018-8-2 19:49 編輯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8-11 22:11
第四九八章 喧囂的豎琴餐廳(七)

    陳亮嘴裡咬著一支三五,手裡轉著碧綠的老坑翡翠扳指,身體似挨不挨的立在一輛斯圖茲M型轎車旁,眼睛望著遠處的雲霄宮酒店。

  雖然這輛斯圖茲轎車是三十年出廠,距今已經二十年,算是不折不扣的舊車,但是卻是廖東貴在1949年花了十五萬港幣從一個荷蘭人手裡買下來送給陳亮的,十五萬港幣,如果買新款的福特轎車,能買兩輛半。 

  陳亮很喜歡坐這輛車出門,因為整個香港,似乎只有三四輛造型優雅,造型別緻的斯圖茲M型轎車,每每開著這輛車走在街上,憑著斯圖茲的別緻造型,總能讓他收穫比其他常見轎車更多的注視。不然憑他跟隨廖東貴這些年,別說一輛舊車,就是最新款的凱迪拉克或者勞斯萊斯,讓廖東貴送他一輛,或者用廖東貴給他的錢買一輛,

    都不算吃力,跟在大船商廖東貴身邊這些年,陳亮付出的,比幾輛汽車的價格貴的可不是一丁半點。 

  其實這也能看出香港本地人與滬上來客的區別,香港本地富人,一般買輛福特轎車,雪佛蘭轎車代步就已經不錯,稍稍再有些地位,講究一些品味的,咬牙買兩輛勞斯萊斯,效仿一下英國貴族也就已經頂天,對汽車更多的只是講究實用性。 

  而四九年這批富翁,來自遠東大都市上海,十里洋場,萬千景色,眼界高的不止是一點半點,香港福特車行或者雪佛蘭車行賣的一些基礎款轎車,只好讓家裡保姆開去市場買菜,主人家出門辦事坐這種寒酸汽車,那是要被人笑掉牙齒的,老成持重,名滿上海的幾位聞人大亨,出門大抵是堪比勞斯萊斯銀雲的克萊斯勒帝王轎車這種,就算路上遇到有英國爵位的貴族,面子上也不落下風,年輕一些的上海富家子,則最少也是一輛顏色鮮豔,蝙蝠車門的奔馳300SL才好意思出門,像褚二少當初只有一輛福特轎車代步,也就只好與本港其他紈褲子弟搞搞舅少團,絕對沒有資格被上海那幫富家子拉攏一起玩耍。

    總體來說,像陳亮這種人,身為廖東貴的心腹,保鏢,出門排場有時候甚至比一些老闆氣勢更足,當然,如今西裝革履的陳亮,也不需要再親自動手干髒活。 

  陳亮是天津人,最早在天津太古碼頭做碼頭工人,自幼在鄉下把式場學過拳腳功夫,但是卻一直沒有依仗懂功夫就橫行無忌,招搖過市,相反,安安分分在碼頭扛活,遇到碼頭上的大佬要保護費,也規規矩矩按時交錢,絕對不與碼頭上的混混或者青幫分子發生衝突,靠著這份老成穩重,陳亮入了廖東貴的眼,廖東貴當時有兩條貨船,專門從上海朝天津運鴉片,供應天津的鴉片館,廖東貴有青幫身份,論輩分,與上海杜月笙,天津袁文會同輩,上海,天津兩地碼頭都吃得開,兩條貨船,廖東貴交給陳亮打理一條,結果第一次押船回天津太古碼頭,陳亮就出事了,他是本地太古碼頭工人出身,往日蔫巴巴沒個響屁的陳老實,現在搖身一變成了船老大?天津太古碼頭附近的青幫弟子和混混們頓時覺得找到了飯票,準備拿一拿陳亮的短。 

 都知道陳亮壓的是廖東貴的船,大家給廖東貴面子,但是不給你陳亮面子,而且直接就是用幾條花花綠綠,寫著什麼大把頭,二禿,三慶口等等各色字樣的破布,掛在幾條破船上,就佔了本該陳亮那條船停泊的泊位,想讓這些破船挪窩,要是喂不飽岸邊虎視眈眈的各堂口混混,門都沒有。

  陳亮沒混過江湖,不知道對方把那些破船佔在泊位上,是想和陳亮談判,讓陳亮拿錢出來買位置,陳亮滿腦子都是蒙東家廖東貴看重,把一條貨船交給自己打理,這時候如果辦不好,怎麼去和東家交代,而且,你們這些混混往日收我的保護費,我都交了,現在我好不容易換個工作,你們還敢來鬧事,分明是不想我有個好前程,斷我財路如殺我父母!

  陳亮手裡提著一把船上用來卸貨的撓鉤下船,完全沒有談的架勢,當天一面倒的屠殺,陳亮一個人打躺下十幾個人,還有二三十個混混哭爹喊娘的跑出了太古碼頭,以後再也沒臉回來。

    躺下那十幾個,運氣好的那幾個,腮幫子被撓鉤鉤豁毀容,或者被鉤瞎了一隻眼,運氣差的兩個,被鉤破了頸動脈見了閻王。  陳亮當天就轟動了天津衛,據說本來幾個堂口的混混頭目最開始得知有人不講規矩,上來就動手傷人時,非常不滿,還想帶著手下們去碼頭讓陳亮知道知道天津混混賣打的規矩,結果那時候已經被廖東貴連夜安排去上海暫避風頭的陳亮放出話來,自己不是江湖人,不懂江湖規矩,只知道誰敢不讓我的船進碼頭,就要誰的命,我陳亮,不賣打,只打人。

 結果三慶口的老大徐毛子不信,揚言無論如何都要會會陳亮,等廖東貴找了替死鬼,了了之前陳亮殺得那兩條人命之後,陳亮再次返回津門,把徐毛子的屍體用那把撓鉤掛在了碼頭的卸貨架上,據說卸貨架不是第一現場,徐毛子是在家裡吃晚飯時,被陳亮當著父母妻兒的面殺了,陳亮還和徐毛子的父母妻兒說了句叨擾,然後才用撓鉤把徐毛子的屍體拖去了太古碼頭,掛了三天才讓徐毛子的家人領回去埋了,因為陳亮放話,三天內,誰敢碰一下徐毛子屍體,就讓他掛徐毛子旁邊作伴,三天暴曬,屍體比醃魚還要臭,但是三慶口的那些混混,沒有一個人敢去太古碼頭露面,別說碰屍體,連去磕頭祭拜的都沒有。

    很多混混在徐毛子死之後,被家人逼著金盆洗手退出江湖,就是不想惹到陳亮,落個死在家裡卻暴屍碼頭的下場。

    不講規矩,出手就要命,連續兩次之後,天津衛再也沒有人敢惹陳亮,有人說陳亮不是混混,不是江湖人,但是手段可比天津衛的江湖人厲害太多。

  “亮哥,問清楚德哥了,宋天耀就在那個雲霄宮酒店的豎琴餐廳裡,不過有點奇怪,宋天耀身邊沒人跟著,倒好像是故意露出的破綻。”一個手下匆匆走到陳亮身邊,低聲說道:“還有,那餐廳裡,有四個大天二,是咱們當初打過招呼的,各個手上都沾著血。” 本帖最後由 其夏微涼 於 2018-8-11 22:16 編輯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8-11 22:11
第四九九章 喧囂的豎琴餐廳(八)

    鄭玉彤把煙蒂重重捻在桌上的水晶菸灰缸裡,下一秒卻又點燃了一支香菸,繼續從嘴裡冒出一陣煙霧,菸灰缸裡此時已經堆了七八支最多吸食過半的煙蒂,至於桌上那幾道精緻的冷菜,則更像是陪襯,只有菸灰缸更像是今天晚餐的主餐。坐在鄭玉彤對面的是一個臉上帶著傷疤的中年男人,留著多日未剃的胡茬,一身不符合這處豎琴餐廳的打扮,本該入門就摘下來的一頂呢帽,此時戴在他頭上,身上穿著的卻是一件花襯衫,外面罩著一件美式夾克,黑色寬腳褲下一雙腳上,踩著雙硬底高邦皮靴,此時靠坐在椅子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對面的鄭玉彤吞雲吐霧,臉上不急不躁。

     而以鄭玉彤和男人為中心,鄭玉彤身後五米外的一桌,一個同樣打扮有些不倫不類的中年人此時正低頭對著桌面上一堆食物風捲殘雲,芝士蝦混合著炒飯,仙貝一起塞進嘴裡,手還去夠桌上那一份煎三文魚,吃相和發出的咀嚼聲讓隔著數米外的褚孝信和雪妮紛紛皺眉,侍應生臉上掛著僵硬的笑容幾次上前想要提醒對方注意自己的吃相,可是又因為對方點了那一桌昂貴食物而卻步,寄往對方看在自己的包容和忍讓下,結賬時能多賞給自己一些小費。

     而男人背後五米外的一桌,則有個男人不停的試喝著各種美酒,從廉價的餐酒,到餐廳特意從法國定製的鉑爾農紅酒,再到蘇格蘭單一純麥威士忌,這個男人面前擺滿了各色酒杯,三個服務生圍繞在餐桌前服侍對方,幫對方斟酒,醒酒,端到對方面前提醒對方可以喝了,而男人不論酒品種類,酒到面前,一飲而盡,哪怕那兩杯價格絕對不菲,餐廳特意定製色如瑪瑙,溢出酒杯的果香讓附近幾桌懂酒的客人都忍不住吞嚥口水的紅酒,也被對方牛嚼牡丹一般吞下肚,不過看到三個服務生臉上燦爛的笑容和對方桌上厚厚一沓鈔票,就知道餐廳對這個男人給出了極大的包容。

     臨近豎琴餐廳門口,還有一個男人單獨就做,美式夾克配一條迷彩作戰褲,面前沒有食物,只有一杯贈送的檸檬水,和一份絕對算寒酸的炒飯,而對方就一勺一勺吃著炒飯,另一隻手裡拿著個迷你望遠鏡,舉在雙眼前,盯著遠處演奏台上正穿著性感晚禮服,露出一雙白皙玉腿和小半個香肩,雙手撥弄著豎琴的白俄女人,好色之態沒有絲毫遮掩,如果不是朝嘴裡一勺一勺塞著炒飯,恐怕口水都已經該淌了出來。鄭玉彤扭頭看看自己身後,又看看喝酒與好色的男人,再一次把剛點燃的香菸丟進菸灰缸,哼了一聲:“我一個生意人,都是自己來這裡,倒是這位豹哥,怎麼帶了這麼多兄弟,難道還怕我一個小生意人敢同你翻臉咩?”

    “這麼大一筆黃金出了問題,我擔心鄭老闆你狗急跳牆也正常,換做我要是丟了這麼大一批黃魚,我家裡人,不用說叔伯兄弟,就是親生父母,恐怕都有吃了我的心思。”

    被稱為豹哥的男人神態桀驁的開口說道。

    鄭玉彤聽到這句話,臉上頓時現出怒意,顯然,豹哥的話刺痛了他。鄭玉彤如今在周大福的位置頗有些尷尬,雖然是周志元的乘龍快婿,也被周志元認可了能力,把周家黃金生意交給了他打理,但是生意不是周志元一個人的,往日是周志元做話事人,周家那些叔伯兄弟還都被壓服的服服帖帖,現在周志元退下來,卻沒有從周家子侄裡選一個得力後輩出來,偏偏把當家人的位置給了一個外姓郎婿,如果不是周家這些人礙於周志元這些年做周家當家人的威壓,早就卷堂大散,把生意裡的股份變現撤資,鄭玉彤上位以來,勇於進取,如同鯊魚一般飢不擇食,壓力也是來源於此,只有比他岳父在位時賺的更多,才能在周家人面前把位置坐的更穩,如今真如面前豹哥所說,現在爆出這批黃金的問題,可以想像,一直沒有機會對他下手的周家人,肯定藉機撲咬上來,他怎麼為周家如鯊魚一般拚殺,自己就怎麼被周家人如同鯊魚一般咬死。

    對面這個男人叫做段三豹,是橫行海上的一股大天二,算是現在港澳之間縱橫海上數十股大天二中,頗為精銳的一支,說是精銳,指的就是段三豹這十幾個人,不會和其他好多大天二一樣,飢不擇食,什麼貨物都下嘴,靠數量取勝,這班人往往是搶劫一次,就足夠數月紙醉金迷,而且這些人不只是有了錢就花天酒地,而是有了錢,先更新裝備,把武器,快艇全都先換一遍,香港駐港英軍,澳門葡國駐軍的武器船隻都不如這些人先進,更不用說貨船了。

    鄭玉彤做黃金生意,自然早就聽到過段三豹這些人的名頭,萬萬沒想到,自己已經加了百倍的小心,卻終究被對方盯上,這次一下被劫去了三百兩的黃金,此時段三豹和他見面,自然不可能是和他聊如何歸還黃金,而是除了黃金,對方手上還有三個肉票,需要鄭玉彤用錢來贖,一個人二十兩黃金,不要紙幣,只要黃金。

    這三個人鄭玉彤必須贖出來,三百兩黃金,他可以想辦法借錢或者籌措暫時堵上窟窿,讓周家人在賬目上查不出問題,但是三個人如果被撕票,那肯定所有人都知道出了問題,因為這三個人中還有一個是周家的親戚,算是自己的小舅子,鄭玉彤不僅要救出三個人,還要和三個人對好口供,把整件事當做從未發生過,徹底壓下去。

    所以這才是出了這麼大事,鄭玉彤卻只有自己孤身一個人來見這班大天二的原因。

    “六十兩黃金就在我腳邊的公文包裡,豹哥總要讓我看看我三個兄弟,才好讓我心甘情願用六十兩黃金為豹哥諸位付賬。”鄭玉彤對段三豹說道。說這話時,恰好遠處的宋天耀朝著鄭玉彤看了一眼,兩個人的目光在空氣中撞在了一起,鄭玉彤眼神中含著的殺氣,幾乎藏不住,讓宋天耀瞳孔微微一縮。 本帖最後由 其夏微涼 於 2018-8-11 22:14 編輯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8-11 22:13
第五零零章 喧囂的豎琴餐廳(九)

    金牙雷,老婆秋姐,傭人阿英在幾個黑洞洞的槍口瞄準下,被強迫靠牆站立,秋姐和阿英兩個人互相依偎著,腿腳都有些發軟,此時已經站立不住,主僕二人幾乎身體黏在一起般縮在牆角,反倒是金牙雷,終歸是幫派大佬,名動江湖多年的人物,臉上倒不見驚慌,看了看旁邊兩米外的老婆和阿英,又看向對面面無表情的泰國佬汶仁。

    “我們中國人講究禍不及妻兒,我出來混江湖,命早就扔到閻王腳邊,只看他想什麼時候收我這條命,可是我老婆和傭人不混江湖,也不懂規矩,我可以讓她們連夜回鄉下,絕對不再回香港,也不會聯繫福義興其他人替我報仇,能不能放條路給她們兩個走?”金牙雷對著立在燈下,反而看不清面孔的汶仁,開口說道。聽到自己的男人大難臨頭還不忘替自己找一條生路,秋姐驚懼之下又有些感動,可是內心的恐懼終究讓她說不出,陪著金牙雷一起死的話,只是再也忍不住,嚶嚶的小聲哭了起來,哪還有往日對著金牙雷大呼小叫的母老虎模樣。

    燈下站著的汶仁此時朝前走了兩步,拉著金牙雷之前打麻將時坐的那把椅子,自己倒坐上去,雙臂壓在椅背上,騎坐在椅子上坐在金牙雷面前,還從自己的襯衫口袋裡摸出半包好彩,遞給金牙雷。金牙雷看著汶仁的眼睛,隨後自己探手從煙盒裡取了一支,汶仁則親自劃著了火柴,幫金牙雷點著,金牙雷重重吸了一口香菸,仰起頭朝著屋頂的方向噴出煙霧,而汶仁則用一種類似兒童般純淨的雙眼,帶著憐憫的眼神仰望著面前兩步外站立的金牙雷,用中文說出兩個字:

    “不行。”隨著他說出不行,除了兩名握著手槍對準金牙雷,秋姐,阿英三人之外,剩下的三人則收起手槍,動作利落的撩起汗衫,取出腰間藏著的寬刃短柄斧頭,從汶仁身後撲上來,越過汶仁,在汶仁憐憫的眼神中,第一下就狠狠的劈在了金牙雷的腦袋上!金牙雷在聽到不行兩個字時一愣,可是他那一愣還沒結束,對方的斧頭就已經到了,第一下就斜劈在金牙雷的太陽穴處,金牙雷的身體被劈的倒退撞到牆壁,隨後慢慢就要軟倒,但是泰國人卻並沒有一擊殺招就停手,而是對著必死的金牙雷繼續揮動斧頭,頭部,胸口,肩膀,雙腿……

    直到整個人面目全非,而動手的泰國人被金牙雷的鮮血漸染成血人,對方才提著斧頭直起身,而旁邊牆角的秋姐和阿英,也同樣被人用斧頭活活劈死。“我們知道香港江湖有英國人定下的規矩,只要不動槍,英國人就看不見,我們遵守了一條香港的規矩,沒有開槍,但是我們也保留了一條我們泰國人的規矩,不止殺人,還要滅口,別怪我,當初你殺了你幫派內塞爸那個結義兄弟,不肯和塞爸做生意時,就該知道自己的下場。”汶仁也被濺了不少鮮血,此時從座椅上站起身,朝著金牙雷做了個合十的動作,這才朝著衛生間的方向走去。

    ……於家的酒宴已經接近尾聲,於家的下人們有條不紊的收拾著餐盤,有幾個沒有眼色,喝的腳步歪斜的客人,也都被於家管家禮貌的恭維著,送上於家的轎車,吩咐司機們把客人送回家。

    此時於世亭則坐在望海樓裡喝著茶水,搖頭晃腦的哼著空城計,興致頗高,如果不是額頭有處傷,倒頗有些老夫聊發少年狂的氣勢。

    “老爺,客人都送走了。”水叔立在樓口處,語氣有些無奈的朝於世亭說了一句。

    於世亭則朝著水叔招招手:“水叔,過來陪我喝茶。”

    “老爺,你喝多了。”水叔走過來說道:“還是回房早些休息吧。”

    於世亭用青竹夾分了個茶杯出來,幫水叔倒了杯茶,然後望著樓外風雨欲來的天氣:“欠了宋天耀一個大人情啊,沒有他,我今晚怎麼能坐在這樓裡把風雨置之身外?”

    “老爺,除了您額頭那點傷有些過於假之外,我看不出宋天耀有什麼大人情。”水叔看了一眼茶杯,沒有去碰,而是立在旁邊幫於世亭煮茶的小火爐裡又添了些炭火。他本是一介武夫,跟在於世亭身邊也是充當保鏢,於世亭和他聊天沒有顧忌,可是他卻沒有於世亭那種頭腦,所以於世亭說的話,大半都聽不懂,和宋天耀身邊的黃六處境有些相似。

    “你說這個?”於世亭自己用手摸了摸額頭那處傷口,笑了起來:“我這個是假的,就是不知道宋天耀今晚運氣如何,他如果有傷,一定是真的。”

    ……

    “來來來,我顯個本領讓你開開眼,硬幣沒停下之前,我就能把這一大海碗的牛肉湯灌下去!”譚經緯取出個硬幣,在桌上啪的一下轉動起來,然後端起一大碗牛肉湯,朝著自己嘴裡灌去,喉結上下移動,發出咕咚咕咚的聲音。滑縣燒餅的老闆,吊頸嶺上下來的殘兵青年此時眼神古怪的看看譚經緯,又看看遠處寧波湯圓的攤位前,四個泰國人,其中兩個人握著槍,兩個人正揮舞斧頭,之前囂張得意的陳阿十,此時已經被砍的不成人形,黃老頭摟著自己的女兒縮在攤位最裡面,不敢去看屍體,更不敢去看泰國人。

    “怎麼樣!”譚經緯把一口吃乾淨的大海碗調轉碗口,臉上開心得意的笑著,如同遊戲勝利的孩子,而此時,那枚硬幣還在桌角緩慢轉動著,眼看要停下,卻仍在掙扎努力。

    “想當年當陽血戰之後,我靠這一招贏了四個月的香菸。”看到青年老闆的心思不在自己身上,而是不斷望向遠處的血案現場,譚經緯打了個飽嗝:“唉,說了讓你們先走,你們又不肯走,這些泰國佬很麻煩,最喜歡殺人滅口,當心他們讓你們留下。”

    似乎印證了譚經緯的說法,兩個染成血人的泰國佬站直身體,扭頭看向攤位最裡面的黃老頭父女,而其他兩個握槍的泰國佬則調轉槍口指向幾個攤位老闆。譚經緯啪的一下,把還在轉動的硬幣扣在桌面上,自己伸個懶腰站起身:“人而無止,不死何俟。吃飽了,我活動活動筋骨。”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8-11 22:18
第五零一章 喧囂的豎琴餐廳(十)

    徐恩伯坐在他那輛勞斯勞斯轎車的後座上, 坐在副駕駛座位上的保鏢阿超和握著方向盤的司機都不時看向後視鏡,想要從徐恩伯的表情中捕捉到一些信號。

    因為從宋天耀離開之後,徐恩伯去見了徐平盛半個小時之後,就冷著個臉走了出來,讓司機駕駛汽車開始在整個九龍內穿巡,好像完全沒有目的地。

    車窗上被掉落的雨滴擊打的發出滴滴答答的聲音,司機打開雨刷,保鏢阿超也藉機扭頭開口詢問:

    “徐先生,天色晚了,天文台說今晚要掛五級風球,再回香港島不方便,不如幫您在半島酒店定間套房?”

    徐恩伯從西裝口袋裡取出香菸點燃一支,朝著封閉的車窗吐了一口,煙霧砸在車窗上,四分五裂般散開:“去尖沙咀碼頭。”

    終於有了目的地之後,司機在前面路口一個漂亮利落的調頭,朝著尖沙咀碼頭趕去。似乎是為了印證天文台的氣象信息準確,五號風球掛出來不是讓人發噱,一陣狂風吹來,街道上一些店舖懸掛的招牌和幌子被吹的搖搖晃晃,隨時都要掉下來,嚇得徐恩伯的司機一邊開車,一邊不時看著街道兩旁的招牌,防止招牌落下來砸壞車子。

    等這輛車開到尖沙咀碼頭附近,抬眼望去,眼前已經是寬闊的維多利亞灣時,暴雨已經傾盆般落下,而遠處黑漆漆的海灣中,數百條大小不一的船隻正在維多利亞港內拋
錨,躲避強風暴雨。

    雖然司機和保鏢不知道徐恩伯冒著雨來尖沙咀碼頭做什麼,但是此時看到徐恩伯要下車,保鏢在第一時間冒雨下車,撐開一柄硬骨傘,幫徐恩伯打開了車門,只不過一柄傘在這種天氣中的作用並不大,徐恩伯剛剛下車不超過十秒鐘,除了頭臉胸口這幾處被雨傘勉強護住之外,其他地方已經全部被打濕,徐恩伯也不耐煩保鏢舉著傘,自己接過傘舉著,走到尖沙咀碼頭的七號棧橋上,腳步不停,看起來就像要沿著這條棧橋直接走到海中去。

    司機幸運的留在車裡等候,而阿超則全身濕透的跟著徐恩伯,直到棧橋都走到了盡頭,和徐恩伯並肩立在前面,眼前只剩黑漆漆的海水,兩旁則是停泊的大小船隻,完全不見任何人。

    “當心感冒呀徐先生,這麼大風雨,你該穿件雨衣來。”一個女聲從左邊一艘在風雨中搖搖晃晃的高尾漁船中響起,透過巨大的風雨,傳到阿超的耳朵裡,讓他震驚的程度,不亞於晴天霹靂,他急忙半轉身,側滑步,護住徐恩伯的左邊,望向漁船,手裡已經多出一把匕首。

    下一秒,徐恩伯也開口:“我怕穿了雨衣,你認不出我,你手裡有我的照片,我可沒見過你。”

    “見不見我有什麼打緊,我見您徐先生也不打緊,最打緊的是,我的人千辛萬苦把貨運到了這裡,您那艘掛著英國旗的船在哪。”

    ……“那四個大天二都是咱們打過交道的,段三豹,段三炮兩兄弟,唐麻子,吳六指,這伙大天二絕對算是厲害人物,劫到了錢居然買船買傢伙,聽說他們船上還可能有炮,不知道今天晚上怎麼也上岸跑這裡來了。”手下進到車裡後座,對坐在後座上聽著車載廣播的陳亮說道。

    陳亮看看對方:“你如果搶劫,一次搶了價值數十上百萬的貨物,會不會拿這筆錢再買槍買炮繼續幹掉腦袋的事,還是拿這筆錢遠走他鄉,幹點正經營生?”

    “有了幾百萬,誰還幹掉腦袋的事。”手下嘀咕了一句。

    陳亮笑了:“連你都知道的道理,段三豹會不懂?賺了錢不去享受,反而繼續送死?”

    “那亮哥你的意思是?”“段三豹那班人根本就是受國民黨招安,聽國民黨軍令的一夥殘兵,上次廖老闆有批幫朋友籌備的,見不得光,沒有投保的貨從澳門運來香港,剛出澳門海域就被劫了,動手的就是段三豹這批人,要價極狠,一船貨加上船員性命,張嘴就是五百萬港幣,而那船貨原價也無非三百多萬。”陳亮說到這裡突然停頓了一下,怔怔的看了眼手下。

    手下被他看得有些疑惑:“亮哥,怎麼了?是不是廖老闆不想付錢,準備讓你帶人去把貨搶回來?”

    陳亮搖搖頭:“隨後就冒出個中人調解,最後那船貨只花了四十萬,連人帶貨全都平安回來……”

    “那不是皆大歡喜,四十萬對廖老闆來說,九牛一毛都談不上。”

    “亮哥,情況不對啊,你看!這地方來幾十個洋人不稀奇,可是今晚大雨,洋人來這裡的都少,偏偏來了一茬又一茬的中國人,而且看起來都不是良善角色。”前面副駕駛上專門盯著雲霄宮酒店正門的手下此時開口。

    陳亮停止了段三豹的話題,望過去,雨幕中,雷英東帶著三個手下,從一輛的士上下來,而前面不遠處,明顯幾個腰間鼓鼓的便衣,簇擁著一個穿著黑色旗袍的女人,也從兩輛轎車上走了下來,兩班人都進了雲霄宮酒店。副駕駛上的手下問道:“亮哥,咱們的人已經進去了兩個,一個在七樓的餐廳裡,一個在七樓餐廳外,還有四個在雲霄宮的後門,防止後門宋天耀逃走,現在到底動不動手?”

    陳亮眼睛掃過兩個等待自己開口下令的手下,他是廖東貴的心腹,廖東貴吩咐了今晚做掉宋天耀,他不可能不做事,但是恰好看到了段三豹,再度說起往事時,讓陳亮覺得自己老闆好像陷入了個圈套,從當初那船貨有人求他幫忙開始,到被搶劫,再到有中間人出來調解,最後皆大歡喜,現在陳亮覺得好像都是台灣人故意針對廖東貴搞得鬼,就是為了讓廖東貴覺得自己在台灣會吃得開,所以準備投靠台灣,在香港為台灣做事。在香港為台灣做事,今天不就是嗎?還好自己不衝動,沒有急著第一時間上去動手,不然只看雷英東,那個差佬無頭此時緊張急促的模樣,如果真殺了或者傷了宋天耀,自己老闆別說平安去了台灣,今晚能不能活過去都是問題,被人借刀殺人。

    “你們留下來,我自己上去。”陳亮拿起雨傘,開口說道:“沒我的吩咐,誰也不能去豎琴餐廳。”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8-22 14:14
第五零二章 雨中的人們

    爛命駒帶著手下趕回到鴉片館時,鴉片館裡已經沒了客人,地上鮮血淋漓的躺著七八個手下,鴉片館裡那二十幾支菸槍也都已經被折斷,爛命駒不以為意的走過去,看了 一眼這些手下的傷口,全部都是刀傷,朝身後手下歪了下頭,示意身邊的小弟過去扶起他們:“先把人送去醫館裹傷!”一下就有十幾個手下扶著受傷的人先離開,爛命駒身邊只剩下五六人,此時都看向爛命駒,爛命駒擺擺手:“去兩個到碼頭叫人,今晚不把泰國佬做掉,明天早上哪還有臉面見人?對了,順便去問問十哥,當初拜會他的泰國佬住在邊度。”

    “是,大佬。”兩個精明利落的小弟轉身就走。鴉片館的生意被毀,爛命駒並不心疼或者意外,江湖本來就是這樣,何況潮勇義並不是徹底依靠黃賭毒這種偏門生意賺錢,只不過是臨近碼頭的地方有幾間這樣的場所,讓他們這種為幫會出力日久的元老賺些零花錢而已,最主要,爛命駒覺得自己能十倍,百倍的把損失從泰國人手裡拿回來。

    爛命駒立在場中,剛取出一支紙煙點燃,門口傳來一個聲音。

    “外面下雨了,我來避避雨。”納傑腳上穿著高邦的皮靴,踩在鴉片館的招牌幌子上,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響,從門外走了進來。看到爛命駒回頭望向自己,納傑露出個燦爛的笑容,舉起自己的雙手:“記不記得我?我是被你拔了滿手指甲的那個,因為我不懂規矩嘛,不知道今天把這裡搞成這個樣子,算不算壞了規矩。”

    爛命駒臉色凝重,看看納傑,再看看納傑身後黑洞洞的門口,最後再把目光鎖回納傑的臉上:“用槍脅迫著我那些兄弟,然後再砍了他們?”

    納傑從自己的腰間取出一把手槍,打開彈夾,把子彈一粒粒退出來,放到自己的口袋裡,然後把空槍放回原處:“赤手空拳都能打死你。”

    “我小弟話你們有三個人,另外兩個呢?”爛命駒繼續問道。"香港的黑幫都像你這麼膽小?只懂欺軟怕硬?”納傑晃動著自己的雙手:“如果不是當初我大哥吩咐過我,不能和你們發生衝突,我那一晚就能用拳頭把你們打死,不要以為自己十幾個人就人強馬壯。”

    爛命駒從後腰處摸出一把又薄又窄的細刃快刀,遞給自己的小弟,下一個瞬間,雙腳猛然蹬在地面上發力,如同一頭獵豹朝著門口的納傑撲來!

    納傑一個擰腰側踹!爛命駒則右拳緊握,從腰間筆直打出!拳腳對撞在一起!

    納傑被一拳打的踉蹌退出鴉片館,直至街邊才站穩身體,雨點打在臉上,讓納傑的臉色有些難看。

    爛命駒立在鴉片館門口:“上次十幾個人拔你的指甲,這次我一個人要你的命。”

    ……吊頸嶺新辟出的一塊空地前,韓重山抬頭看了一眼陰沉的天空,又看看手腕上那塊遍佈劃痕的雷美諾時軍表,他面前的空地上,只有稀稀拉拉的四個人,有氣無力的立著,其中一個中年人懷裡還抱著個最多兩三歲的孩子,此時抱著孩子吹著催尿的口哨,動作熟練的幫孩子把尿。

    “山哥,真的要去幫姓譚的做事?”其中一個把手裡卷的紙煙吸的只剩一點點煙蒂,這才吐掉,朝韓重山問道:“搞不好,整條命都扔掉了。”另一個也馬上接口,像是兩個人早就商量好一般:“山哥,之前救總來過那麼多大官,口口聲聲說黨國沒有放棄我們,但是如今已經三年,大家還在這裡發霉!救總那些人的話再也不能信!”

    那個幫孩子把尿的中年人此時一邊晃悠著孩子的尿柱,一邊說道:“就是,他媽的,當初口口聲聲說不會忘了我們,結果每天就他媽發一些豬食過來,從摩星嶺到吊頸嶺,我們死了多少弟兄,台灣當我們是累贅,香港當我們是囚犯,這處吊頸嶺要不是有幹過工兵的那幾百兄弟強行開了條路出來,我們他媽想出去就只能沿著宵箕灣的海水游出去餬口!那灣口駐著英軍,敢下海游水,馬上就開槍!宵箕灣死了幾十個兄弟時,怎麼不見姓譚的這些救總的人出來!”

    “嗝~”最後一個中年人,把手裡半瓶略顯渾濁的液體一飲而盡,然後打了個響嗝,頓時整個空地有大半都飄起沖鼻的酒精味道!刺鼻的味道讓就在他兩步外的小孩子鼻孔不適應,哭鬧起來,孩子的父親頓時抱著孩子走遠,站到韓重山的身邊,對著醉醺醺的中年人說道:“酒精兌水,喝了三年都還沒喝死你,你也是命大!”“什麼酒精兌水,這是我用救總給的那點糧食自己釀的。”酒鬼把玻璃瓶小心翼翼的收起來,看起來在吊頸嶺,像酒瓶這種容器都是很珍貴的:“總之,我和你們不同,你們逃來香港還能帶著老婆孩子,我孤家寡人,山哥讓做什麼我就做什麼。”

    “黃埔十四期步兵科學兵營,整個香港,就只有我們五個人了,當初七百人的學兵營……”韓重山看著面前四個不堪的同伴,有些唏噓的開口。聽到黃埔兩個字,面前的四個人也都低下了頭,抱著孩子的中年人嘿了一聲:“又怎麼樣,大家和姓譚的不一樣,雖然都是黃埔出身,可那傢伙是嫡系,我們只能算是後娘養的,為黨國盡忠職守十年,也算對得起校長了。”

    “校長也好,黨國也好,今日不再提,接下來的命是我們自己的,路也是我們自己走。”韓重山從旁邊拎起兩個大號旅行袋,打開拉鏈,丟到四個人的面前,開口說道。

    四個人望過去,裡面是各色槍械和黃澄澄的子彈!只看槍械烤藍,幾個老兵馬上就認出,這些全都是被精心保養的新傢伙!酒鬼的反應最快,如同一條獵狗竄到旅行袋前,動作熟練的抄起一把M3衝鋒槍,另一隻手準確的在袋內抄起彈夾,啪的卡入衝鋒槍內,端著衝鋒槍做了個準備開火的動作!

    “美國貨,膛線還是新的。”

    其他三個人也都過來,檢查著袋內的裝備,彼此對視了一眼,再看向韓重山,在吊頸嶺住了這麼久,他們見過火器,卻沒見過這樣嶄新和威力驚人的軍械。轟隆聲響,雨點落在幾個人的臉上,冰冷。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11-12 15:13
第五零三章 要麼守規矩,要麼死

    樓鳳芸從桌上的壽百年煙盒裡取出一支女士細煙叼在唇邊,動作熟練的點燃,隨後就被煙味嗆的咳嗽了兩聲,身後的書妍急忙幫樓鳳芸拍了拍後背,另一邊的詩茵則把溫度適中的茶水遞到樓鳳芸的面前。雖然這對雙胞胎和傅忻娘一樣,跟宋天耀絲毫關係沒有,別說宋天耀大被同眠,就連手指頭都沒碰過,但是並不影響書妍詩茵這對雙胞胎在宋天耀所認識的這一群體中,所擁有的獨特地位,樓鳳芸接手香港警察俱樂部的工作後,身邊跟著的這兩個雙胞胎,在別人眼中基本等同於宋天耀的禁臠,就連平日與樓鳳芸打交道的警隊鬼佬,在兩個姑娘穿著一身連卡佛百貨走俏的洋裝,端著一杯名貴倫敦紅茶走過來時,也要板起臉,儘可能讓自己語氣紳士的說聲謝謝,順便再稱呼一句,宋先生的情人……們真漂亮。

    兩個宋天耀都沒碰過的雙胞胎都如此,帶著兩個雙胞胎黨丫鬟助理的樓鳳芸更不必說,雖然宋天耀出行還是那輛褚孝信送的福特49,但是卻給樓鳳芸配了一輛克萊斯勒豪華轎車,如今的樓鳳芸,假髮行業協會龍頭,兼警察俱樂部老闆娘,地位出現變化,再加上富貴熏染,樓鳳芸此時的氣勢比起氣質清冷孤高的孟晚晴,冰潔沉靜的齊瑋文更要盛三分,此時坐在九龍半島酒店豪華套房的會議室主座上,眉眼在會議桌前一掃,就讓幾個平日在外趾高氣揚的所謂江湖大佬紛紛低頭。

    “港島,九龍加上新界,二十多家夠賭本的字花檔,賭場跟著我做生意,錢呢,你們都賺到了,規費呢,我幫你們付了,本來大家和和美美,一起發財,可是偏偏有人當我是個好欺負的女人。”

    樓鳳芸收回目光,身體朝椅背稍稍靠了下,一雙腿交疊翹了起來,旗袍下襬處露出一段雪白,在場的二十多個江湖人卻全都規規矩矩,沒有人敢多瞄一眼。新界和德利的坐館魚欄明在其他人面面相覷時,率先打破沉默,一張 凶神惡煞的臉對樓鳳芸擠出個燦爛笑容:“芸姐,你帶大家搵水發財,哪個敢背後講你的是非,我阿明第一個不放過他!消消氣,芸姐,我這次從鄉下過來,特意帶了幾條我親自去碼頭撈的水魚,來孝敬芸姐和宋先生,補補身體。”

    和德利是個不入流的小社團,戰後在市區已經沒了這個社團的存身之處,只能躲去新界鄉下過活,說是江湖人,實際上無非就是橫行鄉里的幾個村鎮爛仔,上不得檯面,還是後來樓鳳芸開始運作警察俱樂部之後按照宋天耀的吩咐,想要整合一下香港的這些字頭,總算有些還沒嚥氣的幾個老輩江湖人記起有這樣一個社團,又有些七攀八扯的所謂交情,派人去新界鄉下聯繫了一下魚欄明,之前的和德利坐館早就已經沒了,魚欄明本來是在碼頭帶著十幾個小弟做魚欄仔為生,靠著為幾個魚欄搶鮮魚為生,聽到有財路,顧不上體面,自己給自己安了個坐館的頭銜,帶著這些鄉下小弟也算是一方字頭,他身家最少,卻博的最狠,聽到之前樓鳳芸說的財路時,東拼西湊甚至借了高利貸做本錢,如今已經是脖子上一條蛇皮紋金鏈,手腕上一塊金表,十個手指戴了三個碩大的鑲翡翠戒指,樓下還停著一輛轎車,身邊小弟也從十幾個變成了近百個,兩個姘頭也全都在市區租了唐樓住下,再不是當初那個滿臉水鏽,一身腥味的魚欄仔。

    聽到樓鳳芸話語間似乎對他們這些人有些不滿,魚欄明第一個跳了出來表忠心,巴不得這條財路萬年長,說完話之後,更雙手握拳撐在桌面上,雄視四周,大有替樓鳳芸為虎作倀的架勢,哪個此時敢忤逆樓鳳芸,他第一個跳出來咬人。樓鳳芸對魚欄明的話不置可否,朝著鎏金踱銀的巴洛克造型菸灰缸裡彈了一下菸灰:“賭外圍馬這件事是我提出來的,當初也訂好了規矩,可是現在偏偏有人像搞垮字花廠那樣,把我架在上面疏通關節,自己卻悶聲發財,該交的賬全部抹平,每次賬目交上來,不是平賬就是虧錢,既然這麼虧,就不要做這個生意了。”

    被樓鳳芸說這些話時掃過的同新和,聯英社,和盛義等幾個大字頭的坐館大佬全都眼觀鼻,口問心,一語不發,其他那些小字頭的江湖人看到樓鳳芸的發難對象後,也全都沉默不語,只有和合圖的大佬單眼旗,三十幾歲,正當壯年,沒有那些老輩叔伯沉得住氣,此時開口,聲音淡淡中透著不屑:“芸姐,大家合夥做生意,最重要是要信得過,合得來,既然信不過我們,那這個生意做不做也就無所謂了,我堂口還有些事,就不打擾芸姐了。”說完,單眼旗站起身離開,朝著會議室外走去,身邊的貼心小弟幫忙打開會議室的門,兩扇木門剛打開,外面一柄槍口上擰著消音器的手槍就又把單眼旗和小弟頂了回來,樓鳳芸坐在原處吸著煙,而單眼旗則對舉著槍的人大吃一驚,那是他手下一個不得力的小弟,此時雙手緊握著槍柄,手指搭在扳機上,看臉色到比單眼旗還要緊張,額頭眼角全都是汗水。

    單眼旗扭頭看向樓鳳芸:“芸姐,你這是什麼意思?”

    樓鳳芸碾滅煙蒂,看也不看單眼旗,對單眼旗那名持槍的小弟說道:“要麼那把椅子以後坐的不再是和合圖的人,要麼你就坐上去。”

    那名單眼旗的小弟吞嚥了一口口水:“大佬,你今晚走出去,死全家,全港軍裝以後會天天掃和合圖的地盤,你留在這裡,只死你一個,社團和你家人平安無事。”

    “你瘋了!信這個女人?”單眼旗多少還有些大佬氣魄,面對槍口凜然不懼,怒罵道:“你殺了我,整個字頭的兄弟就會殺你全家!”

    “字頭幾個叔伯已經商量過,我做了你,進去後買個替死鬼,出來接替你的位置!別怪我,大佬!”

    砰砰砰!砰砰砰!

    不等單眼旗再說話,那名小弟就急著扣動了扳機,單眼旗頭上中了兩槍,胸口中了兩槍,另外兩槍,打在了單眼旗心腹小弟的頭上。

    看著兩個人軟軟倒地,那名小弟把槍口垂下來,腿似乎有些發軟,樓鳳芸努了一下下巴,會議室門口走進幾個壯漢,動作麻利的把屍體拖了出去。

    樓鳳芸開口:“你過來坐他的位置。”

    那名小弟戰戰兢兢的走到之前單眼旗坐的位置坐下,整個人因為緊張和惶恐而手足無措:“謝謝謝謝……芸姐。”

    樓鳳芸眼睛掃過其他幾個大驚失色的江湖大佬:“還有人想退出這個生意嗎?現在說出來?”

    會場一片沉默。樓鳳芸慢慢起身,立在會議桌前,雙手撐在桌面上,如同一頭雌虎逼視眾人:“做了這個生意,沒退路,要麼守規矩,要麼死。” 本帖最後由 其夏微涼 於 2018-11-12 15:16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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