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御劍錄 作者:羽林 (已完成)

 
li60830 2017-12-6 15:37:45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44 31274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6 22:51
031:不死天牢(二)

唐善與楊夫人圍坐在茶桌旁品茶論道。陳媽捧來些乾果、蜜餞,直往霞兒嘴裡塞。

霞兒的小嘴塞得滿滿的,冷不防楊夫人問了一句:“樂兒有多久沒來了?”霞兒停止了咀嚼,愣了愣神,不知該如何作答。茫然間看向唐善,自是向他求助。

唐善岔開話題,道:“大娘?我師父也是一時糊塗,您可千萬別跟他慪氣。您看,我師父特意為您建了一座……”“哼!”楊夫人一聲冷笑,打斷了唐善的話,陰陽怪氣的道:“看起來,你還不知道他當年做下的那些醜事吧?”

唐善尷尬的笑了笑,道:“大娘真會開玩笑,師父雖然有錯,但念在他已有悔意,還請大娘原諒他吧!”

“悔意?”楊夫人冷嘲一聲,道:“大娘今日就揭揭他的傷疤,也讓你這做弟子的知道知道,你的師父是不是一個拋妻棄子的混蛋。”她抿了口茶,開始講述,“十七年前,你師父在太原府見到一個劉姓樂戶之女。劉女面容嬌美,清麗動人,又善歌舞。你師父見之便不能釋懷,乃欲將她收為側室。可你師父當時已經年過半百,而那劉女年方十七,怎願委身他這樣一個老頭作為側室,自然不應。你師父為得劉女芳心,一紙休書休了你大娘,而後拋妻棄子,竟然投身到太原晉府做了一名樂工!你師父不僅武功不俗,琴棋書畫也頗有造詣。他一邊為劉女譜曲填詞,一邊對其父威逼利誘,耗時三年,終將劉女娶為了正室!要說師娘,那劉女才是你是師娘!”

唐善面帶疑色,嘀咕道:“可……我從沒有聽師父提起過,也沒有見過……沒有見過她!”他口稱劉女為“她”,自是不敢在楊夫人面前稱之為“師娘”。

“呵呵!”楊夫人幸災樂禍般發出一陣冷笑,道:“那劉女好歌舞,喜彈唱,雖然嫁給了你師父,卻依舊留居太原晉府,依舊做著一名女樂。可她哪裡知道,一場災禍正向她走來。時年皇太后王后病死,武宗皇帝朱厚照草草治喪之後並不服喪,而是除去喪服,偷偷跑出京城四方遊樂。年底時,朱厚照東渡黃河,來到太原。聽說太原晉府樂工楊騰的妻子劉女姣美善舞,即命來見。劉女生得清麗動人,朱厚照見之心動,當即載入車內,聖體幸禦。可笑你師父,堂堂邪派的天尊,無極宮的宮主,竟然不敢暴露身份,屈稱自己不過是一尋常樂工。眼見自己的女人被朱厚照載入車中,帶離了太原。”她再又發笑,似乎很是解氣,隨後又道:“那劉女卻也有些妖媚之術,朱厚照幸御之後便多加寵愛,雖然其近侍一路掠取良家女子近千人,可她竟能得諸女之冠。厚照稱之為'美人',飲食起居必與之同行。江濱、錢寧等佞臣若觸及上怒,只需求托劉女,劉女代為相求,朱厚照便一笑而解,不再追究。近侍、臣下或江濱、錢寧等見她深得皇帝寵愛,隨即恭稱她為'劉娘娘'!”

“而後呢?”唐善追問了一句。

“而後?”楊夫人的臉上突然泛起寒氣,道:“次年九月,朱厚照帶著劉女泛舟清江浦,在積水池捕魚取樂。不想船翻落水,驚悸得病,不出數月便病死在'豹房'。朱厚照並無子嗣,楊廷和總攬朝政一月有餘,怒責劉女與武宗皇帝共同泛舟,護駕不周,以至先皇溺水,賞了她一條白綾,賜死了!”

唐善緊鎖眉頭,道:“大娘?晚輩有一事不明!”

楊夫人微微一笑,道:“說吧?”

唐善道:“晚輩早知武宗皇帝溺水一事,當時便心存疑惑。今日聽大娘將來……不知此中是否另有隱情?”

楊夫人一怔,板起臉,道:“朝廷中的事情豈是我這樣一個山間老婦可以知曉的?”唐善還想問些什麼,怎料她突然變臉,嚴聲道:“楊霞?告訴你爹,他的弟子我見過了,是個多事且好事之人,叫他小心這孩子的鬼主意。好了,你們可以走了!”逐客令下,唐善只得告辭。

霞兒倒是很歡喜,急急忙忙拉著他行出。

房外站著兩個人,兩個身背長劍的白衣弟子。唐善剛剛跟隨霞兒步出房門,兩柄劍已經架在了肩上。沒有殺氣,沒有預兆,沒有準備,唐善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已然被二人制服。

“幹什麼?”霞兒尖叫。

“你們好大的膽子,竟敢跑到老身這裡撒野?”楊夫人陰沉著臉出現在門口。

手指疾出,唐善的六處大穴已經被封。

兩名白衣弟子跪地參拜,齊聲道:“老夫人,只因宮主有令,要弟子二人侯在門外擒拿逆徒。否則弟子即便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在老夫人面前放肆!”

“恩!”楊夫人由鼻孔哼出一聲,沒好氣的道:“去吧!”轉身返回,“咣當”一聲關閉了房門,不再理會此事。

霞兒卻是不饒,厲聲質問:“為什麼要抓他,他犯了什麼錯?”

“陷害盛長老謀逆,其罪當誅!”二人回著,抬起唐善便去。

“站住!”霞兒高叫著,一路追來。

地宮,無極宮地下三十丈。

地宮大門內,楊騰坐在一張石桌旁,手中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黃酒,似笑非笑的看著被押進門來的唐善。

“師父?”唐善一臉無辜,疑問道:“弟子犯了什麼錯,你要如此對待弟子?”

楊騰喝了口黃酒,咂了咂嘴,道:“二弟?你來說說,看他到底犯了什麼錯!”隨著人聲,有人影閃過,盛萬山已經站在石桌旁。

“你不該誣陷我!”盛萬山嘆息著,道:“即便有心陷害,你也不該用那些毫無根據的推論!”

唐善辯解道:“既然是推論,自然不需要根據。如果師父、盛長老僅憑幾句推論之言便要治我的罪,唐善不服!”

盛萬山道:“使你獲罪的不是你的話,而是你的心。你用心險惡,加之資質極高,悟性極強,如若不除,必為後患。”

唐善氣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楊騰搖搖頭,道:“我終於懂了,你心里永遠無法放下唐家滅門一事。與其養虎為患,不如斬草除根!”

唐善不信,道:“你捨得殺我?”

楊騰反問:“為什麼捨不得?”

唐善道:“因為我是百年難遇的練武奇才,可以青出於藍,光大師門,為師父在江湖上揚名立萬。”

楊騰“哈哈”大笑,道:“可若是真到了你青出於藍的時候,為師怎麼知道你不會反噬恩師,毀我師門,與我無極宮為敵?至於揚名立萬,師父的名號已經夠響亮的了,無需你再為師父增添虛榮!”

“爹?”霞兒闖進門來,開口便道:“你為什麼要殺善哥哥?”

“小姐!”四名白衣弟子隨後追來,在楊騰面前立身垂頭,道:“弟子等沒能攔住大小姐,還請宮主治罪。”

“好!”一聲冷語,石桌上的劍匣突然開啟,錕铻寶劍閃出一道烏光,“錚”的一聲回歸劍匣。

盛萬山輕嘆,“大師兄的劍法又精進了許多!”他的話剛剛說完,四名立身在楊騰面前的白衣弟子一齊摔倒在地。唐善偷眼看去,但見他們的胸前各有一道傷口,傷口很小,但卻已經刺穿了心臟。

“爹?”霞兒對四名弟子的死毫不在意,依舊追問:“為什麼要殺他?”

楊騰嘆了口氣,道:“他居心叵測,挑撥為父與你二叔內鬥。若是不除,豈不是後患?”

霞兒嘟著嘴道:“他如何挑撥爹爹了?又有什麼後患?”

楊騰道:“你還小,很多事情還不明白。等你長大些,你就會懂得這其中的道理。”

霞兒爭吵道:“我是不知道你有什麼道理,可我要知道你為什麼要殺他?”

楊騰猛的沉下臉,道:“如果我不殺他,他將來就會殺我。你是要爹爹,還是要他?”

霞兒一愣,茫然的眨著眼,淚水不受控制的流淌了下來。

唐善突然一笑,道:“你不會殺我!”

楊騰瞪眼看來,叫道:“你說什麼?我不會殺你?”側目看向盛萬山,“帶他去見那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不要!”霞兒一聲尖叫,雙眼猛的一呆,整個人竟然昏死了過去。

唐善皺了皺眉,道:“什麼東西這麼可怕,竟把霞兒妹妹嚇得昏死了過去?”對著盛萬山一笑,“還不快帶我見識見識?”

盛萬山的嘴角泛起冷笑,從牙縫中擠出兩個字,“找死!”

地宮的左側是一條寬敞的廊道,廊道左右排列著設有鐵門的囚牢。而在廊道的盡頭,一個門斗形的開敞洞穴內,數十條兩指粗的鐵鍊鎖著一個青面獠牙的怪物。

怪物是個身高八尺的男人,手臂、雙腿、胸腹上高高鼓起如鋼似鐵般的肌肉,便連脖子上都繃起手指粗的青筋。他的身上空無一物,只是下身圍了件褐色的牛皮短裙。他的腦袋上沒有一根頭髮,但卻鼓起蛙皮似的疙瘩,瞪著一雙牛眼,發出野獸般的吼叫。

有一對老夫婦拖來剛剛喪生在楊騰劍下的四名弟子的屍體,遠遠的丟去。只見怪物一聲狂吼,揮舞著帶有四五寸長鋒利指甲的巨大手爪,“噗”的插入一名弟子的胸膛。手爪縮回之時,掌中已經握著一顆滴著鮮血的心臟,湊上那顆醜陋的腦袋,張開大嘴,三兩口間便把那顆心吞進了肚去。

唐善剛剛還想見識見識這位怪物是何方神聖,可如今當真得見,卻被嚇得連連退步。

“晚了!”盛萬山感慨一聲,道:“沒有人可以在他的手上逃得性命!”

“等等!”唐善撕心裂肺的尖叫著,顫聲道:“我是天一真人看中的弟子,如果楊騰想要得到'御劍錄',最好留下我的性命。”

盛萬山連聲發笑,道:“誰會相信你的鬼話?”說著,揮擺手臂,便要將唐善丟出。

唐善瞪大了眼睛,哀嚎一聲,已被嚇得魂飛魄散。

“慢!”楊騰攔住盛萬山的手臂,虎著臉,盯著唐善,道:“我的確想要得到'御劍錄',可這與你的性命有何干系?”

唐善急忙道:“你不是問過我關於'御劍錄'的事情嗎?我並沒有對你說實話。其實天一真人早就有過囑託,說是等我成年以後便會教我'御劍錄'上面的武功。你如果留下我的性命,自然可以與他交換'御劍錄'。可我若是死了,你想他還會不會把'御劍錄'交給你? ”

楊騰瞇著眼睛做沉思狀,盛萬山急道:“大師兄!萬萬不可聽這小廝信口雌黃。”“不然!”楊騰擺了擺手,道:“他的話聽起來還有幾分道理。”

盛萬山一愣,再道:“大師兄?”“好了!”楊騰不容他再又多說,道:“把他關進天牢,留他一條性命吧!”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6 22:52
032:斷魂人(一)

飄搖路,斷魂人。

大雨,狂風。吹得路人站立不穩,人不穩,路自然搖擺。

魂無形,如何斷,只有情傷。

為情所傷的是邱蘭,失魂落魄,人在暴雨狂風中。

山腰,石洞。岳乘風正在用自己的真氣為陸槐療傷。

王辰帶著四名弟子守在洞外。

山高,風疾,雨斜。洞口之外竟然不見風雨,卻也乾爽。

岳乘風冷不防瞥見了正在風雨中趕路的邱蘭,臉色有變。

王辰也注意到正在風雨中受虐的邱蘭,扭頭看來,似在徵求岳乘風的意見。

岳乘風嘆了口氣,收回真氣,垂下抵在陸槐背心的雙手,道:“命是撿回來了,可要想恢復內力,至少要養傷三個月!”

陸槐咧嘴一笑,道:“還有性命就好!”

“暫且到洞裡避一避!”岳乘風嘴上說著,遞給王辰一個眼神。

王辰會意,道:“我去接邱姑娘過來歇腳!”說話間,人已竄出。

陸槐瞥了眼山下的邱蘭,挪動身軀,進入石洞深處,唏噓嘆道:“無情之傷,何必傷神!”

“屁話!”岳乘風斥了一聲,教訓道:“誰家的女子經得起你這般折騰!”

昏暗的洞內傳來陸槐的聲音,“石榴死了,我的心也已經死了。即便沉冤得雪,我也不會再去履行我的婚約。而且我已經決定,這輩子要孤獨一生,不會再有任何女人!”

“胡說!等你沉冤得雪,大哥為你做主,替你們操辦婚事。”岳乘風的聲音小了許多,因為王辰已經引著邱蘭趕來。

“大哥年近四十還沒有成家,不防……”“混賬!”岳乘風已經猜出陸槐下面的話,怒聲斥罵,氣道:“你把大哥當成了什麼人?”

“如果害我之人的真正目的乃是為了邱寒天的獨門絕技'穿喉七殺手',那麼設計害我,令我無法與邱蘭小姐成婚只是整個計劃的開始,接下來他們便會向邱蘭小姐下手!”陸槐的聲音中充滿了真摯的感情,“大哥?如果你能娶邱蘭小姐為妻,豈不正可挫敗他們的陰謀?”

岳乘風的聲音變得冰冷,“如果陷害你的人是我,是我想得到邱莊主的獨門絕技'穿喉七殺手',那你豈不是將邱蘭小姐推進了火坑?”

“你會在意邱寒天的絕技?”陸槐的聲音之中帶著嘲笑,“有你爹岳逍遙嶽大俠在,還有什麼樣的絕技能入你的法眼?”

岳乘風嚴聲道:“還記得我跟你說過什麼嗎?任何人都不要相信,難道你忘了?”

“可你是我大哥,難道我連你也不能相信?”

岳乘風的聲音更加嚴厲,道:“你要記住,既然這件事情如此詭異,你就不能以常態相對。越是你相信的人,嫌疑越大,你越要多加防備。”

“可……”陸槐還想說些什麼,但岳乘風卻打斷了他,道:“好了!邱蘭小姐已經來了,你只管躲在裡面,不要出聲!”

“見過嶽大俠!”邱蘭渾身上下已經盡被雨水淋透,緊貼軀體的衣衫毫無保留的暴露著惹火的身材。

任誰見到這樣惹火的身材都不能不為之心動,岳乘風的心裡也似揣了一隻小兔子,扑騰扑騰亂跳。

再看邱蘭姣好的臉孔上那副失魂落魄的表情,不能不令人心生憐惜。

岳乘風壓制著內心的**,不動聲色的道:“雨來的急,去的便快。再要緊的事也不急於一時,邱蘭小姐不防在此暫避風雨。”

邱蘭任由秀發上的雨水流淌在臉頰上,卻也不加理會,呆呆的道:“這便是嶽大俠要與邱蘭所說的話嗎?如果沒有別的事,請恕邱蘭告退!”說著話,她又行在雨中。

“慢!”岳乘風手掌一動,已然將她拉回,道:“乘風有話要對小姐說!”

邱蘭垂目,看向岳乘風握在她小臂上的手掌。

岳乘風急忙鬆開手掌,訕訕的道:“乘風聽說……小姐又再發出懸賞令追殺陸槐,而且賞銀提高到二十萬兩!”

邱蘭面無表情,道:“不錯!”

岳乘風道:“乘風有個不情之請,不知……”“既然是不情之請,便請嶽大俠不要說出來,免得邱蘭為難!”邱蘭斷然回絕,道:“陸槐害了我一生,我一定要殺了他!”岳乘風沉吟片刻,道:“乘風願意用岳家的'乘風'、'追風'、'破風'三路劍法換取三個月時間,不知邱蘭小姐意下如何?”

“什麼?”邱蘭眼中顯現一絲疑色,道:“嶽大俠要用家傳的三套劍法保全陸槐三個月性命?”

岳乘風正色點頭,道:“不錯!”

邱蘭挑著眼皮看去,並未回答,似在思慮。

“怎麼樣?”岳乘風追問了一句。

“不!”邱蘭堅決的搖著頭,道:“我要的是陸槐的命,不是你們岳家的劍法!”說完,她已經走入風雨之中。

“邱……”岳乘風伸出的手停在半空,呼喚之聲也噶然而止。

“大哥!我看得出來,你對邱蘭小姐有意!”陸槐的嘆息之聲由石洞中傳出。

“胡說!”岳乘風的臉頰有些羞紅。王辰與四位弟子見之一怔,紛紛側轉頭去,假裝未見。

陸槐輕笑,“你我相交六年,你騙不了我!”

“好生休養!好自為之!”岳乘風也帶著王辰等人衝入風雨之中,嘆聲回應:“下一回你未必有這樣的好運氣,不是每次我都能夠將你救下! ”

陸槐在黑暗的洞內摸索著靠在洞壁上,喃喃自語:“爹?我的劍何時才能練成?”

“你爹已經是個死人,他管不了你!”陰森恐怖的聲音,不像是出自人身,而像是來自幽冥地府的厲鬼。

不管是誰,在他最虛弱、根本無力反抗的時候聽到這種聲音都會產生無由的恐懼。

“誰?”陸槐也不能倖免,所以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顫抖。

“殺手!”隨著陰森恐怖的回答聲,有月色一樣朦朧,白茫茫的光亮映射了進來。一個瘦骨嶙峋,生有狼一樣眼睛的老人站在了陸槐的身前。在他的手中握著一顆雞卵大小的夜明珠,那種像月色一樣朦朧的光亮正是由這顆夜明珠發出。

陸槐苦笑,非常緩慢的對老人道:“閣下真會挑選時機,在我最虛弱、最容易受到攻擊的時候找上了門來!”

“門?”老人左右觀望,一本正經的問:“這裡有門嗎?”山中的洞穴哪裡有門,陸槐不過是隨口一說,可他卻當起了真。

陸槐聞聲,再又苦笑,道:“這裡沒有門,即便有門,閣下也會破門而入。”

老人沒有回答,而是舉著夜明珠在地上查找起來。

足足過了一刻鐘,陸槐覺得好奇,忍不住問:“閣下在找什麼?”

“機關!”老人頭也不抬,繼續著他的查找。

陸槐哭笑不得,“根本沒有機關,閣下不必費心。”

“沒有機關?”老人突然蹦了起來,瞪著眼睛,貼近陸槐的臉,道:“記住!不管是負傷、疲憊還是困乏,你都要在自己藏身的地方設下機關埋伏,因為它可以保全你的性命。”

陸槐點頭,道:“在下記住了,如果此次不死,以後一定照辦!”

老人道:“你會死嗎?”

陸槐一愣,道:“閣下不是來殺我的嗎?”

“誰說我是來殺你的?”

“可你剛剛說過,你是殺手。”

“不錯,我是殺手,但這同殺不殺你又有什麼關係?”

陸槐又再苦笑,這已經是他第三次發出苦笑。面對一個並不是來殺他的殺手,他只能做出這樣的表情。

“記住!”老人又道:“如果我是來殺你的,根本不會與你廢話。殺了人就走,絕不拖拉,那才是一個真正的殺手。”

“殺手!”陸槐哼了一聲,道:“我已經見識過了,像'五行殺陣'還有剛剛將我打成重傷的老太婆……”“你在侮辱我!”老人打斷了他的話,聽他的聲音,他似乎很生氣,可他的臉上卻連一丁點生氣的表情也看不出來。

陸槐疑問:“侮辱?”

“不錯!”老人道:“像他們那樣,為了賞銀而去殺人的人,根本不配稱之為殺手!”

“什麼樣的人才可以稱之為殺手?”

“為了錢而殺人的人!”

陸槐的臉上又泛起苦笑,道:“這有什麼區別嗎?”

“當然!”老人的聲音變得嚴厲,道:“真正的殺手不會先殺了人而後去領取別人拿賞銀。他會先收取一部分定金,而後動手,事成之後再去收回餘款。 ”

陸槐嘆道:“是有區別,但也同樣是為了錢而殺人!”

“不錯!”老太點著頭道:“殺人是殺手謀生的手段,就如同屠宰房裡屠夫宰殺牲畜要收取銀錢是同樣的道理。”

陸槐突然板起臉,冷聲嘲諷道:“你是一個殺手。但你找到我卻並不是為了要殺我。而你囉囉嗦嗦對我廢話半天,你該不是想要我加入你們殺手的行列吧?”

老人的臉上露出了一個奇怪的表情,陸槐知道他是在笑,可他的笑臉看起來比哭泣還要噁心。

“我不是想讓你做一名殺手,而是想讓你學會一個殺手應該具備的本領。”

“學一個殺手的本領?殺手有什麼本領?”

“殺手不是一個人的名字,而是一個龐大且複雜的組織。你對殺手的了解恐怕只限於那個動手取人性命的人吧?”

“動手取人性命?這樣的人難道不是殺手?”

“是!他是殺手,但他不是全部,只是整個殺手組織的一部分。”

陸槐的臉上露出無奈的表情,道:“我明白了!你想做我的師父!”

“不!”老人搖搖頭,道:“我只是不想把一身本領帶進棺材!”

“所以你選擇我來繼承你的衣缽?”

“不是我的選擇,是天涯的引薦!”

“天涯?”陸槐的眼中盡是迷離之色。

老人在嘆息,“我已是落日,可你卻是朝陽!”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7 10:13
032:斷魂人(二)

老人的名字就叫“落日”,這當然不會是他的真名,但知道他的真名又有什麼意義?或許連他自己都已經忘記了自己真正的名字!

“落日”不知從什麼地方弄出了幾塊兩尺長的竹筒。只見他將雞卵大的夜明珠隨手丟棄在地,麻利的將竹筒破成一根一根手指粗細的竹條,再將其一一弓起,以麻繩相連,上置銀針。很快,一面連續一丈,鋪滿地面的機關便已經設好。

陸槐不知他是何意,怔怔看來。

“落日”拍了拍手上的塵土,道:“好了!”再從懷裡取出兩個紙包,捏出一塊白色的泥狀的粘糊糊的東西,在陸槐的兩腮、鼻樑、眼窩處黏貼了起來。待他將粘糊糊的東西貼得陸槐滿頭滿臉都是,又打開一個紙包,取了顆藥丸,在掌中拍碎,向著陸槐的臉上抹擦起來。前後折騰了小半個時辰,他的臉上終於擠出了那種比哭還要噁心的笑容,道:“好了!我們走!”

“走?”陸槐疑問一聲。

“對!”“落日”道:“我們去看一齣戲。”

“看戲?”

“看一場殺人的好戲。”“落日”不由分說,拾起夜明珠,單手將陸槐抓起,抗在肩上。又見他腳下一掃,剛剛由他布下的數十支小弓劈啪作響,一汪銀針向著洞口射出。隨著銀針射出,“落日”已經扛著陸槐竄出洞來。

小城,街角。

“落日”坐在一條板凳上喝著米粥。桌上放著一盤包子,陸槐眼巴巴的瞅著熱氣騰騰的包子,不住的吞嚥口水。

邱蘭已經換了套乾爽的衣衫,鵝黃色的長裙襯托著飄逸的秀發,另有一番風韻。王辰帶領著兩位弟子跟隨在她左右,目光經由“落日”,掃過陸槐,沿街望去。

“看一場殺人的好戲?”陸槐想起了“落日”的話,心裡犯起嘀咕,“難道這場戲的主角會是邱蘭?”而王辰行過,對他的存在視而不見,也令他心中起疑。冷眼撇見腳下有一洗涮碗筷的木盆,藉著水中的倒影赫然看到了自己的臉,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水中的人臉早已經不再是英俊瀟灑的陸槐,卻被換成了一個病怏怏,細皮嫩肉的書生模樣。

陸槐剛要發問,問問這齣好戲的主角乃是何人,問問自己為何會變成書生模樣。卻聽“落日”吸了口粥,壓低聲音道:“只管看,不要問。”他的聲音細如蚊鳴,如不豎耳細聽,幾乎不可聽聞。

邱蘭走向一處茶攤,也不理會王辰等人,自顧自坐下來飲茶。距離陸槐不過數丈。

“來了!”一聲低語,正是“落日”發聲提醒。

馬蹄轟鳴,十餘位騎著高頭大馬的白衣劍客沖在街上。

當前一人,年近四十,瘦猴臉,眉宇間生有一顆黑痣。陸槐看得一怔,卻是認得此人乃是“風雲快劍”馬浩天,大江南北響噹噹的人物。

馬浩天為人豪爽,又能結交四方賓朋,在江湖之中人脈極廣。但他心胸狹窄,常常因為微不足道的小事妄開殺戒,仇家也著實不少。

既然“落日”說“來了”,那這齣戲的正主便該是馬浩天。

馬浩天自知結怨頗多,想殺他的人自然也不在少數,所以但凡出入江湖,他必定攜帶手下的十二把劍。

緊隨其後的十二位背劍的白衣男子便是他手下的十二把劍。

點蒼“劍老人”一生共收徒二十一位,其中的十二位便是馬浩天現在的手下。

“劍老人”生平最為得意的乃是劍陣,由他十二位得意門生所組成的劍陣可以發揮出駭人聽聞的威力,即便楊騰、岳逍遙、穆懷宗這樣的人物也無法在他們的劍下全身而退。

有了這樣十二位劍客隨身護衛,馬浩天自然有恃無恐。

可明知此事絕難,但卻依然能請來殺手刺殺馬浩天。這個幕後之主使人的財力一定很雄厚,該是江湖上有頭有臉的人物。

“是誰要殺馬浩天?”陸槐正在心底暗暗自問,投向街上的目光卻在無意間發現了三位可疑之人。

頭一位是個年過半百的術士,手持一個“求醫問卜”的幌子,大搖大擺的走在街道當中,根本沒有將迎面衝來的馬隊放在眼裡。

再有一位是個十六七歲的青年,聽聞馬蹄聲,他急忙避身躲在街邊店舖的屋簷下,看起來唯唯諾諾,可他的一雙手卻隱藏在身後。

最後是一位少婦,半依半靠的偎在停靠街邊的一輛馬車的車廂上,雙目頻送秋波,似乎想要引得馬浩天的注意,投怀送抱。

“馬浩天在此,前人讓路,妄動者死!”那是馬浩天的吼叫。

咬人的狗從不吠叫,馬浩天不過是說說罷了,壯壯聲勢,充充臉面,自然不會隨意殺人。

陸槐是這樣想的,可當他看到馬浩天拔出腰間的長劍,“風雲快劍”滾滾而出的時候,他的眼中已經充滿了憤怒。

有一種狗,既吠叫,又咬人!

“求醫問卜”的幌子飄散在空中,術士的腦袋已經不見了踪跡。“咚”的一聲,卻是那顆頭顱包裹在剛剛被斬斷的幌子裡,墜落在地,滾去了街旁。

青年躲在街邊,原本礙不著行進的馬浩天,可只因為他的手藏在了身後,他也難逃一劫!

寒光一閃,青年的兩隻手掉在了地面,掌心中滾落出幾塊碎銀子。一聲嚎叫,青年已經痛得背過了氣去。

眼見馬浩天濫殺無辜,偎在馬車邊賣弄**的少婦驚得花容失色,轉身便要奔逃。可惜她還是慢了一步,馬浩天的長劍先她一步刺到,從她的背脊刺入,再由她突起的胸口露出。

“風雲快劍”的一個“快”字被馬浩天發揮得淋漓盡致,少婦根本來不及叫喊,而且她的心口只濺射出很少量的鮮血,其人便已經橫屍街頭。

“殺女人?”陸槐心頭騰起一股怒火,若不是身負內傷,無法催發內力,他恨不得拍案而起,一劍結果了馬浩天的性命。

當然,那隻能是他的想法。即便他並沒有負傷,他也不可能一劍殺死馬浩天。“風雲快劍”的名號不是憑空而來,那是馬浩天一刀一劍拼殺出來的。他的劍法絕對不在陸槐之下。

這是一場什麼樣的好戲?

街上慘叫連連,路人競相逃竄!

殺手呢?

被陸槐發現的三位可疑之人已經有兩位橫屍街頭,另一位也好不到哪裡去,丟了雙手,半死不活。

“馬浩天?”一聲嬌叱,卻是邱蘭。

邱蘭一腳踢翻了茶桌,手中翻出一對峨嵋刺,站定街中,遙聲呼喝。

“呦?”馬浩天發出一聲疑問,揚聲道:“這不是邱蘭小姐嗎?”問話之間,他已經打馬行來。

“這些人與你有什麼仇,你要殺了他們?”邱蘭怒目瞪去,厲聲詢問。

馬浩天一愣,道:“馬某已經先行警告過他們,是他們不識好歹,怨不得馬某心狠手辣。”

“濫殺無辜,還敢信口雌黃?”邱蘭一聲淒厲的叱喝,飛身躍起,手中峨嵋刺飛旋著,奔著打馬衝上的馬浩天射去。

“邱蘭小姐,小心!”王辰急聲相勸,帶領二位弟子跟上,以護周全。

“哈哈哈……”馬浩天爽聲狂笑,長劍接連挑出。但聽“叮叮噹當”一陣爆響,他已將攻在身前的邱蘭逼退,縱馬而過。

邱蘭氣得滿臉通紅,杏眉緊蹙,雙眼瞪圓,猛一跺腳,隨後追去。恰巧王辰帶著弟子趕到,急忙將她攔下。邱蘭剛要發作,卻見尾隨在馬浩天身後的十二把劍殺氣騰騰的打馬而過,十二把劍的目光冰冷而駭人,令她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戰。

陸槐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落日”在笑,還是那種比哭還噁心的笑容。

剛剛看到了“落日”的笑容,陸槐便發現了一件更加奇怪的現象。

街道的前方已經空無一人,只有馬浩天打馬在前。可是他的頭顱卻在突然之間離開了脖頸,獨自在空中翻滾起來。

陸槐還在發楞,馬浩天的人頭已經墜地。

緊跟在馬浩天身後的十二把劍突臨此變均是一臉驚愕,慌亂間急急忙忙的四下查找起來,卻根本不見兇手的踪跡。

邱蘭在發呆。

王辰以及二位弟子也在發呆。

只有“落日”在偷笑,用那種幾乎不可聽聞的微弱的聲音發出笑聲。

陽光稍去,一條半尺長的血痕驟然顯現在半空。經由這條血痕,可見街道兩旁店舖的屋角上拉有一根極細的金絲。如此細的金絲,白日里在空中拉扯開來已經很難看得清楚,馬浩天行進的方向又是迎著陽光的位置,難怪他沒能察覺。

沒有殺手,只是一條細如髮絲的金線,但卻不費吹灰之力就結果了馬浩天的性命。

十二把劍的臉色很難看,主人被殺,兇手只留下一條金線,那是他們護衛不力。

“錚……”的一聲輕響,高懸在半空的金線突然脫離了街道左側屋簷的纏繞,向著右側的屋簷縮去。

毫無疑問,兇手必定藏在街道右側的屋頂。

十二把劍已經相繼躍起,飛身掠上街道右側的屋脊。

“落日”又在偷笑,手中擺弄著一根竹條。

陸槐心頭一凜,暗道:“屋頂設好了機關,正等待他們自投羅網!”他的心中剛剛起疑,還未想好是放聲警告還是置之不理,屋脊上已經傳來十二把劍的慘叫聲。

“落日”攙著陸槐的胳膊將他扶起,背路而行,“戲演得普普通通,漏洞太多,不能算是一場好戲!”他自顧自的喃喃著,卻不知道在說給誰聽。

隨著“落日”的喃喃之聲,十二把劍已經相繼跌落,而在他們的身上、臉上則已中有多根銀針。

“漏洞?”陸槐低聲疑問。

“不急!”“落日”不緊不慢的邁著腳步,道:“等到哪一天我高興,我一定會告訴你這場戲的漏洞都有哪些!”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7 10:13
033:九陰九陽(一)

四位白衣弟子的胸口已經被掏開,血已流盡。不人不鬼的怪物退回到洞穴內,在洞口留下四具軀殼。

伴隨著轟隆的巨響,緊靠洞穴左側牢房的鐵門緩緩開啟。盛萬山對著唐善的屁股踢了一腳,一聲嚎叫,唐善像隻兔子般蹦進了牢房裡去。

一尺寬的鐵門,怕要不下千斤之重。當這扇鐵門再次帶著轟鳴閉合的時候,預示著唐善接下來的日子便要在這間昏暗、潮濕、散發著腐臭味的囚室中度過。

鐵門上開有一條三指寬的“窗口”,楊騰和盛萬山剛剛離開,一個散發著惡臭的鐵盤,裝著一坨粘糊糊、生有綠毛的東西,經由“窗口”遞進牢房。

“你的飯!”那是看守牢房的老頭不帶任何感情的聲音。

唐善咧著嘴,歪著頭,湊在“窗口”邊,指著那坨生有綠毛的東西,道:“餵?這是什麼東西?”

“粥!”老頭慢騰騰的轉過身,行向其它牢房。

“粥?”唐善張大了嘴,直著眼睛盯著這陀“粥”,喃喃道:“這個東西可以叫做'粥'的話,我吃過的牛肉簡直可以稱為龍肝鳳膽了! ”

“要不要再來一勺?”老頭從臟兮兮的木桶裡舀了一勺發霉變質的“粥”,作勢遞來,道:“看在你第一天進入'不死天牢'的情面上,我可以給你多加一餐。”

“算了!”唐善將“窗口”中的鐵盤推了出去,道:“這樣的'美味佳餚'在下無福消受!”

老頭嘿嘿一笑,道:“這樣的'美味佳餚'每天只有一勺,等過個七八日,你餓的連說話都沒有了力氣,你就會把這種東西當成是天下最美味的珍饈。到了那時候……你一定會求我再給你添上一勺的!”

“我知道挨餓的滋味!”唐善趴在“窗口”向外看來,道:“但我不相信楊騰敢把我餓死在這裡。所以我要賭一賭,餓上十天半月,看看楊騰會不會改善我的伙食。”

老頭抿嘴發笑,道:“自從'不死天牢'建成,這種餿粥便是囚徒的主食,沒聽說曾有誰例外過。你若是當真不怕餓死,賭上一賭卻也無妨。 ”

“您老可不能真的讓我餓死。”唐善眼巴巴的看著老頭,道:“看我快要餓死了,您老得替我通報一聲。”

“通報?”老頭冷笑一聲,道:“你也不想一想,像我這樣的下人,能見到他老人家嗎?”

唐善張大嘴,呆呆發楞,喃喃道:“餓死了也沒人知道,那我豈不是自己和自己慪氣,自己找死?”

“你可以跟我賭一賭。”老頭的臉上露出了坏笑,半真半假的道:“我們以十五日為限,只要你可以水米不進,挺過十五日還能活下來。我便去找宮主通報你的情況,怎麼樣?”

唐善吞了口唾沫,疑聲道:“我怎麼知道你真的會替我通報,如果你眼睜睜的看著我餓死在這裡,那我豈不是死的很冤枉?”

“那就沒有辦法了!”老頭一臉無奈,道:“你現在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要么吃這些發霉的餿粥,要么相信我的話,和我賭上一賭。”

唐善看了看推在“窗口”的鐵盤,對著其內生有綠毛,酸臭撲鼻的“粥”皺起眉頭,咬著牙道:“好!我賭了!”

一陣輕笑,老太抿著嘴走來,對著老頭佯叱道:“為老不尊,這般年紀還同孩子開玩笑!”說這話,變戲法般從身後端來一碗米飯,上面還放了兩隻雞腿。

唐善突然笑了,道:“奶奶?是你?”

“乖孩子!”老太的笑容裡充滿了慈愛,遞上米飯,道:“你怎麼沒有拿著奶奶給你的腰牌去京城,反倒被楊騰抓來,關進了這座'不死天牢'?”

這對老夫婦自然就是曾在元香手中救去霞兒的東廠夫婦。雖然他二人此刻已經改變了容貌,可通過老太的眼神,唐善一眼便認出了她的身份。那老頭自從相見便垂著眼皮,沒有同唐善對視過,所以唐善才沒能看破他的真身。

“說來話長!”唐善嘆了口氣,將自己這些日子的經歷一一道來……

“好事!”老頭終於抬起眼皮看來,道:“你這樣的年紀本就不該在江湖上亂跑,是該找個地方安頓下來,好生練練功夫!”

老太四下里掃視了一周,道:“這裡還算不錯,是個可以練功的好地方。”

被人關在牢房裡何時成了一件好事?

牢房什麼時候變成了適合練功的好地方?

唐善只有嘆息,一碗米飯,兩隻雞腿,伴隨著嘆息被他吞進了肚子。

“讓奶奶試試你的內力?”老太接去唐善遞上的空碗,微笑著道:“小心!”

經由空碗相連,一股極其寒冷的陰柔內力攻入唐善的體內。唐善一驚,想要縮手,可手指卻似被粘在了空碗上,根本無法掙脫。就在此時,他的丹田之中騰起一股暖流。這股暖流直衝手臂,與突然竄入體內的陰寒內力相互抗衡。

“咦?”老太輕聲驚呼,轉向老頭,欣喜的道:“這孩子不知怎的修得了一身純陽內力,若依'無極大.法'來算,怕是已經突破了第四層結障,可以去沖第五層了!”

“怎麼可能?”老頭竄來,道:“即便是楊騰,若將內功心法修煉到'驚濤駭浪',恐怕也要花費十年的苦功。他小小年紀,怎會有這般修為? ”說著話,他將手指搭在了唐善手腕處的脈門上,“咦?真是奇了?”他也禁不住疑聲出口。

“唉!”老太嘆息一聲,收回內力,縮去手掌。

“嘭……”的一聲,唐善的內力無法收放自如,宣洩而出,竟將那隻空碗震得粉碎。

老太神色憂慮,對老頭詢問道:“這孩子已經有了一身的純陽內力,如何再來修煉我們大內秘藏的'九轉陰陽大.法'?”

“九轉陰陽?”既然是大內秘藏,來自皇宮裡的東東,唐善自然產生了興趣,經由“窗口”看來的眼神中閃爍著精光。

老頭不冷不熱的道:“'九轉陰陽大.法'乃是道家不傳之秘,自從太祖皇帝建立大明以來,近二百年的時間,從無一人可以練成。而今大內第一高手吳耀祖破天荒的將'九轉陰陽'修煉到了第七重。其他修煉'大.法'之人卻多半落得走火入魔,武功盡失。既然修煉'大.法'沒有前人可以藉鑑,也就沒有了可與不可的要求,讓他試試也無妨!”

“試試?”老太叫了起來,氣道:“內功修煉豈可兒戲?搞不好是要死人的!”

唐善將腦袋擠在“窗口”上,瞪著雙眼外看,道:“修煉內功還會死人的嗎?”

老太正色道:“傻孩子!任何一種內功修煉起來都是有危險的,越是高深莫測,越是上層的內功心法,修煉起來危險也就越大。奶奶前次見你之時,看你天資聰慧,體質不凡,渾身上下的筋骨血脈無不是修煉上層內功的絕佳人選,所以才送給你腰牌。只要你拿著腰牌進入京城,吳耀祖一看便知是奶奶的推薦,一定會替奶奶傳授你'九轉陰陽大.法'。”她嘆息了一聲,“唉!要是那時你可以進入京城去找奶奶就好了!”

唐善疑問:“難道我現在修煉了'無極大.法',就不能再修煉'九轉陰陽'了嗎?”

老太反問:“你知道何為'九轉陰陽'嗎?”

唐善左右摩擦著貼在“窗口”的臉,算是搖頭。

老太解釋道:“'九轉陰陽'乃是純陽、純陰兩股內力共同修煉,以至相剋相生,相融互濟,九轉反复。練成之人不僅可以外罩九重護身真氣,而且體內陰陽兩股真氣綿綿不絕,永無枯竭之日。”

唐善的眼中毫無保留的暴露出期望的目光,道:“如果我練成'九轉陰陽大.法'是不是就可以打敗楊騰?”

老頭笑嘻嘻的靠上前來,道:“別說什麼練成,只要你有六重功力,就可以同楊騰打個平手。如果你能突破七重結障,那麼你就可以天下無敵!”

“我要練!”唐善興奮的嚎叫起來,嚷嚷道:“快教我!”

“好!”老頭點點頭,閉目沉思,似在回憶“九轉陰陽大.法”的修煉口訣。

“老頭子?”老太一聲暴喝,道:“這孩子年幼無知,不知深淺,你怎麼也如此糊塗?如果不消除他體內純陽內力便冒冒失失傳他'九轉陰陽大.法',豈不要令他暴血身亡,哪裡還有什麼迴旋的餘地?”

“該死!該死!”老頭連聲自責,回手拍了拍自己的腦門,道:“一時糊塗,險些害了這孩子的性命!”

老太瞪了他一眼,緩緩垂下眼簾,呼吸逐漸勻稱,再又變得又細又長。

就在老太調息真氣的時候,老頭一臉嚴肅,對唐善道:“你奶奶將要以純陰真氣渡入你的丹田,為你洗去你業已修煉的純陽真氣。”

“好!”唐善伸出雙手,等待老太調息內力,為他渡氣。

“這件事情相當凶險!”老頭的臉上隱隱透出憂慮之色,道:“你奶奶渡在你體內的純陰真氣絕對不能多,也絕對不能少,要剛剛好可以抵消你的純陽真氣。一旦有真氣逆行或是真氣混亂散開都是凶險無比的事情,輕則走火入魔,重則當場斃命。”

唐善的雙手略有回縮,看起來已經心生懼意。

老頭嚴聲警告:“你必須定心忍性,千萬不可胡思亂想。等你奶奶將你體內的純陽內力消除,爺爺便會傳授給你'九轉陰陽大.法'的口訣。你要去除心裡的雜念,立即對'九轉陰陽大.法'進行修煉,否則等你體內的純陽內力再又生出,那麼你奶奶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將付之東流!”

“而且這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老太已經睜開雙眼,跨步邁上,叮囑道:“你要記住,無論多麼痛苦,你都要咬緊牙關堅持,千萬不能用你的內力與奶奶相抗!”

“好!”唐善的聲音已經在微微發抖,可他還是豎起手掌迎了上去。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7 10:14
033:九陰九陽(二)

四掌相對,一股痛入骨髓的陰寒真氣順著唐善的掌心湧入,唐善禁不住打了個冷戰。如果僅僅是一個冷戰,事情還不會如此糟糕,糟糕的是唐善的內力遇到侵襲,開始進行反撲。

老太原本打算一點一點消耗掉唐善的純陽內力,可眼下唐善的內力突然反撲,竟然將她渡在唐善體內的純陰內力逼了回去。

突然間的內力反撲,令老太猝不及防。唐善只覺得丹田中的真氣洶湧而出,澎湃不已,而且越來越加強大,根本沒有枯竭的意思。

老太急忙催發真氣,想與唐善相抗,可惜卻是不及。唐善的純陽真氣在她體內橫衝直撞,“轟”的一聲耳鳴,她的胸口如中巨錘,猛的張口,“哇”的噴出一口鮮血。

“老婆子?”老頭一聲驚叫,急忙拍出兩掌,將老太與唐善雙雙分離開來。

唐善只覺得一股暖流流遍全身,說不出的暢快,一聲輕嘯,直將整間牢房震得嗡嗡作響。

老太業已脫離,體內不再遭受唐善的純陽真氣的衝撞,片刻間再又調勻內息,舔了舔嘴角猩紅的鮮血,瞋目看來,驚聲道:“好小子,外力入侵,自生相抗,你的'無極大.法'業已突破第五層'驚濤駭浪',真是令人難以置信!”

老頭見她無礙,笑嘻嘻的調侃道:“虧你還自詡為天下陰柔內功第一高手,怎麼竟被個娃娃險些弄得斷送了性命?”

“笑話!真是天大的笑話!”老太的臉色有些難看,嘆道:“我們已經將各自的陰柔與陽剛內力練到了第九重,可卻還是無法做到收發自如。看來'九轉陰陽大.法'還是要陰陽雙修,像我們這樣單修其一,即便修煉到了峰頂也難見成效!”

“我們老了,再想重來是不可能的,只能寄希望於他了!”老頭收起嘻哈的表情,略帶傷感的道:“既然你不能消除他體內的純陽真氣,我看就這樣把'九轉陰陽'的心法傳授給他算了。是成是敗,是生是死,看他自己的造化好了!”

“這樣……”老太有些猶豫,道:“如果這樣冒失,豈不要了他的小命!”

老頭咧嘴一笑,道:“當年三百位公公、兩百位宮女一同修煉'九轉陰陽大.法',除了吳耀祖有所收穫,再便是你我二人各自單修。而其他人…… ”他泛起一記苦笑,“一百多人走火入魔,剩下的都死了!”

老太噙著淚水,喃喃道:“經過那次劫難,我的姐妹都死光了!”

“餵?”唐善瞪大了眼睛,呆呆的問:“你們打算教給我的究竟是什麼東西?”聽了老夫婦的對話,他越來越覺得心裡發虛,所以才有此問。

“要想練成神功就要擔些風險!”老太的臉上突然泛起英豪之氣,教訓道:“世上沒有哪一種武功是輕而易舉就可以修煉得成的,越是絕世的武功,越要經過艱苦的磨煉,經受常人無法忍耐的痛苦,才能獲得成功。”

老頭道:“爺爺現在就將'九轉陰陽大.法'的口訣傳授給你,練不練隨你!”也不等唐善表態,張嘴便道:“陰陽者,把握也。上可提挈天地,中可吐納精氣,下可抱元守神,肌肉筋骨若一​​,能壽敝天地,無有終時……”他如竹筒倒豆,一口氣將“九轉陰陽大.法”講給唐善來聽。

唐善聽他講完,直著眼睛發了會呆,傻傻的看看老頭、老太,喃喃發問:“爺爺?奶奶?這'九轉陰陽大.法'既沒說修煉之法應為站功或是坐功,還是臥功。又沒有說明真氣的引導之法,只是說修得第一重則'筋骨如鑄'、二重'毛髮如戟'、三重'體沉似鉛' 、四重'靈肉如一',以至形松意緊,專氣至柔,可返嬰兒尋天籟。但它並沒有說明修煉的法門,這該叫善兒如何以對?”

老太嘆道:“傻孩子!所有的內功心法所修煉都是一種或陰或陽的真氣,普通的內功心法都難找到合適的人練習,真正的內功心法又絕不外傳,像'九轉陰陽'這樣的絕世武學又怎麼會記載的清清楚楚,說得明明白白?”

老頭道:“如果真的有法可尋,當年三百公公、兩百宮女也不會為了它走火入魔的走火入魔,葬送性命的葬送性命。你只要記住,每個人的資質各有不同,但那並不是修煉內功主要原因,想要修煉內功還是要看機遇的!”

“機遇?”唐善張大了嘴巴,道:“爺爺說的機遇……該不是要善兒撞大運吧?”

老頭眨了眨眼睛,突地一笑,道:“差不多!”

老太道:“原本是要你上京的,吳耀祖的'九轉陰陽'業已修煉到了第七重,看在爺爺、奶奶的面子上,他自然會對你多加點撥,對你修煉'大.法'多少會有些幫助,可惜……”

唐善沒有等奶奶說完,道:“既然每個人的資質各有不同,修煉內功又要看機遇,那吳耀祖修煉內功的方法恐怕也未必適合善兒吧?”

老頭笑道:“不錯!法無定型,氣無常態。吳耀祖可以用站功來修煉內功,對你卻未必有用。”

唐善道:“如果他的方法對我不管用,我卻還是依照他的方法練功,會有什麼樣的結果?”

“輕則走火入魔,重則葬送性命!”老太的回答乾淨利落。

“這個內功太凶險,我看還是算了!”唐善開始打起退堂鼓。

“隨你!”老頭向著洞穴外四具白衣弟子的屍體走去,道:“如果你不敢放手一搏,甘願終老此地,我和你奶奶也不會強人所難!”說話間,他拎起兩具屍體的腳踝,拖著他們向外行去。

老太如他一般拉去兩具屍體,嘆道:“你還是祈盼楊騰越晚得到'御劍錄'越好,否則的話……他得到'御劍錄'的時候,也就是你命絕此地的時候!”

“奶奶?奶奶?”唐善對著老太離去的背影叫喊著:“楊騰不會殺我的,他還想做我的師父,指望我可以繼承他的衣缽呢!”

老太已經走出唐善的視線,可依然有聲音傳來,“楊騰這個人看起來神經兮兮,糊里糊塗。可他生性多疑,喜怒無常。且不說你同他兒子楊樂的死有沒有關係,僅憑你對他心存怨恨來看,他是絕對不會留下你這個禍根的!”

唐善還在回味老太的忠告,便聽藏有怪物的洞穴內“轟隆”有聲,緊接著再又傳來鐵鍊拖拉的“嘩啦……嘩啦……”的聲響。他只覺得眼前一花,隱入洞穴內那個不人不鬼的怪物已經拖著鐵鍊沖在牢門前,一隻乾癟但卻生有利甲的手爪已經經由“窗口”向他抓來。

唐善一聲驚呼,身軀緊繃,急急後退。卻不知是託大還是有心嘗試,挺直右臂,豎起手掌,運足了真氣,向著來爪拍去。

“嘭……”的一聲轟響,唐善只覺得自己的手掌拍在了一座鋼鐵鑄就的雕塑之上。而這座鋼鐵“雕塑”竟然爆發出強大無比的內力,直接將他震得倒飛而出,整個人貼在了囚牢的牆壁上。

“嘿嘿!”有人奸笑,“臭小子!什麼人你都敢斗上一斗?你​​可知他是什麼人?他乃是老夫這座'不死天牢'的守護天神,即便是老夫也不敢與他拼力鬥狠,你小子……嘿嘿!”他再又奸笑,“沒有當場斃命,算你命大,可你的一條胳膊怕是從此就要廢掉了!”

“撲通”一聲,粘在牢房牆壁上的唐善摔落地面,右臂觸地,竟然沒有絲毫感覺。“哇……”的一聲,他噴出一口鮮血,舌尖舔著鮮血,恨恨的道:“楊騰?”

“好你個狼崽子!”楊騰陰沉的臉孔已經出現在“窗口”外,冷聲道:“老夫已經開始後悔,或許老夫真不該把你關進牢房!”

唐善慘聲發笑,道:“可你是堂堂'無極宮'的宮主,邪派的天尊。為了可以服眾,你總不能朝令夕改,出爾反爾吧?”

楊騰嘆道:“所以老夫才要後悔!”

唐善冷笑,嘲聲挖苦道:“像我這樣一個十三歲的孩子,即便可能給你造成威脅,恐怕也是十幾二十年之後的事情。可有的人眼下就是你的威脅,你卻還在後悔沒能了結數十年後的威脅,而視眼前的威脅於不在,真是可笑!”

楊騰冷聲回复:“你還要陷害盛萬山?”

唐善拼勁全力翻動了一下身軀,平躺在地面上。腹內傳來的劇烈痛楚,令他忍不住呻吟了一聲。他隨後道:“你要殺我,因為我是你的威脅。而我之所以成為你的威脅,則是因為你我有仇。我們的仇是一件什麼樣的事情呢?那是因為收養我唐老太太一家被你無端殺害,而唐老太太又被你活活氣死!有仇報仇,如果我有能力,自然要成為你的威脅,這是毋庸置疑的事實。可你想沒想過?你的劍奴盛勇是什麼人?他是盛萬山的親生孫子,盛家唯一的後人。你殺了盛勇,殺了盛萬山的親孫子,令他自此絕後,他難道不會對你心存怨恨?或許你可以想得通其中的緣由,可我就是死也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楊騰由鼻孔哼了一聲,但卻並未反駁。

唐善又道:“你可以不信我的話,也可以自認為早已將盛長老掌控於股掌之間,更可以以為你是堂堂'無極宮'宮主,邪派的天尊,即便他人有反叛之意卻也無力與你抗衡!”

“怎麼?”楊騰終於忍不住發問:“難道你認為還有什麼人可以跟老夫抗衡嗎?”

“有!”

“誰?”

“朝廷!”

“朝廷?”楊騰禁不住發笑,道:“草原上有蒙古諸部,海上有倭寇和盜匪,中原大地貧困百姓叛亂不止,朝廷應對他們尚且要忙得焦頭爛額,哪裡還有閒情逸志來管我'無極宮'的閒事?”

唐善的臉上擠出坏笑,道:“若是別人掌管'無極宮',朝廷自然不會橫生枝節,自找麻煩,可你……”他頓了頓,“像你這樣謀害先皇的兇手,朝廷怎能放過?”

“你說什麼?”楊騰怒聲吼喝,突然目露凶光,惡狠狠的道:“是誰跟你胡說八道,陷害老夫?”

眼見他的反應如此強烈,唐善心中冷笑,知道自己的猜測多半不假,再道:“武宗皇帝喜好泛舟捕魚,僅僅是船翻落水的平常之事,即便受了些驚嚇,總該不會因此便一命歸天了吧?”

楊騰陰聲反問:“你在試探我?”

唐善道:“不!我只是在進行推斷!”

“好啊?”楊騰的臉上泛起假笑,道:“不防把你的推斷說來聽聽?”

唐善深吸一口氣,強忍著腹內劇烈的疼痛,道:“當年武宗皇帝在太原晉府奪去了一位名叫楊騰的樂工的妻子,他只是知道楊騰僅僅是位樂工,卻不知道楊騰乃是武林邪教聖地'無極宮'的宮主,而且那楊騰還被邪派諸人尊稱為'天尊'。試想一下,堂堂邪派天尊怎麼可能眼見自己辛辛苦苦追求了三年才娶為妻子的劉氏女子被他人奪去?即便這個人是大明朝的皇帝,楊騰也絕對無法忍下這口惡氣!但武宗皇帝畢竟是當朝天子,楊騰即便有心復仇卻也不敢妄動,只好偷偷派人打探武宗的行踪,伺機而動。剛好,武宗荒廢朝政,喜愛四方遊樂。次年秋,楊騰探知他在清江浦積水池中泛舟捕魚,認為時機已到,遂偷偷潛入,出手行刺……”

“哈哈……”楊騰狂聲發笑,打斷他的話,道:“武宗皇帝乃是船翻落水,後被侍從救起,因而驚悸得病,乃至數月之後才吐血身亡。如此又該如何解釋?”

唐善道:“船翻落水不假,只是這船是如何翻的,侍從又因何相救,武宗驚悸何來?”

楊騰冷聲道:“你是在問老夫?”

唐善斷喝道:“這一切顯然都是出自你手!”

“胡說!”楊騰的一張臉已經漲得通紅,矢口否認,“你只是在信口胡言!”

唐善嘲聲發笑,道:“我自然是信口胡言,但我想此事絕非你憑一人之力可以做到,多半會有幫手。若是有人站出來指證你……你想朝廷會不會對付你?”

楊騰一愣,站在“窗口”外發呆,一聲不吭。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7 10:15
034:橫空出世(一)

“幾年了?”

“六年!”

“經過六年的苦修,你對自己現在的身手有沒有信心?”

“沒有!”

“沒有?”瘦如枯槁的“落日”反問了一聲,抬頭看向陸槐,眼中有精光閃過,“噢”了一聲,道:“我還記得,你剛來的時候曾是信心十足,怎麼經過了六年的苦修,你的信心反而被磨滅了?”

端坐在懸崖邊的陸槐緩緩睜開眼睛,遙視遠方,道:“山外有山,天外有天,學無止境。越是經過苦修,我才越是發覺自己的渺小!”

“好了!該學的你都已經學會了,剩下的路要靠你自己去走,你這個小伙計終於出徒了!”

“掌櫃的?”陸槐笑了,轉回頭,道:“看來我們有生意上門了?”

“不錯!是有生意!六年來,我們的銀子也花得差不多了,是該有些進項了!”

“什麼人?”

“嶺南大鱷丁賀!”

“多少銀子?”

“二十萬兩。”

“我能拿到多少?”

“七萬兩。”

“什麼時候動手?”

“黃昏!”

“暗號?”

“一隻鞋,繡著菊花的繡花鞋。”

天色已晚,還不晚,只黃昏。

八匹馬拉的大車,葡萄酒、夜光杯,熏爐之中青煙繚繞,酥香軟玉在懷,丁賀打著輕鼾,猶自做著他的美夢。

躺在他懷裡的少女已經是他的第十八房小妾。

與別人不同,別人若娶小妾都要花費一筆銀子,而丁賀每娶一房小妾他在錢莊里的銀子卻會再又多出一大筆來。

他的第十八房小妾還算有些來頭,乃是“鳳友山莊”莊主許夫人的女兒。

許夫人有很多女兒,每一個女兒都只會為她賺來銀子,最醜陋的一個女兒也曾為她換來了兩千兩銀子的聘禮。但這個女兒卻是例外,白白送與丁賀做了小妾不算,她還倒搭了十萬兩銀子。

許夫人的吝嗇在江湖之中是出了名的,若比起“吝嗇”二字來,她可當仁不讓,獨占頭魁。

早些年間,“鳳友山莊”的家業已在百萬以上。可這位許夫人卻因為失手打碎了一隻元代的青花茶碗而痛心不已,三年之內不再飲茶。當然,不僅僅是她自己不再飲茶,山莊上下再也不見一片茶葉,就連她的親娘老子來到了山莊,她也只是奉上一碗清水以作款待。

時下,江湖人聽說許夫人賠了女兒、搭了銀子都要啞然失笑,更有好事者趕去了“鳳友山莊”,非要看看白白損失了一個女兒、十萬兩銀子的許夫人會心疼成什麼樣。

沒有人能在這個時候見到許夫人,據說她已經七天七夜不吃不喝,臥床不起。也有人說她咬碎了滿口銀牙,再又把牙齒一顆一顆吞了下去。

既然別人恨一個人可以恨得牙直癢癢,許夫人自然可以恨得咬碎銀牙。所以像這樣不可思議的傳言竟然也沒有人質疑。

還有一個傳言,有一個人聽說丁賀白白娶了許夫人的女兒而且還搜刮了十萬兩銀子不僅不覺得好笑反而恨得比許夫人還要厲害,她恨不能扒了丁賀的皮,抽了他的筋,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這個人就是丁賀的妻子丁夫人。

這個傳言竟然也沒有人質疑。

唯一對此事感到懷疑的是丁賀,可現在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的信心已經開始動搖。

母老虎不發威則已,尚若發威那可是山崩海嘯之勢。

母老虎此刻就攔在車前,左右還簇擁著十七隻小老虎。

丁賀的一妻十七妾竟然全部來到,好不熱鬧。

最先跳下車去的是車夫和坐在他左右的兩位護衛,丁夫人揚了三下手,這三個人捂著臉躺在了地上,而且賴在地上不肯起身。

丁賀的臉色發青,不是因為有氣,而是嚇的。

錦被帶著夜光杯叮叮噹當滑落車板,丁賀手忙腳亂的穿著衣衫,驚聲尖叫:“一群瘋子,攔下她們!”

緊跟車後的六匹快馬上竄出六位年青的刀客,別看他們年紀不大,可身手卻矯健敏捷,一看便知是武林中的高手。

高手也有無奈的時候,十八個女人又是抓又是撓,又是哭又是鬧。他們卻只能攔阻,不能用強,著實要費一番手腳。

一隻鞋,繡有菊花的繡花鞋不知由哪隻玉足之上脫離而出,竄落在車底。

光滑平整的車底板上突然出現一個指甲大小的孔洞,一根筷子粗細的秸稈偷偷探出,指向丁賀的小腿。

正在穿衣的丁賀像是聽到了什麼,側目來看。剛一轉頭,他就看到了車板下探出了一根秸稈。就在他對著這根秸稈發楞的時候,從秸稈之中射出了一根細如牛毛般的黑色鐵針。

人影從車廂下滑出,悄然無聲的竄過散放在車後的六匹快馬,

幾個起落,消失在黃昏將去的傍晚。

一聲尖叫,丁賀這位新娶的小妾衣衫不整的跑下馬車,而丁賀的屍體則隨後跌出。

沒有了吵鬧,沒有了打鬥與勸阻,四下了靜得出奇。

六位年青的刀客相互打量著,面面相覷。

一聲哀嚎,那是丁賀的妻子丁夫人的慘叫。

清晨的陽光灑落在一條羊腸小路上,陸槐沿著這條青石鋪就,松柏相夾的小路一直行上,直到山頂。

“落日”已經不在山頂的這間茅草屋中,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女人,一個誰見了都會心動的女人。

“你是誰?”陸槐的眼中帶有警惕之意。

女人笑得很甜,迎風飄逸的秀發為她增添了幾分嫵媚之色。“露露,露水的露。”這樣的名字自然不是真的,知道與不知道沒有什麼區別。

“你在等我?”陸槐的眼中帶有疑問,似乎不敢相信眼中所見。因為女人已經褪去衣衫,轉眼間渾身上下便只剩了一件藍色的絲質內衣。蓮藕一般粉白的手臂已經回擺在身後,更加凸顯她玲瓏的身材。手臂擺回的時候,那件絲質的內衣已經掩在胸前,**、蜂腰、光滑而富有彈性的胸脯在絲衫間若隱若現,惹得人心猿意馬。

她的腮旁泛起一片緋紅,貝齒輕咬朱唇,略帶羞澀的道:“當然是在等你,我今天是你的人。”

“你知道我是誰?”

露露笑了,“你是誰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什麼?”

“銀子!”

“銀子?”陸槐笑了,笑得有些尷尬,道:“可我身上連一兩銀子也沒有!”

“沒關係!有人已經替你付過。”

“誰?”

“這也不重要,誰付的都一樣。”

“你收了多少銀子?”

“兩萬兩。”

“不少!”

不是不少,簡直多得驚人。如果你送給“鳳友山莊”的莊主許夫人兩萬兩銀子,那你便可以進入她任何一個女兒的閨房過夜,她是絕對不會反對的。

“心疼銀子了?”露露的臉上還是帶著羞澀的微笑,“沒關係!如果你真的心疼那兩萬兩銀子,我可以把銀票還給你!”

“不!”陸槐的臉上露出了久違的歡笑,爽聲道:“我需要的不是銀子,而是女人!”

“我就知道……”露露蓮藕一般粉白的手臂已經攬住了陸槐的脖子,慢慢垂下兩條長長的睫毛,嚶嚀著湊上嘴唇。

佳人、軟玉、羅帳、香艷惊人……

“露露!”陸槐嗅著**淡淡的餘香,輕聲喃喃,似夢似醒。

“你說的露露應該是露水的露,既然是露水,當陽光燦爛的時候她就會消失!”說話的是掌櫃,臉上帶著那種比哭還噁心的笑容。

陸槐猛然清醒,挺身坐起,“掌櫃的?”

“小伙計,這是你的銀票!”掌櫃遞上了一張面值五萬兩的銀票。

“誰是雇主?”陸槐一邊穿衣服,一邊問:“是許夫人?還是丁夫人?”

掌櫃已經背轉身,“做殺手的最忌諱的就是刨根問底,知道的越多,你就越危險。”

“好!我不問!”陸槐還是在問:“露露呢?”

“兩萬兩銀子可不是小數目,你還想找她?”

“我手上還有五萬兩。”

“我讓她來只是想讓你放鬆心情,鎮定下來。沒想到,你竟然會迷戀她!”

“不是迷戀!”陸槐的眼中閃爍著異樣的光芒,道:“我只是想知道,她用了什麼法子弄得我神誌不清,即便她走我也未能察覺。”

“迷香!”

“也就是說……像她這樣的女人隨時隨地都可以殺死我?”

掌櫃竟然沒有否認,只是道:“所以你就應該記住我說過的話!”

陸槐明白,笑道:“知道的事情越少我才會越安全!”

掌櫃點點頭,道:“對!因為我們是殺手,殺人只是我們的工作。一個真正的殺手不應該在工作的時候夾雜自己的感情。”

陸槐有些傷感,喃喃自語:“工具!我們只是別人用來殺人的工具!”

掌櫃面無表情,問:“你後悔了?”

“不!”陸槐搖頭,道:“我只是覺得悲哀!”

掌櫃又露出噁心的笑容,道:“所以我會在你每次做成買賣的時候為你安排一個女人,只有女人才可以消除你的悲哀與孤獨!”

“每次都安排一個?”陸槐怔怔的看去,道:“下次來的不會是露露?”

掌櫃嘆道:“她那樣的女人跟我們差不多,知道的事情越少對她們也就越安全!如果她與你接觸的多,她就會自然而然的知道你很多事情,這對她來說將會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

“我懂了!”陸槐在嘆息,因為藏在他心中的悲哀的感覺更甚。

“既然你已經完成了第一次任務,那麼你便已經出世。你應該有個新的名字,'晨光',你覺得怎麼樣?”

“晨光?”陸槐苦笑,未知可否,卻在唏噓感嘆:“我想橫空出世,成為一代劍俠……沒想到卻變成了一個殺手!”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7 10:16
034:橫空出世(二)

唐善龜縮在“不死天牢”的囚室裡,當轟隆作響,鐵鍊拖地的聲響傳來的時候,一個臉色蒼白但卻英俊無比的美男子湊在了“窗口”邊。

六年前的一擊,唐善沒死已是大幸。

無論是楊騰還是東廠的老夫婦都已經斷言,他的右臂早已廢掉,恐怕連只茶碗也端不起來。

唐善在笑,挑起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目光之中帶有一種蔑視一切的狂妄神色。

伴隨著震耳欲聾的吼叫聲,看守“不死天牢”的怪物已經撲在牢門外,右手五根手指上長達四寸,油黑髮亮,鋒利無比的指甲向著唐善蒼白的臉上抓來。

這一抓快若閃電,若果唐善還是六年前的唐善,此時定已被洞穿頭顱,斃命爪下。

今日的唐善又會怎樣?

但見唐善左手猛地攻出,其勢竟然不再怪物之下。他的五根手指外張,剛剛與怪物的利爪相接立即繃直如槍。怪物的手指異常靈活,沒一根指頭都似一柄細小的利劍,各自向著唐善的手指攻出。

唐善的手指竟然也可以像怪物一樣靈活,兩人剛一接觸,他們手上的每根手指都攻防了兩招,共計十個回合。

此時若有旁人圍觀,定然要驚得目瞪口呆。怪物進行攻擊的乃是鋒利無比的指甲,可唐善與之相接的卻是白皙的手指。除非唐善的手指可以如同銅澆鐵鑄般堅固,否則早已被怪物的指甲斬斷。

難道唐善已經在修煉“九轉陰陽大.法”,難道他已經達到“大.法”中所記述的“筋骨如鑄,靈肉如一,毛髮如戟,體沉似鉛”的境界?

剎那間,唐善與怪物已經用手指對過了百招,兩相不分上下。一聲怒吼,怪物的右掌已經運足了內力,經由“窗口”伸入,向著唐善拍來。

唐善的右臂原本孤零零的垂盪在身旁,似乎已經脫離了他的身體,成為了被廢棄的另外一部分。可就在怪物豎掌拍來的時候,他的右臂突然挺起,迎向來掌,與之對過。

“轟……”的一聲爆響迴盪在牢房之中。

“靠!”唐善嘆聲咒罵,卻是被怪物一掌震飛,整個人如同壁虎一般貼在了一丈開外的牆壁上。

怪物在笑,“嘻嘻……嘿嘿……哈哈……”醜陋的臉湊在“窗口”,張合著臭嘴,向著唐善發出嘲笑。

“還是你贏!”唐善手撐牆壁,雙腳連蹬,翻身站到了“窗口”前,對著怪物咧嘴一笑,道:“我的'九轉陰陽大.法'已經修煉到了第五重,再過三年恐怕你便不是我的對手了!”

怪物噘起嘴角,向著自己的鼻孔裡吹起,看他的模樣自是不信。

“好了!”唐善嘆息一聲,道:“要不是有你相助,別說是五重'九轉陰陽大.法',恐怕還沒突破第一重結障我就已經走火入魔,死於非命了!”說著話,他踱步行上,豎起雙手,向著怪物的手掌觸去。

怪物由鼻孔哼了一聲,一雙手爪“嗖”的縮了出去。

唐善一笑,連聲道:“好好好!是我不對,即便我的'九轉陰陽大.法'修煉到九陰九陽至高境界,我還將是你的手下敗將。好不好?”

怪物再又“嘻嘻……嘿嘿……哈哈……”的笑了起來,乖乖的湊上一雙手爪,與唐善雙掌相接。一股強大無比的內息突然湧出,直衝唐善的任督二脈。唐善痛得咧了咧嘴,急忙調集體內的陰陽二氣進行相抗。足足過了一個時辰,怪物喘了口粗氣,緩緩縮回手爪。

再看唐善,已如老僧入定,頭頂之上升騰起淡淡的霧氣。這些霧氣圍著他的頭頂翻轉纏繞,而後漸漸的融入他的百匯穴中。待到那些霧氣完全消失,唐善原本蒼白的臉上立時布起潤紅的光澤,雙眼之中精光大盛,一雙太陽穴高高鼓起……如此驚人的表現,即便是江湖中一流的高手怕也難以做到。

“九轉陰陽大.法”的確是內外兼修,陰陽互濟的武林絕學,若與唐善曾經修煉的“無極大.法”相較簡直存在著天壤之別。同是修煉到五層境界,“無極”使出,唐善險些被怪物一掌斃命,而“九轉陰陽”卻可全身而退。六年的光陰,怪物的內力增長何止數倍,僅此相論,“無極”與“九轉”根本不可同日而語。

“呼……”唐善長長的呼出一口氣,再來看他,臉上的紅潤之色、眼中的精光、高鼓的太陽穴都已經不見,又再恢復成病怏怏蒼白的臉。

年僅十九歲的青年竟然可以達到精氣內斂,韜光隱晦的神奇境界?

此事若是傳入江湖,必將引起一番驚濤駭浪!

巨大的轟隆聲響起,該是東廠老夫婦啟動了機關,牽動鐵鍊將怪物拉回洞穴。

唐善眉頭一皺,此時並不是打掃、送飯的時間,老夫婦為何要突然來到?心裡想著,他偷偷的湊在“窗口”,向外看去。

怪物剛剛被鐵鍊拉回洞穴,便聽到窸窣的腳步聲。唐善的眉頭再又輕蹙,從腳步聲可以判斷,來人除了東廠的老夫婦以外竟然還有兩人。這兩人一個步伐穩重,鏗鏘有力,看起來該是位使重兵器、練外門硬功的高手。另一個腳步輕靈,如不仔細辨別,幾乎不可聽聞,應該是位輕功高手。

“這裡是什麼地方?”一個三十歲左右,身穿錦衣,皮膚白嫩得如同女子一般的男子出現在唐善的視線裡,憋著嗓子低聲發問:“安全嗎?”

“放心好了!”東廠的老頭笑嘻嘻的回應著。

一位手握巨劍,皮膚黝黑的壯漢跨步行出,沿著各個牢房轉了個圈,返回道錦衣男子身邊,點了點頭,道:“應該沒有什麼問題。”

“坤巴?”老頭對著壯漢喚了一聲,撇了眼錦衣男子,道:“這位老弟如何稱呼?”

坤巴面帶恭敬,介紹道:“陳珪,這位是福瑞福公公。福公公可是當今聖上駕前的紅人,聽說了你和方琳的事,特意前來拜訪。”

唐善聞聲入耳,暗道:“靠!死太監!怪不得瞧著像個娘們!”

“皇上的人?”被坤巴稱之為方琳的老太疑問一聲,道:“皇太后知道此事嗎?”

陳珪的態度更是冷淡,大刺刺的道:“本公與方琳乃是皇太后宮裡的人,不敢同皇上的人私下交往。請……”他展開手臂相請,竟然要驅趕福瑞、坤巴二人離開。

福瑞板起臉,尖聲道:“陳珪?方琳?當年追殺劉妃一事根本與聖上無關,那是楊廷和總攬朝政之時擅自下達的命令。而今聖上得知先帝遺有一女,欣喜萬分,特命福瑞前來接公主入京。怎麼,你們還敢抗旨不成?”

坤巴從衣袖中取出一張黃色的絲帛,雙手奉上,道:“這是皇太后的懿旨,還請二位過目!”

“哼!”陳珪哼了一聲,道:“你可以說這是皇太后懿旨,我也可以說它是你們錦衣衛偽造的!”

坤巴的兩條眉毛擠在了一起,道:“如果不是皇太后示下,我們又怎麼會知道你們和公主藏身在此處?”

方琳冷笑,反問道:“以東廠和錦衣衛的勢力,還有什麼事情打探不出來的嗎?”

坤巴突然笑了起來,收起絲帛,再又取出一張便筏,道:“我們來的時候皇太后曾有交待,你們只有看到她老人家的親筆留字才不會懷疑我們的來意!”

便筏上寫著一個“可”字,正是陳珪與方琳臨出宮時皇太后屏退左右與二人私下商定的暗語。

陳珪與方琳紛紛點頭,相視而笑。

方琳道:“不錯!你們的確奉了皇太后的懿旨!”

陳珪道:“要想帶公主回去可不容易,這裡是楊騰的地盤,沒有得到他的同意,若想帶走公主恐怕要比登天還難!”

“楊騰?”福瑞恥笑一聲,道:“本公此次特意帶來了二十名錦衣衛,他若敢放肆……”他豎起手掌,做了個砍殺的動作。

陳珪急忙搖頭,道:“萬萬不可!這裡乃是'無極宮',邪派武林中人的總壇,如果惹惱了楊騰,別說是二十個錦衣衛,就是二百個錦衣衛也抵不住'無極宮'內弟子的瘋狂進攻。”

方琳也勸道:“公公最好不要輕舉妄動,否則我們都將難逃一死。”

“怎麼?”福瑞面帶不屑,傲聲道:“區區一個楊騰,區區一座'無極宮',竟把二位嚇成這般模樣?”

陳珪先是一愣,張合著嘴,半天也沒能說出話來。突地,他眼眉一挑,皺起半邊臉孔笑了笑,道:“福公公若是不以為然,可以去找楊騰比劃比劃。”

坤巴面向福瑞,低聲勸道:“楊騰被邪派中人奉為天尊,而這'無極宮'則被尊為總壇。福公公,依屬下看……還是小心一些為好。”

福瑞極不情願的咽了一口氣,道:“算了!算了!既然此次有皇命在身,還是謹慎一些,少生些枝節,只要能把公主帶回京城便好!”

“恐怕不能!”有人用陰冷的聲音插了句嘴,“嘿嘿”發笑,嘲聲道:“不僅不能,恐怕老夫還要殺了你們滅口!”

唐善聞聲入耳,發出一聲嘆息,暗道:“楊騰!”禁不住看著福瑞和坤巴二人輕輕搖頭。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7 10:18
034:橫空出世(三)

來人正是楊騰,背著雙手,大搖大擺的踱了出來,一臉無所畏懼的嘻哈模樣,面向陳珪等人站定。

“宮主!”陳珪、方琳一同施禮。

“不敢!”楊騰連連擺手,道:“陳珪?方琳?二位名列東廠十大高手之列,放眼江湖,怕是還沒有誰能入得二位的法眼。楊騰何德何能,敢在二位面前以宮主自居?”

“你就是楊騰?”福瑞斜著眼看來,狂聲道:“交出公主,本公饒你不死。”

唐善聽在耳中,幾乎忍俊不禁,笑聲出口,暗道:“你個死太監!楊老頭剛剛說過要殺你滅口,你卻還在信口雌黃,做你的春秋大夢!”

楊騰臉上嘻嘻哈哈的搞笑模樣更甚,戲弄道:“在下正是楊騰,亦是'無極宮'的宮主,不知這位閹人打算帶本宮主到哪裡去?”

一聲“宮主”,一聲“閹人”,半是調笑半是嘲諷。氣得福瑞的一張臉立時變成了鐵青色,尖著嗓子叫道:“來人,給本公拿下!”

二十名錦衣衛飛入,不管讓誰來看,他們飛在半空的姿勢都有些古怪。因為他們是被盛萬山等六位長老以及高賜等一眾白衣弟子丟進“不死天牢”中的。

隨著“撲通……撲通……”的落地聲,福瑞這才發覺,他的二十名錦衣衛早已經變成了二十具死屍。

福瑞臉色急變,不再是鐵青色,而是蒼白如紙。

楊騰學著他的樣子,尖著嗓子叫了起來,“來人,拿下!”

唐善覺得好玩,“扑哧”一聲笑了出來。

人影一晃,楊騰已經站在“窗口”外,不再理會他人,冷眼看來,冷聲道:“臭小子?你還沒死?”

“沒有!”唐善笑著回道:“我活得蠻好!”

楊騰展露武功,福瑞再又變色,臉上已有驚容。還沒等他安定心神,高賜已經帶著四個白衣弟子仗劍沖上。

三劍,高賜五人出手一致,劍法相同,每一柄劍都“嗤嗤”激射著勁風,直將福瑞逼退五步。

唐善眼見此景,不由一愣,卻是看到高賜被斬掉的三根手指竟然復原如初。

就在這時,坤巴的巨劍也已經出手,寬一尺、長達一丈的巨大寶劍攜帶著詭異的哨聲擊出。只是一劍,高賜五人齊齊退身。

“不錯!”盛萬山站了出來,道:“曾聽人說坤巴的巨劍乃是天下一絕,今日得見果然非同凡響!”一張手,他的手中已經握出一柄利劍。

“噹噹當”三聲暴響,坤巴的巨劍接連被盛萬山擊中。坤巴對於巨劍上所傳來的強勁內力有些吃不消,不得不開始退避。

坤巴剛剛開始後退,盛萬山突然變招,風馳電掣般攻出九劍。面對突然而來的瘋狂進攻,坤巴只能防守,根本沒有還手之力。

高賜等五人也不閒著,再又對福瑞展開攻擊。福瑞不肯相對,且打且走,仗著一身輕靈過人的輕功遊走在外。

剩餘的五位長老並排攔下陳珪和方琳,不由分說,雙方斗在一處。

陳珪和方琳脊背相對,仰仗著一身純陽與純陰內力拍出凜冽的掌風,五位長老竟然不能近身。好在他們只為自保,無意傷人。七人間的打鬥看似凶險,實則卻相安無事。

楊騰也不理會場上的爭鬥,雙眼如電,徑直射向牢內的唐善,冷冷的道:“當年的一掌沒能要去你的性命,但卻廢掉了你的武功,這對你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唐善知道自己的內功業已修煉到精神內斂,收視返聽,神不外溢的境界。可聽到楊騰之言,他還是有些興奮。畢竟楊騰乃是邪派第一高手,連楊騰都無法分辨真偽,他自然要為自己修得的內功感到高興。

楊騰眼光輕動,疑聲問道:“你在笑?”

唐善乾脆將隱藏在心的歡喜暴露在臉上,道:“當然是笑!”

楊騰道:“被囚六年,武功盡廢,你還笑得出來?”

唐善“哈哈”乾笑了兩聲,道:“當然笑得出來,因為我發現了一個非常可笑的笑話。”

“說來聽聽?”

“堂堂邪派天尊楊騰的女兒竟然是武宗皇帝的親生骨肉,你說這件事好笑嗎?”

“哈哈”楊騰也乾笑了兩聲,道:“六年前,曾經有個臭小子自以為聰明絕頂,千算萬算,信口胡謅,卻還是沒能算出這件事情來,的確好笑! ”

“你以為我真的沒有算到嗎?”唐善的臉上沒有了笑容,嘆道:“當我知道有東廠的高手在暗地裡保護霞兒的時候,我就曾有過懷疑。而在'琢玉絕頂'之上聆聽了楊夫人的一番教誨,我已經可以認定,霞兒絕對不是你的親生骨肉!”

楊騰瞇著眼睛看來,道:“可你並沒有道破!”

唐善道:“因為我要保命!”

“不錯!”楊騰嘆息一聲,道:“如果當年你知道了這個秘密,我一定會殺你滅口!”

唐善冷聲反問:“今天呢?今天我說出了這個秘密,難道你就可以留下我的性命?”

“當然!”楊騰挑起嘴角泛出一記苦笑,道:“因為這件事情已經不再是一個秘密!”

“佩服!”突聞一聲讚歎,有人道:“吳某剛剛靠近在五丈之內,楊兄已然察覺,邪派第一高手之名果然不虛,佩服!佩服!”

突聞人聲,“不死天牢”內的打鬥立時停止了下來,兩方各自退後,向著來人看去。

來人是位年過六十的瘦小老頭,穿著一套褐色的緊身衣,像一隻壁虎般緊貼在牢頂的石壁上。

數聲驚呼,“吳耀祖!”

楊騰斜著眼睛挑去,“哼”了一聲,卻未開口。

“轟”的一聲巨響,洞穴裡的怪物竟然掙脫了鎖在四肢以及脖子上的鐵鍊,躥身衝出,直奔洞頂的來人撲去。

“臭小子!”瘦小老頭飄身落下,迎著衝上的怪物伸出手掌。

怪物沒有探出鋒利的手爪,而是將生有蛙皮般疙瘩的醜陋頭顱頂了上去。

就在瘦小老頭落地的同時,他的手掌已經按在了怪物的頭頂。正當人們猜測是他一掌擊碎怪物的腦袋,還是怪物一頭撞折他的手臂之時,卻見怪物似嬰兒般搖晃著腦袋,摩擦起他的手掌來。

“師……師父!”怪物直往瘦小老頭的懷裡鑽。

眼見此景,眾人不由得目瞪口呆。

楊騰拱了拱手,不冷不熱的道:“楊某老眼昏花,沒有想到小兒的吳師父竟然就是大內的第一高手吳耀祖!”

眾人再又發楞,就連唐善也雙眼發直,誰也不曾想到,“不死天牢”中的“守護天神”竟然會是楊騰的親生兒子。

吳耀祖單臂攬著怪物的脖子,手掌輕撫他的腦袋,對楊騰道:“別看你的兒子天生痴傻,但卻是吳某生平最為得意的弟子!唉……”他嘆息了一聲,“要不是他修煉'九轉陰陽大.法'走火入魔,憑他的體質以及對武學的理解能力,恐怕連我都要甘拜下風!”

“謝謝!吳師父對小兒疼愛有加,楊騰在此謝過!”楊騰屈身施禮。待他挺直身軀,臉上卻已經佈滿殺氣,單掌背在身後,另一隻手向旁裡擺出,道:“請!”

吳耀祖道:“聖命難違,還請楊兄交出公主!”說著,他輕輕拍了拍怪物的腦袋,怪物卻也聽話,乖乖的退到一旁。

“你若勝得了楊某,楊某自會將霞兒交給你帶走。”楊騰冷聲回道:“可你若勝不了楊某……”“即便勝不了你,吳某也一定要帶走公主!”吳耀祖打斷了楊騰的話,道:“你應該清楚,這不是吳某的私事,而是聖上嚴旨催辦的宮廷急務。你若膽敢與朝廷為敵,小心雷霆震怒,派發大軍前來,踏平你的清風嶺,搗毀你的'無極宮'。”

“吳師父好大的官威啊!”楊騰咧嘴一笑,道:“可惜,楊某縱橫江湖數十年,從來不曾屈服於他人的威脅。你踏平我的清風嶺也好,搗毀我的'無極宮'也罷,楊某還有三十六堂、七十二門,共計一百零八處分堂可以容身。即便你把我那一百零八處分堂也盡數毀去,楊某大不了浪跡江湖或是流亡大漠。朝廷的勢力再大,總不能一統天下吧?”

吳耀祖先是一怔,思慮片刻,道:“既然楊兄執意要以比武來決定此事,吳某自該奉陪,只是……”

楊騰雙眼一瞪,喝道:“只是什麼?”

吳耀祖微微一笑,道:“若是比劍,吳某自愧不如!但若能一較內力……”

“好!就比內力!”楊騰大步行開三丈,在他對面站定,道:“三掌為限,你先來!”

吳耀祖也不與他客氣,當即弓背聳肩,運足內息,衝前兩步,雙掌拍出。楊騰挺起雙臂,運氣相抗。兩股強大的真氣相撞,“嘭……”的一聲,楊、吳二人各退一步。高賜與四位白衣弟子只是受到了掌風的波及,卻已經站立不穩,各自退出五步方才站定。

“我來第二掌!”楊騰狂吼一聲,似下山猛虎一般飛身撲去,雙掌攜帶著“無極大.法”的九重內力向著吳耀祖拍落。

吳耀祖神色凝重,左掌前迎半尺,右掌隨後相接,卻是急急運轉起“九轉陰陽大.法”七重功力與其相抗。

“轟……”的一聲爆響,吳耀祖噔噔噔退後三步。楊騰翻身落地,同樣退出三步。盛萬山等六位長老被激射的勁風所襲,紛紛退後一步。而高賜與四位白衣弟子卻連退身洩力也無暇做出反應,齊齊摔倒在地。

此掌對過,勝負已分,雖然同是三步,可楊騰乃是居高下撲,已然佔有優勢,況且落地之前又經過翻身洩力,顯然較之吳耀祖要略遜一籌。

得見吳耀祖的七重“九轉陰陽大.法”要略勝楊騰的九重“無極大.法”一籌。心知自己修煉的內功要遠勝楊騰的內功心法,唐善自然歡喜。

楊騰的臉卻陰沉的駭人,氣呼呼的道:“你來,老夫來接你的第三掌!”

吳耀祖輕嘆一聲,道:“楊兄?算了!”

楊騰猛一摔臂,怒吼道:“不能算,我們還沒比完!”

“爹?”隨著一聲呼喚,一個面容嬌美,清馨婉麗的少女跑進了“天牢”,張口便道:“清風嶺上來了好多官軍,我找不到你,先去找了二叔,可……”說話間,她看到了盛萬山等人,不由瞪大了清澈的大眼睛,眨著長長的睫毛,“咦?你們怎麼都在這裡?”

“楊兄!”吳耀祖抱起拳,道:“此次吳某並不是獨自前來,隨同吳某前來的還有錦衣衛一千六十六人,三千營衛隊一千七百九十人,五軍官軍二千人。分別由二百錦衣衛將軍統領,侯在山下,恭迎公主回京。”

“恭迎?”楊騰陰聲發問,道:“若是楊某不肯交出霞兒,你們的'恭迎'是不是就要變成攻擊了?”

“這……”吳耀祖沒有回答。

這位眨著一雙大眼睛,面容嬌美,清馨婉麗的少女自然便是霞兒。

唐善已經將頭扭到了極限,終於看到了霞兒的靚姿倩影,朱唇、峨眉、杏目、小巧玲瓏的鼻子、羊脂一般的肌膚,看得他臉紅耳赤,心跳加速。

霞兒來到楊騰面前,疑問道:“那些官軍是來找我的嗎?”

“別怕!”楊騰面露慈愛之色,摸著她的秀發,道:“有爹在,誰也不能把你帶走!”

怪物看到了霞兒,咧嘴一樂,竄身撲到,歪著腦袋看來。

霞兒一聲驚叫,躲去了楊騰的身後。

楊騰微笑著拉出霞兒,道:“他是你哥哥,他只是喜歡​​你,你不要怕!”

“他……”霞兒筋著鼻子,指了指怪物,道:“他是我哥哥?”

怪物看出了霞兒臉上厭惡的表情,悲鳴一聲,悻悻離開,垂著頭鑽回了洞穴中去。

“參見公主!”吳耀祖單膝跪地,道:“卑職奉聖上諭旨,特來迎接公主回宮。”

“公主?”霞兒撅了撅嘴,眼圈有些發紅,看向楊騰,問:“爹?他是在說我嗎?”

楊騰把頭轉去了一旁,仰天長嘆,但卻沒有回答。

吳耀祖站起身,靠近楊騰,悄聲道:“聽說楊兄近些年一直在打探'御劍錄'的下落。吳某此次出京前曾為楊兄打探了一番,幸而獲悉'秉一真人'典真手中曾有一部真跡。”

楊騰猛地轉過頭來,眼中有欣喜的光芒流露,急急問道:“統領天下道教的'秉一真人'典真?”

“不錯!”吳耀祖道:“只是……那部'御劍錄'被他進獻給了聖上!”楊騰聞言,眼中的歡喜之色一掃而盡。吳耀祖又道:“楊兄若是能准許吳某帶公主回宮,只要公主向聖上相請,即便聖上不能將'御劍錄'的真跡賞賜下來,但要謄錄一部應該不是什麼難事。”

楊騰思慮一番,轉身看向霞兒,道:“霞兒?'御劍錄'乃是爹爹一生所求,你可願入京為爹爹討得'御劍錄'來?”

“可以!”霞兒想也沒想便答應了下來,又道:“可霞兒也有一事想請爹爹答應?”

“說!”楊騰滿臉歡喜,道:“只要是爹爹可以做到的,爹爹一定答應。”

“霞兒想請爹爹放了善兒哥哥。”

楊騰一愣。

唐善也是一愣,六年了,難得霞兒還在惦念著自己。

陳珪拉著方琳湊上,勸道:“唐善那孩子已經沒有了武功,對宮主也就沒有了威脅,宮主放他一條性命又有何不可?”

方琳道:“是啊!你已經關了他六年,即便他犯了什麼錯,受到的懲罰也夠了!”

“好!”楊騰點了點頭,回看唐善牢房上的“窗口”,厲聲道:“老夫今日放了你,如果你想找老夫尋仇,老夫隨時恭候。”轉身看向吳耀祖、陳珪、方琳、福瑞、坤巴等人,道:“你們可以帶公主走了!”

“不!”霞兒搖頭拒絕,道:“我要帶他一起走。”

楊騰苦笑一聲,道:“傻孩子!六年以來他一直被關押在囚室之內,難道你要他蓬頭垢面,赤身裸體出來相見不成?”霞兒聞聲一醒,立時羞紅了雙頰,轉身奔出了牢去。福瑞等人不敢大意,隨後追出。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7 10:19
035:錦衣騎校(一)

正午,日光正毒。

清風嶺上,一千六十六名紅盔青甲、懸金牌、弓矢佩刀的錦衣衛,一千七百九十名紅皮盔、描銀甲、執開鞘大刀的三千營衛隊,兩千紅盔青甲、執金槍的五軍官軍,分作四十隊,列陣排開。兩百紅盔、戧金甲、懸金牌,佩刀的錦衣衛將軍作四隊周圍。

數千人的軍陣,數千匹戰馬,卻連一絲聲響也不曾發出。

楊騰已經站在“天坑”的坑口,遙望嶺上威武雄壯的軍陣,臉上露出讚許之色。

霞兒的身上加了件紫色的斗篷,更顯嬌媚動人。她也站在了坑口,但卻止步不前,自是在等待唐善。陳珪、方琳等人不敢追問,只得默默的等候在她的身邊。

“霞兒?”一聲爽朗的呼喚,梳洗一新的唐善站在了霞兒的面前。

這是一個英俊的美男子,只是有些瘦弱,臉色有些蒼白,可有一身錦衣相襯卻也盡顯風流倜儻的男兒本色。

霞兒貝齒輕咬嘴唇,抿著嘴笑,清澈的大眼睛笑成了一弦彎月。唐善也笑,明亮的眼睛裡放射著異樣的光芒。霞兒看到了他異樣的眼神,兩腮之上飛起兩片紅霞,眼波側轉,對方琳道:“我們上路吧!”

兩千手持金槍的五軍官軍開路,執開鞘大刀的三千營衛隊護衛在外,紅盔青甲、懸金牌、身背弓矢、腰繫佩刀的錦衣衛環衛在左右,兩百錦衣衛將軍簇擁著一座八人抬的敞篷大轎。霞兒半依半靠躺在轎中的軟榻上,其下是替下轎夫的福瑞、坤巴、陳珪、方琳四人。吳耀祖早已行在轎前,親自擔當起護衛總管。

唐善呢?

唐善跟隨在一位錦衣衛將軍的馬屁股後面,一路小跑,緊跟不落。如若換做他人,跟在別人屁股後面一路小跑,心裡一定不是個滋味,更別說跟在馬屁股後面。可唐善的心裡卻樂開了花,六年囚禁,重獲新生,跟在什麼屁股後面他也不會在意。

夜,圓月。

月光潑灑大地。

唐善張開四肢,躺在散發著泥土芬芳的大地上,仰視天空被月光遮掩的繁星。

兩條長長的身影擋在了他的臉上,唐善側目來看,只見陳珪和方琳雙雙來到。

“你走吧!”陳珪站在唐善頭頂的左側,道:“你的武功已經被廢,如果隨宮主進宮,你只能做一個太監。”

唐善心中一驚,但臉上的表情卻沒有任何變化,嘴上也不過“噢”了一聲。

方琳乾笑著看向陳珪,道:“看來我們是瞎操心,他不在乎做個太監。”

唐善道:“侯門深似海,皇城之內更是爾虞我詐,禍福只在旦夕之間。既然霞兒將我救了出來,我就不能讓她一個人入宮涉險。”

“聽你的意思,你是想入宮保護她。”方琳笑了起來,道:“可你現在連武功都已經沒有了,你拿什麼來保護她?”雖然她的臉上帶有慈愛之色,可聲音卻是諷刺的語調。

“誰說我沒有了武功?”唐善從地上彈身跳起,道:“我還拿得起劍。”

陳珪搖著頭道:“可你已經沒有了內力,拿得起劍又能怎樣?我看你連那些普通的五軍官軍都打不贏!”

唐善反問道:“如果我打得贏呢?”

陳珪用懷疑的目光看著他,道:“如果你可以打得贏那些五軍官軍,我便向皇太后請旨,推薦你進入五軍營,那樣你便可以進入宮中去做侍衛,隨時可以保護公主的安全。”

“好!”唐善滿口應下,道:“你去請人過來,我證明給你看。”心中卻道:“爺爺?你也太小看唐善了。別說是那些五軍官軍,就是你親自向我挑戰,我也未必會輸。”

陳珪不再說什麼,掉頭便去。

方琳嘆了口氣,道:“孩子!其實你只要有武藝在身,不需要內力,奶奶也一樣可以帶你入宮。可你不知道,皇宮是兩個極端,對於一部分人來說,可以一步登天;而對於另一部分人來說,那裡卻是萬丈深淵。是天堂還是地獄,往往只在一念之間!”

唐善正色道:“既然吉凶難料,我更要跟隨霞兒入京。”

方琳面帶疑色,怔怔的看著他,道:“即便你進入皇宮,你充其量也只能做一名看守宮門的侍衛,想要見到公主一面都難。況且有奶奶和陳公公在保護公主,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你們?”唐善疑問一聲,道:“你們只是皇太后的手下,根本不會關心霞兒的生死!”

“你錯了!”方琳眼中精光大盛,道:“自從奶奶與陳公公保護劉妃出宮,奶奶已經整整保護了公主一十七年。我待公主就像待自己親生的女兒一樣,我會不關心她的生死?”她的語氣突然一轉,“可我看你的心思恐怕並不在公主身上,你……你該不會是為了'御劍錄'才非要進宮的吧?”

唐善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而是似笑非笑的反問道:“我會嗎?”

方琳思慮著道:“按常理,你的武功已廢,再也無法修煉任何武功,即便你得到了'御劍錄'也沒有什麼用處!”唐善狡黠一笑,卻不言聲。方琳眼皮一挑,語氣有些嚴厲,“你實話對奶奶說,你的內功有沒有被廢掉?”

唐善暗道:“怎麼能被廢掉呢?不僅'無極大.法'沒被廢掉,就連你們沒能修成的'九轉陰陽大.法'也被我突破了五重結障。”可他並不想如實相告,權衡一番,終於道:“廢是被廢掉了一次,可我又重新修了些內力。現在我身上的'無極大.法'應該有了五重功力。”

“什麼?”方琳疑問一聲,伸手扣住了唐善的脈門。

唐善在她的手爪抓來之前便已經隱藏起“九轉陰陽大.法”,再又催發“無極大.法”,任由她來查探。

方琳剛剛將兩根手指按在唐善的脈門,一股強勁的純陽內力自然生抗,竟將她的手指震離了手腕。方琳一怔,道:“楊騰留在'驚濤'偏殿的只是初級的內功心法,按照上面的心法修煉,不管是什麼人,最高也只能修煉到第四重,可你……”她連連搖頭,“你的內功根本沒有被廢過,你一直在修煉'無極大.法'。因為你體內早有天一真人的純陽內力,所以你才會突破玄關,使得自己的內力達到了'無極大.法'第五重的境界。”

唐善剛開始聽到她的解釋還覺得心裡發虛,此時見她自己找到合理的解釋,索性隨了她的道理,回道:“原來是這樣?”怕她再起疑心,急忙轉移話題,“楊騰也真可惡,拿了個初級內功心法來糊弄人!”他還想說些什麼,卻見陳珪帶領著四位手持金槍的五軍官軍趕來,急忙閉嘴。

方琳也發現了陳珪等人的來到,不再說些什麼。

轉眼間,四位身著紅盔青甲,腰懸金牌,手執金槍的五軍官軍已經跟隨陳珪來到。一位年過三十,一臉絡腮鬍子的男子在唐善面前站定,單手握著金槍,拱了拱手,正色道:“潘季!”金槍旁指,為唐善介紹,“潘鵬、潘相、潘榮,請指教。”

唐善先是一愣,而後怔怔的看向陳珪,道:“爺爺?您不是想讓我同時跟他們四位比試吧?”

“當然!”陳珪嬉笑著,道:“如果沒有以一敵四的能耐,本公怎麼膽敢向皇太后進行推薦?”甩手丟來一把錦衣衛佩戴的繡春刀。

唐善將繡春刀接在手中,定睛看去。繡春刀刀脊筆直,狹長略彎,輕巧靈便,最適於近身攻擊。“好刀!”他心裡暗讚一聲,隨手耍了幾下,道:“好吧!既然公公有心成全,唐善聽從公公的安排也就是了!”說著話,他左腿退後半步,單刀橫在胸前,目光掃過潘季四人,再道:“請指教!”

“嘿!”四人並成一排,高聲呼喝,舉槍便刺。

唐善想笑,這四人一身的紅盔青甲,又是金牌,又是金槍,看起來威風凜凜,可他們的槍法實在不怎麼樣。六年前的鍾離克若是在此,只需一槍便可結果了四人的性命。而今的唐善,只要一刀便可砍下他們的腦袋。可唐善不能那樣做,不僅不能砍下他們的腦袋,還得裝出一副吃驚的樣子,多多少少表現出一點驚恐,不緊不慢的退後幾步。

四人甚是認真,絲毫不敢大意,一槍刺過再又跟上,挑、劃、拍、掃,接連攻來四槍。

唐善不能再退,一眾負責巡視的錦衣衛已經圍了上來,湊成半個圓圈,看起了熱鬧。

只見唐善踉踉蹌蹌衝入了四桿金槍的攻擊範圍,看他的模樣,似乎有些驚慌失措。可他的刀卻不慌不忙的磕向左右兩柄金槍。他已經盡力控制自己的內力,但潘家兄弟只是些身有蠻力的武夫,哪裡經得住繡春刀上傳來的力道,一個個被震得虎口生疼,雙臂發麻,幾乎抓握不住,險些將金槍脫手。

兩聲清脆的嗡鳴,左右兩杆金槍已經盪出一丈開外,可身前的兩槍又再刺到。唐善不敢再用內力,免得三招兩式便將四人打發掉,惹得旁人懷疑。所以急忙將內力壓在丹田,舉刀架去。

潘家兄弟的臂力竟也不凡,金槍砸在單刀上,唐善只覺得手中一鬆,繡春刀險些脫手。他咧了咧嘴,手臂順勢下擺,刀尖急速上挑。相對的潘相臉色一變,急忙後退。可惜,他的退勢遠不及唐善的來刀迅速。

繡春刀貼著他的胸口割上,抵在了他的喉前。潘相的臉刷的變白。同時此處金槍的潘秀也是大驚失色,急忙退回金槍,拐來相救。唐善的單刀已經可以經由潘相的喉嚨刺入,可他與潘相遠日無怨近日無仇,又怎能取他性命。手腕一撥,繡春刀在潘相的頸側刺過,刀身平拍,拍在了潘相的脖頸上。

潘相渾身一顫,挺著金槍怔了怔,而後將金槍收在身旁,垂頭服輸,隨即退下。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7 10:21
035:錦衣騎校(二)

唐善臉上露出笑意,對著退下的潘相客氣的點了點頭。

為救潘相,潘秀的金槍本已劃向唐善的手臂,可見唐善並未傷害潘相,他也當即收回金槍。等潘相退下,唐善再又擺開架勢,他的金槍才再次攻出。

潘鵬、潘榮也是這般,等唐善重新站好,才又攻上。

以一對三,唐善終於可以不再裝出一副緊張的樣子,放手相對。他業已擊退了潘相,自然不該再有懼怕之心,此時放手相鬥,自然在理,任誰也不會懷疑。

唐善將繡春刀耍得虎虎生風,三桿金槍竟然不能近身。十數招下來,他用刀背撞了下潘榮的小臂,潘榮自行退下。再過了三十招上下,潘秀與潘鵬終於不敵,垂頭施禮,退身服輸。

“好!”陳珪喝了一聲,道:“你的刀耍的還算不賴,本公作保,你一定可以進入五軍營,進宮做一名侍衛。”

“進入五軍營豈不可惜了這樣的材料?”一名戴紅盔、戧金甲、懸金牌、佩有繡春刀的錦衣衛將軍策馬行出,道:“依本將看來,以他的身手應當進入錦衣衛。”

陳珪聞聲看去,道:“姚將軍?”

“不敢!姚震!”錦衣衛將軍翻身下馬,道:“末將二十年前曾與公公有過一面之緣,沒想到十七年未見,公公竟然一眼便可認出末將。公公的眼力著實令末將欽佩!”

“不是本公眼力好!”陳珪冷聲挖苦道:“十七年前,本公奉皇太后懿旨保護劉妃出宮,姚將軍帶領四十名錦衣衛一路追殺,險些取了本公的性命。本公大難不死,逃得一命,又怎麼敢忘記姚將軍的尊容?”

“哈哈……”姚震爽聲發笑,賠上笑臉,道:“姚震當年也是奉命行事,人在公門,身不由己,還望陳公公不要記恨才是!”

“不敢!不敢!”陳珪打起了哈哈,手指唐善,道:“不知這小子有何本領,竟能進入你們錦衣衛的法眼?”

“修明?”姚震喚了一聲,道:“試試!”

寒光一閃,一位虎目劍眉的男子由姚震身後躍出,揮手便是一刀。

繡春刀!

唐善持刀相迎,兩把繡春刀在胸前相接,一股強大的內息直撲而上,推動他的手臂迴轉。眨眼間,修明手中的繡春刀已經推著唐善的刀來到他的胸前。唐善本欲激發內力相抗,一想又是不妥,急忙探出左臂,以手掌抵在刀背,雙臂發力回推。

修明似乎早料到唐善有此變化,借力翻身,順勢砍向唐善的大腿。

唐善運轉起三重“無極大.法”,將內力附加在繡春刀上,下斬攔截。“當……”的一聲,兩刀相撞而分,其上的勁力竟然不分高下。

陳珪看來,眼中已有責備之意。唐善的臉上有些尷尬,他自然明白,陳珪是在惱怒自己隱藏實力,謊言相欺。

“刷刷刷……”修明手中的繡春刀化作了一團滾雷,風風火火的向著唐善劈灑而來。

他的刀法還算不賴,最為突出的特點就是快,力道足,只是變化略有欠缺。當然,這只是唐善的看法。潘家四兄弟看在眼裡,已然色變,眼中露出驚懼之意。

唐善只是閃避、退身,並未回擊。這樣的刀法對待尋常武夫應該很是管用,所以他才沒有回擊,只為偷藝。

修明卻以為他根本無力反抗,手上再又加力。一把繡春刀左劈右砍,等到唐善正在刀下,迎頭便是一刀。而後轉身擺臂,順勢再砍。如此一連砍下了七刀。

七刀,唐善退了七步。

修明還在納悶,這小子怎的如此難纏,明明已經落敗,卻還要硬挺?再又砍來第八刀。

唐善本已有些不耐煩,眼見修明的刀法再無變化,又如先前一般轉身、擺臂、順勢下砍,挑著眼皮看向迎頭砍落的繡春刀,但卻不再舉刀相迎,而是飛起一腳,蹬在了修明的肋下。

修明的刀法兩個字便可以概括,一個是“快”,一個是“狠”。有了這兩個字做為保證,他從未想過唐善還有反擊的可能。

沒有想過只能說明他對自己的刀法有信心,可看在唐善的眼裡,他的刀法同六年前牛二打出的那路長拳沒什麼區別,漏洞百出。“轉身”,整個左側和後背都成了可以被人攻擊的漏洞。“擺臂”,右肋和整個前胸又暴露在人前。

這樣的人也可以成為錦衣衛?

唐善這樣想著,“九轉陰陽大.法”在不知不覺間已經運遍全身,而他竟然不查,腳卻已經踢出,修明鬼叫一聲,跌出一丈,摔倒在地,掙扎了半天也沒能起身。

“啊?”潘家兄弟突然見到場上形勢逆轉,不由疑聲出口。

唐善聞聲,心中一動,暗道:“不好!”修明的刀法絕不是漏洞百出,只是因為他修得了五重“九轉陰陽大.法”,一身武功不知要高出修明多少倍,所以才會輕鬆取勝。尚若修明的對手換成潘家兄弟,他們的腳還沒等踢到修明的肋下,修明的刀已到。結果絕不會是修明被一腳踢飛,該是潘家兄弟的小腿被斬落在地才對。

果然,就在修明被踢飛的同時,姚震眉毛一挑,輕“咦”了一聲。

唐善心裡有些慌亂,臉上卻不曾顯露,只是傻呵呵一笑,對著修明拱了拱手,道:“承讓!”

“不對!”姚震一聲厲喝,對著唐善拍來一掌。

唐善得見,不由暗暗叫苦。可來掌已至,卻又不得不接,只好隱藏“九轉陰陽”,運轉起“無極大.法”,推掌相迎,希望可以混得過去。

“嘭……”的一聲,強大的內力壓得唐善幾乎無法呼吸,一股陰冷的真氣震散他剛剛運轉“無極大.法”積聚起來的真氣,向著他的體內衝來。

姚震修煉的竟然是陰柔內功。

外力入侵,“九轉陰陽”自然生抗,唐善有心壓制,卻已不及。

“哈哈……”就在姚震剛剛震散唐善一身真氣的時候,他已經收回了手掌,道:“你小子的內力還算不賴,夠資格做一名錦衣衛!”

“嘔”的一聲,唐善裝出一副內臟受震的模樣乾嘔著。其實卻是他體內陰陽兩股真氣洶湧而起,霎時間將姚震注入在他體內的陰柔真氣驅出了體外。

“沒什麼!”姚震的臉上滿是得意之色,安慰道:“我沒有震傷你的內臟,只是留了些真氣在你體內。你可以運轉內力將那些真氣慢慢消化,對你只有好處,絕無傷害!”

唐善忙道:“謝姚將軍指教!”

“只是指教嗎?”姚震已經翻身上馬,道:“傻小子,等到了京城,你就是錦衣衛的校尉了!”

唐善的臉上泛起尷尬的笑,看了看陳珪、方琳,呆呆的道:“你們看……我成了錦衣衛的校尉!”

陳珪乾笑兩聲,道:“恭喜!恭喜!”

“恭喜個P?”方琳竟然叫罵出口,對陳珪道:“他要是進入五軍官軍,我們還可以請皇太后調他入宮看守宮門。可他現在是錦衣衛的人,誰知道他會被調到什麼鬼地方去?”

於良成曾講述過東辦事廠與錦衣衛諸事。做為錦衣親軍都指揮使司的一員,皇帝的親軍侍衛,錦衣衛被特令掌管刑獄、巡察、緝捕、偵察、逮捕、審問,並有出使、專徵、監軍、分鎮、刺臣民隱事諸大權。錦衣衛有兩大職責,其一是掌駕侍衛,其二是緝捕巡查。

唐善耳聽方琳之言,心想於先生所述,不由傻了眼。若是姚震調他加入“掌駕侍衛”的行列,那不用說,自然進入紫禁大內,可以出入宮禁之中。但若是命他去做一個“緝捕巡查”的錦衣衛,那他豈不是冤枉死了?

身穿飛魚金服,腳踏官靴,腰佩繡春刀,端坐在高頭大馬之上的唐善看起來已然變成了一名錦衣衛校尉。與身旁的同伴相比,他只是差了塊金燦燦的腰牌。

潘家兄弟遠遠的指來,自是在同五軍營的兄弟們講述唐善進入錦衣衛的傳奇經歷。一眾五軍官軍紛紛向唐善看來,眼中盡是傾慕之色,可唐善卻有些欲哭無淚。

陳珪已經告知,但凡入宮的錦衣衛必須經過嚴密的調查,確定品行端正,無不良記錄才可入充。像他這樣在江湖流浪多年,正邪兩道都曾多有接觸的江湖中人,絕不可能被允許進入宮中充做侍衛。最有可能的是,他會進入錦衣衛北鎮撫司登記造冊,領取腰牌,而後下派到其屬下的衛所中去。

唐善的目光似兩把刀,直插巡視而過的姚震。與此同時,他也在暗暗咬牙,“你奶奶的,老子就是願意去五軍營做一名軍士。你替老子報得哪門子屈?狗屁錦衣衛有什麼好?你個死將軍非得把我弄到錦衣衛去!”

“唐善?”方琳騎馬來到,輕聲呼喚。

“啊?”唐善正在暗暗咒罵姚震,竟然沒有察覺到她的來到,應了一聲,轉頭看來,道:“奶奶?有什麼事?”

“什麼奶奶?”方琳低聲斥責,道:“宮裡可沒有叫奶奶的規矩,以後叫姑姑!”

“噢!”唐善當即改口,道:“姑姑!”

方琳微笑,悄聲道:“跟姑姑去見公主。”

“有事?”唐善低聲回問。

方琳神秘一笑,道:“見了公主你就知道了!”當即掉轉馬頭,催馬前行。

唐善暗道:“神神秘秘,裝神弄鬼!”隨後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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