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御劍錄 作者:羽林 (已完成)

 
li60830 2017-12-6 15:37:45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44 31306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7 10:22
036:翠玉賭坊(一)

黃金有價玉無價。

翡翠因為其翠綠的顏色又被稱為翠玉。

翡翠也無價。

翠玉賭坊呢?

經營翠玉賭坊的都是女人,每一個女人都是可以令男人痴迷的那一種。

陸槐不知道現在自己多少銀子,堆在他面前的當然不僅僅是銀子,還有金錠和珠寶。也有玉,玉中自然要有翡翠。

賭坊裡的客人差不多都聚集在陸槐這張桌子旁,更有幾位賭徒瞪紅了眼睛。

坐莊的女人臉上的表情顯得有些局促,幾十萬兩銀子,原本應該收於莊家,不想卻被陸槐盡數攬去。

女人開始微笑,她的微笑有些嫵媚。披在肩頭的絲巾已經被她扯下,纏繞在粉白的小臂上。鬢角有一滴香汗流下,通過小巧的下巴滴落在胸前。她的胸前掛著一顆紅色的似一隻小指指肚般大小的翡翠。香汗擦著翡翠滑過,隱如深深的乳溝中去。

不知是看到了她那顆紅色的翡翠,還是看到這道深深的乳溝,那幾位紅了眼的賭徒再又瞪大了眼睛。

“你還要賭?”微笑的女人將嫵媚的眼波遞向陸槐。

“當然!”陸槐的臉上略帶憂傷,手指有意無意的擺弄著桌上的珠寶,喃喃道:“這麼多東西,帶又帶不走,不拿來賭又能做什麼?”

“帶不走?”女人眉梢一挑,疑問道:“公子這是何意?”

陸槐嘆了口氣,懶洋洋的道:“這麼多的東西,礙手礙腳不說,又太重,誰背得動!”

女人的臉色緩和了下來,柔聲道:“無妨!只要你信得過'翠玉賭坊',我們可以給公子換成銀票。'宏昇和'的銀票,足額通兌,童叟無欺。 ”

“好!”陸槐輕輕點頭,可他並沒有動身,而是道:“但我還要再賭一把。”

“當然可以!”女人的臉上笑成了一朵花,問:“賭什麼?”

陸槐用下巴挑了挑桌上的海碗,慢條斯理的道:“當然還是骰子!”

女人端起海碗,晃了晃裡面的三顆骰子,道:“請公子下注。”

陸槐把麵前的銀子、金錠、珠寶,當然還有翡翠,通通推到桌中,道:“也就是這些東西了!”

女人色變,冷冷的道:“公子應該知道'翠玉賭坊'的規矩,同莊家賭,每次下注不可超過一萬兩銀子。”

“我知道!”陸槐似乎很疲憊,抬了抬眼皮,道:“你就當這些是一萬兩銀子好了!”

女人竟然搖頭,道:“這些東西的價值要在二三十萬兩銀子之間,公子可以當作一萬兩來下注,可妹妹卻不能按一萬兩銀子的賭注來對弈,因為這不符合我們'翠玉賭坊'的規矩!”

“當然不符合你們的規矩!”陸槐有些不耐煩,道:“因為我如果贏了,不要你們賠銀子。”

“不要銀子?”女人反問一聲,眼中遞出勾魂奪魄的眼波,嬌嚀著問:“公子要什麼?”

“要你!”陸槐的眼中放出異樣的光芒,道:“要你的人,也要你的床。我累了,需要女人,需要休息。”

女人嬌笑,掩著嘴道:“公子倒是直爽!”

陸槐瞇著眼睛看去,道:“看起來你並不反對?”

女人抓起海碗中的三顆骰子,遞在陸槐眼前,道:“公子請。”

陸槐抵住她的手掌,緩緩送回。

女人微笑,道:“公子是要妹妹先擲?”

陸槐搖頭,道:“我要你自己賭。”

“自己賭?”女人的眼睛瞪得溜圓,長長的睫毛眨了又眨,疑問道:“妹妹自己如何來賭?”

陸槐的臉上露出了迷人的笑,道:“擲出'豹子'算我贏,若是擲出別的就算我輸。”

“公子可想好了?”女人問了一聲,嘆道:“妹妹在這張桌子擲了一夜骰子,還從未擲出過'豹子'!”

“請!”陸槐伸手相請,道:“如果我輸了,我就躺在門外,抱著石頭去睡!”

女人已經握緊的手指,伸在海碗上,一根根玉指依次鬆開,“噹啷……噹啷……噹啷……”三聲輕響,骰子在海碗中翻滾了起來。

陸槐已經站起身,踱步來到大門與樓梯的當中。任誰都明白他的心思,若是贏了,自然是手攬酥香軟玉相擁入得閨房;可若是輸了,他就得掃地出門。

“'豹子',三個'三'!”圍觀的一眾賭徒驚聲狂呼。

纏繞在女人手臂上的絲巾再又披在肩頭,而她的手臂則攬住了陸槐的胳膊。撅著小嘴,似怨又羞的嬌容,惹得陸槐怦然心動。

錦被、軟榻、香枕,粉紅色的絲帳,煙氣浩淼的熏香挑人心動。

女人已經進入夢鄉,雪白的小臂搭在陸槐的胸膛,火紅的嘴唇時不時還要發出嚶嚀的嬌.喘。

似睡似醒,朦朧之間。陸槐似乎聽到了房門開啟,有人肆無忌憚的闖了進來。

“嬌嬌?”來人似乎已經累得筋疲力盡,呼喚之聲顯得有氣無力。

女人支撐起身體,輕聲嬌笑,“我這裡不方便!”

“沒什麼不方便,我就睡一會兒!”來人是個女人,已經拉開絲帳,站在軟榻旁。

嬌嬌蹙眉道:“我這裡……”“向裡挪挪!”來人根本不理會嬌嬌的解釋,一隻玉足已經蹬在了陸槐的屁股上。

陸槐睡意正濃,迷迷糊糊的翻了個身,裡側倒也寬敞,卻是相擁入眠的嬌嬌已經站起了身。

“索索”有聲,陸槐感覺有一個光滑細嫩,赤條條的軀體擠在了他的身旁,一股幽香撲鼻。

“你躺了上來,我怎麼睡?”那是嬌嬌的質問。

“沒關係!三個人擠擠!”躺在陸槐身邊的女人這樣回答。

是夢境,還是現實?

陸槐帶著疑問睜開了眼睛。

這是一張令人心動的臉,不知曾有多少次出現在他的夢中。面對神往已久的嬌容,陸槐表現出了男性的衝動。

“呸!”嬌嬌發現了他的衝動,唾了一口,披著衣衫跳下了軟榻,坐在茶桌旁,喝了口尚有餘溫的香茶,嘲聲道:“你若是敢動她,你一定會後悔!”

“露露?”陸槐對著眼前的嬌容輕聲呼喚。

剛剛鑽入香榻,同被而眠的女子竟然是露露!

“嗯!”露露像是在回應,更像是夢中囈語。

猛地,露露瞪大了眼睛,長長的睫毛,水汪汪的雙眸。可她的臉卻冷若冰霜,“你幹什麼?”卻是陸槐男性的衝動將她驚醒。

陸槐向後挪了挪屁股,訕訕的道:“你不認得我了?”

“你?”露露對著他的臉打量了一番,問:“我們見過?”

陸槐的心有些涼,尷尬的道:“你曾經收過我兩萬兩銀子。”

“噢!”露露瞇起了眼睛,捧起微笑,道:“像我這樣的美人,你的銀子花的不冤枉吧?”

“當然不冤枉!”陸槐陪著她笑,悄聲道:“我身上現在又很多銀子!”

“是嗎?”露露的**搭在了他的腰上,嬌聲道:“我還記得,你說你需要的不是銀子,而是女人?”

“你的記性真好!”陸槐已經展開雙臂將她摟在懷裡。

露露突然板起臉,冷聲道:“可我現在發現你身上什麼也沒穿,你又哪裡來的銀子?”

“我有銀子。”陸槐撥開絲帳,看向飲茶的嬌嬌。

嬌嬌輕聲嘆息,道:“你拿了我們'翠玉賭坊'的銀子,睡了我們'翠玉賭坊'的姑娘,可還沒有去做你的買賣。現在又要賒欠一筆……'翠玉賭坊'可沒有這樣的規矩!”

陸槐一愣,卻是看到嬌嬌在桌上擺弄著海碗裡的骰子。那三隻骰子一會變成三個“一”,一會變成三個“六”,就像是她旗下的士兵,完全服從她的號令,不敢有絲毫反抗。

陸槐想起了掌櫃臨行前的囑咐,“只管在'翠玉賭坊'等,不要動那裡的任何東西。”他只是動了銀子和女人,銀子和女人應該不是東西。

女人確實不是東西,露露已經閉合雙眸,舒舒服服的躺在他的身邊,竟然進入了夢鄉。

陸槐的心有些涼,但這也使得他冷靜了下來,他問:“是一筆什麼樣的買賣?”

嬌嬌挑起嘴角露出笑意,道:“那要看他回不回得來!”

“誰?”陸槐追問道:“我的掌櫃?”

“對!”嬌嬌點著頭道:“他應該跟你提起過,如果他七天之內沒有返回,'翠玉賭坊'裡的人就會同你聯繫!”

陸槐的心情有些沉重,回道:“不錯!他是說過!”

“現在已經過去了五天!”嬌嬌在指間擺弄著茶杯,道:“再過兩天,他若是還沒有消息,我就可以替你去接下這筆買賣。”

“你?”陸槐疑問:“你要我做你的伙計?”

嬌嬌苦笑道:“我早已經厭倦了賭坊裡的工作,現在看來,改行當一個掌櫃也算不錯!”

七天之約已過五日,掌櫃不是遇到了麻煩便是遇到了危險,也有可能已經不在人世。

陸槐知道事態嚴重,正色問道:“他在哪兒?”

嬌嬌似乎對他的詢問感到意外,反問道:“你想做什麼?”

“當然是去救他!”陸槐已經赤條條的站在榻下,低頭翻找著自己的衣衫。

嬌嬌看著茶杯裡的茶水,道:“救他是人情,不救他是道理!”

“道理?”陸槐已經披上衣衫,道:“有做伙計的明知掌櫃遇險不去相救的道理嗎?”

“救他是人情!”嬌嬌重複了一遍,嘆道:“可做殺手的從來不講人情,所以……按照殺手的道理,你不該去救他!”

“看來我還不夠格做一個真正的殺手!”陸槐已經穿戴整齊,站在了她的面前。

“這筆生意不划算!”嬌嬌有些猶豫,“不管你這次是成還是敗,我都要虧本!”

“不管我能不能回來,桌上的銀子都是你的。”

“銀子是'翠玉賭坊'的,只有五萬兩屬於你!”

“如果我可以回來,桌上的銀子歸你。如果我回不來,我的五萬兩歸你。”

“啪……”嬌嬌回手扇了陸槐一記耳光,怒道:“你以為本姑娘是人盡可夫的婊子,隨便什麼人拿幾萬兩銀子就能爬上本姑娘的床?”

“不!”陸槐捂著臉笑了起來,道:“只是補償!”

“滾!”嬌嬌咒罵了一聲,負氣的扭過頭去,不再理他。

陸槐苦笑,道:“告辭!”他必須得離開,因為嬌嬌在桌上用茶水寫了一個字——“胡”。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7 10:23
036:翠玉賭坊(二)

落日,餘暉未盡,大地熔金。

“落日”六年前便已經不再是殺手,現在的江湖沒有“落日”,因為“落日”轉做了掌櫃。

是什麼令他重操舊業,再次出山?

嬌嬌留在桌上的“胡”字代表了什麼?

陸槐已經明白。

踏著落日的餘暉,一匹快馬嘶鳴著衝上山野。

掌櫃的確受了傷,看來傷得不算輕,因為他的嘴角存有血漬。傷得也不算重,因為嘴角的血漬已經乾涸。

陸槐站在他的身前,道:“你不該接這筆買賣,更不該親自來做這筆買賣!”

掌櫃苦笑,嘆道:“雇主出的銀子太少,不符合'翠玉賭坊'的要求,其他掌櫃根本不會接下這樣的買賣,我不接誰接?”

“你知道我在暗中調查胡管家,所以你才順手接下了這筆買賣,這我明白。可你應該讓我出手!”

“不!”掌櫃在搖頭,笑道:“我不是說過,做殺手的不能在出任務的時候夾雜個人的感情。你現在已經是一個殺手,我怎麼可以讓你去做夾雜有關你個人感情的任務?”

“你還不是一樣?”

“我?”掌櫃反問:“我有什麼一樣?”

“你又做回了殺手,可你卻出了一次夾雜感情的任務!”

掌櫃一愣,再又點頭,嘆道:“所以我失敗了!”徑自嘀咕著:“原來緣由出在這裡!”

陸槐正色發問:“為什麼沒能殺了他?問題出在哪兒?”

掌櫃有些尷尬,“消息有誤,準備不足,大意輕敵,怎能不敗?”

陸槐問:“誰提供的消息?”

“咳!”掌櫃嘆息一聲,道:“一萬兩銀子的買賣還買什麼消息,自己摸摸狀況也就夠了!”

陸槐再問:“那也一定沒有人幫你準備,創造機會了?”

掌櫃沒有回答,只是點頭。

陸槐接著問:“等你冒然出手的時候,你才發現胡管家的武功竟然也不錯,所見你不僅沒能殺了他,反倒被他所傷?”

掌櫃翻了記白眼,沒好氣的道:“你都已經知道,還問什麼?”

“我要知道詳細的情況。”

掌櫃搖頭,道:“我已經打草驚蛇,再想殺他……難上加難!”

“說說吧!”陸槐坐在他的身邊,道:“別忘了,你已經收了雇主的訂金。如果你沒能完成雇主所要求的任務,等七天的限期一到,人家會按照行規要你拿命來償的!我們現在只剩下兩天的時間了!”

“好!不管我這條老命保不保得住,我們爺倆說道說道這件事!”掌櫃講述起來:“我在他家門外的麵攤裡蹲了三天,昨天聽他的車夫跟看門的拳師閒聊,知道他今天早上要出門。於是我就開始進行準備……”“這樣你就開始準備?”陸槐打斷了他,道:“你怎麼知道這不是他為你設下的一個圈套?”

“圈套?”掌櫃瞇著眼看來,反問道:“他憑什麼要給我設一個圈套?”

“家門外的麵攤裡出現了一個陌生人,而且一連三天都守在哪兒,只要他夠小心、夠謹慎,他一定會發現這個人有問題。”

“不錯!”掌櫃歡喜的點了點頭,臉上露出比哭還要噁心的笑容,繼續道:“我事先雇了兩個樵夫,兩個乞丐,準備了一架馬車。等到他出門,乞丐會上前討飯,兩個樵夫一個背柴、一個拉柴,經由他家大門行過。”

“老套!”陸槐呼出一口氣,道:“你藏在車下偷襲?”

“不!”掌櫃的眼中閃過一絲狡黠之光,道:“我也扮成乞丐,見到那兩個乞丐上門討飯,我就跑上去爭搶賞錢。”

陸槐問:“你怎麼知道他會給乞丐賞錢?”

掌櫃回道:“我向擺麵攤的老頭打聽過,只要他看到有乞丐上門,他一定會親自打賞幾個銅板!”

陸槐疑道:“可你就這麼直接跑去他家的大門口行刺,你的安全怎麼保證?”

“我不動手。”掌櫃遙視遠方,似乎在回想當時的經過,“我在事先準備好的那輛馬車上設計了兩排弩箭,等我同馬車逢面而過的時候,我舊會啟動留在車輪上的'消息兒'。兩排弩箭,足以要了他的性命。”

陸槐連連搖頭,道:“你的計劃還算不錯,但你所找來的乞丐和樵夫都不是真正的幫手,他們未必可以準時行動!”

“不!他們做的都很好,只是姓胡的早有警覺,我的弩箭剛剛擊發,他卻拉去了那兩個討飯的乞丐擋在了身前!”

“你不甘心,所以才會出手?”

“可我沒有想到,他的武功並不弱,為他看門的兩名拳師更不簡單。我還沒有近得他的身前,他同兩名拳師已經先向我出手。幸好他們沒有追我,否則我現在已經到閻王爺那裡討賞去了!”

“他們怕中了你的調虎離山之計!”

“所以我才白白撿回了一條性命!”

“你這條命的確是白撿的!”陸槐撇了他一眼,道:“當你的弩箭沒能殺得了他的時候,你就應該知道他已經有了防備,那你就應該放棄。不管這是不是一個圈套,突然見到殺戰之事,你不退反進,任何人都要心存懷疑,先行向你出手也在情理之中。”

掌櫃嘆道:“所以我才會說自己大意輕敵!”

陸槐的兩條眉毛擰在了一起,道:“受了這次驚嚇,胡管家最近一段時間絕對不敢再次出門,恐怕要在家裡躲上些日子。”

掌櫃道:“我們根本不了解他家裡的情況,情況不明便不能深入險地,否則便是犯了我們這一行的大忌!”

“犯忌又如何?”陸槐的臉上突然泛起了笑容,站起身,慢騰騰的道:“我就是要找上門去,在他的家裡殺了他。”

“你小子是不是瘋了?”掌櫃手撐地面,掙扎站起,驚聲道:“情況不明,沒有任何準備,沒有幫手,你這樣進去豈不是送死?”

“未必!”陸槐的腳步已經邁出。

“你還沒有易容!”掌櫃在他身後叫著。

陸槐沒有理會,因為他不需要易容,這張臉便是他最好的幫手。

胡家的深宅大院很容易找,天色將晚的時候,陸槐已經站在了胡家的大門外。

“站住?什麼人?”兩位拳師擋在門前。

陸槐根本沒有正眼來瞧二人,陰陽怪氣的道:“堂堂南少林的二代大弟子,在我們陸家還是座上的貴賓,到了胡管家的府上怎麼變成了兩條看門狗? ”

二人一愣,仔細打量一番,驚聲道:“陸少爺?”

“不錯!正是本少爺!”陸槐撥開二人,抬腿踢開大門便向裡闖。

二人不好用強,緊跟在陸槐左右,“陸少爺!請容我們通報一聲,否則我們不好向胡爺交待!”

“胡爺?”陸槐腳下不停,道:“不用交待了,本少爺這就去砍下他的腦袋!”

“誰敢要胡某的腦袋?”一聲呼喝,堂門大開,胡管家在七八個賓朋的簇擁下行了出來。

“呦?”陸槐對著胡家那七八位賓朋拱了拱手,嘲笑道:“各位都在啊?”

眾人看來,有驚奇、有疑惑,也有人面帶憤怒。

胡管家驚聲出口:“少爺?”

有了這一聲少爺,簇擁在胡管家身邊的賓朋們沒有聲音,一個個垂下了頭去。

陸槐四下了看了看,道:“胡管家?日子過得不錯!我家賬上的銀子是不是都被你弄到這兒來了?”

胡管家面帶苦笑,又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卻道:“少爺?你是來找我尋仇的吧?”

陸槐一笑,道:“知道就好!把腦袋伸過來吧?”

“引頸待割可不是胡某的本性!”胡管家有些傷感,道:“在你們陸家待了三十幾年,多少也學了點本事。要不……咱們爺倆比劃比劃?”

陸槐瞪著眼叫道:“你打得過我嗎?即便你打得過我,你不覺得自己心裡有愧嗎?”他如此說法並不是為了考問胡管家的良知,而是要封住那些賓客的嘴,讓他們無法挑出助拳的藉口。

“我……”胡管家無話可說,跺了跺腳,道:“廢話少說,不管有什麼恩怨,我們按照江湖上的規矩,用刀劍來了結。”

陸槐哼了一聲,道:“你根本不配我出劍!”

“什麼?”胡管家瞪大了眼睛,氣得連聲發笑,道:“好!好!好!真有出息,讓胡某見識見識,你不用……”話還沒說完,他的眼睛再又猛睜。

陸槐一步跨在他的身旁,胡管家一愣。就在他愣神的瞬間,陸槐右手握拳,大拇指外凸,一拳擊出。胡管家做夢也想不到陸槐竟然會出手偷襲,而且根本沒有取劍,所用的武器竟然是——拳頭。

拳頭一樣可以取人性命,就在胡管家猝不及防的時候,陸槐的大拇指已經插入了他的太陽穴。

數聲驚呼,數聲怒吼,發自胡管家的賓朋。

有人道:“陸槐?趁人不備,偷下殺手,如此卑劣行徑你也做得出來?”

陸槐筋著半邊臉冷笑,反問道:“對這樣卑鄙的小人還用得著講什麼江湖道義嗎?”

眾人無聲,但每個人的臉色都很難看。

陸槐心頭竊喜,臉上卻不敢流露,“哼”了一聲,掉頭便走。

“站住!”胡夫人步出。

陸槐心中一驚,暗道:“不好!尚若她從中挑撥,激起那些賓客的眾怒,怕是今日難以全身而退。”

胡夫人並沒有挑撥,而是在他身前恭恭敬敬的施禮,道:“老爺早就留過話,說是尚若死在少爺之手,要我親自問少爺一句話!”

陸槐有些心慌,卻不得不回道:“什麼話,請講?”

胡夫人道:“按照江湖上的規矩,禍不及妻兒。不知少爺可願遵守這一條規矩?”

陸槐道:“本少爺又不是禽獸,豈會對老弱婦孺痛下殺手?”這倒不是他為保性命的推託之詞,乃是由心而發。

“那便好!”胡夫人竟然面露微笑,退身讓開去路,略微垂頭,道:“少爺可以走了!”

是非之地不可久留,陸槐自然不敢耽擱,匆匆離去。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7 10:24
036:翠玉賭坊(三)

翠玉賭坊!

掌櫃直接來到嬌嬌所在的這張賭桌,敲了敲桌面,道:“我來取存在這裡的銀子。”

嬌嬌臉上的表情有些奇怪,既像是驚喜,又像是遺憾。“諸位稍等。”她對著賭桌上的客人施禮致歉,對掌櫃道:“跟我來!”

陸槐跟在掌櫃身後,笑嘻嘻的用眼角的余光撇著嬌嬌的細腰。

“嘖嘖”有聲,有人在咂嘴讚歎。

樓上行下一位美艷惊人的女孩,一襲紫色的長裙拖拉在地面,雲鬢高卷,更顯高挑身材。她的耳朵上掛著的兩顆翠色欲滴的翡翠,兩顆翡翠隨著她下行的腳步一前一後搖晃,伴著她略微上揚的小下巴,突顯出她的冷傲與高貴。她手腕上帶著一隻藍色的手鐲,襯托著她羊脂一般的肌膚。

賭坊內大半數賭徒已經看直了眼。陸槐的臉上卻泛起略帶傷感的笑容,因為這位女孩正是他朝思暮想的露露。

露露的態度很冷淡,不,她的眼中根本沒有陸槐的身影,經由陸槐的身旁逢面而過,徑自行去。

陸槐開始嘆息,坐在嬌嬌的茶桌旁,一邊嘆息,一邊飲著香茶。茶桌上放著兩張銀票,每張五千兩。江湖上的消息本來便傳得很快,雇主的銀票早於陸槐二人來到也是常情。

嬌嬌的臉色有些難看,冷冷的道:“既然你回來了,就要履行自己的承諾。”

陸槐頭也不抬,問:“什麼樣的買賣?”

“你知道嗎?他決定替我做一筆買賣?”嬌嬌顯然是在問掌櫃。

陸槐的頭雖然沒有抬起,可他卻看到了嬌嬌的手。嬌嬌的手指間夾著三根漆黑的鋼針。

“我知道!”掌櫃在嘆息,道:“而且我也知道,你要殺我!”

嬌嬌已經甩臂。

陸槐心中一驚,猛然抬頭看去。

嬌嬌的鋼針並沒有射出,一柄手指粗細的袖劍貫穿了她的胸口。

“你知道我太多秘密,我不能留下你的活口!”掌櫃還在嘆息,抽回袖劍,抹去血跡,收在袖中。

嬌嬌張大了嘴,喃喃道:“我……不該……”她沒有說出不該如何,因為她已經摔倒在地。直到死,她也沒能閉上雙眼。

掌櫃看著死不瞑目的嬌嬌的臉,嘆道:“既然你想當他的掌櫃,那你做事就不應該夾雜感情,因為感情會令你丟掉性命!”

陸槐瞠目發問:“她為什麼要殺你?”

“因為她想做你的掌櫃!”

“可她為什麼又告訴我你的去處,讓我前去救你?”

“所以她不配做你的掌櫃,所以她才必須死!”

“你配嗎?”聲音很嬌媚,問話的是露露,露露依在門邊。

掌櫃苦笑,回道:“我不配!所以我本該死,可這位更該死的笨蛋偏偏要讓陸槐把我救了回來!”

露露慢步踱進房中,來到茶桌旁,坐在陸槐的對面,卻連死在腳下的嬌嬌看也不看,而是對掌櫃道:“東家有筆買賣,很多人都想接,但我可以先考慮你。”說完話,她終於低頭看了嬌嬌一眼,卻又倒了杯茶,遞在朱唇邊,輕輕抿了一小口,嘴角泛起冷笑,道: “嬌嬌房裡的茶倒還不錯!”

陸槐的眼中充滿了懷疑的目光,問:“你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女人!”這就是露露的回答,可這又根本不能算是一個回答。

“你難道沒有感情嗎?”陸槐在質問,“她是你的姐妹,可你對她的死竟然無動於衷!”

露露苦笑,遞來眼波,道:“如果我有感情,你認為我還能活到現在嗎?”

陸槐無話以對。

掌櫃卻笑了,雖然他的笑比哭還令人噁心。他問:“什麼買賣?”

露露貝齒輕啟,慢慢的道:“鳳友山莊,陳夫人。”

“不!”掌櫃想也沒想便一口回絕,手指點住桌上的兩張銀票,推在露露面前,道:“就當我沒有聽到過這個買賣!”

“好!”露露掩嘴偷笑,輕輕揮了揮衣袖,桌上的銀票已經不見。

陸槐嗅到一股幽香,對面的露露突然坐到了嬌嬌的軟榻上。但見她在軟榻下拎出一個包裹,隨手一抖。“嗵”的一聲,包裹砸在茶桌上,幾件金銀珠寶由其內蹦出,散落在桌面。

掌櫃的眉毛擠到了一處,指著桌上的包裹,疑問道:“這是什麼?”

露露笑道:“價值三十五萬兩的金銀珠寶。”

掌櫃的問:“什麼意思?”

“沒什麼!”露露向著陸槐暗送秋波,回道:“雇主一次性付足了銀子,一共是三十萬兩。”

“還有五萬呢?”掌櫃剛剛問出,已然想起陸槐身上有一張五萬兩的銀票,於是看向陸槐,道:“你動了這裡的銀子?”

陸槐只有傻笑,傻笑著點頭。

“哎呀!”掌櫃咧著嘴拍了下大腿,指著陸槐質問道:“我臨走的時候是怎麼跟你說的?”

陸槐垂著頭喃喃道:“你說……不許我動任何東西!”

掌櫃指著桌上的包裹道:“可你動了這裡的銀子!”

“還有!”露露掩嘴偷笑,道:“他還動了這裡的女人!”

掌櫃臉色一變,結結巴巴的問:“你動了誰?”

陸槐看了眼嬌嬌的屍體,長聲嘆息。

“噢!”掌櫃呼出一口氣,道:“還好!”

“不好!”露露接去了他的話,道:“嬌嬌已經接下了這筆生意!”

掌櫃笑了起來,指著嬌嬌的屍體道:“那你應該去找她!”說完,他的臉立時板了下來,一腳將陸槐踢得跳了起來,叫道:“還不快走?”

陸槐垂著頭走出,掌櫃走的比他還要快,竟然先他一步出了門去。

露露在房內問道:“這裡還有他的五萬兩銀票!”

“送給你做封口費!”掌櫃的急急忙忙回了一句,拉起陸槐便走。

行下樓來,出了門去。陸槐唯唯諾諾的道:“掌櫃?像你這般做生意,賺的怕是還沒有賠的多!”

“怎麼?”掌櫃瞪著眼睛問:“心疼那幾兩銀子了?”

“不是幾兩!”陸槐壓低了聲音,悄悄的道:“是整整六萬兩!”

“別在這裡唧唧歪歪。”掌櫃停下腳步,似笑非笑的看來,道:“你根本不是在乎銀子,你是怕露露做不成這筆買賣,因此丟了性命吧?”

陸槐面露窘色,聲音之中卻帶著關切,“她真的做不成這筆買賣嗎?”

掌櫃有些無奈,道:“露露犯了我們這行的大忌,她手下並沒有伙計,但卻在東家那裡接下了這麼一大筆買賣。如果她想做成,就得將這筆買賣倒手讓給其他掌櫃。可惜……”

陸槐的臉色有些難看,道:“這筆買賣有些燙手,只怕沒人敢接,最後要砸在她自己的手裡。”

“不錯!”掌櫃嘆道:“所以我才給她留下了幾萬兩銀子,希望她可以將這筆買賣轉出手!”

陸槐思慮一番,突然道:“我們應該接下這筆買賣。”

掌櫃冷笑一聲,道:“什麼買賣該接,什麼買賣不該接,不是你說了算。別忘了,我才是掌櫃。”

“可……”“別再說了,走吧!”掌櫃根本不容陸槐開口,掉頭便走。

對面行來四個黑衣人。

正午,陽光正足,四人卻以黑布蒙面。

他們都是左手握刀,倭刀!

陸槐緊跟在掌櫃身後,與此四人逢面而過,心中疑問:“他們是誰?”

掌櫃腳步匆匆,不曾停息,一路奔出十幾里。

陸槐終於沉不住氣,腳下加力,沖在路前,將他攔下。

“你不用問!”掌櫃似乎已經知道他要問什麼,道:“你猜得不錯,他們是東瀛人!”

陸槐還是要問,“他們是不是去找露露聯繫那筆生意?”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掌櫃並沒有給他準確的答复,而且教訓道:“不管是與不是都與你無關。”

“怎麼與我無關?”陸槐瞪大眼睛,氣道:“如果那幾個東瀛人接下了露露的生意,而且做成了那筆生意,露露是不是要陪他們上床?”

掌櫃又氣又笑,道:“你以為露露的男人只有你一個?”

陸槐的臉憋得通紅,吼道:“我不在乎她有過多少男人,可只要我活著,就絕對不許那些東瀛人碰她。”

掌櫃疑道:“這倒怪了!難道東瀛的男人就不是男人?都是男人又有什麼不同?”

“我回去!”陸槐負氣轉頭,向“翠玉賭坊”返回,道:“我碰過的女人絕對不允許東瀛人碰一下,哪怕是手指也不行。”

“嘿嘿!”掌櫃在他身後發笑,挖苦道:“碰碰手指有什麼不可以的?”

“不可以!”陸槐在怒吼,像是一頭髮了瘋的野狼,齜著牙道:“哪怕他們碰過露露的衣角,我都會殺了他們!”

“人可以講感情,可我們根本不是人!”掌櫃已經奔走在陸槐的身旁,一同向著“翠玉賭坊”趕回。

陸槐道:“別人可以不把我們當人,但我們自己得把自己當人。”

掌櫃搖頭嘆息,“你不該做一名殺手,真正的殺手絕對不會感情用事!”

“你呢?”陸槐反問,道:“如果你沒有感情用事,為什麼要跟我回來?”

掌櫃的板起臉,道:“我適合做殺手,不適合做掌櫃!”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7 10:25
037:緹騎校尉(一)

金盔銀甲,鐵騎鏗鏘,連綿數里的護衛隊伍威武雄壯。

唐善跟隨著方琳一路趕上,來到霞兒寬大奢華的敞篷大轎旁。

霞兒對著唐善嬉笑,或許唐善這套金飛魚服、鸞帶、繡春刀的打扮顯得更加英俊瀟灑,霞兒的眼神之中隱隱露出了傾慕之意。

轎上乘坐的自然是一個絕色美女,不勝一握的細腰,凝脂一般的肌膚,修長的玉頸,略顯清瘦的臉頰,朱唇、杏目、娥眉,在陽光與奢錦的絲帳的映襯下顯得更加姣美可人。

唐善看去,直著雙眼發呆。

霞兒看來,四目相對,如痴如醉。

方琳輕咳一聲,道:“公主?唐善帶到!”“恩!”霞兒下意識的應了一聲,但卻還在發呆,根本無意回應。方琳只得提高聲調,再道:“公主?唐善帶到!”

“啊?”霞兒應聲而醒,臉頰泛起一片緋紅,微微垂頭,道:“方琳姑姑已經同霞兒講過,霞兒的意思……也是請你入宮。你現在雖然進入了'錦衣親軍都指揮使司',可要做一名分番入直的宿衛恐怕還有些麻煩。等霞兒入宮見得皇上,會向皇上提出請求。皇上乃是霞兒的叔叔,想來不會回絕!”

“謝……”陸槐的“霞兒妹妹”已經湧在嘴邊卻又咽了回去,道:“謝公主!”

“好!”方琳板起臉,道:“你可以回到你值守的位置去了。”

“是!”唐善悻悻的點著頭,戀戀不捨的掉轉了馬頭。

霞兒雖然垂頭不語,卻一直用余光撇著唐善,直至他消失在視野之外。

北京城,錦衣衛北鎮撫司。

唐善從一位面相兇惡的百戶手中領到了一個腰牌,握在掌中,只見正面當中下書五個字,右側為“錦衣衛”,左側為“校尉”。其下橫書兩個字,卻是他的名字“唐善”。腰牌的背面刻有“錦衣親軍都指揮使司”、“北鎮撫司”字樣。

“正巧有樁案子!”面相兇惡的百戶看向正在玩弄腰牌,對他的話語並不理會的唐善,冷聲問道:“好玩嗎?”

唐善聽出他的語調有異,手上一停,挑起眼皮撇去,道:“有事?”

“什麼叫有事啊?”面相兇惡的百戶晃晃腦袋,自然是對這位愣頭青頗為無奈,道:“陳炯在天津衛有樁案子要我們加派人手,鎮撫司內人手不夠,你先過去!”

“天津衛?”唐善嘀咕了一聲,道:“公主……”他欲言又止,不知道是否應該把霞兒將請奏皇上調自己做一名分番入直的宿衛之事相告。

“公主?”面相兇惡的百戶疑問一聲,猛地板起臉,沒好氣的道:“鎮撫使大人可沒說過哪位公主對你一個小小的校尉曾有過什麼交待。”他的語氣變得嚴厲,“我看你還是抓緊上路,耽擱了公事可是要掉腦袋的!”

唐善握起腰牌,收在懷中,咧嘴一笑,道:“我是應該說'遵命',還是應該說'是'?”

面相兇惡的百戶捧起假笑,道:“我進入錦衣衛八年,你是我見到的第一個敢同上司這樣的說話的下屬。記住,別落在本百戶的手上,否則絕對不會有你的好果子吃!”

“好!我記住了!”唐善掉頭便去,氣得這位百戶一臉怒氣,可又無處發洩,直憋得滿臉通紅。

天津衛,悅銷樓。

令人歡悅、銷魂的地方自然是青樓。

當唐善騎著快馬,以一身飛魚服、腰佩繡春刀、腳踏官靴的錦衣衛緹騎校尉的裝扮出現在“悅銷樓”門外的時候,看守在大門外兩個身著黑衫,一雙胳膊包在胸前的彪形大漢立時瞪大了眼睛。他們的眼睛本就不小,此刻瞪來,可比牛目。唐善見二人如此瞠目,倒還真怕他們的四顆眼珠滾出眼眶,掉落在地。

“三爺?”有人呼喚,但卻不知乃是何人。隨著呼喚聲,一個勁裝打扮的年青人跨步行出。

“三爺!”守在門外的兩個黑衣大漢眼見年青人步出,急忙將盤在胸前的胳膊放落身旁,畢恭畢敬的喚了一聲,垂首施禮。

唐善看去,但見這位年青人生有一張棱角分明的臉孔,眼中亦有精光流動,看起來應該練過幾年功夫。

“笨蛋!”被人稱作“三爺”的年青人低聲咒罵了一句,快趕兩步,抓起唐善的手腕,道:“你怎麼穿著官衣?”說話間,他已經拉著唐善進入了“悅銷樓”中。

天色尚早,該來的客人還沒有來,不該走的客人也都沒有走。“悅銷樓”內倒也安靜,只是樓上的幾間客房內傳來陣陣鼾聲。

一個又肥又醜的中年女人坐在大堂正中的桌子旁吃著早飯,在她身邊陪著一位略瘦的“大茶壺”。

三爺對這二人點了點頭,一聲不響的拉著唐善進了左手邊第一個房間。

進得房來,唐善甩開了他的手,直接問道:“你就是陳炯?”

年青人面帶不悅,翻了他一眼,沒好氣的道:“腰牌?”

“噢!”唐善取出腰牌,遞上,再又問:“你是不是陳炯?”

年青人驗過腰牌,遞回,道:“不錯!本小旗姓陳名炯!”隨手在懷裡取來自己的腰牌,遞給唐善。

唐善翻來复去查看著他的腰牌,只見上面原本該是“校尉”的地方寫有“小旗”二字,不屑的笑了笑,道:“小旗?我該怎麼稱呼你?”

“你叫我三爺就好!”陳炯搶回自己的腰牌,收在懷中,道:“你怎麼能穿著官服來這裡呢?沒有人告訴你該換上百姓的衣服嗎?”

唐善搖頭,道:“沒有!”

陳炯搖頭嘆氣,問:“他們呢?”

“他們?”唐善疑問:“他們是誰?”

陳炯瞪起了眼睛,道:“不會是你一個人來的吧?”

“你猜對了!”唐善擠出笑臉,道:“北鎮撫司有位管腰牌的百戶長讓我轉告你,鎮撫司人手不夠,讓我先過來幫忙!”

陳炯愣了片刻,問:“你出過外差嗎?”

“外差?”唐善搖搖頭,道:“我昨天剛剛在鎮撫司領了腰牌,那個發腰牌的百戶長直接就把我派到你這裡來了,至於什麼內差外差的,我不僅沒出過,聽都沒聽說過!”

剛剛在大堂內吃早飯的中年女人和那位“大茶壺”進了房來,規規矩矩的站在陳炯身前,齊聲道:“三爺!”

陳炯一嘆,道:“鎮撫司只派來了一位校尉!”他指了指唐善,“我來為你們介紹,唐善!”指了指又肥又醜的女人,“這位就是我們'悅銷樓'的媽媽九嬸!”指了指“大茶壺”,“這位是自己人,錦衣衛天津衛所的校尉徐校!”隨著他的介紹,九嬸和徐校對著唐善點了點頭。

九嬸面有難色,道:“鎮撫司只派來了一個緹騎校尉,怕是於事無補!”

“有補無補也要看情況而定!”唐善回了一句,對陳炯道:“這究竟是一樁什麼樣的案子?先說來聽聽?”

陳炯道:“鳳友山莊!”

“鳳友山莊?”唐善低聲嘀咕,他在腦海中將這個名字過了一遍,但卻根本沒有任何印象,禁不住搖頭。

“看來你根本不了解江湖上的事情!”陳炯再又嘆息,道:“只要是江湖中人,提起'鳳友山莊',提起莊主許夫人,沒有誰不知道!”

唐善暗道:“小爺被邪派的天尊關了六年,剛剛放出來沒幾日,怎麼知道江湖上的事情?”嘴上卻不服氣的道:“在下是為朝廷效力的錦衣衛,不是什麼江湖中人!”

“我也是一名錦衣衛,而且是一名小旗!”陳炯毫不客氣的道:“錦衣衛也要了解江湖事,況且……”他無奈的嘆了口氣,“許夫人同我們'悅銷樓'聯繫密切,我們樓裡的頭牌姑娘都是'鳳友山莊'選送過來的!”

“頭牌姑娘?”唐善心頭一動,眼睛瞇成一條縫,嬉皮笑臉的道:“如此說來,這可是我們自家的事情。說說看,'鳳友山莊'究竟發生了什麼案子?”

“這是一樁轟動江湖的大案!”陳炯顯然對於唐善的無知很不滿意,翻了記白眼,道:“許夫人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了'嶺南大鱷'丁賀做十八房小妾,而且還搭上了十萬兩白銀做為陪嫁。不想那丁賀卻在回家的途中被人殺害。丁夫人已經認定殺害丁賀的乃是許夫人的女兒,而且還一口咬定許夫人便是幕後主使之人。據查,為了給丁賀報仇,丁夫人已經拿出一百萬兩白銀,必欲取下許夫人的腦袋才肯作罷!”

唐善咧著嘴笑了起來,陰陽怪氣的道:“三爺?這件事怎麼聽著都像是一場江湖恩怨,恐怕不該我們錦衣衛插手吧?”

陳炯道:“鎮撫司裡的人恐怕也是你這般想法,所以才沒有派來人手相助!可你們根本沒有人知道這位許夫人對於陳某來說有多麼重要,而且許夫人向我保證,她絕對沒有指使女兒殺害丁賀。所以……於公於私,這件事我都要攬下!”

“好啊!”唐善的笑有些古怪,但卻拍著胸脯道:“有什麼事情要在下做,三爺儘管吩咐,千萬不要客氣,在下一定全力相助。”

“在下?”陳炯斜眼撇來,道:“聽你的口氣倒像是行走江湖之人?”

唐善急忙改口,“屬下!屬下!只要三爺吩咐,屬下一定全力去辦!”

陳炯稍作思量,道:“那好!我們就接下這樁案子,有了錦衣衛插手此事,江湖中人多少要有些顧忌,可以暫時保住許夫人的性命!你……你去辦一件事。”

唐善問:“什麼事?”

陳炯微微一笑,道:“請丁夫人將丁賀被殺一案上報官府,然後把這樁案子接到我們手上。”

“好!”唐善毫不猶豫的應了下來,信誓旦旦的道:“請三爺放心,屬下一定把事情辦妥。”

“徐校?”陳炯還是有些不放心,道:“你同唐善一起去丁家走一趟!”

“是!”裝扮成'大茶壺'的徐校垂頭回應。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7 10:26
037:緹騎校尉(二)

“嶺南大鱷”丁賀的家竟然就在天津衛。

大門與堂門都是用腳踢開的,丁家的護院躲在一旁,無人敢攔。

丁夫人雖然已是半老徐娘,但姿色不減,只是臉上卻有怒氣。雖有怒氣,卻又敢怒不敢言。

堂上正中的座椅空著,丁夫人坐在下首左側的第一張椅子上。唐善坐在右手第一張椅子上,與之相對。只是他姿勢有些放肆,半依半靠在椅子上,活像是街頭的潑皮無賴。徐校挺直著身子站在唐善的身後,他的臉上有些尷尬,似乎覺得唐善丟掉了錦衣衛該有的氣勢。

“二位上差?”丁夫人竟也倔強,既不施禮,也不起身,聲音之中含著厭惡之意,道:“未亡人丁氏早已說過,家夫乃是暴病身亡!”

“暴病?”唐善的臉上泛起狡黠的笑容,道:“不是吧?據我們查證,丁賀是被人殺害的!”

丁夫人的臉色更加難看,冷聲道:“江湖有江湖的規矩,江湖人自有解決問題的方法。請恕丁氏放肆,二位上差好像很不懂規矩!”

“規矩?”唐善喝了口茶,放肆的將漱在嘴邊的茶葉“呸”的一聲吐在地上,道:“如果講規矩的話,錦衣衛還能叫作錦衣衛嗎?”

丁夫人氣得滿臉通紅,憋著一肚子怒氣,道:“錦衣衛為何要插手此事,還請二位上差可以給丁氏一個說法?”

“查案!”唐善挑著嘴角泛起一記冷笑,道:“殺害丁賀的並不是許夫人的女兒,許夫人也不是幕後的指使之人。我們此來一是為了還許夫人和她的女兒一個清白,二是為丁夫人追查殺害丁賀的真兇。所以……”

丁夫人沒有聽唐善的所以要說些什麼,而是毫不客氣的打斷了他,質問道:“敢問這位上差?你憑什麼說殺害家夫的不是那個賤人,憑什麼說許夫人不是幕後的元兇?”

“廢話!”唐善板起臉,道:“如果是許夫人做的,那她為什麼要把女兒嫁給丁賀做第十八房小妾,又為什麼白白賠上十萬兩銀子的陪送?如果是她,她為什麼不事前動手?那樣豈不既省了女兒又省了銀子?”

“她……”丁夫人哼了一聲,道:“馬車裡只有那個賤人和家夫兩個人,如果不是那個賤人下的毒手,又會是誰?”

“馬車呢?”

“停在後院。”

“帶我去看。”唐善已經站起身。

“有這個必要嗎?”丁夫人未動。

“有沒有必要你能說得算數嗎?”唐善冰冷的聲音之中頗有些以勢欺人的味道。

“好!”丁夫人的臉已經被氣得發紫,可她還是不敢發洩,悻悻的道:“二位上差這邊請!”拍著座椅的扶手站起,人前帶路。

馬車還是原樣,自從丁賀跌出車門,車裡的東西還沒有人動過。

唐善鑽進車廂,上上下下查找著。他很快便發現了問題所在,站起身,指著地板上的小洞對丁夫人道:“這是個新的茬口,問題就應該出在這裡。是一種暗器,車底下藏了人,通過這個小洞射中丁賀!”

丁夫人蹙眉看了看,挑起眼皮轉向唐善,疑道:“難道這根針真的是什麼人從車下射中家夫的?”她的手中已經捏出一根細如牛毛的黑色鐵針。

唐善微微一笑,道:“夫人現在可以去報官了嗎?”

丁夫人嘆息一聲,無可奈何的道:“丁氏若是不去……”唐善遞給徐校一個眼神。徐校會意,道:“夫人應該明白,我們可以將夫人下錦衣衛,定夫人一個謀害親夫的罪名!”丁夫人臉色一變,道:“丁氏這便去報官!”

徐校的臉上露出了笑容,看向唐善的目光也露出讚許之色。

唐善卻板起臉,道:“許夫人的女兒呢?”

丁夫人一愣,慢慢的道:“被我關在了府內的地牢,上差要……”“我要帶她走!”唐善徑直提出了要求。

徐校怔了怔,因為唐善的要求並未得到陳炯的授意。

丁夫人怔怔的看著唐善,叫道:“來人!”一個小老頭隨著她的喚聲走來,垂頭道:“夫人?您有什麼吩咐?”丁夫人咬著嘴唇,氣呼呼的道:“帶二位上差去地牢,讓他們把那個賤人帶走!”

“不!”唐善的臉上泛起坏笑,道:“我自己去就可以!”對著徐校眨了眨眼,“你陪夫人去衙門,等夫人報了官就把這樁案子接過來。”

徐校驚愕的看來,丁夫人哼了一聲,甩手便走。唐善對著發呆的徐校催促一聲:“還不去?”徐校無奈的搖搖頭,追隨丁夫人而去。

地牢幽暗而又潮濕,一個只穿了件白色絲質內衣,肌膚白得出奇的女人蜷縮在牆角。

“鳳兒?”帶著唐善進入地牢的小老頭喚了一聲,道:“你可以走了!”

“走?”女人疑問一聲,緩緩轉過身,問:“去哪兒?”

唐善眼前一亮,這個叫做“鳳兒”的女人不僅白,而且妖艷,尤其是她的那雙眼睛,簡直可以迷死天下間的男人。

“去哪兒?這個小老兒可管不了!”小老頭不陰不陽的道:“這位上差就是來接你的,跟他走吧!”

“上差?”鳳兒看向唐善,眼睛笑成了一懸彎月,嬌聲道:“是許媽媽請您來救奴家的嗎?”

“不!”唐善盯著她迷死人的眼睛,道:“是我要救你。”

“只要救去奴家,奴家就是你的人!”鳳兒已經軟軟的癱在唐善的懷裡,一陣異香撲鼻,竟是來自鳳兒的身體。僅隔了件絲衫,唐善完全可以感覺到她那滑.嫩的肌膚和纖細的腰肢。唐善未經人事,嬌娃在懷,自然有些心猿意馬。

悅銷樓!

唐善抱著鳳兒進入。

九嬸瞪大了眼睛。

樓上樓下的姑娘和客人們都瞪大了眼睛。

一個錦衣衛的校尉抱著個只穿了件絲衫內衣的美人,任誰看到都會瞪大眼睛。

“三爺?”九嬸的眼睛看著唐善,嘴卻撇到一旁,呼喚陳炯。

陳炯的臉色很難看,可他卻又不好在大庭廣眾之下發作,勉強擠出笑臉,指著唐善懷裡的鳳兒,道:“這位差官?您這是?”

唐善覺得他的表情很是好笑,所以笑著道:“開一間房,我們要在這裡住下。”

“這位差官!”陳炯偷偷的瞪了他一眼,道:“這裡是青樓,您見過自己帶著姑娘來青樓裡開房間過夜的嗎?”

唐善還是咧著嘴笑,道:“現在不就有一位?”

陳炯氣道:“九嬸?給這位差官找個空房!”話未說完,他已掉頭走開。

九嬸推開了樓上最裡側的一間套房。“呦?是哪位爺……”坐在梳妝台前描眉的一個花枝招展的女人捧著職業的笑容跑了過來。得見唐善,她臉上的笑容已經僵硬,卻不是因為唐善,而是唐善懷裡抱著的女人。

“媽媽?”女人對著九嬸發起脾氣來,“客人怎麼自己帶了個女人跑到我的房裡來,這是哪家的規矩?”

九嬸陰著臉,惡聲喝道:“滾出去!”女人渾身一顫,由鼻孔哼了一聲,卻也不敢耽擱,匆匆行出門去。

“九姐!”剛剛還依偎在唐善懷中的鳳兒突然推開唐善跳在地上,對著九嬸垂淚,哽咽著道:“是許媽媽讓你來救我的嗎?”

“鳳兒!”九嬸嘆道:“傻孩子!許夫人現在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又怎能顧及到你!”

鳳兒輕輕咬著嘴唇,道:“是三爺?”

九嬸道:“如果是三爺救你,那你從今以後就得留在我們'悅銷樓'!”

鳳兒蹙眉道:“鳳兒就是因為不願意來'悅銷樓'才答應許媽媽嫁給丁賀做他的十八房小妾。如果三爺打算把鳳兒留在這裡,鳳兒情願回到丁家的地牢裡去!”

唐善在她身後伸出手,拍了拍她的香肩,道:“你問了許夫人,問了三爺,為什麼不問問我?”

“你?”鳳兒轉過頭來,瞇起那雙勾魂的眼睛,問:“你是哪一位?”

唐善自己打量了自己一通,抖了抖身上的飛魚服,摸了摸繡春刀,道:“你看我是哪一位?”

鳳兒也學著他的樣子抖了抖他的飛魚服,摸了摸他的繡春刀,道:“如果你真的是錦衣衛,本姑娘就該是……”她的眼睛突然發直,因為唐善將錦衣衛的腰牌握在掌中,抵在了她的眼前。她用眼睛撇了撇九嬸,結結巴巴的問:“他……他真的是錦衣衛?”

九嬸沒有回答,只是道:“這要問三爺!”

“三爺?”鳳兒呼喚了一聲。

陳炯已經站在門內,冷眼看來。他的眼睛並沒有看向鳳兒,而是直視唐善,道:“你怎麼把她帶來了?”

唐善反問道:“不然怎麼辦,難道把她留在丁家等死?”

陳炯“呵呵”發笑,道:“真沒看出來,你小子還是一個情種!”

鳳兒的軀體緊貼在唐善的身後,手指貼著的他背脊摸索上來,臂肘摟著他的肩膀,手掌按在他的胸口,嘴唇湊在他的耳邊,一邊吹著香氣,一邊嬌聲道:“不僅是個情種,還是個蠻英俊的情哥哥!”

唐善學著陳炯的樣子“呵呵”發笑,道:“情種不敢當,幫三爺查查案子卻是真的。”

“你幫我查案?”陳炯臉上的笑意更濃,坐在廳內的茶桌上,自己為自己倒了杯茶,道:“說說看?”

還沒等唐善開口,九嬸已經知趣的退出了房去。鳳兒也想迴避,柔若無骨的手指沿著唐善的胸膛向後回縮。但唐善卻握住了她的手腕,柔聲道:“你還不能走,我需要了解這件事情的全部經過。”

鳳兒一愣,又見三爺也在輕輕點頭,不由抿嘴輕笑,對著他的耳朵吹了口氣,悄聲道:“好,鳳兒留下也就是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7 10:28
038:碧玉偷香(一)

碧玉無價,沒有無價的碧玉,只在價錢的高低。

“碧玉齋”卻是無價的,因為它的主人不會把它賣掉。

三年前,碧玉老人的藏玉已經達到九百九十九塊,再有一塊,他就可以完成自己一生的夙願。

終於有一天,嬌嬌拿著一顆極品的翡翠來到了“碧玉齋”。碧玉老人從三千兩銀子開始起價,一直出到十萬兩,嬌嬌還是不肯出手。碧玉老人一生睹玉無數,嬌嬌手上翡翠雖是極品,可若是送去別家玉器店,最多也就值五千兩銀子。

一塊價值五千兩銀子的翡翠,十萬兩銀子竟然無法購得。這裡面一定不是錢的問題,而是另有玄機。

當嬌嬌伸出手,亮出三顆骰子的時候,碧玉老人終於明白,她不是來賣玉,而是來賭。恰巧碧玉老人除了收藏極品美玉之外,另一個愛好就是賭,賭骰子。

這是一場豪賭,從清晨直至深夜。

碧玉老人先是輸光了七十萬兩積蓄,再又將九百九十九塊藏玉一塊一塊的送到了嬌嬌手上。到最後,他連自己的女兒也壓上了賭桌。

親生女兒,荳蔻年華,作價十萬兩白銀。

大戶人家買個丫頭不過二三百兩銀子,即便是送去青樓,一個女娃的價錢也絕對不會超過五百兩。

輸紅了眼的碧玉老人自然知道女兒是他最寶貴的一塊美玉,所以才會作價十萬。

嬌嬌不僅沒有還價,而且還將這個價格提高了十倍。

一百萬兩白銀!

如果碧玉老人能夠贏下這一場,那麼他這一天一夜輸去的全部家當便可以統統拿回來。

他自然不是嬌嬌的對手,有人聽到一聲慘叫。

三天后,當人們再次看到碧玉老人的時候,他的鬢鬚眉毛已經變得浩白如雪。至此,時年四十一歲的碧玉老人當真可以稱得上“老人”二字。

細雨,朦朦。

一襲紫裙垂地的露露站在了“碧玉齋”的店外。她的手中握著一頂紙傘,駐足門外,任憑斜風細雨吹打,但卻始終不肯邁入門去。

碧玉老人的眼睛是血紅色的,頭髮亂如野草,衣衫破舊,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酸臭的味道。足足在店內翻騰了半個時辰,他終於在一隻打碎了的瓷瓶裡找到了幾塊碎銀子。

露露靜靜的站在門外,靜靜的看著,直到碧玉老人緊緊握著那幾塊碎銀子跑出,與之相對。

“玉儿?”碧玉老人的眼睛發亮,顫顫巍巍的伸出手,問:“你身上帶沒帶銀子?”

“三年了!”露露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幽幽的道:“我為你還了多少賭債?”

碧玉老人呆愣了一下,突然道:“沒關係,爹的運氣會好起來的,爹會把輸掉的都贏回來,銀子、美玉……還有你,爹一定會把你贖回來,你一定要相信爹。”

“每年我都要為你還三十萬兩銀子的賭債!”露露的嘴角泛起淒慘的笑,道:“三年了,九十萬兩銀子!”

碧玉老人也在慘笑,道:“不怕!別說是九十萬兩銀子,只要有本錢,就是九百萬兩銀子,爹也一定贏得回來。”

“你難道連問也不問一聲嗎?”露露嘴角的慘笑已經不見,臉上又沒有了任何表情,一個字一個字,慢聲細語的喃喃道:“一個女人,用什麼樣的法子,才可以,一年,為你,償還三十萬兩,銀子!”喃喃之間,她的淚水一直在眼中打著轉轉,長長的睫毛上沾染了淚珠。卻是碧玉老人已經扯下她的兩隻耳墜。

碧玉老人自然識得美玉,一眼便可看出這兩顆耳墜上的翡翠價值不菲。

此時,兩顆翡翠已經握在他的手中,可他卻對女兒耳垂之下,因為自己的拉扯而滴出的兩粒血珠視而不見。

露露默默的抬起手臂,露出了腕上的翡翠手鐲。

碧玉老人面上一喜,手忙腳亂的將這隻手鐲擼了下來。

露露終於邁進了“碧玉齋”,而碧玉老人卻已經跑去了鄰家的“翠玉賭坊”。

扶起茶桌,擺正座椅,打掃過店裡的灰塵、滿地的碎片,露露為自己沏了杯茶,端端正正的坐在桌旁,道:“來了這麼久,為何只在門外,怎麼不進來坐?”

“小姐真是好眼力!”一個蒙面的黑衣人跨進了店門,隔桌相對。

露露微微發怔,因為他的話說得有些生硬,因為他在光天化日之下黑衣蒙面,因為他的手中握著一把倭刀。

“聽閣下的口音,看閣下的裝扮,你應該不是中原人?”露露疑問著,捏起茶杯,抿了口香茶。

蒙面人道:“東瀛,馬場原次郎。”

“東瀛人?”露露的目光向門外飄去,道:“你們一共來了多少人?”

馬場原次郎道:“四個。”

“有事?”

“聽說小姐剛剛接下了一筆買賣?”

“你們有興趣?”

“當然,我們希望小姐將這筆買賣轉交給我們來做。”

“十萬兩銀子的酬勞,如果你們肯接,我先付兩萬。”

“不是這樣!”馬場原次郎的眉毛擠成一團,道:“該是三十萬兩銀子才對。”

露露笑道:“不錯!我的確在東家手上接到了一筆三十萬兩銀子的生意,可這筆生意既然是我接到的,我自然要插上一手,總不能把那三十萬兩銀子都給了你們吧?”

馬場原次郎搖搖頭,道:“據我所知,小姐自己並沒有能力做成這筆買賣。而且小姐剛剛發現這是一個燙手的山芋,即便你打算以原價把這筆買賣轉手出去,還是沒有人會接,所以……”

露露的臉上笑開了一朵花,道:“所以你打算按三十萬兩的價錢拿走這筆生意?”

“不!”馬場原次郎的眼睛彎彎的,似乎在笑,道:“我們只拿走二十八萬,留給小姐兩萬兩。”

“噢?”露露疑問一聲,道:“別人三十萬兩都不願意接的買賣,閣下二十八萬兩就肯接下,白白留給露露兩萬兩,閣下可真是大方!”

馬場原次郎道:“小姐是在懷疑我們的實力?”

露露挑了挑眼皮,喝了口茶,道:“不能不防!”

“或許我們做不成這筆買賣!”馬場原次郎並不知道這筆買賣的事情,自然不敢誇下海口,卻道:“但我們如果接下這筆買賣,我們的堂口一定會負責到底,這一點還請小姐放心。”

“堂口?”

“影子門!”

“噢?”露露點點頭,道:“聽說過!”

“既然小姐聽說過'影子門',想必不會再懷疑我們的實力。”馬場原次郎頓了頓,道:“現在我們談一談其它的條件,如果談成,我就接下小姐的這筆買賣。”

“閣下還有什麼條件?”

“既然小姐不再懷疑我們的實力,那麼小姐就該問問我們為什麼要白白留給您兩萬兩銀子?”

“不錯!”露露問:“為什麼?”

“女人!因為我們需要女人!”

露露對著自己打量一番,道:“我豈不是個女人?”

“就因為小姐是個女人,而且是個美麗的女人。”馬場原次郎發出一聲嘆息,道:“我們兄弟恰巧需要女人,需要美麗的女人,所以我們才會少收小姐兩萬兩銀子!”

露露自然明白“需要女人”是什麼意思,可還是問:“閣下的'需要'是什麼意思?”

馬場原次郎奸笑數聲,道:“只要小姐把我們兄弟四人伺候舒服了,這筆買賣我們就接。”

露露面帶冷笑,尖刻的挖苦道:“我可以多給閣下一萬兩銀子,你們隨便找幾個婊子,把你們這幾個畜生伺候到死,這一萬兩銀子也花不完。”

“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五千兩銀子服侍一個客人,這是什麼樣的價錢?天下的婊子怕是擠破腦袋也求之不得!要不是我們兄弟來自東瀛,又不能輕易以真面目示人。哼……恐怕小姐還得不到這樣的便宜事。”馬場原次郎已然動怒,陰聲威脅道:“當然,既然是買賣,小姐絕對有權力拒絕我們的要求。可小姐也要考慮清楚,如果這筆買賣沒有人接,你的東家一定會讓你生不如死。到了哪個時候……恐怕小姐自己願意去窯子裡做一個人盡可夫的婊子,怕也不能如願了!”

“滾!”露露捏著茶杯側轉身去,腳踝互搭,一前一後打著悠悠,臉上的表情輕鬆而又自然。

馬場原次郎先是一愣,而後頓首賠罪,道:“對不起!是馬場失禮了,還請小姐不要怪罪!”

露露沒有看他,抿了一口茶,輕蔑的一笑,嘲聲諷刺道:“到底是東瀛人,聽不懂中國話!”

馬場原次郎的聲音裡帶著惋惜,追問道:“小姐真的想清楚了?”

露露不再理他,徑自哼起了不知名的小調,再又享受的喝起手裡的茶來。

“唉!”馬場原次郎長聲嘆息,掉頭離去。

當“馬場”以及他的同伴的腳步聲消失不見的時候,露露突然打了個冷戰,手指一抖,茶碗墜地,摔得粉碎。她感覺冷,如墜寒潭,刺骨的冰涼之感痛徹心腑,直到陸槐闖了進來,緊緊的將她摟在懷裡。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7 10:29
038:碧玉偷香(二)

唇,火熱的唇。

還有火熱的軀體,都已經粘在了陸槐的身上。

手,冰涼。

無論是陸槐還是露露的手。

兩雙手都是冰涼的,彼此相擁,直至相互溶化。

清晨,一張憤怒的臉出現在門外,一雙噴火的眼睛瞪向**的陸槐。

碧玉老人!

他已經輸了個精光,正是鬱悶、懊悔、憤怒的時候,卻看到陸槐赤條條的躺在女兒的**。

露露已經披上了那一襲紫色的長裙,冷冷的道:“滾出去!”

陸槐無奈的笑了笑,勸道:“他雖然做錯了很多事,可他畢竟是你的父親,你……”“我要你滾出去。”露露打斷了他的話,無情的冷笑。“我?”陸槐指著自己的鼻子,似乎還有些不信,追問了一句:“你讓我滾?”

露露已經邁下床去,道:“你的五萬兩銀子,我收了!現在你我互不相欠,你可以走了!”說著,她取出了一張五萬兩的銀票,遞向碧玉老人,“爹!你看,女兒這麼快就給你賺了五萬兩銀子。”翻下手掌,將銀票拍在碧玉老人的手中,“現在你有本錢了,你去,去把你輸掉的統統贏回來吧!”

誰都能聽出她話中的挖苦與嘲諷之意,可碧玉老人偏偏聽不出,鄭重的點著頭,道:“玉儿!你放心,爹一定把輸掉的都給你贏回來! ”他再又瞪了陸槐一眼,猛一跺腳,掉頭便走。

陸槐拿起了衣衫,嘆道:“你就是因為這個爛賭的父親才冒險接下了那筆生意?”他穿起衣衫,走在露露的身後,雙手輕輕的抱住了她的肩膀。

“不用你管!”露露掙扎著,想要晃去陸槐的手掌,可陸槐手下一緊,卻已經從她身後將她緊緊擁抱。

“咳……咳……”隨著劇烈的咳嗽聲,瘦骨嶙峋,生有一雙狼眼的掌櫃依在了門邊,嘆道:“你這般年青,我這般老邁;你在屋內,我在屋外;有的人一整夜都在翻雲覆雨,那是享受;有的人一整夜卻在經歷風吹雨打,那是受罪……我這樣一個老頭子,險些死在你們兩個小東西的手上!”

露露在笑,掩著嘴偷笑。

掌櫃繼續嘆息:“你這個小狐狸精迷住了我的伙計,沒法子,你的買賣只能由我們來做!”

“合作愉快!”露露歡笑著,轉回頭,貼在陸槐的臉上,輕輕留下一記香吻,再又回看掌櫃,道:“你是'落日',他是'晨光' ,我呢?既然是合作,我是不是也應該有個名字?”

“皓月?好不好?”陸槐的嘴唇含著露露的耳垂,聲音柔和的令掌櫃直起雞皮疙瘩。

露露渾身酥軟,癱倒在陸槐的懷中。

掌櫃嘆息,“露露姑娘天性聰慧,若是能在我身下做個伙計或是做個幫手本該是件千載難逢的好事。只可惜……姑娘偏偏有一個爛賭的父親。我們就是有一座金窟銀窖也填不滿他那隻丟骰子的海碗!”他對著陸槐招了招手,道:“幫人也要掂量掂量自己有幾斤幾兩,我們已經做到仁至義盡。再若把不相干的事攬在身上,怕是咱們爺倆也要掉進那隻吞金吞銀的海碗裡去!”

露露臉色一變,掰開陸槐的手,徑自走出,毫無感情的道:“你們可以走了。記住,千萬別弄砸了這筆買賣,否則大家都不得好死!”

陸槐的臉色很難看,似乎在責怪掌櫃強行將他帶離了“碧玉齋”。

掌櫃的臉色也不好看,冷冷的道:“天下間的賭鬼賣房賣地,傾家蕩產尤不知悔改的比比皆是。甚至賣兒鬻女,把自己的媳婦壓上賭桌的也不是什麼新鮮事。露露有這樣一個爛賭的父親,你想幫也幫不了她。今天你可以幫她接下這筆買賣,替她賣一次命。明天呢?難道你天天為了她那個爛賭的父親去賣命?除非……”

“除非什麼?”

“只有一種辦法可以將露露救出苦海!”

陸槐眼睛一亮,道:“讓他的父親忌賭。”

掌櫃嘆道:“對於一個泥足深陷的賭鬼,你去救他,他卻以為你在害他!”

陸槐遙視遠方,喃喃道:“我不是救他,我是救露露!”

“我知道有一種人永遠都不會跨進賭場的大門。”

“死人!”

當碧玉老人重新邁出“翠玉賭坊”的大門的時候,他的身上又再變得乾乾淨淨。

雨還在下,細雨濛蒙。

陸槐站在雨中,手中有劍。

碧玉老人看到陸槐已是一愣,看到他手中的劍又是一愣。

陸槐道:“抬起你的頭,挺起你的胸,我不會讓你感到痛苦。”

碧玉老人的臉上泛起苦笑,嘆道:“其實我已經有了一千塊美玉,上蒼已經完成了我的心願,那第一千塊美玉就是我的女兒!可我糊塗,然後我就紅了眼,迷了心竅!你是不是想殺了我,救我的女兒出苦海?好!你殺吧!老夫受你一劍也就是了!”

陸槐有些猶豫,道:“你既然已經有了悔恨之心,為何你不能忌掉賭癮?”

“老夫不服!”碧玉老人仰天呼喝,像是在詛咒蒼天不公,“你想叫我就此收手,可我前前後後已經輸了五百多萬兩白銀。那裡有我的積蓄,我的收藏,還有我女兒賣身的銀子。不把我輸掉的銀子贏回來,即便是死,我也不能甘心?!”

陸槐心底僅存的一絲猶豫消失得無影無踪,劍已出鞘,向著碧玉老人的喉嚨刺去。

細雨斜風中,一柄冰冷的劍悄無聲息的從旁裡刺出,點在了陸槐的劍尖上。

“好劍法!”陸槐心中暗嘆一聲,劍招已經劈灑而出。但聽一陣急促的爆響,他已經同風雨中刺出的這柄冰冷的劍對過二十多個回合。

風雨中站著一個青面微須的中年人,那柄冰冷的劍收在胸前,面無表情的道:“你不能殺他!”

陸槐也收劍在胸,問:“為什麼?”

中年人道:“因為他欠了我五十萬兩白銀。”

“五十萬兩?”陸槐倒吸了一口冷氣,再問:“你是誰?”

中年人撇了眼“翠玉賭坊”,道:“東家!”

陸槐重複了一句,“東家?”

“對!”掌櫃從風雨中走來,道:“這位就是'翠玉賭坊'的東家!”

“還未請教……”陸槐的話沒有問出,因為“翠玉賭坊”的東家已經掉頭走回。

難道“翠玉賭坊”的東家不怕陸槐再次向碧玉老人出手?

當然,掌櫃已經來到,並且已經知道碧玉老人欠著東家五十萬兩白銀,他絕對不敢眼看著陸槐砍掉東家這棵搖錢樹。

“走吧!”掌櫃拉著陸槐的胳膊,嘆道:“這件事我們管不了!”

陸槐的劍丟在了雨地中,恨恨的道:“即便他沒有欠下東家五十萬兩銀子,東家也不會眼看著我殺了他!”

“不錯!我也明白了!”掌櫃一臉無奈,道:“碧玉老人是牽扯著露露的繩,只要露露還有她的價值,東家就會握緊這根繩。或許碧玉老人曾經想過忌賭,可即便他想不賭,我想東家也不會答應!”

陸槐停下了離去的腳步,回望“翠玉賭坊”,道:“這原本就是個陰謀,設計陷害碧玉老人只是表面,他們的真正目的是露露。”

掌櫃臉色冰冷,靜靜的道:“即便真是這樣,你又能怎樣?”

“我要去告訴露露,害她的不是別人,正是她的東家!”陸槐已經舉步返回。

掌櫃怔怔的盯著他的背影,慢慢搖頭,低聲喃喃道:“情癡!情癡!癡情人若是不經歷生死怎麼能頓悟?陸槐啊!陸槐!當你經歷過生死,你才能變成'晨光',變成一個沒有任何感情的真正殺手!”

露露正在休息,樓上,嬌嬌的房間。

距離房間還有五步,陸槐已經聽到了粗重的喘息和肆無忌憚的嚶嚀聲。陸槐止步,瞳孔漸漸回縮,目光之中噴射著怒火。

是誰?

既然露露在嬌嬌的房間休息,是誰爬在了她的軟榻上?

自然是個男人!

露露的男人當然不止一個,可陸槐聽到她的喘息,還是覺得心裡有一股酸溜溜的味道。

漸漸的,陸槐眼中的怒火轉變為無奈,無奈的眼神中又有悲哀。他默默的轉身,準備離去。

突然,一個男人的聲音從房間內傳了出來,“三十萬兩?你簡直碰到了兩個蠢蛋!”

陸槐一怔,因為他已經聽出了這個聲音,房內的男人竟是“翠玉賭坊”的東家!

“東家!”露露帶著嬌.喘的柔聲也傳了出來,“我可是陪他上了床的,像我這樣的美女,他忘得了嗎?再者說,他既然上了我的床,就應該為我做些事!”

“唉!”男人嘆息一聲,道:“丁夫人出價白銀一百萬兩,可你卻只給了他們三十萬兩,而在這以前你還從他們身上得到了六萬兩。一百萬兩銀子的買賣,你卻只用了二十四萬兩銀子,便是我也要對你說一聲'佩服'!”

“佩服?”露露反問了一聲,“該說'佩服'的應該是我!我爹是個爛賭鬼,要不是你,我的銀子豈不是被他輸得乾乾淨淨!”

“呵呵!”男人得意的笑著,道:“還別說,你爹剛剛還輸給了我五萬兩銀子,此外還欠了我五十萬兩銀子的賭債!”

“知道!”露露似乎在撒嬌,“我這不是來還債了嗎?”

陸槐無法再聽下去,掉頭便走。

掌櫃聽陸槐氣沖衝的講完此事的經過,“嘿嘿”一笑,淡淡的道:“那你還以為她會怎樣?因為你這樣一個過客而為你保守貞潔?別做夢了,我們現在應該去做事,去把我們的生意做成!”

“對!”陸槐感嘆道:“這只是一樁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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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9:鳳友山莊(一)

悅銷樓!

不用陳炯相請,唐善已經落座,去抓茶壺。陳炯拍了他的手掌一下,唐善撇了撇嘴,縮回了手爪。

只穿了件內衣,**著香肩和蠻腰的鳳兒獨自站在廳內。被兩個男人用異樣的眼光審視,她的表情有些拘謹。

青春年少,任誰看到這樣惹火的身材都難免想些雜七雜八的東西,唐善也不能避免。倒是陳炯先行發問:“說說看,丁賀是怎麼死的?”

鳳兒搖頭,只是搖頭,什麼話也沒有說。

看到她楚楚可憐的模樣,唐善已經可以相信,她的確不知道丁賀被害的經過。

“總要說些有用的東西吧?你再想想!”陳炯咂了一口茶,不陰不陽的道:“你要是什麼都不知道,我們何必把你從丁家救出來?”

唐善穩定心緒,盡量不去看鳳兒**在外的肌膚,道:“我只是要知道這件事情的經過,你說的越仔細,對我的幫助也就越大。”

“從哪裡說起呢?”鳳兒思慮著,終於開始訴說:“那是入冬的第一場雪……”“如果你想把你和丁賀的風流韻事一一道來,恐怕你的故事還沒講完,許夫人的腦袋就已經搬家了!”陳炯毫不客氣的打斷了她的話。

“讓她說。”唐善似乎並沒有把陳炯這位小旗放在眼裡,突然出手,一把抓去了茶壺,對著壺嘴吸了口茶,以調戲的口吻對鳳兒道:“我對於你的一切都非常感興趣。”

有了唐善的安慰,鳳兒輕鬆了許多,但也不再囉嗦,道:“丁賀在年初的時候見過鳳兒一面,隨後便告訴鳳兒,他將把鳳兒收為第十八房小妾。鳳兒只道他是個輕薄無禮的登徒子,還以為他的話不過調戲之言。可誰曾想,就在月前,許媽媽突然叫去了鳳兒,竟然真的要鳳兒嫁給他,做他的十八房小妾!”唐善的臉上帶著微笑,輕輕點頭。鳳兒頓了頓,繼續道:“身為許媽媽的女兒,能夠嫁一個好人家那是最難得的好事了。鳳兒雖然是嫁給丁賀為妾,卻也要比……”她看了眼陳炯,自然是想說“要比送入青樓強得多”。可她略過了這些,接著道:“許媽媽很生氣,因為她在鳳兒身上搭了不少銀子,可丁賀一分彩禮也沒有帶來,還要許媽媽陪送十萬兩銀子的嫁妝!”

陳炯再次插口,道:“這些我們都已經知道了,你能不能講一講我們不知道的事情?”

“有件事……”鳳兒欲言又止,怯怯的看向唐善,似在徵求他的意見。

唐善依舊捧著笑臉,柔聲道:“沒關係,有什麼話儘管說。”

鳳兒道:“丁賀用馬車載著鳳兒返回丁家,正好碰到丁夫人帶著十七個小妾攔在半路。丁賀的車夫、車上的兩名護衛、車後跟隨的六名護衛都去攔阻丁夫人。丁賀從座椅跳到了車廂上,正忙著穿衣提鞋,可就在這個時候,鳳兒卻突然發現他已經死了!鳳兒嚇壞了,逃下了車去,丁賀的屍體也摔在了車外。鳳兒看去的時候,剛好看到車下……”“你看到了什麼?”陳炯神情嚴肅,急聲追問。鳳兒咬著嘴唇道:“我看到了一隻鞋!”

“哼!”陳炯臉色一變,氣道:“一隻鞋有什麼好說的?”

唐善對著陳炯翻了記白眼,笑嘻嘻的問:“鳳兒?那是一隻什麼樣的鞋?”

鳳兒先被陳炯的一聲冷“哼”嚇得花容失色,此時又再怯生生的回道:“繡花鞋!”

陳炯道:“十八個潑婦當街撒潑,踢飛幾隻繡花鞋也是在情理之中。”

唐善卻對這只繡花鞋產生了興趣,追問道:“什麼樣的繡花鞋?”

“繡著菊花的繡花鞋。”

“什麼樣的菊花?”

“金菊。”

“什麼樣的金菊?”

“重瓣、球型、卷絮……”鳳兒一邊回憶,一邊道:“空心、直挺,應該是九月金蕊菊。”

唐善咧開嘴無聲發笑,既然鳳兒對一隻繡花鞋存有如此深刻的記憶,那便說明這只繡花鞋曾經引起過她的懷疑。鳳兒是現場距離丁賀最近的人,既然是值得她產生的懷疑的東西,唐善又怎能不感興趣。

“謝謝!”唐善對鳳兒道:“你先休息,我去叫九嬸準備些吃的東西。”向陳炯使了個眼色,起身便走。

樓下,大堂,左手第一間房。

徐校已經返回,正等待著陳炯與唐善二人。

剛進房,陳炯便問:“事情辦得怎麼樣?”

“案子已經接過來了,只是……”徐校看了看唐善,閉起了嘴巴。

唐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問陳炯:“我需要迴避嗎?”他很不識趣,徐校之意自是要他迴避。可他如此一問,陳炯哪裡還能要他迴避,當下道:“自家兄弟,但說無妨!”

徐校似有不悅,撇了眼唐善,道:“丁賀被殺的案子的確報了官,也被我們接了過來,可丁夫人對許夫人的懸賞並沒有撤除!”

陳炯陰沉著臉道:“她的膽子倒是不小啊!我們錦衣衛已經接下了她的案子,她還敢按照江湖上的規矩去解決這件事!”

“不!”徐校解釋道:“丁夫人也想撤除懸賞,可是已經有人接下了她的賞銀,她現在想撤也撤不回來了!”

陳炯皺著眉頭道:“這麼說……許夫人現在的處境很危險,隨時都可能丟掉性命?”

徐校道:“我們現在就應該趕往'鳳友山莊',先保住許夫人的性命才是。”

“不急!”唐善竟然發號起施令來,道:“你先去查清楚一件事。一隻鞋,一隻繡花鞋,上面的繡的花是一朵重瓣、球型、卷絮、空心、直挺的九月金蕊菊。我要知道丁家有誰穿著這樣一雙繡花鞋。”

“鞋?”徐校一愣,道:“一隻鞋跟這件案子有什麼關係?”他對唐善問著,看向陳炯。

陳炯沉吟片刻,點點頭,道:“去吧!照他說的辦!”

任誰都能看得出來,徐校心中有氣。

雖然都是校尉,可唐善只是一個剛剛進入錦衣衛的新丁,徐校畢竟身在錦衣衛已經有些年頭。被一個新丁指手畫腳,指東指西,徐校自然應該生氣。可當著陳炯的面,他又不好發作,只得憋著氣“恩”了一聲,卻對唐善連招呼都不打,氣沖衝的行出門去。

唐善咧嘴乾笑,目光轉向陳炯,道:“徐大哥好像有些不服氣!”

“別理他!他就是這樣一個人!”陳炯笑呵呵的擺著手,突然板起臉,道:“我們不去保護許夫人,卻在這裡調查一隻毫不相干的繡花鞋,這是什麼道理?”

“保護許夫人?”唐善搖著頭,道:“我們保護得了她一時,保護不了她一世!真兇查不出來,許夫人早晚要遭人暗算!”

陳炯怔怔的盯著他,道:“你是說……要殺許夫人的並不是丁夫人,而是另有其人?”

“陳大哥!”唐善不經意間改變了稱呼,道:“許夫人只是替罪羊!至於丁夫人……現在來看,她多半也是受人利用。”

“你究竟是怎麼想的?”陳炯蹙眉發問,道:“我要知道你對這件事情的看法。”

唐善狡黠一笑,道:“這件事情並不復雜,從表面上來看,應該是許夫人有什麼把柄落在了丁賀手裡,丁賀以此進行威脅,不僅強娶了鳳兒,而且還敲詐了許夫人十萬兩銀子。所以許夫人便要殺人滅口,以絕後患。可實際的情況應該是怎樣的呢?”

陳炯禁不住問道:“怎麼樣?”

唐善推斷道:“同樣是一個掌握了許夫人把柄的人,他把消息洩露給丁賀,因為他知道丁賀貪財好色,絕對不會放過這樣一樁財色兼收的好事。果然,丁賀中計,強娶了鳳兒,敲詐了許夫人十萬兩銀子……”

陳炯瞇著眼睛,接著道:“這件事剛剛發生,江湖上已經傳得沸沸揚揚。於是這個人暗中殺死了丁賀,嫁禍給許夫人。而丁夫人確信許夫人便是兇手,自然要殺死她為丈夫報仇。”

唐善笑道:“不錯!”

“看來這件事從一開始就是衝著許夫人而來的!”陳炯緩緩點頭,卻又疑道:“可他目的是什麼呢?殺死許夫人,他有什麼好處?”

唐善道:“目的有很多種,權力、榮耀、名譽、愛情、金錢都可能成為殺人的目的。至於他為什麼要殺死許夫人……這就要問問許夫人本人了!”

“鳳友山莊!”陳炯突然眼睛一亮,道:“他的目的一定是奪取'鳳友山莊'!”

唐善問道:“你為什麼如此肯定?”

“許夫人每年都要嫁出十幾個女兒,每位女兒出嫁,她不僅能夠得到……”陳炯突然止聲,尷尬的笑了笑,改口道:“只要我們查出真兇,自然也就知道他陷害許夫人的目的何在了!”

“好!”唐善捧起虛偽的笑臉,道:“我去看看九嬸都為鳳兒姑娘準備了什麼好吃的!”

九嬸已經讓後廚為鳳兒準備了四碟花花綠綠的清口小菜,配上一碗荷葉粥,剛剛擺上托盤。唐善看得直撇嘴,隨手抓了一包牛肉,拎了壺燒酒,丟在托盤上,一路小跑,上了樓去。

“餵……”九嬸對著唐善招著手,呼喚之聲剛剛出口,卻見陳炯對他搖了搖頭,使了個眼色。九嬸會意,當即收聲,卻又看著唐善的背影掩嘴偷笑。

唐善已經撇見了九嬸莫名其妙的偷笑,卻也並未在意。可當他闖進鳳兒的房中的時候,他終於明白了九嬸偷笑的原因。

鳳兒坐在澡盆裡,雙手掩在胸前,慢慢的下沉,直至澡水漫到雪白的玉頸。她的表情有些驚訝,驚訝的看著唐善,但驚訝之中卻又隱隱投射著柔情。

面對香艷惊人的柔情,唐善的眼睛瞪得比雞蛋還大。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7 10:31
039:鳳友山莊(二)

徐校很快便帶回了消息。

陳炯卻帶著他走向鳳兒的房間。

徐校也瞪大了眼睛,等到他跟隨陳炯進入鳳兒的房中,見到唐善還在**與鳳兒纏綿的時候,他的眼睛瞪得比鴨蛋還大。

得見二人,唐善的臉上竟然沒有絲毫的尷尬之情,躺在錦被中發問:“有結果了?”

唐善可以不知廉恥,徐校卻羞紅了臉,側頭看向一旁,道:“你讓我去查的東西根本沒有任何意義!”

“噢?”唐善皺眉,問:“此話怎講?”

徐校氣道:“丁家的女人都穿著繡花鞋,而且上面都繡著重瓣、球型、卷絮、空心、直挺的一朵九月金蕊菊!”

唐善道:“謝謝!很好!”

“謝謝?很好?”徐校反問著,他終於想明白,是唐善不知廉恥,他為什麼要感到羞辱?所以轉身看來,道:“你什麼意思?”

唐善笑呵呵的看著他,道:“我們去丁家的時候,我已經註意到丁夫人腳上的繡花鞋。那雙鞋上就繡著一朵九月金蕊菊。”

徐校眉毛一挑,氣道:“那你還要我去查?”

唐善的眉毛也是一挑,道:“我只是見到了丁夫人,並沒有見過其他人,如果你不去查,我怎麼能知道丁家的女人都穿著同樣的繡花鞋?”

陳炯問:“現在我們該做什麼?”

唐善道:“我們去'鳳友山莊'!”

“剛剛我說去'鳳友山莊',你卻要我查什麼繡花鞋。現在還沒有確定誰才是……”徐校氣急敗壞的叫了起來,可他突然注意到陳炯冰冷的臉,猛的想起這些話不能當著鳳兒道出,只得把剩下的牢騷咽了下去。

鳳兒並沒有被徐校的叫喊吵醒,依舊沉浸在香甜的夢鄉之中。唐善慢慢抬起她搭在自己身上的玉臂,輕聲道:“等我回來!”翻身下床,穿衣蹬靴,對著陳炯、徐校歪歪頭,起身便去。

三人剛剛經由後門行出“悅銷樓”,陳炯突然板起臉,對徐校厲聲訓斥道:“既然丁家的女人都穿著同樣的繡花鞋,那就說明她們都脫不了乾系,你為什麼不把她們都抓起來?”

“都抓起來?”徐校面有難色,道:“只是因為一隻鞋便把她們都抓起來,未免……”“呵呵!”唐善的笑聲打斷了他的話,“徐大哥說的不錯!抓起來也沒有什麼用處!有關那隻繡花鞋的一切都還只是我們推斷,沒有實證,人家隨便找個理由就可以把我們搪塞過去!”

徐校點點頭,道:“可即使我們現在去了'鳳友山莊',又能幫許夫人做些什麼呢?”

“打草驚蛇!”唐善挑起眼皮看著天上的浮雲,道:“如果我們的推斷準確,真正的兇手在選擇丁賀的時候,不僅因為丁賀貪財好色,而且已在丁家安插了內線。我們去丁家帶回了鳳兒,又再進行了一番調查,已然'打草',丁家的內線必定會把這些情況轉告那個真正的兇手,我們也因此達到了'驚蛇'的目的。現在這條'蛇'已經受驚,他可能會逃跑,也可能會咬人。”

陳炯道:“我猜他多半會去咬人。”

唐善微微一笑,道:“所以我們應該盡快趕往'鳳友山莊'!”

“走!”徐校竟然沒有多餘的廢話,領路在前,率先行出。

鳳友山莊!

自從丁賀被殺,許夫人已經感覺到了危險,立即加強了山莊上下的防護力量。陳炯先前又已提醒許夫人,丁夫人用一百萬兩銀子聘請了殺手,要她好自為之。

現今“鳳友山莊”的戒備又豈是“森嚴”二字可以形容。

從唐善三人進入山莊十里範圍內算起,二十人一列的巡查馬隊,前後已經遇到十二路。十人一隊的刀手,前後遇過七批。另有三三兩兩的劍客時不時的出現在唐善的視線之內。

看陳炯的樣子,他對許夫人這樣的安排很是滿意,徑自道:“看得出來,許夫人這次可真是下了血本。整座山莊可以說是固若金湯。”

“固若金湯?”唐善恥笑一聲,道:“又不是攻城略地,弄來這麼多雜七雜八的武夫管什麼用?隨便來一個武林高手,趁夜潛入,一刀就可以了結她的性命!”

“什麼樣的高手可以一刀了結許夫人的性命?”說話的是一個樵夫,頭上戴著草帽,身後背著兩捆枯枝。

這個樵夫原本在六七丈外的田邊休息,如此遠的距離,他竟然可以聽得到陳炯與唐善的對話,抬腳之間,兩個竄身,人已在三丈開外。陳炯見之,面露敬慕之色,勒馬止步,拱了拱手,道:“閣下身手不凡,想來必是許夫人重金請來高手,未請教?”

“好說!”樵夫抬起頭,露出一張黝黑的臉,冷聲道:“無影刀吳老大,見過三位上差!”

“無影刀?”陳炯得知這位樵夫的真實身份之後,臉上的敬慕之色盡去,大咧咧的道:“久仰!”手上輕抖韁繩,策馬上路。

陳炯對待吳老大的態度前後有著如此大的差距,唐善自然覺得好奇,當下問:“怎麼?這人有什麼不對嗎?”

陳炯不屑的道:“殺人越貨的大盜,朝廷追捕了多年,到現在身上還背著三千兩賞銀!”

“噢?”唐善的臉上泛起了坏笑,勒馬止步,扭身回望,道:“陳大哥?你說……我們取下這三千兩賞銀好不好?”

陳炯眼中一亮,疑聲道:“沒有人會閒白花花銀子燙手!”

“但你得掂量掂量自己有幾斤幾兩,看看你有沒有本事拿的去!”吳老大已經站在路旁,側臉與唐善相對,手掌已經在身後的柴中摸出一柄快刀。

“無影刀?什麼人可以把自己的刀法修煉到'無影'的境界?”唐善用懷疑的目光看去,聲音之中盡是嘲笑,道:“憑你的刀法,恐怕在莫七手上連十個回合都走不出,你怎麼能配得上'無影刀'三個字?”

出刀無影,如果吳老大當真可以做到這一點,那他豈不是刀神?

唐善看得清楚,憑吳老大的身手,勉強可入江湖二流。這樣的角色,即便是在六年前,他一樣可以手刃在刀下。

“你看看我的刀!”唐善示意他看看自己的繡春刀。吳老大的目光隨之轉來,投射在繡春刀上。唐善笑了。隨著他的臉上泛起笑意,他的刀已經出手。吳老大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繡春刀已經刺穿了他的喉嚨。

“好刀!”陳炯已然失色,脫口驚嘆。他所稱讚的自然不是唐善手中的繡春刀,而是唐善的刀法。

“唐老弟!”徐校臉上滿是敬意,感嘆道:“憑老弟這一身的武功,日後定要高升,恐怕做一名錦衣衛將軍也不在話下!”

陳炯皺起了眉,嘆道:“可這位吳老大畢竟是許夫人請來的幫手,我們一刀殺了他,任何同許夫人交待?”

“這樣的庸俗之輩,殺了便殺了,許夫人絕不會在意的!”路中迎出一位中年道長,豎掌在胸,微微躬身,算是施禮,笑吟吟的道:“貧道決明,這廂有禮!夫人聽說三位上差駕臨'鳳友山莊',特命貧道前來迎接。”

唐善見決明器宇不凡,眉宇之間隱隱顯露出大家風範。又見他身輕體勻,行路之時腳掌並不著地,僅以腳尖點地前行,已然看出他是一位輕功高手,當即在馬上抱拳回禮,道:“道長多禮了!”

“前面帶路吧!”陳炯擺起了錦衣衛的架子,看來他對決明道長並不重視。

唐善覺得好笑,他對陳炯的眼力真是不敢恭維。陳炯敬慕像吳老大那樣,表面看起來很強,武功卻不怎麼樣的熊包,但對真正的高手卻又視而不見。唐善很想告訴他,以決明道長的武功,十個“無影刀”加在一起也不是人家的對手。可他已經不用廢話,決明一記躥躍騰空在兩丈多高,似一隻大鳥般翱翔出三四丈遠,腳點路旁的一株垂柳,再又飛出……

陳炯驚得張大了嘴巴,唐善真怕他過於驚訝,嚇掉了下巴。

鳳友山莊的大門足足有三丈高,門樓上的弓弩手不下三十個。

緊閉的大門緩緩開啟,兩隊身穿牛皮護甲的挎刀漢子魚行而出,一個個如臨大敵般緊握著刀柄,隨時準備抽刀迎戰。

唐善、陳炯、徐校三人放慢坐騎,跟隨在決明道長身後,進入門去。

門內站著一位半老徐娘,唐善只看了一眼,心裡突然泛起一種想吐的感覺。

這個女人著實夠醜,大腳板、粗胳膊粗腿、水桶腰、托盤臉,臉上生著厚嘴唇、酒糟鼻、三角眼、八字眉。

誰看了這樣的女人都會有想吐的感覺,徐校已經側轉頭去,輕聲作嘔。

“賤妾許氏,見過三位上差。”著實夠醜的女人竟然便是許夫人。

她的模樣雖然令人作嘔,可聲音卻甜得膩人。如果未見其人,僅聽其聲,怕要被這樣又甜又膩的聲音引得想入非非。可這樣的聲音配上這樣醜陋的臉,情況又有不同,絕對不會令人骨頭髮酥,而是令人頭皮發麻。

“哇……”的一聲,徐校已經嘔吐出口。

許夫人立時變色,眉毛上挑,喝道:“陳炯?”食指繃直,指了指徐校,“什麼意思?”

陳炯苦笑,搖頭不答。

唐善卻毫不顧忌,徑直道:“許夫人!你醜的實在是夠可以的,像我們徐大哥這樣的硬漢都受不了您的尊容,不得不對您的模樣表示一下看法!”

“哼!”許夫人一聲冷哼。隨著她的冷哼,左右兩列板房里三三兩兩行出了十八個人。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7 10:43
040:把柄(一)

唐善看似漫不經心的掃了一眼,可他卻已將這些人的身影飛快的映在腦海之中。左邊行來八人,其中有四位赤膊帶著牛皮護腕的中年漢子,一看便知是專練外家硬功的好手;另有四人乃是兩男兩女,均已年過三十,衣著打扮一般無二,身後都背著寶劍,應該是師出同門的劍客。

右邊行來十人,八人使刀,裝扮​​奇特,像是從漠北請來的蒙古刀客。另外兩人唐善竟然認得,一位是“江湖四傑”中的“銀槍”鍾離克,另一位卻是“神劍山莊”的弟子王辰。

唐善默默點頭,這十八人都是一流的武林高手,許夫人有了他們的保護應該性命無憂。

鍾離克和王辰先後趕到,目光經由唐善的臉上掃過,停留在陳炯的身上。六七年未見,唐善的模樣已然大變,他們自然難以相認。

陳炯的臉陰沉了下來,對許夫人道:“夫人?你這是什麼意思?”

徐校終於止住了嘔吐,他的手摸在了刀柄上,雙腿緊繃,看樣子隨時準備飛身下馬,投入搏殺。

唐善陰陽怪氣的笑了兩聲,對陳炯道:“許夫人的身邊有這麼多武林高手保護,性命自然無憂。我們大老遠趕來幫忙,本意是雪中送炭,可現在看來,簡直就是多此一舉! ”

許夫人道:“陳炯!你答應我的事並沒有做到!”她的聲音依然甜美膩人,彷彿並不是對陳炯有所埋怨。

陳炯翻身下馬,冰冷的目光徑直投在她的臉上,不客氣的道:“我答應過你什麼?別以為你向'悅銷樓'送去了幾個女人,我們錦衣衛就欠下了你們'鳳友山莊'的人情。小心!小心!”他的手指敲打在刀鞘上,自然是要許夫人小心他的繡春刀。

繡春刀乃是朝廷專為錦衣衛量身打造,他要許夫人小心的不是繡春刀,而是勢力龐大的錦衣衛。或許這便是他與徐校臨行前攜帶上配刀的主要原因。

唐善想起了幼年時方琳送給他的那塊東廠腰牌的用處,此時再又看到陳炯對待許夫人的態度與口吻,心中已經明了,錦衣衛的名號與勢力要比一個人的武功強上百倍。

看清了形勢,唐善也跳下馬來,斜眼看了看鍾離克,放肆的抬起手臂,指著他的鼻子教訓道:“鍾離家的鍾離克是不是?錦衣衛在此辦差,你拿著根破棍子圍上來幹什麼?難道你想生事,謀害欽差不成?”

鍾離克看了看手裡被唐善稱之為“破棍子”的銀槍,臉色微變,卻又不敢發作。

唐善瞪大了眼睛,厲聲叱道:“還不退下?”

鍾離克也瞪圓了眼睛,與唐善足足對視了一陣,終於垂下頭,遠遠退開,站在了數丈之外。

唐善再又轉向王辰,卻連正眼也不瞧他,慢慢的道:“不管你是奉了岳逍遙還是岳乘風的命令,我想你一定是來保護許夫人的,而不是與錦衣衛作對的,是不是?”

“是!”王辰沒好氣的回了一聲。

唐善看了看遠處的鍾離克,對著他撥了撥手指,斥道:“滾蛋!”

“你……”王辰憋得滿臉通紅。

“我怎樣?”唐善手握繡春刀,嚴聲相逼,“你敢代表'神劍山莊'和錦衣衛作對嗎?你付得起這樣的責任嗎?”

“負不起!”王辰氣呼呼的應了一聲,掉轉頭,大步行向鍾離克。

“都給我滾開!”唐善站到陳炯身旁,對著眾多武林高手不可一世的狂聲呼叫:“錦衣衛在此辦差,無關者速速迴避。否則……”“哼!”一個刀客由鼻孔哼了一聲,自是不服氣。

刀光一閃,唐善的繡春刀已經劈出。這人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刀尖已經抵在了他的胸口。刀客變色,冷汗自鬢角流下。使刀的同伴輕輕拉了拉他的胳膊,一行八人,盡數退下。

許夫人嘆了一聲,道:“這位上差好大的官威啊!”一邊說著,她的手指輕輕撥動,湊在她身邊的其余武林高手憤憤而退。

“許夫人,你應該清楚,我們是來幫忙的!”陳炯的聲音帶著怒氣,撇了一眼退在遠處的眾多高手,道:“如果你認為這些人足以保證你的安全,我現在就可以帶人離開。”

許夫人的表情有些尷尬,捧起笑臉,道:“按照你我的交情,我們之間原本不該如此生分。只是……”她看了看了唐善、徐校,“這二位看著面生,究竟是敵是友,陳氏心裡一直犯著嘀咕!”

陳炯狂笑一聲,道:“放心!他們是我的人,他們或許不能成為你的朋友,但我可以保證,他們絕對不會成為你的敵人。”

世界上絕對沒有“絕對”二個字,當陳炯向許夫人保證“絕對”的時候,他的眼睛偷偷的撇了下唐善。徐校已經跟隨他多年,是他可以信賴的屬下,可是唐善呢?陳炯的心裡敲起鼓來。

“請!”許夫人倒是相信了陳炯的保證,笑臉相迎。

“鳳友山莊”的佈局雜亂無章,沒有高大的屋宇,沒有金碧輝煌的殿堂,只有……板房,一模一樣的板房!縱橫交錯的板房簡直將這里布置成了一處偌大的迷宮。

“迷宮”裡最多的就是女人,每一間板房都是一名少女的閨房,每一名少女都美得可以令男人噴血。

唐善此時便覺得嗓子發甜,似有鮮血湧上。因為他所在閨房中,一位清秀的女童正將閨房的主人引出。許夫人的女兒自然都是美艷惊人的花都極品,而且她們還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穿的少,露的多。

這些女人的穿戴顯然都有專人精心設計,低胸的小衫配上長裙,顯得典雅而又大方,小蠻腰在小衫與長裙間若隱若現,引得人浮想連連。

“小女漣漪,見過欽差大人!”閨房的主人並沒有對著唐善施“萬福”,而是將蔥白般白嫩的雙手交叉放在身前,螓首略微頓了頓,眨著明亮的大眼睛看來,道:“媽媽將大人安置在漣漪的房中,漣漪便要照顧好大人的起居,大人若是有什麼事,但請吩咐,千萬不要客氣。”

“不客氣!”唐善擠出了一臉坏笑,任誰看到他這樣的笑容都知道他不懷好意。

漣漪不由一愣,可就在她愣神的片刻間,唐善已經拉去了她的手。

女童的臉色很難看,撅著嘴瞪來一眼,憤憤而去。

漣漪臉色刷的變白,怯怯的道:“大人……”“我不是什麼大人,不過是小小的一個錦衣衛緹騎校尉罷了!”唐善打斷了她的話,手攬她的小蠻腰,將她拉在身前,道:“你不是叫我不要客氣嗎?那麼……”他故意拉長了音,抬眼看著漣漪的臉,“現在我要不要對你客氣一些?”

“如果大人可以放尊重些,漣漪自然會好生服侍大人!”漣漪的態度有些冷淡,用手推著唐善的胳膊。從她的表情上可以看出她有些怕,所以她推唐善的力道也不是很大,起碼還不能算是掙扎。

唐善嘆了口氣,放開了她的腰肢,嬉笑著聳了聳肩,道:“不用怕,強迫別人的事情我是不會做的,更何況是強迫女人。這樣齷齪的事情,我更加不會去做!”他剛剛鬆開漣漪,漣漪已經退後數步,怔怔看來。看她的表情,似乎並不相信唐善作出的保證。唐善舔了舔嘴唇,像是一隻強壯的公狼對著一隻無助的小羊垂涎欲滴。

見了他這般模樣,漣漪的臉上更顯慌張,雖在自己的閨房,可她竟然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自處。

妖豔的鳳兒,楚楚可憐的漣漪,陳夫人的女兒果然風情萬種。

唐善色迷迷的看去,漣漪越是一番楚楚可憐的模樣,越能惹得男人心動。

唐善自然是男人!

陳炯也是男人,可他卻沒有唐善的艷福。在他面前只有許夫人那張令人作嘔的臉。

“你是說丁夫人要殺我?”

“不錯!”

“不可能!”

“為什麼?”

“因為她根本沒有殺我的理由。”

“可她懷疑你殺了丁賀,這個理由還不夠嗎?”

“當然不夠。別說我沒有殺丁賀,即便丁賀真是被我所殺,丁夫人也絕不肯花費一百萬兩銀子買我的性命。”

“此話怎講?”

“我調查過丁家的情況,丁夫人視財如命……”“視財如命?”陳炯嘲笑一聲,“許夫人該不是在說自己吧?”

“正因為我也是位視財如命的主兒,所以我才可以肯定,丁賀一死,丁夫人爭搶財產還唯恐不及,哪裡還會去管誰是殺死丁賀的兇手,更別說不分青紅皂白便拿出一百萬兩銀子來買我的性命。”

“按照夫人的說法,這件事情確有可疑之處。”

許夫人露出一臉狐疑之色,默默看來,沉吟著道:“不知……朝中的幾位大人如何看待此事?”

“這……”陳炯為之語塞,暗道:“他們避之唯恐不及,哪裡還有閒情逸致來管你的死活!”嘴上卻道:“幕後真兇並未露面,只有丁夫人擋在人前,又藉口此事乃是江湖恩怨,幾位大人不好出面,先請我來查清此事的原委再說!”

許夫人冷笑一聲,道:“他們不是怕了吧?陳大人,你可以告訴他們,如果我死了,他們幾個誰也別想好過!”

陳炯板著臉道:“你這是在威脅我?”

“不敢!”許夫人的口氣並沒有軟下來,不冷不熱的道:“哪怕許氏多長了幾個腦袋也不敢威脅你們錦衣衛的差官啊!可你也別忘了,他們可不是白白帶走了我的女兒,他們每個人都留下了十萬八萬兩白花花的銀子。而且他們留下的每一筆銀子,我這裡都記得清清楚楚。我的性命若在,我的屬下自然不敢亂說。可我若是哪一天突然間暴斃身亡,我可不敢保我的那些屬下會不會胡說八道,搞不准他們還會把這些事情捅到皇上那裡去!”

陳炯筋著半邊臉陰聲發笑,打著哈哈道:“還好!陳某沒做你許夫人的女婿,否則陳某怕也要有性命之憂!”

“別TM跟老娘來這一套!”許夫人暴跳如雷,怒聲斥罵道:“你陳炯自以為坐懷不亂,沒有和老娘的女兒上過床就可以置身事外嗎?告訴你,你們錦衣衛的那些總旗、百戶、千戶、鎮撫、僉事、同知,包括你們的指揮使大人……”“閉嘴!”陳炯暴喝一聲,打斷了她的話,繡春刀已經出鞘,架在了許夫人的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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