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御劍錄 作者:羽林 (已完成)

 
li60830 2017-12-6 15:37:45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44 31332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7 12:54
077:寒冰烈火沖
練功房裡靜得出奇,夜並不深,夏末初秋的燥熱尚未消退,凝固的空氣給人一種窒息的感覺。

陳寅打破了沉寂,道:“我以為你留下他真的是為了追查董家兄弟的行踪,沒想到你是在為自己創造機會,殺他的機會!”

這裡是練功房、是禁地、也是密室,陳炯同陳寅在這裡可以無話不談,不僅因為這裡絕對不會洩露任何秘密,而且因為他們是父子,父子之間沒有秘密。

陳炯輕輕點頭,道:“等到他明天返回的時候,我會直接把他下入錦衣衛大牢。私通欽犯也好,洩露軍情也罷,隨便給他編排出一個罪名就能要了他的小命。”

“麻煩!”陳寅對他的設計只是給出了簡短的評價,道:“既然是隨便編排一個罪名,帶他回來直接打入詔獄也就是了。只需找一個錦衣衛指證他,把這件事做成私通欽犯的鐵案,哪怕順寧公主想要救他也是無能為力。”

陳炯一笑,道:“我只是想謹慎一些。”

“恩!”陳寅站起身,雙手背在身後,緩緩踱步,道:“我的武功如何?”

陳炯起身相隨,聽他有此一問,愣了愣,道:“父親的武功……”

“不用拍馬屁!”陳寅似乎已經知道他要說些什麼,打斷了他的話,道:“你是我兒子,直說便是。”

陳炯呵呵一笑,道:“父親的武功堪稱一流,使司衙門的十大高手卻是一流中的一流,父親的武功應當在此十人之下。”

“恩!”陳寅應了一聲,以示陳炯所言不假。

陳炯繼續道:“錦衣衛轄下的經歷司和南北兩個鎮撫司各有四大高手,經歷司的馮謙、南鎮撫司的馬驍、北鎮撫司的易浩群,此三人的武功在父親之上,其他人應當與父親在伯仲之間。”

“不!”陳寅搖搖頭,道:“北鎮撫司閔空繁閉關三個月,再又悟出七招刀法,他的武功已經在我之上!”

“噢?”陳炯眼睛一亮,道:“閔伯伯又悟出刀法了?改日去他那裡走走,恭喜一下!”

陳寅苦笑,道:“人家悟出來的刀法用的是心,你去學上三招兩式用的是眼,管什麼用?”

“還是父親管用!”陳炯有心刺激刺激他,道:“錦衣衛其下還轄有十七個衛所,近十萬人,其內藏龍臥虎。據我所知,至少有三位武功要在父親之上。”

“錯!”陳寅不僅沒有受到刺激,反而笑瞇瞇的看來,道:“至少有三十位!”

陳炯有些不解,道:“這麼多人的武功都高過了父親,父親怎麼還能笑得出來?”

陳寅笑出了聲來,道:“因為我是錦衣衛親軍指揮使司的指揮使,這些人的武功越高,我的實力越加強大。我恨不能正式造冊的六萬錦衣衛都是一流的武功高手,真若是那樣,為父大軍所至,西南沿海的倭寇、蒙古諸部豈不盡被蕩平!”

“孩兒明白了!”陳炯的臉上帶有慚愧之色,嘆道:“父親掌管十餘萬錦衣衛,武功、心智皆不可能在十萬之眾中位列第一。可這些人都是父親的羽翼,那些高手更是父親的臂膀,父親呵護、拉攏這些人尚且唯恐不及,又豈能裁我羽翼,自削手足!”他怔怔的跪倒在陳寅身下,“孩兒嫉賢妒能,枉費了父親多年的教誨,還請父親責罰!”

陳寅呵呵發笑,拉起陳炯,道:“唐善只是正五品,而你是正四品,他對你構不成威脅。你完全可以隨他出出風頭,使使性子,那怕他讓你難堪,這都沒什麼。只要他為你所用,即便只能做一些端茶倒水,牽馬執鞭的小事,你也要厚待他,這才是為官之道。”

陳炯諾諾的道:“父親教訓的是,孩兒記下了!”

“不是朋友就是敵人!”陳寅喃喃著,正色道:“從你的小時候我就一直跟你說這句話,你也時常掛在嘴邊。可這句話的真正意義是什麼?人在仕途,你的上級和下級永遠都是你的朋友,哪怕他們欺你、騙你、辱你、害你,他們還是你的朋友。因為他們是你的路、你的鞋,沒有了他們你也就沒有了出路。但是平級官員就不同了,做為朋友,他們是你手裡的刀,你也是他們手中的刀,大家可以休戚與共。尚若不是朋友,他們就是刺向你的刀,你也必須成為刺向他們的刀,不是他們死就是你死!”

陳炯的眼睛閃閃發光,道:“唐善是我的朋友,不僅僅是我的朋友,還是我的生死兄弟!可如果他……”

“如果他官運亨通,升到了與你平級的位置,無需你動手,為父會先一步結果了他!”

夜,夜已深。

燥熱消退,給人一種清涼之感。

唐善站在山頂,距離陸槐十丈以外。

陸槐靜靜的站在星空下,對著一株一摟粗的古樹凝神運功,但卻未能察覺到唐善的存在。

陳炯帶隊離去的時候單單留下了唐善,命他追踪董家兄弟。

唐善不是傻逼,自然不會去做這種有弊無利且帶有危險的蠢事。但他還是留了下來,所為卻是陸槐。

陸槐在翠玉賭坊的一記飛劍早已深深震撼了他,難道陸槐竟然是法宗的修士?

唐善帶著疑問與好奇一路跟踪而來。

鳳友山莊一戰之後,陸槐追中唐善到悅銷樓而能不被他察覺,其中雖說與殺手特有的追踪技巧有關,但陸槐自身的功底才是最主要的原因。

而今唐善九轉神功已經突破了第六重結障,自身功力遠非前日可比,所以反又來追踪陸槐,相試之下,果然如願。

清晨,當第一縷陽光照射在山巔的時候,陸槐突然出劍。

劍氣如虹,空氣中驟然凝結出一柄碩大的冰玉寶劍,轟然刺穿了古樹一摟粗的樹幹。

陸槐沒有動,冰玉寶劍瞬時消無,露出小巧精緻的真身,劃過一條漂亮的弧線,再又飛回陸槐的掌中。

“嗷……”唐善昂首向天,似野狼般發出淒厲的嚎叫。

陸槐聞聲大驚,有人環伺左右,自己竟然無查?

但當他看到環伺之人遠在十丈之外,又再認出唐善的時候,他的心緒已經平靜許多。唐善的武功他是見識過的,被唐善跟踪找到自己的落腳之地也不是什麼奇事。

可他的心緒剛剛略微平靜一些,突然再又緊縮,雙眼猛然大睜,張開的嘴足已吞下一隻雞蛋。

因為他看到了令他感到萬分驚訝的奇怪景象……

唐善挺胸、繃頸,高昂著頭,雙手緊握,雙臂外翻,渾身上下散發出淡淡的白氣,身軀緩緩升起,斜垂的腳尖竟然離地半尺,整個人懸浮在了空中。

原本唐善眼見陸槐凝神修煉,漸漸進入忘我之境,不敢打擾,便也徑自凝聚九轉神功修煉起來。

唐善的修煉與陸槐不同,陸槐是潛心修煉準備凝氣成劍發起猝然一擊,唐善卻是調動真氣運轉大小周天活動活動血脈。

他就這樣屏氣凝神運轉一周天,睜開眼睛看看陸槐的情況,再又運轉週天,再又睜眼來看……

清晨的時候,唐善也記不清自己究竟運轉了多少個大小周天,總之神清氣爽,肌體靈動,說不出的舒暢。

也就在這時,陸槐激發了那道冰玉飛劍。

唐善眼見陸槐施展功法,體內突然血氣翻騰,像是丹田之內猛然竄出一匹脫韁野馬,在他的奇經八脈、五臟六腑、以及經脈臟腑間的空隙裡奔騰起來。

這匹馬像是由一團烈火所化,只要是它經過的地方似乎都已經被它點燃。

熊熊烈火中燒,唐善痛苦的瞪圓了雙目,脖頸之上青筋暴現。

他緊握雙拳,全身發力,想要張開大嘴痛呼出口,可他偏偏連一絲聲響都發不出來。

痛苦的感覺越來越甚,這匹烈火所化的脫韁野馬肆意飛馳,橫衝亂闖,幾乎要由唐善的身軀之內破體而出。

轟……

唐善瘋狂張開的雙眼剛好看到陸槐的冰玉寶劍發起猝然一擊,他只覺得自己的腦中猛的傳出一聲轟響,緊接著便感覺再有一匹寒冰所化的野馬經由它的百會穴竄出,迎著烈火野​​馬行經的路線追擊而去。

就在寒冰野馬出現的時候,唐善只覺得喉嚨一鬆,所以他才發出似野狼般淒厲的嚎叫。

淒厲的嚎叫經久不絕,唐善只覺得寒冰野馬速度飛快,不僅將烈火野馬所經的路線通通遊歷了一番,再又加速,似有赶超烈火野馬之勢。

而他體內的那匹烈火野馬剛剛衝上百會穴的邊際,似乎感受到了寒冰之氣的侵害,悄悄的躲在了一旁。但就在寒冰野馬隨後奔至的時候,它卻突然竄出,迎頭撞去……

寒冰烈火相撞,唐善嚇得險些尿了褲子,生怕兩者相加的威力炸掉他的腦袋。可他所擔心的一切並沒有發生,兩匹“烈馬”在相互接觸的一剎那突然消失不見,但罩在他丹田上的硬殼,制約他六重九轉神功無法突破的結障卻發生了奇妙的變化。

這只硬殼像是層層堅冰又像道道鐵幕,相互制約而又相互依存,唐善不止一次想要將它打破,可都沒能成功。而現在,堅冰在融化,​​鐵幕也在溶化,隨即無聲無息的匯入到他的丹田之內。

似野狼般淒厲的嚎叫嘎然而止,唐善緩緩呼出一口白氣,雙目之中顯露出懾人的精光。

“唐……唐老弟?”陸槐剛剛還以為他走火入魔了,此時才看出他應該無礙,但卻依舊瞪著他懸浮在半空的軀體發出驚呼。

唐善聞聲看去,咧嘴一笑。再又順著陸槐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腳下,他的腳尖斜垂,竟然離地半尺有餘。

“哇……”唐善鬼叫一聲,摔落在地。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7 12:54
078:茅屋論道
茅屋,清茶。

唐善在茶香之外再又嗅到一股淡淡的清香,順著香氣側目,他看到了一襲藍色的絲袍。

陸槐的臉上泛起苦笑,道:“露露的遺物,我留下來做個紀念!”

唐善雙手握著茶杯,突然問:“你有過多少女人?”

陸槐沒想到他會有此一問,略微呆了呆,呵呵一笑,道:“三個!一個是石榴,被我殺了。一個是嬌嬌,被我的掌櫃殺了。再有就是露露!”

“噢!”唐善只是應了一聲,隨後舉目四顧,不再言語。

陸槐發笑,道:“唐老弟,你這是什麼意思?”

唐善道:“沒什麼!我還以為你只有一個女人,所以才會為了露露姑娘尋死覓活的!”

“沒那麼嚴重吧?”陸槐啞然失笑,道:“露露是個好姑娘,而且又是為了救我才死在血隱忍者的手裡,是我有負于她!”

唐善咧嘴一笑,道:“我看你全然是一副身無可戀的模樣,好像隨時都在準備為露露姑娘以死殉情!”

陸槐搖了搖頭,道:“那倒不會!”

“因為你有心事未了?”唐善喝了口熱茶。

“即便我的心事了結,我也不會為了露露殉情。”陸槐的眼中有柔情閃過,道:“但我會去陪著她,直到終老此生。”

“情癡!”唐善為陸槐作出簡短的評價,伸了個懶腰,道:“江山在手,百戰揚名,美人在懷,溫香如玉,千樽佳釀,一朝痛飲,人生如此,夫復何求?”

陸槐回應道:“功名利祿,美酒嬌娃,在我眼中早已是過眼雲煙!”

唐善的臉上泛起猥褻的笑,眨著眼睛問道:“在翠玉賭坊的時候……跟在尹大坤身邊的那個女孩是誰?”

陸槐想了想,道:“雅柔,露露的妹妹。”

唐善笑嘻嘻的道:“我見她的眼神一直在向你的身上瞟,可你卻連看都不看她一眼。”

“她當然應該看我!”陸槐帶著一絲傷感道:“因為她想看看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男人害死了她的姐姐!”

唐善翻了記白眼,心道:“白痴!那種眼神能一樣嗎?她看你的眼神明明就是甘願被按倒的意思!”

“我也是第一次見到她,以前也沒聽露露提起她有這樣一個妹妹!”陸槐的話讓唐善眼前一亮。

雅柔在賭坊看到尹大坤贏了三十萬兩銀子的時候,她好像很激動,一雙媚眼閃閃發光?

還有,當她得知陳炯的真實身份的時候,她看去的眼神好像發生了變化?

“有你喜歡的東西就好辦了!”唐善的臉上泛起了十分猥褻的笑。

“陸槐?”掌櫃出現在門外。以唐善和陸槐的功力,他的來到早已被二人察覺,可兩人誰也沒有提起。

陸槐沒有起身,而是品了一口茶,道:“剛剛做了翠玉賭坊的東家,這麼快就有生意了?看來他的確早就已經做好了準備!”

陸槐不肯步出,掌櫃只好進入,趴在他耳邊低聲相告。

“我們不做!”​​陸槐竟然拒絕了送上門的生意。

掌櫃顯得有些驚訝,問:“為什麼不做?”

陸槐冷笑,道:“因為這個人根本不配我出手。”

“你說什麼?”掌櫃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疑聲道:“既然我們靠殺人來賺取錢財,當然越是簡單越是容易的生意做起來才保險。這筆生意就像白撿銀子一般容易,只有白痴才不肯去做!”

陸槐搖搖頭,道:“在我昨天練劍之前,我忽然想起了一個人,楊騰!”

“楊騰?”唐善心頭一跳,但卻不明白他為什麼會無緣無故提起楊騰的名字。

掌櫃急聲問道:“楊騰怎麼了?”

“楊騰從來不輕易出手!”陸槐慢聲細語的道:“他總說有些人不配他出手,還常常因為殺了些武功低劣的人而自責。我以前認為他是個瘋子,從來沒有想過其中的原因。但我昨天卻想到了……”

“他能有什麼原因?”掌櫃不以為然的道:“他是邪派的魔尊,不過是自持身份罷了!”

“不對!”陸槐微微一笑,道:“他需要不斷挑戰對手,才可以不斷提升自己的武功。他的對手可能是他的敵人,可能是他的屬下,也可能是他自己,總之對他要有挑戰性,否則他的武功就會退步。”

“退步?”唐善在心中疑問,掌櫃卻發出驚叫。

陸槐道:“萬興鏢局的總鏢頭蘇永清曾經是京城第一高手,論暗器,唐門老太唐嬌要該敗下風。論內力,只有大內第一高手吳耀祖才能與他相抗。論劍法,岳逍遙嶽大俠同他鬥過了一百三十七招才略勝一籌。試問,我們的總鏢頭跑了幾十年的鏢,手下敗者無算,可現如今他的威風何在?”

“這……”掌櫃無言以對。

唐善一臉冥思的模樣,過了良久,才道:“我終於明白了!對手的軟弱不僅會消磨你的眼力和認知,還會侵蝕你的肌體。當你再又遇到強大的對手的時候,你的眼力、認知和肌體都已經無法適應。其結果,你只能失敗!”

陸槐面無表情的看著掌櫃,道:“殺手的失敗只能是死!”

掌櫃突然哈哈大笑,爽聲道:“寶劍當從磨礪出,梅香緣自苦寒來……沒想到儒家的一句俗語竟然也蘊藏著武學之理!”

陸槐也笑了起來,道:“所以……?”

掌櫃點著頭道:“所以我們不接這樣的小生意,要接就接大生意!”說著話,他已經大步行出了門去。

唐善起身,雙手抱拳,對陸槐深鞠一躬。

陸槐木呆的站起身,怔怔的道:“唐老弟……這是為何?”

唐善正色道:“冰玉寶劍賜我靈光一動,化解了烈火焚身之難。一番高論令我眼界大開,得悟武學玄妙。唐善在此謝過了!”

陸槐連連擺手,道:“你剛剛虛空懸浮,離地而起,簡直都要把陸大哥嚇傻了!說說看,你練的是什麼絕世神功?”

唐善再又換了副玩世不恭的嬉笑之色,道:“陸大哥凝氣成劍,飛劍殺人於無形,修得又是什麼妙法,可否講給小弟聽聽?”

“你呀!”陸槐指著唐善搖頭髮笑,道:“我所修煉的乃是家傳的鑽心劍,我爹臨終的時候……”他的臉上突然帶出哀傷,“我現在還可以聽到我爹的囑託,他要我記住,我從沒有好好練過劍,從沒有對我們陸家的'鑽心劍'下過苦功,我的劍法……!我爹沒有說完,可我想,他一定是說我的劍法太過糟糕!”

唐善打著哈哈道:“陸大哥的劍法要是太過糟糕,我想天下也就沒有什麼劍法還能進入你爹的法眼了!”

陸槐的表情很嚴肅,道:“我的鑽心劍前後練了二十三年,不算我爹說我不專心的十五年,專心練劍也有七年了。我現在終於知道鑽心劍的玄妙,我的劍法也算略有小成。如果你想學,我可以教你?”

“二十三年?略有小成?”唐善的腦袋搖的像撥浪鼓,道:“我修煉的內功是'九轉陰陽大.法',經過三次奇遇,不,應該是四次,你剛剛還救了我一命。現今我的九轉神功已經突破了第七重結障,就是楊騰同我比較內力他也討不到便宜。但這門內功不大好練,當年練這門武功的五六百個宮女、太監差不多都死了。據我所知至今為止依舊在練這門武功的只剩下了三個人,其中一個走火入魔,變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在一個就是你剛剛提到的大內第一高手吳耀祖。你要是對我這門武功感興趣,我現在就可以把內功心法傳授給你,但我自己也是糊里糊塗練成的,你要是死了、瘋了、走火入魔了可不關我的事!”

陸槐翻了記白眼,道:“我的鑽心劍才剛剛略有小成,哪裡還有閒工夫來去練你這個要命的心法?”

唐善哈哈大笑,突然問:“聽說過法宗嗎?”

“法……法宗?”陸槐連連搖頭,道:“出自哪門哪派?”

聽他如此回答,唐善已經知道他雖然可以凝結出飛劍,但絕對不會是法宗屬下的修士,嘻嘻一笑,道:“你要是哪天碰到了法宗的弟子,千萬不要說你懂得飛劍,否則人家一定會笑掉大牙!”

陸槐呵呵笑道:“我只是在修煉鑽心劍法,哪裡是什麼真正的飛劍,你所看到的不過是附著在我這把小劍上的劍氣罷了!”

“我要走了!”唐善的眼中突然閃過一道精光,只說了這麼一句話,掉頭便走。

“餵?唐老弟,你……”陸槐追出門去,唐善的身影卻已不見。

唐善並沒有走,而是閃身躲在了屋角。他已經突破了九轉神功第七重結障,不僅眼力、耳力更上一層,就連感知也強大了許多。

他之所以要匆匆跑出,是因為他感覺到一股強大的氣息正在慢慢向茅屋逼近。他曾豎耳細聽,可他根本沒有聽到腳步和呼吸聲。

“有人偷襲,而且是位高手!”唐善心生警覺,自然不肯屈居屋內任人來襲,所以才急急奔出,打算相機行事。

風吹樹梢動,有輕微的腳步聲從另一側靠近了茅屋。再有吸水聲,應該是茅屋內的陸槐正在飲茶。

“他怎麼還沒有發覺?”唐善暗暗心急,早知陸槐如此不中用,剛剛就該對他有所提醒。

情況來的緊急,敵人實力不明,冒然提醒陸槐很有可能會適得其反。

唐善做人的原則首先是保全自己,現在他已經藏在了暗處,所以才會想到陸槐的安危。

“嗵!”一隻松果掉落在窗前。

茅屋後身便是松林,幾棵大樹的枝丫伸展在屋頂,有風吹落松果乃是平常之事。

可這只松果卻不是被風吹落,而是陸槐運轉陰柔之力悄無聲息的將其拋在空中,輕輕觸碰大樹的枝丫,再又掉落在茅屋的窗前。

“你是殺手,一定看的懂這只松果的意思吧?”唐善心裡根本沒有把握,說是示警,可他又不能讓前來偷襲之人有所察覺。

既然偷襲之人無法察覺,陸槐又如何能夠看出這只松果是唐善用來示警的暗號呢?

因為這只松果被唐善剝下了一粒松子,這樣就在其上留下了一個米粒大小的剝痕。

只要陸槐看到這個米粒大小的剝痕,他就可以看出那是人手剝下的痕跡。

有人手剝下的痕跡便說明這顆松果經過人手。

經過人手便說明茅屋的附近有人。

陸槐的確看到了這只松果,可惜松果是圓的,唐善留在上面的剝痕恰巧朝下,被松果壓在了地面。

松果落地的時候,來人的腳步也隨之停了下來。

可現在唐善又聽到輕微的腳步聲,據腳步聲推斷,來人距離茅屋已經不足五丈。

就在這時,茅屋的周圍突然傳來劈裡啪啦的爆響。

“我靠!”唐善幾乎痛呼出口,地面上、茅草中、壁板的縫隙間“嗖嗖嗖……”的射出無數支兩寸來長的小箭。

數目太多,避無可避,唐善只能護住眼睛,身上、腿上卻不知中了多少無名的小箭。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7 12:55
079:弘吉刺惕氏的男人
殺手藏身的地方怎麼可能沒有防護?

掌櫃在這裡經營了七年,設下的消息埋伏不計其數。

“什麼人?”直到來人觸發了機關,陸槐才有所察覺。

“你說什麼人?當然是敵人!你個白痴,在這裡設了機關也不告訴我一聲,讓我也陪著中了你的埋伏!”唐善面對漫天飛箭根本無法躲避,只得一邊在心裡咒罵,一邊運轉真氣相抗。

有人在叫,痛呼出口,顯然來敵已經負傷。

陸槐在地板上踩了幾腳,茅屋外的機關埋伏立即停止。

可當他竄出茅屋搜索來敵的時候,最先看到的卻是渾身扎滿小箭的唐善!

陸槐臉色突變,因為他非常清楚這些小箭的厲害。這些小箭雖然沒有多大的勁力,中者不過像被馬蜂蜇刺過一般,可小箭上卻淬有劇毒,要命的毒藥!

“你這是什麼破玩意?”得見陸槐,臉色紫紅的唐善終於叫了起來。

臉色紫紅是因為激動、驚懼,更主要的原因是毒性發作。

陸槐飛快的掏出一顆鴿卵大小的黑色藥丸,塞在唐善嘴裡,道:“含在嘴裡可以辟毒!”說著,他輕輕歪了下腦袋,轉身掠出。

“靠!我又是中箭又是中毒,你塞了個羊糞蛋在我嘴裡就算了,還歪歪頭要我幫忙?”唐善只能在心裡埋怨,忙還是要幫的,當下由茅屋的另一側掠出,協同陸槐合圍而上。

來人是個身材魁梧的中年大漢,四方臉、連鬢鬍子、鷹眼、獅鼻,耳垂上還掛著兩隻碩大的黃銅耳環。

“蒙古人?”陸槐得見來人先是一怔,腳下卻是不停,精緻的小劍也凝在了掌心。

中年大漢的身上也似唐善般插滿了小箭,臉上卻呈現鐵青色,此時正在手忙腳亂的翻.弄著一隻皮囊。看來他也知道自己中了毒,想要尋找解毒的靈藥。

陸槐臨近五丈,大漢已經察覺,猛的瞪起眼睛,吼叫道:“用狼嘯引我上山,設下圈套伏擊我,還要對我下毒,卑鄙!”

繞在大漢身後的唐善聞聲一愣,訕訕的吐了吐舌頭,暗道:“原來不是偷襲的敵人,是被我的一聲嚎叫引來的枉死鬼!”

“閣下如何稱呼?來此何為?”陸槐距他兩丈多遠停下腳步,凝聚的小劍隨時準備激發。

“洪鐵達!”回話間,大漢的身軀瞬時膨脹了起來,手臂上糾結盤錯的肌肉更是暴漲了一倍,大手一伸,道:“解藥?”

“姓洪?”唐善心中一動,於良成曾經講述過蒙古諸部,“洪”字乃是蒙古“弘吉刺惕氏”的漢姓。蒙古弘吉刺惕旗乃是諸部之中人數最少的一旗,可旗下族眾卻兇猛強悍,驍勇善戰。身為黃金家族成吉汗三弟的哈赤溫曾經數次征討弘吉刺惕旗而不得,最後不得不與之聯姻才結為盟友。有元一代,弘吉刺惕氏只與哈赤溫的後裔孛爾只斤氏通婚。孛爾只斤的蒙古寓意是藍眼睛的人,孛爾只斤氏的女子無論身份、地位還是容貌都是其他部族無法比及的。弘吉刺惕氏不過是蒙古諸部中小小的一旗,但卻得以與孛爾只斤氏世代聯姻,所以也使之成為了蒙古部族最為桀驁不馴的一旗。

於良成乃是蜀中大儒,得師如此,唐善可以從洪鐵達的一個“洪”字上引申出林林總總的故事。

陸槐卻不管他姓紅還是姓黑,臉色一沉,道:“解藥?沒有!”

“沒有?”洪鐵達聞聲大怒,隨手抽出一柄五尺多長的巨型蒙古彎刀,“呼”的一聲撲了上去。

陸槐略微側身,掌中的小劍已經如同閃電一般射了出去。他對這一劍有著足夠的信心,像這種孔武有力的莽夫絕難逃命。

洪鐵達沒有逃命,看似隨意的信手一撥,“啪”一聲輕響,陸槐的小劍竟然那柄巨型彎刀擊中,帶著尖嘯聲射入空中。

陸槐似乎不敢相信發生的一切,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

他的嘴已經張到了極限,再加些力氣恐怕連下巴都要脫節掉下來。

這就是輕敵的結果!

洪鐵達的巨型彎刀帶著呼嘯的勁風迎面砍來,陸槐傻傻的眨了眨眼,掉頭便跑。

莽夫多半都屬於肌肉男,肌肉男著重力量,靈敏與速度便要差很多。洪鐵達的靈敏已經超出了陸槐的想像,速度總不會再令陸槐咋舌吧?

陸槐掉頭一竄就是四丈,再一竄就可以抓住正由半空墜落的小劍。可他的身後卻傳來凜冽的刀風。

洪鐵達後發先至,速度竟然在他之上。

“這下慘了!”陸槐的手心裡滿是冷汗,連變了三個身形,向旁裡奔出,心中暗道:“奶奶的!力量、靈敏、速度都是你強,身形步法總要差上一層了吧?”

洪鐵達再次令陸槐感到驚恐,沒有絲毫停滯,凜冽的刀風如蛆附骨,尾隨而上。

“太奶奶的……”陸槐已經使出渾身解數,此時只能提升咒罵的等級,卻已無計可施。

“唐善?”無計可施之時,他想到了唐善。

洪鐵達的確是個莽夫,一心只顧追擊陸槐,卻沒能注意到有個小鬼偷偷摸摸的跟在他的身後。直到他的彎刀向著陸槐的背脊砍下,這個小鬼突然向他發動了偷襲。

小鬼當然就是唐善,他也如蛆附骨般尾隨在洪鐵達的身後。開始的時候他打算用刀,繡春寶刀。可當陸槐的小劍被巨大的彎刀擊飛之後,他便改變了主意。

抽刀會有聲響,出刀會有刀風,而且洪鐵達的武功又高的出奇,一個不小心被他察覺,反過來對付自己可就糟糕透了!

所以唐善用掌,也正可驗證一下九轉神功第七重的功力。

用掌背後偷襲也就罷了,唐善還要選擇洪鐵達身中小箭的部位,這下連他自己都感到有些卑鄙。

陸槐感覺到要命的刀風已經臨近背脊的時候,忽然聽到洪鐵達發出一聲吼叫。

唐善一掌拍中洪鐵達的背脊,三支小箭齊根而入,七重九轉神功隨即激發。

按照唐善的預想,這一掌如果落實,即便沒有淬了毒的小箭,也應該足以要了洪鐵達的性命。

可洪鐵達卻只是渾身一震,一股雄厚的內力洶湧反撲,竟然將唐善的掌力消化於無形。

巨大的彎刀瞬時轉回,洪鐵達的雙目之中充滿了血絲,怒聲吼叫道:“背後出手,暗箭傷人,卑鄙!”

唐善是個十足的鬼精靈,眼見全力而發的一掌並無成效,當即退後三丈,嬉皮笑臉的看去,道:“弘吉刺惕氏的男人真是可怕,中了箭、中了毒、再加中了小弟一掌還能不死!”他腳下緩緩移動,向陸槐慢慢靠去。

洪鐵達滿是憤怒的雙眼現出一絲疑惑,道:“你是什麼人?你怎麼知道我是弘吉刺惕氏的男人?”

元朝已經滅亡了兩百年,弘吉刺惕氏取名漢姓“洪”更是三百多年前的往事。看來洪鐵達的書讀得不是很好,竟然連自己漢姓的由來也不知道。

“嘿嘿!”唐善眼珠一轉,道:“三百多年了,你們弘吉刺惕氏還是和孛爾只斤氏通婚嗎?”

“當然!”洪鐵達眼中的疑色更重,道:“你究竟是什麼人,怎麼連我們弘吉刺惕氏只和孛爾只斤氏通婚也知道?”

唐善有意拖延時間,一是觀察洪鐵達究竟有沒有被他一掌擊傷,二是看看小箭上的毒藥對洪鐵達有沒有作用。

“放心!”驚魂未定的陸槐取回了小劍,道:“不管他的內力有多麼深厚,最多不過半個時辰他就會毒發身亡。”

“半個時辰你還讓我放心?他要是並無大礙,沒等他毒發身亡,我們兩個早被他弄死了!”

唐善翻了翻白眼,道:“你以後能不能弄點厲害的毒藥,最好是見血封喉的那種,也省得再要多費手腳!”

洪鐵達不是傻逼,早已看出唐善是在有意拖延時間。但他剛剛被唐善偷襲,臟腑受到了震盪,一股血腥之氣正在躥起,當下也不點破,偷偷壓下翻滾的氣血,暗暗調息起來。

“那些機關埋伏只是起到示警的作用,不是專為射殺敵人而佈置的,要是淬上了見血封喉的劇毒,萬一誤傷了無辜之人……”陸槐也翻了唐善一眼,道:“豈不是罪過!”

唐善的臉上泛起了坏笑,問道:“他剛剛中了我一掌,你猜他有沒有內傷?”

陸槐暗暗凝聚掌中的小劍,面無表情的回道:“這事簡單,你上去試試不就知道了!”

唐善轉向洪鐵達,一邊打量著他,一邊道:“弘吉刺惕旗的男人兇猛強悍,驍勇善戰,中了小弟一掌應該沒有什麼大礙吧?”

洪鐵達的臉色很是難看,怒聲道:“你們漢人真是卑鄙,只會背後偷襲。真要想打我們面對面比比刀法,別用那些下流的方法。”

“你偷偷摸摸的跑去別人家的茅屋也不是什麼光明正大的行徑!”唐善不屑的道:“要想光明正大的比過也可以,把你的刀扔了,我們比比內力。”

他的話沒有嚇到洪鐵達,倒是把陸槐嚇了一跳,心道:“你小子是不是瘋了?你剛剛在他背後偷襲,他都能生生受下你一掌,現在你還敢跟他比拼內力?”

唐善沒有瘋,只是看看洪鐵達到底有沒有受傷。

“好!”洪鐵達似乎看穿了唐善的心思,將巨大的彎刀收入牛皮刀鞘,道:“拼內力就拼內力,來吧?”他適才運轉真氣想要調息,可臟腑之內卻傳來陣陣劇痛,自知臟腑已經受到重創,不經過月餘調養根本不能妄動真氣,更別說與唐善拼耗內力。但他也知道此時絕不能示弱,一旦被唐善二人看出他身負重傷,二人立即便會向他出手,所以他才硬撐著答應了唐善的挑戰。

“怎麼可能呢?”眼見洪鐵達答應了自己的挑戰,唐善心裡有些拿不定主意,“九轉神功第七重功力,而且在他毫無防範的時候,又是在他背後發動的偷襲,就是塊石頭也該震碎了,他怎麼可能不受損傷?”

唐善的眼睛開始從新審視起洪鐵達身上的每一個細微動作,忽然,他的心猛的一跳,暗道:“不對!如果他沒有負傷早就對我們發動了瘋狂的進攻,怎麼可能冒著毒發的危險同我們講這麼多廢話?”想到此處,他的臉上露出殘忍的笑,道:“洪鐵達,你死定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7 12:56
080:鋼鐵之軀
巨大的彎刀再次抽出,洪鐵達臉上的青筋猛的繃起,突然“哇”的噴出一口黑紫色的淤血。而他身後再又傳來“嗖嗖嗖”三聲急響,竟然運轉內力將唐善拍入他背部的三根小箭生生逼了出來。

唐善眼見洪鐵達又是吐血又是發力,不知所以,怔怔的看向陸槐。

陸槐瞥去一眼,正色道:“他把體內的淤血逼了出來,可以暫時壓制住內傷。但此事一過,他的內傷會更加嚴重,恐怕躺上半年也難復原,看來他準備硬挺著跟我們拼命了!”

“這樣做就對了!”唐善苦下臉來,似乎在替洪鐵達難過,“他中了你的毒,只剩下半個時辰的命。不如拼死搏一回,要是在你身上奪回了解藥,說不定還能撿回一條命,別說躺上半年,就是躺上三年五載也值!”

“……”陸槐簡直無語了,洪鐵達皮糙肉厚,武功又高的出奇,自己根本不是對手。唐善內功極高,偷襲的一掌更是將洪鐵達擊傷,其實力應當可以與之一較高下。可現在唐善竟然說什麼在他身上藏有解毒之藥,這豈不是逼著洪鐵達來找他拼命?

洪鐵達的目光已經轉來,巨大的彎刀舉過了頭頂。

陸槐急急催發真氣,將精緻的小劍凝在掌中,時刻準備激發。

唐善似有不解,疑聲道:“陸大哥,拿出你昨日在翠玉賭坊的本事來,一劍不就結了!”

陸槐幾乎氣得吐血,時間尚短,他根本無法凝聚出冰玉寶劍,如何將洪鐵達一劍了結?

“呼……”洪鐵達的彎刀帶著駭人的破空之聲砍下。

陸槐手掌一抖,一柄只有一尺長的微型冰玉寶劍帶著尖嘯射了出去。

洪鐵達面色一驚,劈出的彎刀急忙旁拐。“錚”的一聲,彎刀似乎擊中了冰玉寶劍的劍柄。可惜這柄微型的冰玉寶劍並未被擊飛,只是稍微改變了方向,隨著洪鐵達粗壯的手臂飛速撲上,噗的刺入他的肩頭。

按照陸槐的想法,只要小劍擊中洪鐵達,一定可以透體而出,再又飛回他的掌中。可不知這個蒙古莽漢在何處修煉了一身銅筋鐵骨,他的小劍雖然射中,卻是不能透體而出。

“啪……”洪鐵達渾身一顫,再又張開噴出一口鮮血,卻是身後又被唐善拍中一掌。

“卑鄙!卑鄙!只會偷襲的小賊!”洪鐵達像一隻負傷的野獸,大吼一聲,掉轉頭,揚起大刀,轉而向一擊得手立即退逃的唐善追去。

“陸大哥?”唐善一邊遁逃,一邊抽出繡春刀,高叫道:“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要留一手!”

“留一手?你以為我的冰玉寶劍是說凝就能凝得出來的?”陸槐暗暗搖頭,卻也不做解釋,手中握出一柄短刃,向著洪鐵達的身後撲去。

“當”的一刀,洪鐵達並沒有在彎刀上附加內力,而是依仗臂力砍來。唐善舉刀架去,彎刀上所傳來的強大勁力幾乎讓他無法把持繡春刀,“噔噔噔”退出三步才將附只其上的勁力消除。

洪鐵達的刀法也不可小視,沒有多餘的花哨,每一刀都直取要害。唐善接連架開十餘刀,雙臂早已被震得酸麻,虎口更是無法承受強大的勁力,竟然迸裂開來。

陸槐時不時向著洪鐵達發動偷襲,但每當看到洪鐵達轉身相對,他就會向兔子一般遠遠逃開。

這下該輪到唐善無語了,可無語的唐善總要說點什麼才能解氣,便似笑非笑挖苦道:“陸大哥,剛剛聽了你一高談闊論,說什麼武功低劣的對手根本不配你出手,小弟還曾大拍馬屁。可現在這位不是低劣的對手吧?他總配得上您出手了吧?您怎麼比兔子跑的還快?”

“呀呀呸的,這個蒙古韃靼的內功未必能比得過小爺,可他天賦異禀,再又弄了一身銅筋鐵骨。哪怕他自身只有五重九轉神功相當的功力,小爺剛剛突破第七重結障也奈何不得他!”

唐善經過兩次偷襲,已經看出洪鐵達雖然可以消除他的多半掌力,但卻無法反撲,自知洪鐵達的內力遠不及他深厚。

可洪鐵達天生一副威武彪悍之軀,不僅能抵禦無法消除的內力,更能將自身的傷害降至最低,這一點天賦倒是令唐善有些無可奈何。

“呵呵!”陸槐竟然笑得很開心,手持短刃遊走在外,對唐善戲謔道:“陸大哥不是他的對手,衝上去只有送死的份!可大哥看你的內功還算不賴,起碼能同他鬥得個旗鼓相當,為今之計也只有辛苦老弟了!”

短短的一句話,洪鐵達已經向唐善砍下二十幾刀,唐善以洩字訣相對,並不與之硬拼,倒也有驚無險。

眼見唐善一人便可應對,陸槐不再相助,定身止步,屏氣凝神,再又將手中這把短刃凝在掌內。

“什麼破毒藥,到現在還不發作?”唐善一邊與洪鐵達游斗,一邊將目光鎖定了射在洪鐵達肩頭的那柄小劍上,急忙催促運轉七重九轉神功,準備向著那柄小劍發動突然的襲擊。

小劍深入洪鐵達肩頭不過一寸有餘,洪鐵達的行動根本不受影響,可見尚未傷及到他的筋骨。

唐善此刻只要增加小劍對他的傷害,他的手臂自然遭受重創,不可能再將彎刀耍得如此敏捷靈動,到時再以繡春刀之利趁機而上,必能將洪鐵達手刃刀下。

洪鐵達得見唐善向他的肩頭瞥來一眼,心中已然警覺,大吼一聲,竟然不計身有內傷,將一身內力盡數附加在彎刀之上。巨大的彎刀立時散發出陣陣殺氣,刀鋒赫然暴漲三尺,一丈方圓內盡是刀影,根本不可靠近。

眼見洪鐵達發了瘋般瘋狂的攻來,唐善也將七重九轉神功的功力附加在繡春刀上,迎著身前數不清的刀影猝然擊發。繡春刀帶著犀利的破空之聲,撞碎了層層刀影,以奔雷之勢直取洪鐵達的咽喉。

洪鐵達已經感受到這一刀的威力,瞬時收回彎刀,雙手抵住刀身,迎向繡春刀的刀鋒。

唐善大驚,繡春刀明明已經攻破了彎刀所布下的層層刀幕,可洪鐵達竟然可以趕在繡春刀刺入他的咽喉之前再又收刀防護,他的刀法已經完全超出了唐善的想像。

洪鐵達全力迎對唐善,身後卻是空門大露,給陸槐的偷襲創造了絕佳的機會。

陸槐絕對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手掌翻轉,甩臂激發了凝在掌中的這柄冰玉寶刀。

時間尚短,陸槐掌中的短刃剛剛凝結成冰玉寶刀,不會有太大的威力。

可此時洪鐵達一心對戰唐善,根本無力防範陸槐的偷襲。

陸槐選擇了洪鐵達最致命的要害——後脖頸的頸椎。

“當”一聲脆響,繡春刀竟然刺穿了彎刀的刀身,再又穿透洪鐵達抵在刀身上的巨掌,露出了閃爍著寒光的刀尖。

“噗”一聲悶響,陸槐的冰玉寶刀也擊中了洪鐵達的脖頸。可惜,短刃本該擊斷洪鐵達的頸椎,但卻順著他那強健的肌肉滑去了一旁,沿著頸椎與頸動脈間的縫隙穿過。

“嗷……”洪鐵達似受傷的孤狼,發出一聲嗷嘯,對著唐善踢出一腳,反手一刀,向著陸槐砍去。

嬉笑聲聲,唐善一刀得手之後隨之急退,洪鐵達的一腳自然落空。陸槐比唐善還要小心,短刃出手之後也不管是不是斬斷了洪鐵達的頸椎,退身便是三丈。

洪鐵達發了瘋般的回手一刀,但卻雙眼發直,因為他看到對自己展開偷襲的陸槐根本不在身後,而是遠在四五丈外。

這是狩獵打圍的方法,你進我退,伺機而上,圍而不攻,活活把強大的獵物困死在包圍圈中。

洪鐵達來自蒙古草原,狩獵的方法早已爛熟於心。他只是沒有想到唐善和陸槐會用狩獵打圍的原始方法來對付他。

洪鐵達不是野獸,再凶悍的野獸也遠沒有他強大。況且洪鐵達也不會像野獸那樣白痴,明知是困獸還要猶鬥,他的心機絕不在陸槐之下。

看清形勢的洪鐵達做出了一個唐善和陸槐都沒有想到的舉動——跑!

內傷、外傷再加中毒,此時不逃命還要硬拼豈不是傻逼?

所以洪鐵達選擇了逃跑,他逃跑的速度絕對不慢,起碼要比追擊陸槐時還要快上三分。

唐善微微一愣,臉上隨即露出了殘忍的笑容。雪中​​送炭,錦上添花之類的事情他或許做不出來,但落井下石這種絕佳的除惡務盡的手法卻是他的喜好。

幾乎沒有經過大腦做出選擇,唐善已經似一支離弦之箭,“嗖”的掠出,向著逃命的洪鐵達追擊而去。

陸槐的去勢也是不慢,但相較洪鐵達和唐善卻差了一些,百丈的距離便已落後三四丈遠。

“呼……”逃在半山的洪鐵達猛然停步,回手便是一刀。

他的判斷很準確,唐善追在他身後不足兩丈,停步之間,唐善必然衝到身前。他在坡下,唐善在坡上,這一刀砍去,唐善的大半邊身子都將罩在其內。而且他的左手也已經聚集起全部內力,只要唐善騰空躍起,躲得過他的彎刀也躲不過他的手掌。唐善人在空中無法躲避,驟然之間無法凝聚內力,被他一掌拍中不死也得重傷。

可惜,唐善偏偏不按正常的套路行事,眼見洪鐵達轉身砍來一刀,他猛的屈下雙膝,身軀後仰,背部觸地,竟然向著洪鐵達的**鑽去。

習武之人總要心存幾分狂傲,寧肯站著死絕不跪地生的倔強之士大有人在。洪鐵達早知道唐善有可能跪地自身下來襲,但他認為唐善寧可身處險地也絕不肯屈膝跪地。可情況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唐善想也沒想便跪下了身去,閃著寒光的繡春刀更是向著他的**挑出。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7 12:56
081:青狼掌印
變化太快,洪鐵達根本來不及防備,只得躍身躥起,經由唐善的頭頂撲過。

刀入半尺,刷的一聲,他的**有血珠飛濺。

洪鐵達鐵青的臉立時變成了紫紅色,看模樣他的**恐怕已經不保。

不僅是**的問題,繡春刀斜出,恐怕連同他腿部的大動脈也已被這一刀斬斷。

沒有痛呼,也沒有吼叫,洪鐵達根本沒有理會血如泉湧的下身,而是凌空轉身,運足內力的左手向著唐善的背脊拍去。

唐善也已經轉過身來,左手成掌,對著洪鐵達的胸口拍去。

兩人預想的倒是不錯,可惜誰也沒能如願,一雙手掌倒是中途相遇,發出“嘭”的一聲巨響。

雙掌相接,洪鐵達的兩腮頓時鼓起,看樣子是含了一口衝入嘴中的鮮血。

唐善在掌上倒是沒有承受太大的壓力,但洪鐵達伴隨手掌而上的勁風卻是異常可怖,不僅吹得唐善的衣擺獵獵作響,還將唐善身上那些該死的小箭慢慢壓入他的體內。

“我靠!”唐善剛想驚叫,沒想到一口氣沒喘勻,竟將陸槐送給他避毒的“羊糞蛋”吸進了嗓子眼。

“羊糞蛋”在他的嗓子眼上不來下不去,呼吸為之閉鎖,瞬時憋得他滿臉通紅。

洪鐵達只覺得手掌上的內力為之一緩,心頭不由狂喜,拼死催發內息,要將唐善斃於掌下。

“咳……”唐善劇烈的咳了一聲,堵在嗓子眼的“羊糞蛋”被猛的吐出。

“羊糞蛋”上附加的不僅僅是一咳之力,還有唐善鬱結在胸的雄厚內力。雖然只是一顆藥丸,可它裹挾著凌厲的勁力,其威力不遜於一枚犀利的暗器。

唐善當然知道這顆“羊糞蛋”的威力,所以也順便把它當做了一隻暗器來使用。

兩人相距不過五六尺遠,突然而發的暗器自然可收奇效。

洪鐵達猛睜的牛眼頓時被“羊糞蛋”擊中,“啪”的一聲迸裂開去,濺射了滿臉血污。

“哇”的一聲,但卻不是洪鐵達的痛呼,而是他終於無法控制,噴出了憋在嘴裡的鮮血。

身中小箭,內腑受傷,體內中毒,包括痛失一目都已經不再要命,要命的是洪鐵達腿部的動脈被唐善斬斷,洶湧而出的血漿瞬時浸透了他的褲腿。

“看你還能不死!”唐善雙掌猛的推出。

誰也不曾想像,洪鐵達在猝然遭受重創的同時還能進行反撲。他所使用的當然是彎刀,巨大的彎刀轟然攻出,直將唐善逼退在三丈開外。緊接著,洪鐵達似一隻負傷的鷹隼般帶著淒厲的嚎叫掠上樹梢,而沿著山勢飛身撲下。

“奶奶的,他總是這樣大呼小叫,該不是在呼喚什麼幫手吧?”

唐善原本打算繼續追擊,可嘴裡沒有了避毒的“羊糞蛋”,生怕毒氣攻心,小命難保。直到陸槐急急趕來,他才指著自己的嘴道:“你那顆闢毒的藥,剛剛……”陸槐根本沒有聽他解釋,再又將一顆“羊糞蛋”丟進了他的嘴裡。

“人呢?”陸槐沿路向山下追去。

唐善指了指樹梢,還沒等發聲制止,陸槐已經在下行的山路上消失了踪跡。

“你個傻逼,敵人跑去哪裡都沒弄清就隨便追,你這個殺手是怎麼當的?”

唐善愣愣的吞下一口口水,無奈的躥上樹梢,沿著陡峭的山勢掠下。

洪鐵達已經竄在山下,拐入小路。

小路上奔來兩個人,兩個身穿青灰色長袍、方臉、濃須的中年大漢。明明是大漢,可他們的臉上偏偏要塗些胭脂水粉。

董家兄弟!

“會主!”董家兄弟得見身負重傷的洪鐵達,驚呼一聲,急忙迎上。

洪鐵達眼神一散,撲倒在地,咧嘴慘笑,道:“想我堂堂'青狼會'的會主,縱橫大漠十餘年。不想初入中原竟會遭此暗算,恐怕……恐怕再也不能回到草原了!”

董家兄弟已經趕到,一人警戒,一人單膝跪地,將他扶在自己的腿上,道:“會主,您這是怎麼了?”

“陸槐……八萬兩黃金……本會主太小看他了!”洪鐵達斷斷續續的道:“身中劇毒……內臟受損……外傷失血,本會主已經無法……再回大漠了!”他顫抖著手指在懷中摸出一塊刻有嗷嘯著狼頭模樣的青銅令牌,“把我的……青狼掌印……傳給……傳給……”

唐善不該在此時趕到,更不該在此時出現在洪鐵達的視線之內。

洪鐵達看到了唐善,雙眼立時鼓起,“哇……”的噴出一口黑色的污血,指著他狂叫,“你……你……”

“會主?”董老大似乎沒有聽懂他的意思,指了指唐善,怔怔的問:“他是錦衣衛的人,會主為什麼要把青狼掌印傳給他?”

“他……他……”洪鐵達氣得直翻白眼,可惜他的傷勢過重,白眼可以翻過去,但卻無法翻回來,憋了一口怨氣,張著嘴想要說什麼,巨爪死命的抓著董老大的褲腳,突然“呼”的喘出一口怨氣,手爪無力的垂在了身下。

唐善在遠處止住身,怔怔看來,一邊小心戒備著,一邊準備著一旦發現有什麼不對便要立即逃命。

“會主?會主?”董老大晃動著洪鐵達的身軀,可惜洪鐵達已經氣息全無,哪裡還能做出回應。

“為什麼?”負責戒備的董老二怪叫一聲,對著唐善喊道:“你究竟是什麼人?為什麼會主要將青狼掌印傳授與你?”

“青狼掌印是什麼東西?”

唐善見那洪鐵達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便傻傻的眨著眼睛,慢慢跨步上前,面無表情的問道:“會主現在的情況怎麼樣?”

董老大嘆息一聲,緊緊握住洪鐵達遞上的青銅令牌,疑色看去,道:“會主已經歸天了!”

在董家兄弟眼中,唐善此時的模樣令人有些摸不清頭腦。僅看他身上中了那些小箭同洪鐵達身上所中的暗算一般無二,說他與洪鐵達曾經共同退敵一點也不值得懷疑。可看他拎著繡春刀殺氣騰騰的趕來,完全是一副追殺洪鐵達的模樣,還有洪鐵達臨終時的語氣和表情,怎麼看也看不出洪鐵達有把青狼掌印傳授給唐善的意思。

“會主!”唐善眼珠子轉了兩圈,一聲哀嚎,跪倒在地。可他只是遠遠悲哭,卻是不肯靠近。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董老大厲聲質問:“你同陸槐剛剛在翠玉賭坊聯合對付東家,怎麼……如今會主喪生在陸槐手中,卻要把青狼掌印傳授與你?”

“你們懂得什麼?”唐善彈身跳起,厲聲斥責道:“此乃會中秘事,只有洪大哥和我二人知曉,憑你們二人的身份地位,恐怕還沒有權力打探此中內情吧?”

“可……”董老大覺得事情有些不頭對,可他一時之間又找不到有力的證據。

“有什麼可是的?”唐善的臉上布起一層冰霜,陰聲道:“洪大哥臨終前是如何交待的,說!”

董老大嘆了口氣,道:“會主臨終前曾提起了陸槐,八萬兩黃金,還說太過小看了陸槐!又說他身中劇毒、內臟受損、外傷失血,已經無法再回大漠。要我們把青狼掌印傳給……傳給……”他有些猶豫,因為此話一旦道出便再也無法收回,縱橫大漠的“青狼會”便將落入唐善的掌控之中。

“傳給誰?”唐善暴喝一聲,雖然他心裡也是稀里糊塗,可他稍作思量便已經洞悉此中誤會,暗暗竊笑一聲,板著臉道:“董家兄弟,你們剛剛加入青狼會,難道還想把青狼掌印據為己有不成?快說,洪大哥打算將掌印傳授給誰?敢有半句謊言,看我不將你二人手刃刀下!”說著話,他猛然發力,手中的繡春刀“噗”的一聲射入地面,直沒手柄。

董老大眼見唐善年紀輕輕竟然身懷不世武功,心頭大驚,當即回道:“傳給您!”雙手奉上青狼掌印,“青狼掌印在此,還請會主收好。從今往後您就是我們青狼會的會主,我與老二會將這個消息轉告會內弟兄以及諸位長老。不出一月,您的大名便將傳遍大漠。”

唐善帶著戒備之心接過青狼掌印,權衡一副,道:“洪大哥雖然已經不在人世,可我們的秘事還沒有完成。我的真名暫時還不便告訴會內兄弟……這樣,你們可以把我的化名告訴給兄弟們,就說我叫……”眼珠一轉,他隨便編了個名字,“元虎!”

“是!”董家兄弟齊聲回應,趴在唐善身下跪拜,“見過會主!”

勁風聲聲,雖然微弱,可唐善和董家兄弟都已經有所察覺。

唐善心中一動,暗道:“這二人的武功當真不俗,起碼不在陸槐之下!”

勁風自然陸槐的衣襟經風而發。

陸槐來到,唐善便可以與之聯合共同對付董家兄弟。

可是……董家兄弟武功不俗,想要將他們生擒幾乎沒有這個可能。

何況他們只是朝廷的欽犯,又不是唐善的對頭,唐善範不著同他們拼命!

當然,如果他們奉唐善為尊,唐善更加不會為了朝廷的封賞而將他們捉拿歸案。

“或許他們真的會成為我的屬下!現在自斷臂膀豈不是白痴?”

唐善微微皺眉,低聲催促道:“陸槐來了,你們快走!”

董家兄弟瞪目起身,道:“區區陸槐,何足畏懼,我們兄弟要擰下他的腦袋,為會主報仇雪恨!”

“你們的會主是我!”唐善嚴聲發令,“此中秘事不是你們可以想像的,速速帶上洪大哥的遺體離去,其餘的事情本會主自會打理!”

“是!”董家兄弟雖然心有不甘,卻不敢違抗唐善的命令,抬起洪鐵達的屍體,飛奔而去。

陸槐轉出,怔怔的看著站定在路中的唐善,腳下卻是不停,還欲追趕。

唐善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笑道:“別追了,洪鐵達已經死了!”

“他們是什麼人?”陸槐指著董家兄弟遠去的背影,道:“看起來像是董家兄弟?”

唐善點點頭,嬉笑著回道:“不錯,是他們!”

“青狼會?”陸槐驚叫一聲,道:“莫非那洪鐵達也是青狼會的屬下?”

唐善眨了眨眼,道:“對!他的確是青狼會的人!”

陸槐唏噓道:“青狼會竟然由這樣的高手,日後在若遇到,一定要多加小心!”

唐善皺了皺眉,問:“你怎麼不問問洪鐵達為什麼偷偷摸摸跑到你的住處去?”

陸槐愣了愣,終於發問:“為什麼?”

“還能有什麼!”唐善的眼中似有疑惑,“都是你那八萬兩黃金惹的禍!”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7 13:03
082:緣由何處
起風了,風捲著沙塵。

唐善身上的小箭被掌櫃拔去,患處塗了些藥膏,再又吞了幾顆跟“羊糞蛋”差不多的解藥,掌櫃說他已經無礙。

殺手的住處不能暴露,所以掌櫃要求陸槐搬家,可陸槐除了一件紫色的絲袍以外什麼東西也沒有帶。

唐善踏著風塵行在官路上,秋初,風已微涼,身上塗了藥膏,腫脹之中帶有些火辣辣的感覺,微涼的秋風入體,卻也舒服。

對面的風塵之中奔出一個老人,穿直綴、披大襟,寬大的袖口和衣擺在他的奔行中獵獵作響。

距離唐善一丈,老人止步,帶著一身正氣,帶著一臉正色,朗聲問:“敢問這位小哥?可曾見到一位蒙古韃靼從這裡經過?”

唐善眼眉一跳,卻是看到老人肩頭露出半截鋥亮的判官筆。他微微一笑,道:“蒙古漢子,很彪悍,帶著一口巨大的彎刀。”他張開雙臂,比劃著彎刀的長度,“您要找的是不是他?”

老人雙眼一亮,道:“你見過他?”

唐善嘆了口氣,道:“他叫鐵達,漢姓洪,本姓弘吉刺惕。弘吉刺惕氏是蒙古諸部最為凶猛強悍,驍勇善戰的一旗。可惜……這裡是大明朝的境內,武者百萬,豈能容他一人在我中華大地猖狂!”他又是一笑,問:“您說是不是,邱老莊主?”

身背判官筆的老人正是鐵筆判官邱寒天,得見唐善認出他的身份,他的眼睛終於看向了唐善挎在腰間的刀——繡春刀。

“錦衣衛!”邱寒天的臉色有些難看,暗中嘀咕了一聲,道:“姓洪的人在哪裡,該不會被你殺了吧?”他的語氣已變,毫不客氣,而且還帶著一絲不屑之意。

唐善沒有介意,也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邱老莊主為了何事尋他,不會是您在鳳友山莊買回去的小妾同這位洪鐵達有什麼關係吧?”

這句話問的十分放肆,男女之間的“關係”二字本就藏有隱性含義,更何況他把這個“關係”放在了一個蒙古韃靼的身上。

邱寒天的臉上布起了寒氣,冷聲道:“這位差官,有話直說,不必挖苦老夫。”他緩緩呼出一口鬱結之氣,“那蒙古韃靼殺了老夫三名屬下,所以老夫才會一路追踪而來。”

唐善臉上的表情忽然變得凝重,沉吟著道:“既然邱莊主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想來與他並無冤仇。可他為什麼要無端殺害你三名屬下,再將你引來這裡?”說話間,他突然一驚,倒吸了一口冷氣,喃喃道:“洪鐵達的武功已經不在陸槐之下,此人還要將您老人家引來,好毒的計謀!真若被他得逞,陸槐哪裡還有命在?”

邱寒天原本想說兩廂偶遇,三名屬下不過向著洪鐵達看去一眼,那洪鐵達竟勃然大怒,辣手相加,三刀下來砍掉了三人的腦袋。可他此時聽到唐善提起陸槐,這些解釋早被拋到腦後,急問:“陸槐?他在哪兒?”

“邱老莊主!”唐善的臉上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嘆聲道:“您老一大把年紀了,怎麼還能如此迂腐!七年前的舊事明明是有人故意陷害陸槐,今日之事明明是洪鐵達受人指使故意引你來見陸槐,難道您老連如此簡單的計謀都看不透?”

“夠了!”邱寒天的臉上盡是憤怒之色,偷偷掃視著周圍的狀況,沉聲道:“老夫並不願意同官府中人發生衝突,只要你說出陸槐的藏身之地,對於你的不敬之言,老夫可以不予計較!”

唐善用手指輕輕點著繡春刀的刀柄,嬉笑道:“要想知道陸槐的藏身之處倒也不難,只要……”“動手吧!”不待唐善說完,邱寒天打斷了他的話,手掌慢慢併攏,握起了拳頭。唐善雙目微張,道:“邱老莊主是想赤手空拳對付晚輩這把繡春刀嗎?”

邱寒天的臉上顯現出一絲無奈,道:“你是官府中人,老夫不想殺你!”

唐善臉上的表情顯得異常冷靜,絲毫沒有因為邱寒天的狂妄而露出輕視之意。他的手已經握在繡春刀的刀柄上,道:“晚輩只出一刀,如果前輩可以接下,晚輩便會將陸槐的藏身之地如實道出,如果……”“沒有如果! ”邱寒天再次打斷他的話,道:“出刀吧!”

刀光如電,勢如奔雷,所指卻是邱寒天肩上的判官筆,判官筆的筆尖。

“好身手!”邱寒天微微變色,道:“僅憑這一刀,你的武功絕對可以在武林年輕一代萬千武者之中排在前十!”

唐善的眼中帶有驚異之色,因為他的繡春刀已經被邱寒天夾在雙掌之中。

“好!”他道:“路後十里有一處獨峰,絕頂之上,茅屋之中,便是陸槐的藏身之地!”

“老夫應該信你嗎?”邱寒天的眼中帶有疑色。

“信不信由你!”唐善手下發力,竟然將繡春刀收回,刷的一聲歸入刀鞘,微微一笑,逢面便去。

邱寒天心底一驚,怔怔的盯著逢面而過的唐善,暗道:“好小子!剛剛那一刀如此犀利,可你竟然沒有使出真正的功力!”

如果唐善使出全部的功力發起猝然一擊,結果會怎樣?

“難道一個二十左右歲的年輕人還能將老夫傷在他的刀下?”邱寒天無論如何也不會接受這樣的事實。

唐善向著迎面吹來的風塵大步走去,他的臉上充滿了自信。

剛剛那一刀他只使出了七成功力,如果將九轉神功運轉到極至,附加在繡春刀的內力足可以震開邱寒天的手掌。

如果邱寒天不能夾住唐善的繡春刀會是什麼樣的結果?

唐善沒有去想,他只要知道自己的內力在邱寒天之上便已經足夠。

邱寒天按照唐善的指點果然找到了陸槐的住處。

唐善沒有撒謊,這裡的確是陸槐的住處,只不過他剛剛搬了家!

皇城,宮外,宮門下。

陳炯的手中拎著一隻布包,靜靜的站在宮牆下。他的眼中充滿了血絲,看起來顯得有些疲憊。

唐善遠遠的看了看他,踱步行去。

“唐老弟!”唐善剛剛出現在陳炯的視線中,陳炯已經大步奔上,道:“陳大哥在這裡等了你兩天兩夜,你怎麼才回來!”

“唉!老弟愧對大哥的囑託!”唐善假惺惺的嘆息著,道:“白忙了半月,竟然沒有董家那兩個欽犯的一點消息!”

“唐老弟!”陳炯的眼中帶有責備之意,“既然沒有他們的消息,快些回來也就是了,害得哥哥在這裡苦等!”

“讓陳大哥為老弟勞心了!”唐善抱拳施禮。

陳炯對著他的肩膀捶了一拳,笑道:“跟大哥還有什麼客氣的?”隨手將布包丟來,“這可是金一針的手藝,快去門樓裡換換,也讓大哥開開眼。”

金一針縫製的乃是女人的袍衫,唐善當然不能穿在身上,更不能跑來宮門口顯擺。所以他只是呵呵一笑,道:“大哥受累,竟然在此等候了老弟兩天兩夜,老弟無能,設宴賠罪!賠罪!”

“不急!你以為陳大哥在此等候只是為了你一頓酒宴嗎?”陳炯貼近唐善的耳朵,悄聲道:“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看著他神神秘秘的模樣,唐善自知不好多問,只有怔怔的點了點頭。

陳炯拉著唐善的手,一路行來,竟然來到了北鎮撫司衙門。

北鎮撫司鎮撫使的品級與唐善相同,都是正五品。

陳炯的官階雖然是御前侍衛,可品級卻足足高過鎮撫使一級。

一位是正四品御前帶刀侍衛,一位是正五品儀衛,兩位錦衣衛亮出腰牌,誰人敢攔?

二人大搖大擺的進入了鎮撫使衙門。

“閔空繁?”陳炯沒有去大堂,而是拐去後院,放肆的叫喊著:“閔空繁……閔空繁……”

“放肆!什麼人在這里大呼小叫?”一聲冷喝,一個年過半百,臉頰消瘦的老人突然射出,冷聲道:“這裡是北鎮撫司後院,住的是鎮撫使大人的內眷,你們竟然……”他看到慢慢轉過頭來的陳炯,猛地閉起嘴巴,掉頭便走。

“閔伯伯!”陳炯快趕一步,拉住他的胳膊,嬉皮笑臉的道:“伯伯怎麼一見到侄兒就走,該不會是怪罪侄兒許久沒來拜見伯伯了吧?您別怪侄兒,侄儿知道閔伯伯一直在閉關靜修,所以才沒敢來打擾。今日聽說伯伯業已出關,神功大成,侄兒不敢耽擱,這不,剛剛下了值,特來賀喜! ”

“算了吧!”閔空繁雖然在陳炯的拉扯下停住了腳步,但卻甩開了他的手,氣呼呼的道:“陳炯,你小子是來賀喜的嗎?你是知道我新近又悟出了七招刀法,跑來我這裡偷藝的!”

陳炯最拿手的本事便是裝傻,此刻他便傻乎乎的笑了起來,道:“侄兒武藝不精,若不是閔伯伯時常點撥一二,侄兒的小命怕是早就被哪個不知名的毛賊拿了去!侄兒此次前來,一為賀喜,二嘛……也希望閔伯伯可以多多點撥!”

唐善的心裡犯起了糊塗,不知道陳炯帶自己來此唱的是哪一齣戲。

閔空繁無奈的翻著白眼,瞥了瞥唐善,問:“陳炯?這位小兄弟如何稱呼?”

他的話問得很有內涵,唐善當然聽得明白,那意思是“你來也就罷了,怎麼還帶了個外人?”

陳炯把唐善拉在身前,道:“閔伯伯,他叫唐善。他可是侄兒的生死弟兄,而且是在宮內負責巡查守衛的正五品儀衛。”

“正五品又怎麼樣?”閔空繁面帶不屑,道:“不管你們正四品、正五品,還不是要跑到我這裡偷藝?”他的話雖然說的毫不客氣,但顯然已經認同了唐善的到來。

“噢!”唐善終於明白了陳炯的想法,“敢情是拉我來找這位閔空繁學習刀法來了!”

“前輩?”唐善挑著眼皮打量著閔空繁,學著他的語調,毫不客氣的道:“晚輩對於刀法雖然沒有浸心研究,但在兒時也曾見識過廖三刀的幾式刀法,不知前輩可否願意指教一二?”

“廖三刀?”刀中之怪的名號享譽江湖,可閔空繁聽到了他的名字竟然連眼皮也不抬,隨口道:“他的刀法只有割喉、纏腕、刺足那麼幾招,沒什麼大不了的!”

廖三刀是邪刀莫七的師父,他的刀法唐善根本沒有見識過,可莫七的刀法唐善卻是記憶猶新。

當日在鷹嘴峰上,岳逍遙曾經對莫七的刀法加以指點,並指責廖三刀迂腐,說莫七乃是天生的刀中霸主,似他那般相授將會毀了莫七的一生。

唐善當然明白岳逍遙的意思,那是說廖三刀對莫七藏了私,沒有將所學傾囊相授。

藏了私的廖三刀已然教出江湖四傑之中的邪刀莫七,廖三刀的刀法自然可想而知。

唐善非常牛.逼的抬出廖三刀原是打算嚇嚇閔空繁,不想他自己反倒因為閔空繁更加牛.逼的回答而為之一呆!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7 13:10
083:劍者化刀
“錚……”一聲輕響,陳炯的繡春刀被閔空繁握在手中。

有刀在手,他的整個人變得異常莊重,彷彿將他的神魂都已經融入到了繡春刀中。

沒有氣勢,不分正邪,他的人已經變成了一把刀。

“新悟出的刀法一共有七招,我不會使的很快,但你們要看清。”閔空繁自顧自的說著,唐善的“指教”一說似乎根本沒有被他聽在耳中。

七招都是殺招,全攻無守,劈、砍、拖、劃、刺、帶、扎,一招化七式,七招之下竟有四十九式絕殺之威。

唐善凝神不語,腦中盡是七招刀法的虛影。

敵人持刃相對,攻其肋下才是突破空門的正確殺招,閔空繁為何反手拖刀去攻他的腋下?

本是頸下割喉的必殺之式,為何改而去扎雙眼?

**乃是絕命的陰招,為何不去上挑反而旁割?

……

冥想之中,唐善的臉上漸漸露出驚訝的表情。閔空繁的每一招每一式看似漏洞百出,必然引得所對之人瘋狂來犯,可只要按照他的刀法攻出,一切破綻與漏洞都在眨眼間變成了陷阱和埋伏。

如果唐善用閔空繁的刀法來應戰洪鐵達,七刀之下,洪鐵達絕難活命。

“閔伯伯!”陳炯根本沒能領會到這七刀的精髓,厚著臉皮道:“您閉關多日才悟出七招刀法,這幾刀想必非常犀利,與敵對戰自然管用。可惜… …您剛剛耍得太快,侄兒像是沒有看清楚!”

“老夫的刀耍得併不快!”閔空繁嘆息著道:“是你不懂刀!”說話間,他手指輕動,繡春刀已經射入陳炯的刀鞘。

唐善雙目微睜,正色道:“天下刀客數以萬計,敢對手中之刀說上一個'懂'字的人恐怕並不多見!”

“懂刀不難!”閔空繁遙視遠方,似是對著深邃的空際自語,“難的是要讓刀懂你!”

唐善的臉上露出恭敬之色,道:“晚輩對於刀的認識遠遜於前輩,晚輩剛剛口出狂言,還請前輩不要介意!”

“好說!”閔空繁在他臉上掃過一眼,對陳炯道:“天下武者分為三等人,一等人一看就會,二等人一學就會,三等人無論你怎麼教他也不會!你在二等人之中排在中下,回去好自揣摩,總會有些收穫的!”

陳炯當然聽得出閔空繁是在趕他走人,當即道:“既是這樣,侄兒便不打擾閔伯伯了!”也不囉嗦,對著唐善眨了眨眼,轉身便去。

“晚輩……”唐善乃是跟隨陳炯而來,現今陳炯已經被閔空繁趕了出去,他哪裡還有賴著不走的道理。可他剛剛開口,卻見閔空繁的眼中射出一股凜人之氣,嚴聲道:“把我剛剛使出的七刀耍來我看。”

閔空繁有意點撥,唐善再無二話,當即出刀,七招四十九式一氣呵成,絲毫不差。

“嗯!”閔空繁由鼻孔哼出一聲,道:“一等天智,果然一看就會!但你也只是懂刀,刀並不懂你!”

唐善默默的盯著繡春刀鋒利的刀刃,道:“前輩?刀乃兵者也,兵者鬼道也。刀法、武功都逃不出謀略的掌控。不知晚輩的愚見可有道理?”

“有道理!”閔空繁突然手扣腰間,抽出一柄三尺軟劍,時而繃直如槍,時而活似靈蛇,一邊舞動,一邊道:“老夫浸劍三十年,只是身在錦衣衛,不得不使用繡春刀。刀劍變化皆出於心,心動、意隨、手至,劍法與刀法才可以發揮得淋漓盡致。”

“不錯!”唐善微笑著應了一聲,因為閔空繁所說正是他心中所想。

“錯!”閔空繁突然厲吼一聲,道:“十五年前,老夫便是心存此念!”他似乎瞬時蒼老了許多,“所以老夫說你只是懂刀,刀並不懂你!”

唐善正色道:“請前輩賜教。”

閔空繁再又仰望天空,喃喃道:“老夫修劍三十年,悟刀十五載,只總結出一句話,'去繁從簡,避實擊虛'!”

“去繁從簡,避實擊虛?”唐善最先想到的卻是岳逍遙將九劍道長所傳的九記劍招變換成為九九八十一招逍遙劍法,而楊騰更是將其變化成為近萬招無極劍法。

“難道他們都錯了?九劍道長的九記劍招足夠犀利,已經可以無敵天下,他們有心將九劍道長的劍法發揚光大,不曾想卻是畫蛇添足?”唐善暗暗想著,記憶中的岳家“追風、乘風、破風”劍法立時被砸得粉碎,有股清涼之氣湧上心頭,幻化成一柄清涼寶劍,“唰唰唰”耍出三劍。僅是三招劍法,竟將岳家的三套家傳劍法盡皆囊括!

“不錯!”閔空繁微笑點頭,道:“只是一句話,你竟然打破先前所學,頓悟出三招劍法。你是老夫生平所見到的悟性最高的武者,無論你使刀還是用劍,不出十年,天下沒有人可以在你手中討得便宜!”

“前輩?”唐善聞聲大驚,怔怔的問:“晚輩的確悟出三招劍法,不知……不知前輩是如何看出的?”

“你的眼睛!”閔空繁“唰唰唰”使出三記劍招,正是唐善剛剛由岳家劍法悟出的三招劍法。

唐善的眼睛瞪得比牛眼還大,驚聲道:“前輩在我眼中看出了這三招劍法?”

“觀想之餘,你的眼中已經露出劍氣,劍氣流動,便是你這三招劍法的變化所在。”閔空繁不緊不慢的解釋著,評論道:“這三招劍法雖然有些漏洞,還需要不斷完善,但總得來說已經很不錯了!”他嘆息了一聲,“岳家的劍法本就不凡,可你卻能從追風、乘風、破風三劍之中領悟到內含的精髓所在,你日後的前途將不可限量!”

唐善的眼中再又顯露驚色,道:“前輩真乃世外高人,不僅在晚輩眼中看出了晚輩心中所想的三招劍法,而且還看出了這三招劍法的出處!”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你的恭維之詞老夫受下了!”閔空繁劍走靈蛇,在唐善喉前一刺,再又繃回,道:“出刀吧!老夫想要領教一二。”

“不敢!”唐善口稱“不敢”,可手中的繡春刀卻已經擺出了守勢。

閔空繁也不客套,劍舞龍蛇,一劍刺心。

劍自胸前刺來,唐善自該擺臂封擋,可他的繡春刀卻豎在了頸後,“當”一聲脆響,軟劍不偏不斜,恰巧點中他的刀身。

七劍,四十九個變化,源自閔空繁閉關悟出的七刀。但攻勢、路經、變化均已不同,堂堂正氣之中突現邪惡,邪惡之中帶有一股霸氣。

“叮叮噹當”一通爆響,閔空繁七劍已過,刷的一聲將軟件收在腰間,道:“僅憑劍法上的變化,三劍之內你已經落敗。但你內力奇高,眼見有失可以隨後補救,這等功力卻非老夫能及。尚若比內力,三掌之內,老夫必敗。”

“謝前輩指教!”唐善倒握繡春刀,抱拳施禮。

“無需客套!”閔空繁已經背身走離,道:“如果陳炯有你一半的悟性,老夫甘願傾囊相授!唉……朽木難雕,又豈是老夫吝嗇!”

唐善明白他話語中隱含的意思,只要他此時跪地拜師,閔空繁自會將他納入門下。可唐善只是會意的笑了笑,未置一詞,轉身便去。

“唉……!”唐善剛剛消失,閔空繁停下腳步,扭頭看來,喃喃道:“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這句詩本是李白為表達歡喜興奮之情而作的“南陵別兒童入京”的末尾一句,可被他道來卻充滿了無限感傷。

“怎麼樣?”陳炯並未離去,而是等候在北鎮撫司衙門外,得見唐善復出,笑著道:“閔空繁的刀法確有過人之處吧?”

“閔前輩的刀法不過而而,可他對武學的認知卻遠非我等可以比及!”唐善對閔空繁給出了這樣的評價。

“靠!”陳炯捶了唐善一拳,道:“如果閔空繁的刀法不過而而,天下也就沒有什麼人的刀法還可以進入你的法眼了!”他向旁裡指了指,“聚福樓!叫上權森他們幾個,哥哥給你接風洗塵!”

木盆、熱水、香茶。

權森七手八腳的將剛剛進入廂房的唐善扒了個乾乾淨淨,丟在了澡盆中。鄭興本就是個大老粗,也不問洗澡水的溫度夠不夠,大桶大桶的向澡盆裡兌著熱水。

郝繼祖的茶看起來應該不錯,可惜唐善還來不及品嚐。

“夠了……夠了……夠了……”唐善已經對鄭興說了七八次“夠了”,鄭興還在向澡盆裡加熱水。“你來試試?”唐善伸手抓住鄭興的衣領,一把將他拉入澡盆。

一聲殺豬般的嚎叫,鄭興從澡盆裡蹦了出來,但凡是碰到水的地方都已經燙得通紅。“好像……好像熱了點!”他只是說出了自己的感覺,再將疑問的眼神遞給了唐善。

“還好!”唐善翻著白眼,他不敢說“熱”,因為他怕鄭興再又兌來一桶桶涼水,那他這個澡也就不必再洗了。

唐善的飛魚服已經被洗得一塵不染,此時正搭在權森的手臂上。他呲牙一笑,道:“恩公,我們三個兄弟給你接風,聚福樓怎麼樣?”

唐善一邊搓著手臂上泥垢,一邊嘆聲回道:“不怎麼樣!”

“不怎麼樣?”權森咽了口口水,道:“難不成還去城外?”

“不!”唐善搖著頭道:“陳炯已經在聚福樓定好了酒席,請我們一起過去!”

“恩公!”權森壓低聲音,道:“陳炯這個人小肚雞腸,你剛剛在翠玉賭坊出了風頭,他就把你留下追踪董家兄弟,明擺著是跟你過不去,您可得提防他點兒!”

唐善一本正經的點點頭,道:“不錯!那這樣,你去聚福樓跑一趟,就說他的心意我們兄弟領了,酒席免了,我們不去!”

“啊?”權森張大了嘴巴,“那怎麼成?”

“既然知道不成你還廢什麼話?”唐善潑了他一臉的洗澡水。

眾人哄笑……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7 13:12
084:古琴降魔
酒足飯飽,腰包裡揣著鼓鼓的銀子,最是惱人時候。

春秀樓!

陳炯已經調來九嬸,春秀樓在九嬸的經營下異常紅火。

大茶壺在門內吹噓,“今時的春秀樓豈是往日可比,七仙女、九嬌娃、一支雪蓮花,客人多得想趕都趕不走!”

“讓我見識見識你們的七仙女、九嬌娃還有那一支雪蓮花?”陳炯帶著唐善四人跨進了大堂。

“笑話!”大茶壺顯然沒有見到陳炯,還在很牛.逼的跟身邊的客人吹噓,“九位嬌娃需要提前一個月預定,七位仙女要提前三個月,至於雪蓮姑娘……半年內的花酒都已經被人訂滿了!”

“是嗎?”陳炯對著大茶壺的屁股踢去一腳。

大茶壺不防,一個狗啃屎撲倒在地。

“奶奶的?誰瞎了狗眼,敢在春秀樓放肆?”大茶壺爬起身,罵罵咧咧的轉過頭,一雙鼠眼立時發直,捧起笑臉道:“陳大人!小的瞎了狗眼,竟然沒見到您來!”

“別廢話!”陳炯不屑的瞥去一眼,道:“帶我們去雪蓮房裡。”

“誒!”大茶壺的腦袋幾乎垂到了陳炯的靴子上,“陳大人,幾位大人,這邊請!”

雪蓮姑娘的房間佈置的很雅緻,古色古香的桌椅,散發著墨香的書畫,淡淡的熏香,給人一種超凡脫俗之感。

房內已經有了一位身著錦衣的客人,二十四五歲模樣,生得唇紅齒白,渾身上下透著股書生氣,看起來像是哪個大戶人家的少爺。

唐善沒有見過雪蓮花,可見到了茶桌旁的這位姑娘,他已經可以想像雪蓮花的模樣。

這位姑娘生得很是標致,不施脂粉,身上看不出嫵媚、看不出妖艷、更沒有撩人的春.情。

你在她身上只能看到四個字,冰清玉潔。

茶桌上擺著四碟乾果,一壺茶,兩隻茶杯。

兩隻晶瑩剔透的玉杯!

玉杯在柔荑間把玩著,翠綠色的香茶經過紅唇,緩緩滑入那張櫻桃小口之內,在香舌間纏繞翻滾……

權森、鄭興、郝繼祖只覺得口乾舌燥,頻頻舔.起嘴唇來。

“什麼人?如此不懂規矩?”錦衣少爺目不斜視,臉上依舊充滿著柔情,可他的聲音之中已然帶有怒氣。

陳炯挑著嘴角露出不屑的嘲笑,向著大茶壺遞去一個眼神,

大茶壺會意,站在錦衣少爺身邊,不耐煩的嚷嚷道:“這位爺,時辰到了,雪蓮姑娘該休息了!”

“哦?”錦衣少爺扭過頭來,道:“我付了兩百兩銀子,一百兩銀子品茶,一百兩銀子聽琴。如今雪蓮小姐還沒有撫琴一曲,為何時辰卻已經到了? ”

“雪蓮姑娘身子不舒服。”大茶壺回答的理直氣壯,便似他是雪蓮肚子裡的蛔蟲一般。

“是嗎?”錦衣少爺一笑,轉頭看著雪蓮,道:“小姐不舒服?”

雪蓮默默的凝視著杯中的香茗,似乎根本沒有聽聞他們之間的談話,對於錦衣少爺的詢問也不做回應。

錦衣少爺又是一笑,對大茶壺道:“我怎麼沒看出來雪蓮小姐不舒服?”

大茶壺湊在他的耳邊,低聲道:“這位爺,您開開眼!”

唐善四人身穿飛魚服,腰挎繡春刀,傻子也知道他們的身份。

“錦衣衛?”錦衣少爺並不領情,面帶嘲色向著唐善四人掃過一眼,滿不在乎的道:“可惜,這裡是青樓,即便是錦衣衛也得遵守規矩不是?”

“刀就是我們錦衣衛的規矩!”陳炯大刺刺的坐在錦衣少爺的身旁,斜眼看去。

錦衣少爺同樣斜著眼睛看了看陳炯,再又對著他的繡春刀瞄去一眼,嘆道:“錦衣衛以勢壓人,在下很是不服啊!”

唐善也坐在了他的身旁,手肘撐在桌上,一副有肉無骨的混混模樣,打著哈哈道:“鍾離家的少爺誰敢得罪,更何況堂堂'銀槍'名列江湖四傑,就是錦衣衛也得給幾分薄面吧!”

錦衣少爺的臉色一變,挑著眼皮看來,道:“你認得我?”

唐善嬉笑一聲,道:“鍾離大俠的名號如雷貫耳,認倒是不認得,聽說過!”

世上哪裡有聽說過名號就能認出人的道理?也就是唐善這樣的臉皮才可以大言不慚的把它說成是認出鍾離克的理由!

錦衣少爺正是鍾離克,他的模樣同七年前相比沒有什麼變化,可唐善哪裡還有當年的半點影子。鍾離克上上下下打量了半晌也沒能認出這位略顯消瘦的番子竟然會是七年前的虎子。

“鍾離克?江湖四傑,狂劍、邪刀、鐵拳、銀槍!”陳炯用懷疑的目光審視著,毫不客氣的道:“怎麼沒見到你的銀槍?”

鍾離克喝了口茶,傲聲回道:“如果見到了我的銀槍,你一定會後悔!”

唐善一愣,因為他已經道破了鍾離克的身份,卻不知鍾離克為何還會如此囂張?

江湖中人多半不齒與官府交往,更不願意同官府發生衝突。

無論在武林之中的名聲還是地位,鍾離克根本無法同邱寒天相比。可即便是邱寒天日前撞見唐善,堂堂鐵筆判官尚且要為自己留下三分餘地,不敢過分相逼。

只因大家都不是江湖之中的獨行俠,各有一份殷實的產業,自然不願與官府交惡,惹下諸多麻煩。

時下卻是一件怪事,鍾離克竟敢無由招惹錦衣衛!

陳炯也覺得意外,看去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位弱智或是腦殘人士,哼了一聲,陰聲威脅道:“鍾離家也算是武學世家,這幾年世道太平,怕是忘記江湖險惡的道理了吧?!”

“好說!”鍾離克竟然不肯屈服,傲聲道:“只要雪蓮小姐撫琴一曲,鍾離克即刻告退,絕不討擾!”

“公子當真要聽雪蓮彈奏一曲?”雪蓮變戲法般再又擺上六隻玉杯,一一注入半杯茶,貝齒輕啟,道:“雪蓮獻醜了,各位公子稍候。”

說話間,她已經踱步進入一襲粉色紗簾相隔的琴室。

雪蓮玉指輕撫的是一具古琴,純絲為弦,桐木為身,琴弦卻不是七根,而是五根。

“五弦琴?”唐善心中微微一動,他雖不懂音律,可於良成卻深諳此道,閒時倒也有所提及。

琴在遠古時只有五根琴弦,內合金、木、水、火、土五行,外合宮、商、角、徵、羽五音。文王囚於羑中之時思念其子伯邑考,加弦一根,是為文弦;武王伐紂加弦一根,是為武弦;合稱文武七弦琴,沿用至今。

雪蓮所用之琴只有五根琴弦,難道竟是周朝以前流傳下來的一具古琴?

玉指輕動,琴聲已起……

即便唐善不通音律,卻也為雪蓮指下清、和、淡、雅的琴音所陶醉。

一襲粉紅色的裙衫在身,本就超凡脫俗的雪蓮更顯凌風傲骨。

“錚……”的一聲,唐善只覺得琴音直入腦髓,就像是腦中刺入一枚鋼針,劇痛之下險些脫口呼叫。

陳炯四人連同大茶壺卻是聽得入神,一個個手捧玉杯,對於其內的香茗也品得津津有味。

“難道是茶中有什麼鬼門道?”唐善心底犯著狐疑,打量著桌上空閒的最後一隻茶杯。

“公子請用茶!”雪蓮指下不停,脆語相請。

“果然有門道!”唐善手下一動,卻將雪蓮遺在桌上的玉杯抓了去,湊在嘴邊,輕輕抿下一口。

茶很香,其內還夾雜一股有如蘭花般的淡雅香氣,該是雪蓮遺留在玉杯上的唇香。

雪蓮臉上一紅,指下突變,道:“秋塞吟清婉有餘,剛勁不足。雪蓮換一曲烏夜啼如何?”說話間,琴音已然大變,有如激浪奔雷,聽在耳中,使人的心伸猛的一醒。

“夠了!”隔壁傳來憤怒的吼喝之聲,“轟”一聲爆響,一個身高八尺、提一柄鬼頭刀、面相兇惡的大漢竟然破牆而入,帶著一身磚石碎屑站在了廳中。

陳炯只覺得渾身一震,因為他從大漢的身上感受到一股強大的壓力,令他的呼吸為之一緊。

“盧俊?”鍾離克拍桌而起,厲聲喝道:“你進入江湖不足一月,共犯下十一起血案,其中姦殺女子七人,殘殺武林同道一十三位,你可知罪?”

“哈哈哈……”盧俊狂聲發笑,惡聲道:“剛剛陪洒家快活的小妮子受不了洒家的神勇,已經見了閻王,這筆賬是不是也要記在洒家頭上?”

“盧道兄!”雪蓮繃指按住琴弦,正色道:“家師念你修行不易,曾經三次派遣弟子相請,本打算將你收在座下,化解你心中戾氣,為我宗族略盡綿力。可你……”“閉嘴!”盧俊怒吼一聲,打斷了她的話語,冷笑著道:“洒家苦修二十年,終於得悟法門,躋身武修之列。洒家別無所求,只願逍遙快活一世。你家清心寡欲的狗屁說詞說給別人去聽,洒家獨行天下,不受你家宗法束縛!”

鍾離克瞠目怒斥:“你想逍遙快活,你想獨行天下,可你犯下了累累血案,這又怎麼算?”

盧俊不以為然的道:“人在江湖,誰人手上沒有幾條人命?洒家殺了你們鍾離家兩個家人,又殺了司徒家幾個高手,你說來尋仇便是,不必羅嗦其它!”

“你……”鍾離克似要動手,可他的目光卻像雪蓮看去。

“唉……”雪蓮嘆息一聲,雙眼微睜,道:“既然你冥頑不靈,雪蓮只有替天行道!”她的眼中有凌厲的精光一閃而沒,手指一撥,琴聲又起。

“天魔音?”盧俊的身軀微微一震,猛的睜圓雙目,飛身躍起,揮舞著鬼頭刀撲了上去。

雪蓮螓首輕搖,幽幽的道:“道兄,這不是天魔音,而是雪蓮特為道兄所奏的一曲長門怨!”

一聲刺耳的尖響,竟是鬼頭刀砍在粉紅絲帳所發。

絲帳像是由精鋼打造,鋒芒四射的鬼頭刀竟然不能突破。

“噗……”隨著頓挫的琴音,盧俊張口噴出一口鮮血。

“還不動手?”雪蓮手指疾撥,對著鍾離克急聲催促。

鍾離克沒有帶槍,他的武器是拳頭,“嘭”的一聲,盧俊後心中拳,再又“哇”的噴出一口鮮血。

盧俊發出一聲嚎叫,反手一刀將鍾離克逼退,驚詫的目光盯向他手中的玉杯,再又將目光投向茶桌。

廳內七人同樣聽到了雪蓮的琴音,他們為何可以無恙?

盧俊已然看出問題出在茶水上,死死盯著茶桌上僅剩的茶杯,轉身撲下。

“攔住他!”雪蓮的聲音之中帶有一絲惶恐。

盧俊去勢極快,鍾離克想要製止,為時已晚。

可他還是撲了個空,因為茶杯被唐善抓在了手中。

唐善的臉上帶著微笑,對著撲在桌上瞠目看來的盧俊舉了舉手中的茶杯,道:“這杯茶是我的!”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7 13:13
085:靡靡之音
“給……”誰都知道盧俊是要對唐善說“給我”,可惜琴聲大振,他只說出了一個字,後繼的話語卻被湧上的鮮血所替代。

話沒有喊出,刀卻已經砍下,對著唐善的手腕砍落。

“啊……?”雪蓮微張櫻唇,失聲驚叫,十指壓琴,立身而起。

因為她見到了驚人的一幕……

面對瘋狂砍來的鬼頭刀,唐善不躲不避,抬手將茶杯丟出,一把握住鬼頭刀的刀尖,看似隨隨便便的一拉,竟然將鬼頭刀奪了過來。隨手之間奪下來刀也就罷了,可他再又回手一送,“咔”的一聲,粗大的刀柄生生將盧俊的喉嚨撞得粉碎。

刀已墜地,茶杯再又落回到唐善手中。

唐善抿了口茶,但所用的卻是雪蓮的茶杯,“好茶!唇齒留香!”

雪蓮臉上再又一紅,因為那是她的唇齒在這只茶杯上留下的清香。

盧俊瞪著眼睛,伸手指向唐善,喉嚨裡“咕嚕嚕”作響,似乎有話要說。

唐善嘆了口氣,道:“我跟你並不熟,有什麼遺言大可不必交待給我!”

盧俊翻了翻白眼,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得罪!”盧俊剛剛摔倒在地,鍾離克已經抱拳施禮,對著陳炯賠罪,“在下只為擒殺盧俊,得罪之處還請見諒!”

“好說!好說!”陳炯懵懵懂懂的點著頭,似乎還沒有從突起的殺戰之中醒過神來。

“城外七里,神山古剎,佳音相侯!”雪蓮櫻唇輕動,細如蚊鳴的嬌柔之聲鑽入唐善耳中。

絲帳微動,雪蓮已然不見,那具五弦古琴也已不在。

唐善偷眼掃向陳炯等人,從他們的表情來看,像是都沒有聽到雪蓮臨別時的話語。

“傳音入密!”唐善心中已然明了,剛想尋個藉口脫身,就見陳炯怔怔的看了看空蕩蕩的琴室,猛的轉向大茶壺,一把將他提在面前,怒聲喝問:“她是什麼人?”

大茶壺早就嚇傻了,直著眼睛喃喃道:“她……她是一枝花,剛來樓子裡的青官兒!”

“青你奶奶個官兒?”陳炯顯然動了真氣,怒聲罵道:“你家窯子裡的青官兒彈首曲子就能把人彈到吐血?”說話間,一個耳刮子抽了下去,打得大茶壺哀嚎一聲,張嘴吐出三顆帶著血絲的牙齒來。

“陳大人,此事不勞你等過問!”一位十六七歲的小道士站在了門外。

陳炯怒目以視,喝問道:“你是什麼人?”

小道士單手豎掌,道:“顯靈宮邵元節門下弟子濟安。”

邵元節乃是世宗皇帝欽封的致一真人,統轄京城朝天、顯靈、靈濟三宮,總領天下道教。

聽聞小道士乃是致一真人門下,陳炯自知得罪不起,應了一聲,道:“既是致一真人的法旨,下官遵命便是!”

濟安點了點頭,看向眾人,道:“家師有令,盧俊乃是江湖巨惡,今日恰巧被鍾離公子所遇,鍾離公子手刃此賊,為江湖除害,諸位聽明白了嗎? ”

致一真人的法旨誰敢不尊,紛紛稱“是”。

大茶壺也捂著臉應了一聲。濟安卻道:“你這種人口無遮攔,請恕濟安無禮!”一招手,大茶壺已經被他掐著脖子提了起來。但見他手指發力,“咔”的一聲輕響,大茶壺的脖頸應聲而斷,立時沒了氣息。

唐善微微變色,一句“無禮”便要濫殺無辜,豈是道家弟子所為!

濟安再道:“濟安絕不願妄造殺孽,但家師曾有嚴令,此人武修的身份萬萬不可洩露,濟安此為也是無奈之舉!”他隨手將大茶壺的屍體丟在地上,單手豎掌,嘆聲道:“罪過!罪過!”轉身行出了門去。

鄭興吸了口冷氣,心有餘悸的道:“原本還想同宮裡的兄弟們吹噓一番,現在看來……這件事只能爛在肚子裡了!”

“殺雞駭猴,好毒的手段!”

唐善向著濟安消失的門口瞥去一眼,乾笑一聲,對陳炯等人道:“多日勞累,我先告退!”不說其它,抬腿便走。

“誒?唐大人?”權森追出門來,道:“兄弟們還沒盡興,我們換一家如何?”

唐善壓低聲音回道:“我有要事在身,你們去吧!”也不解釋,匆匆離去。

城外七里,沒有神山,荒山倒有一座。

荒山之上也沒有什麼古剎,破廟倒有一間。

推開腐朽的廟門,滿是塵埃的大殿便在眼前,殿內坐有一人,正是身著粉紅色裙衫的雪蓮。

五弦古琴放在一張石案上,雪蓮玉指輕滑,琴音如流水,潺潺而起,“小妹近日練了一曲鳳求凰,想與道兄共賞,不知道兄意下如何?”

“好啊!雪蓮小姐獻藝,在下自當洗耳恭聽!”唐善嘴上說的彬彬有禮,可心裡卻道:“呀呀?小爺雖然不識音律,學識還是有一些的!鳳求凰是司馬相如勾引卓文君所作,你彈給我聽應該叫做凰求鳳才對!”

琴曲已經奏響,音節流暢,情意纏綿,令人浮想漣漣。

“道兄?”雪蓮一邊撫琴一邊道:“此曲正應司馬相如同名古詩,道兄可能詠誦?”

唐善也不回應,翹唇一笑,輕聲誦道:“鳳兮鳳兮歸故鄉,遨遊四海求其凰。時未遇兮無所將,何悟今兮升斯堂。有艷淑女在閨房,室邇人遐毒我腸。何緣交頸為鴛鴦,胡頡頏兮共翱翔!凰兮凰兮從我棲,得托孳尾永為妃。交情通意心和諧,中夜相從知者誰?雙翼俱起翻高飛……”他的詠誦節奏分明,和諧悅耳,正應琴律,雪蓮的臉上漸漸露出了羞澀的笑容。

琴意綿綿,佳人羞笑,唐善的心裡反倒犯起了糊塗。

他還有些自知之明,一曲鳳求凰、一首酸得掉牙的古詩遠還沒有資格贏得女人的芳心,況且像雪蓮這樣冰清玉潔的女人根本不屬於他可以按倒的類型。

可這種嬌美的羞笑此時就生生的呈現在他眼前,使他不得不開始重新審視自己對冰清玉潔的理解。

雪蓮貝齒輕咬櫻唇,一曲靡靡之音婉婉響起……

唐善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所見。

令人心旌搖曳的琴聲還在繼續,雪蓮卻帶著少女的矜持盈盈走上,玉臂輕輕攬住他的脖頸,嫵媚的扭動嬌軀,如絲般細膩順滑的臉頰輕輕依偎在他的肩頭,鶯鶯燕燕的吟唱:“北里之舞,靡靡之音,花開花落水流紅,閒愁千萬種,無語怨東風……”

唐善覺得自己的手有些發抖,因為眼前的一切都是那樣的不可思議。似夢似幻之間,他已經摟住了雪蓮不勝一握的腰肢,緊緊的將她貼在自己身前。

聲聲嚶嚀,雪蓮的臉上完全沒有了羞澀,火熱的唇湊在了唐善的嘴角。

男性的衝動不可抑制,唐善感受到了本能的反應,情.欲難禁,無所顧忌,按倒再說。

眼前是一副令人噴血的香艷景色,雪蓮的冰肌玉膚完全呈現在唐善眼前。她的手臂微微彎曲,遮掩在挺拔的**上,**交疊,似在嬌羞的掩飾著微鼓的小腹……

唐善的雙眼瞪得血紅,一聲野狼般的嚎叫衝破了喉嚨。

忽然,眼前的一切均已不見,像是一層迷霧,在陽光的照耀下消失得無影無踪。

琴聲已止,玉潔冰清的雪蓮依舊坐在石案後,粉紅色的裙衫穿戴得整整齊齊,可臉頰之上卻有一抹潮紅。

“怎麼……怎麼了?”唐善的臉紅得像猴屁股,手忙腳亂的穿起剛剛脫掉的飛魚服。

“你只是一個武者,但你的武功處在正邪之間,險些被我誤認為你是一個武修!”雪蓮的眼中竟然閃過一線殺氣。

“武修怎麼了?她眼中的殺氣說明了什麼?”

唐善張口結舌的道:“你……你剛剛是在試探我?”

雪蓮托起古琴,挑起嘴角露出一絲冷笑,道:“如果你是一位武修,剛剛的靡靡之音就會令你慾火焚心,你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具燒焦的屍體!”

“你也是一位修士,但你屬於武修,不在三大宗族之內。”

唐善想起了梅兒的話,臉色變得很是難看,疑問道:“武修怎麼了?既然都是修法之人,姑娘何苦同道相殘?”

“同道?”雪蓮的臉上突然罩起一股寒氣,咬牙切齒的道:“你可知道武宗肆虐的時候,我們魔宗的處境有多麼淒慘?當年雪蓮與十七位師姐同在廣陵真人座下修煉魔法,武宗弟子自持強悍,闖入我們魔宗的宗族聖壇,竟然在聖壇之上姦污了我的十七位師姐。十七位師姐不堪受辱,全部跳入祭壇,任由聖火焚身。時至今日,祭壇之中依舊迴響著她們的哀嚎聲。雪蓮歸返聖壇之日曾在祭壇下起誓,斬盡天下武修,以慰十七位師姐的在天之靈!”

“笑話!”唐善搖頭苦笑,道:“冤有頭債有主,你若想報仇只管去找那些作惡的武修,犯不著把天下的武修都看成是罪無可恕的惡人吧? ”

“當然罪無可恕!”雪蓮厲聲喝道:“所有的武修都是邪魔轉世,必將成為天下修士的死敵。家師宅心仁厚,自從武宗被滅,他老人家便對那些武宗殘存的餘孽網開一面。可雪蓮所奉行的乃是除惡務盡,哪怕只有一位武修入世,雪蓮也絕不允許他存活在人世間!”

“呵呵!”唐善打著哈哈道:“按照你的道理,若是曾經有一個男人負了你,你豈不是要殺盡天下男人?”

“錚……”雪蓮對著琴弦彈出一指,冷聲道:“你在為誰說話?”

唐善但覺胸口一震,血氣上湧,喉嚨一甜,張嘴嘔出一口鮮血來。

“再敢放肆,我震斷你的奇經八脈,廢了你的武功。”雪蓮的聲音之中充滿了邪惡。

“你敢?”唐善拭去嘴角的血漬,狂聲回復道:“你敢違犯修道的禁忌,殘殺凡人,你的宗族就會消滅你的神魂!”

“你……你怎麼知道?”雪蓮臉上帶有驚色。

唐善冷哼一聲,掉頭行出,道:“他日我要親自問問你的師父廣陵真人,斬盡天下武修一說是不是緣自他的授意?”

“你……你敢?!”唐善不用回頭也想像得出,雪蓮一定惶恐不已。

唐善咧嘴偷笑,暗道:“嚇嚇你罷了!你的師父難道會向著外人說話?白痴才會跑去廣陵真人面前告他徒兒的罪過,若是被他殺人滅口或是丟到什麼鬼祭壇里火燒火燎的豈不死的冤枉!”想到火,他的腦海裡再又泛起似夢似幻的香艷春色,“呀呀個叉叉的!一朵雪蓮花撩得小爺慾火中燒!”他的眼珠滴溜溜亂轉,腳步變得飛快,“看來還得給萬歲爺賠個不是,只能對不起他老人家了,不然明天醒來真就變成了一具燒焦的屍體也說不定! ”

燒焦了的屍體哪裡還醒的過來?看來唐善的確燒糊塗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7 13:41
086:小女人的心思
黃昏,陳寅雖然身在練功房,但他卻並沒有練功,而是一臉憂慮之色,背著手在書案前來來回回踱著腳步。

這個時候他就听到了一個人的腳步聲,輕快而又穩健的腳步聲。

陳寅泛起一絲苦笑,他可以聽得出來,兒子的精神和心情都很好。

“父親!”陳炯的臉上帶著歡笑,但他馬上發覺自己的心情同練功房中的氣氛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發生了什麼事?”父子二人一齊開口,所問也是相同的問題。

陳寅微微一愣,隨後發笑,道:“為父所憂心的乃是朝廷裡的事情,稍後再講也不遲。你先說說看,什麼事情讓你如此高興?”

陳炯神神秘秘的道:“唐善請金一針做了件衣服。”

“別賣關子!”陳寅佯斥了一聲,道:“只要不是龍袍,一件衣服能有什麼蹊蹺?”

陳炯眼中閃爍著光亮,道:“女人的衣服,一套袍衫!”

“為誰作的?”陳寅隨口問道:“順寧公主?”

“不!”陳炯搖搖頭,道:“比照袍衫的尺寸來看,不是送給順寧公主的。”

“那會是誰?”陳寅凝神想了想,臉上忽然露出一絲陰冷的笑,道:“噢!是王選侍!”

陳炯看起來有些意外,疑聲問道:“父親是如何猜到的?”

陳寅呵呵笑道:“雖然曲公公患有瘋病,可我相信他不會無由殺死那些宮門守衛。如果那件事真的不是他做的,那麼便是唐善在誣陷他。唐善陷害一個瘋子有什麼用處?曲公公的那些瘋話可以不信,但他負責巡視的區域恰巧包括了王選侍的住所。把這些事情聯繫在一起,或多或少總可以理出一些頭緒來! ”

“惑亂宮闈!”陳炯的臉上露出殘忍的笑,“我已經抓到了他的死證,只要他對我構成威脅,我可以隨時至他於死地。”

“是嗎?”陳寅搖著頭嘆息一聲,道:“王選侍託他作件袍衫就成了他的死證?”

“什……什麼?”陳炯微微一怔,挑著眉毛道:“王選侍拿什麼請金一針為她縫製袍衫?她不過是個選侍,無品無級,年俸只有幾石稻米罷了,她穿得起金一針縫製的袍衫嗎?”

“穿得起穿不起是人家的事,不是你靠一張嘴便可以憑空臆斷!”陳寅教訓道:“這套袍衫算不上死證,只能算是一條線索。我不是讓你帶他去找閔空繁學刀嗎?此外我還在鎮撫司為他尋了一間住處,但現在看來,那間住處並不是籠絡人心的好法子!”

“父親的意思是……”陳炯泛起一臉奸笑。

陳寅點點頭,道:“讓他繼續住在宮內好了,等到他對你構成威脅的時候,我們再考慮如何動用這條線。”

“還有一件事!”陳炯的臉上隱隱帶有驚懼之色,“我在春秀樓見到了盧俊!”

“噢?”陳寅並未在意,漫不經心的道:“你動他了?”

陳炯看起來還有些後怕,嘆道:“幸虧父親早有叮囑,這些江湖上的事情只要掌握就好,不必涉入太深,否則孩兒一定會在這個盧俊身上吃虧!”

陳寅注意到他的表情有異,疑聲問道:“區區一個盧俊,以你的能力難道還應付不來?”

“父親?”陳炯正色發問:“你聽說過武修嗎?”

“武修?”陳寅的瞳孔驟然回縮,道:“難道他是一個武修?”

“那是我從來沒有過的感覺,他的氣息太強大了,令人窒息!”想起見到盧俊時的情景,陳炯的聲音在微微發抖。

陳寅怔怔的發了會呆,緩緩搖頭,道:“他不是!如果他是一個真正的武修,你們根本不可能活命!”

“如果不是雪蓮,如果不是唐善……”陳炯將春秀樓的經歷一一講來。

“既然邵元節插手此事,那些妖魔鬼怪便不敢造次!”陳寅先是作出評價,再又正色道:“修法之人不入塵世,而且邵元節又曾派遣弟子加以叮囑,這件事情以後不必再提!”

陳炯心有疑惑,以他對盧俊的感覺,鍾離克不可能打得盧俊吐血,唐善也不可能在翻掌之間便結果了盧俊的性命。

但他並沒有將心中的疑問道出,而是諾諾的點了點頭。

“現在說說為父煩心的事情!”陳寅的臉上布起一片陰霾之色,沉聲道:“聖上浸心修玄,好神仙之術,一心求長生,到處搜羅術士、秘方、索取丹藥,這些早已是盡人皆知!可……也不知哪位道長向聖上進獻了一部禦女修道的心法,聖上十分受用,剛剛頒下旨意,要為父與福瑞公公遴選民女入宮!”

“咳!”陳炯還以為出了什麼要緊的大事,感嘆一聲,笑道:“不就是遴選民女入宮嗎?又不是頭一次,父親何必發愁!”

陳寅憂心忡忡的道:“炯兒!你哪裡懂得此中道理!那些煉丹的道士進獻的丹藥都是大燥大熱之物,慎用可以養生,久服則必將虧損龍體。此次遴選民女,聖上取六六之數,要為父與福瑞公公湊足三百六十名秀女。你想想看,聖上是不是打算長久修煉那部禦女修道的心法?”

陳炯嬉笑著道:“天下道教三千六百家,禦女也是其中一脈。聖上既然喜歡禦女之術,父親照辦就是,不必有所顧忌?”

“糊塗!”陳寅厲聲斥責道:“聖上長期服用丹藥,不光是身體越來越差,脾氣也變得越來越壞。僅年內就有七十多位大臣被殺頭或是廷杖,朝廷上下人人自危。此時再又遴選民女入宮,聖上服用丹藥更加不可遏制,尚若危及龍體……”他的目光有些模糊,“為父和你恐怕也要就此致仕,回歸故里了!”

陳炯渾身一顫,嘉靖皇帝要是晏了駕,太子即位,錦衣親軍侍衛必定要更換為太子的親信,他和父親自然不再受用。

“父親!”陳炯冥想一番,正色道:“聖上修玄一事,為之獲罪之人已經不在少數,誰也勸不了。況且聖旨已下,遴選民女入宮斷無更改的可能。為今之計,只有請致一真人邵元節以道法進行勸誡,或許聖上可以放棄禦女之修,得保龍體康健。”

“好吧!”陳寅嘆道:“看來也只有請邵元節入宮,此事才有轉機!”

顯靈宮!

濟安來到邵元節的闡房外,輕聲喚道:“師尊,弟子濟安求見。”

“是濟安那?”紅光滿面,銀鬚垂胸的致一真人輕輕拉開房門。

“師尊!”濟安豎掌施禮,道:“弟子今日見到一樁奇事。”

“天下本無奇,萬物皆有道。”致一真人手捋銀鬚,呵呵發笑,道:“濟安,你雖是道宗親傳弟子,可惜修法悟道有餘,切磋歷練不足。過幾日就是魔宗的法會,你去歷練歷練吧!”

濟安把冒在喉尖的話語咽了回去,恭恭敬敬的道了聲“是”。

一夜溫存,天已經濛濛亮。

唐善的手掌經由王選侍光滑的背脊撫摸而上,輕輕擺弄著她的耳垂,托起她的尖下頜,在她的唇旁輕輕吻下,柔聲道:“天亮了,我也該走了!”

王選侍臉上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但卻並未睜眼,幽幽的道:“皇上又要遴選秀女了!”

“什麼?”唐善聽得清清楚楚,可他不知道王選侍為何要說這些事情,所以才要詢問。

“三年了!”王選侍的眼皮依舊閉合著,道:“我入宮整整三年,可連皇上長得什麼樣都不知道!現在他又要遴選秀女,至此以後我更加沒有希望再見到他!”

唐善湊在她耳邊,猥褻的笑道:“那樣豈不更好,我們夜夜偷歡。”

王選侍終於睜開了眼睛,含情脈脈的看著唐善,道:“可我想堂堂正正過幾天舒心的日子。”

唐善被她的話嚇了一跳,“堂堂正正”豈不是要他明媒正娶?“舒心的日子”豈不是要亡命天涯?“過幾天”的意思就是能過幾天算幾天,等到大內高手把兩個人砍成肉泥,好日子也就到頭了!

眼見唐善呆若木雞的模樣,王選侍翹起唇角嗤笑一聲,再道:“怎麼,嚇著了?”

“您等等!您等等!”唐善胡亂搖晃著手掌,盯著王選侍傻傻的眨著眼睛,道:“你想要做什麼?”

“我要出宮,我要離開這裡!”王選侍用哀求的目光看來,顫抖著身軀道:“這裡就像是一座墳墓,讓我感到窒息,讓我感到噁心,再呆下去我會發瘋的!”

唐善苦著臉道:“你是皇上的女人,你怎麼走?就算你走得出皇宮,你又能去哪裡?”

“我不管!”王選侍怯怯的搖著頭,似囈語般喃喃道:“我一定要出去,哪怕只活一天,我也不願意留在這裡!”她死死的抓住了唐善的手腕,“我在這裡沒有親人,沒有朋友,只有你,你一定要幫我。”

唐善好像忽然明白了,曾幾何時他還在因為和皇帝老兒的女人偷情而狂喜,爽歪歪之餘他還自詡風流倜儻,英俊瀟灑,這才贏得美女嬌娃的芳心。可現在他覺得事情並不是他所想像的那樣,或許王選侍捨身相投乃是另有目的!所以他傻傻的問道:“你該不是早就算計好了吧?”

王選侍寒起臉,道:“你想要得到我的人,而我冒著滿門抄斬的危險與你偷情,我為了什麼?你真的以為我是一個**.蕩的女人,苦守閨房三年,見到男人就要投怀送抱嗎?我是想要你幫我出宮!”

“卑鄙啊!你比我還卑鄙!原來你那些搔首弄姿,暗送秋波,春光外洩的舉動都是另有目的!你勾引我上床的時候怎麼不早說,現在說出來豈不是要害死我?”

唐善心裡暗暗叫苦,臉上卻是一副思索模樣,安撫道:“你想出宮倒也不是件難事,難就難在出宮以後,還有你的家人和親族,也需要妥善安置。這些事情沒有處理妥當以前,萬萬不可輕舉妄動。”

“你真的肯帶我一起離開這裡?”王選侍輕咬下唇偷聲歡笑,興奮的攬住了唐善。

“我?”唐善再又發楞,“我和你一起?”

“當然!”王選侍一臉幸福,道:“等我們逃出了宮去,我就是你的妻子。我們找一處誰也找不到的地方,安安心心的過普通人的生活!”

“靠!小爺是來偷食的,怎麼偷來偷去偷出來一個媳婦?”

唐善支支吾吾的搪塞道:“這件事不能心急,還需從長計議!”

“不急!”王選侍露出難得一見的乖巧模樣,道:“你是我的男人,我什麼事都聽你的。”但她的臉很快再又陰沉下來,語氣也為之一變,“但我必須告訴你,我是一個小女人。我絕對不會辜負你,可你如果辜負我,我也絕對不會放過你。”

唐善心裡咯噔一下,勉強捧起笑臉,道:“看你說的,得到你這麼一個如花似玉的美人,我歡喜還來不及,怎麼可能辜負你?”

“記住你說的話!”王選侍的聲音又變得嫵媚動人,湊上櫻唇親了親唐善的臉頰,柔聲道:“時候不早了,快走吧!”

若是往日,香唇貼面,唐善心裡會充滿齷齪的笑,神魂也會飄飄然如墜仙境。

可現在他的腦海裡只有兩個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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