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御劍錄 作者:羽林 (已完成)

 
li60830 2017-12-6 15:37:45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44 31347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7 16:29
117:紫焰散人
看著權森和郝繼祖離去的背影,唐善隱隱覺得有些擔心。畢竟二人武功低微,一旦發生什麼意外,恐怕他們難以應付。但想來那些妖首魔魁總不會親自現身偷取屍血,至多派遣弟子帶上些嘍囉罷了。權森二人雖有危險,但只要多加小心應該也不會出什麼大問題。

“如果姚震還活著就好了!”唐善好像忘了姚震是死在自己的手上,暗暗唏噓。

的確,姚震的武功心智要強過權森二人百倍,如果他還活著,派他前去打探此事才是上上人選。

“大人!”前去統計軍功的修明返了回來。

六百人的軍功,如果他能趕在天亮前統計完成,已經是他辦事麻利。可現在剛過一炷香的時間,即便他生出三五顆腦袋,多長出十隻八隻手,這件事也絕對無法完成。

只能是發生了意外。

十萬大軍環衛周圍,一眾屬下身在中營,唐善自認軍紀已明,無人膽敢生事,還能發生什麼意外?

修明臉上的表情有些怪異,聲音也有些怪,“姚震的屍體不見了!”

唐善眼中精光一現,道:“其他人的屍體呢?”

修明回道:“被姚震正.法的十九位錦衣衛和鄭興的屍體都在,可偏偏姚震的屍體不見了!”

唐善面露疑色,問:“誰讓你去查看屍體的?”

三更半夜,黑燈瞎火,誰會閒得無聊跑去查看屍體?

修明回道:“下官奉大人軍令前去統計軍功,恰巧看到有輛裝載棺材的馬車的車軸壞了,趕車的軍士正把車上的棺材卸在地上。先前的棺材發出的都是悶響,可下官剛剛路過那裡卻聽到了一聲空響……”

空響自然便是空棺材,這點不必修明提醒。

唐善沉吟片刻,問:“趕車的軍士怎麼說?”

修明搖頭。

唐善再問:“是不是只有趕車的軍士在卸棺材,沒有其他人幫忙?”

修明點頭。

唐善心裡已經有了答案,不動聲色的道:“叫元泰去查這件事,你繼續統計軍功。”

修明似有不解,怔怔的眨著眼。但他不敢發問,道了聲:“是!”再又退出。

聽都聽出了棺材的空響,卸棺材的軍士會感覺不出棺材的輕重,還要修明去查看才知道姚震的屍體不見了?

卸棺材的軍士一定有問題!

元泰還算機靈,一定會看出問題所在,不像修明,聰明與白痴混合而成的產物,已然察覺出棺材的聲音不對頭,但卻沒能發現卸棺材的軍士有問題!

“姚震的屍體去了哪兒?”唐善的腦海裡立即浮現出玄清別院和月瑤的影子。

很可惜,他只猜對了一半。

月瑤的確站在姚震的屍體前,可她卻不在“玄清別院”,而是在一處洞府內。

碩大的洞穴,到處充滿了隱隱流動的紫氣。

目光所及的空穴深處,一個一人高的黑漆漆的小洞內時不時冒出紫色的火焰。

這裡正是紫焰散人修行的洞府。

月瑤輕盈的蹲著地上,笑瞇瞇的盯著姚震的屍體,像是在欣賞著自己熟睡的情郎。玉指輕動,姚震的衣衫已經被她解開。

柔若無骨的手指在姚震的胸膛上撫摸著,月瑤的臉上竟然泛起了少女般羞澀的緋紅,銀牙輕咬著櫻唇,緩緩吐出幽香的氣息,道:“這個人的肉身還算不錯,肌肉結實,骨骼健碩,而且還練有陰柔內功,如果做成死靈殭屍,應該可以憑得個中上。”隨著她的撫摸,姚震的屍體逐漸乾癟,轉眼間變成了一具面目犁黑,軀體枯瘦的干屍。

月瑤嚶嚀一聲,像是十分享受,手掌提起,玉指在姚震的胸口調皮的點了點,這才站起身。

黑漆漆的小洞內傳來一個蒼老而又邪惡的聲音,“這是紫嫣買回來孝敬老夫的禮物,你問也不問一聲,說拿了去就拿了去,可還把老夫放在眼裡?”

月瑤微微揚起清秀的臉,徑直看去,柔聲道:“不過是一具死屍罷了,您的法力高強,總不會因為一具死屍與瑤兒斤斤計較吧?”

“哼!那要看你如何表示了!”紫焰散人的聲音裡透著**邪的奸笑。

“老鬼!你壽元無多,怎麼還想著男女歡愛之事!”月瑤清麗秀美的臉上帶著處子的矜持,輕咬著嘴唇,略顯羞澀,可水汪汪的眼睛裡卻充滿了嫵媚。

“呵呵……”隨著紫焰散人的奸笑,一道充滿了黑氣的紫焰射出,在月瑤身前變成一隻巨大的手爪,一把將她掠入黑漆漆的小洞。

(嘿咻圈圈叉叉略)

元泰很快便有了結果,來到軍帳向唐善禀報,“那兩個趕車軍士已經招了。我們還在五河縣的時候,姚震的屍體就被他們賣給了一個女人。 ”

唐善問:“什麼樣的女人?”

元泰回道:“眼睛大大,鼻子小巧,個子不高。身穿束腰紫裙,手拿黑羽扇。”

唐善輕輕搖頭,他可以肯定這個女人不會是月瑤,“那個女人怎麼知道姚震死了?”

“她先前並不知情。”元泰苦笑著道:“她只是聽說姚震殺了十幾個觸犯軍法的錦衣衛,要以十兩銀子的價錢來買錦衣衛的屍體。而她看到那些錦衣衛已經被斬首後又反悔了,最後花了二十兩銀子買走了姚震。”

“呵呵……姚震被人花了二十兩銀子買走了!”唐善的眼中充滿了殺氣,道:“把他們殺了,別砍腦袋。要是還有人來買,五兩就賣。 ”

“是!”元泰離去前留下了自己的猜測,“可能是我們在鳳陽碰到的那些收屍人買走了屍體。”

“或許!”唐善對著元泰的背影嘀咕了一句,暗道:“也或許是偷取屍血的那些人!”

不管是誰,這些怪事都指向了一個人——道宗棄徒紫焰散人。

紫焰散人依舊呆在黑漆漆的小洞內,一聲呻吟,赤身**的月瑤倒飛而出,摔落地面,蜷縮著身體抽搐起來。

“唉……”隨著一聲長長的嘆息,紫焰散人的聲音由小洞內傳出,“老夫壽元將盡,不思修法飛升,卻還留戀這些世俗男女之事,豈能得道!”

粉色的內衣、白色的小衫、暗紅色的長袍從小洞內一一飄出,蓋在了月瑤抽搐的嬌軀上。

月瑤嬌.喘連連,“老鬼,你若是死了,豈不可惜!”雖然她穿戴一新,可臉頰和脖頸還是帶有淋漓的香汗。

“嘿嘿!”紫焰散人發出陰邪的笑,道:“以人身入妖道,噬屍血、生魔心,惑亂修界,你我都將不得好死!”

月瑤的臉上帶有一絲傷感,幽幽的道:“要說死,瑤兒十六歲那年落在他手裡的當天就已經死了!”

“讓他搶先佔了你的便宜,老夫每每想起來便覺得有些遺憾!”紫焰的話語裡帶有些許玩弄的意味。

月瑤向著小洞白了一眼,道:“老鬼,你該不會嫌棄姬妾,把姬妾當成殘花敗柳了吧?”

“瑤兒?”紫焰散人的語氣有些嚴厲,“老夫不惜損耗真元幫你提升法力,以你現在的修為完全可以開山劈洞,自立門戶。如果老夫嫌棄你,又怎會如此待你!”

月瑤蹙眉疑道:“同為散人,為何瑤兒不堪一擊,便連你的一成法力也難以匹及?”

“老夫乃是道宗的親傳弟子,未成為散人之前,老夫的法力便可以同法宗的散人相匹敵。”紫焰散人的聲音很是狂妄,但很快便轉為無奈,“老夫心魔難消,被道宗摒棄,遁入妖道,其後才傳你法力。雖然你的法力不能得力於道宗玄法,只能受益於魔道妖術,可區區數年之內,你已經能夠同魔宗散人相抗衡。以你的資質能有這樣的修為已是難能可貴,你怎麼還不滿足?”

月瑤嘆道:“能夠操控死靈殭屍,瑤兒以為自己的道法已經大成,不想四具死靈殭屍竟被那位嗜血的修士輕易斬殺,就連瑤兒自己也險遭不測! ”

“哼!”紫焰散人冷聲打斷了她的控訴,道:“若不是老夫傳你藏屍之術,魔宗的雪蓮和法宗的梅兒就能要了你的性命。你只知道那位嗜血的修士渾身披滿了樹皮一般的硬甲,身後懸有九柄血光流動的飛劍。可你知不知道,那是吸收了千年血梧桐的精華才會出現的異象?”

“千年血梧桐?”月瑤疑聲出口。

“廢物!”紫焰散人顯然氣憤至極,怒聲吼喝:“如果老夫得到千年血梧桐的精華,便可以將其煉成一顆血丹。提升修為與法力還是小事,更能為老夫增添百年壽元。你得此仙緣卻又一再拖拉,竟被別人搶了先,竟然還有臉跑到老夫這裡來訴苦?”

“百年壽元?”月瑤的臉刷的變白,渾身一顫,險些癱倒在地。

“嘿嘿!”紫焰散人再又發出一聲奸笑,“此人未經宗族大會商議,獨自吸收千年血梧桐的精華,不管他是哪一宗的修士,都將遭到嚴懲。老夫前日又曾派遣紫嫣為他多加了一條罪過。等他上天無路,入地無門之時,自然會乖乖找上門來,為我所用!”

月瑤眼皮微微一動,道:“鳳陽城外的萬俱乾屍是紫嫣所為?”

紫焰散人朗聲發笑,道:“你說錯了,是那個吸收了千年血梧桐精華的嗜血修士所為!”

月瑤嬌笑一聲,道:“你得了一萬俱屍血,總該不會獨自享用吧?”

“你想要?”紫焰散人的聲音裡帶著嘲笑,“那些不過是普通百姓的屍血,對你無用。況且你已經得到了六十多具武者的屍體,足夠你享用一陣子了。還有,你的法力尚淺,不可貪多,小心喝多了屍血被它反撲,把你變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既然普通百姓的屍血對我無用,對你又有何用?”月瑤懷疑紫焰散人已經可以煉化普通人的屍血,如果真是那樣,只要學得他的妖術,月瑤和玄清別院的弟子便可不必再為屍血發愁,修為自然會突飛猛進。

“瑤兒,是你多想了!”紫焰散人顯然已經猜透了她的想法,“煉化武者的屍血乃是老夫將道宗的藏屍術和你們東瀛的崩血之法相結合才得以有助於修法,普通人的屍血萬萬不可煉化。老夫提取他們的屍血是為了煉化將要出世的魔刀,只有……”他似乎無意間說漏了嘴,突然停止,不再言聲。

“魔刀?”月瑤的眼中一亮。

“不關你的事!”紫焰散人厲聲喝斥:“出去!老夫要靜修,沒有要緊之事休要再來!”

一股紫氣扑出,幻化成一隻巨大的手爪,隨意一撥便將月瑤和變成乾屍的姚震擊得橫身飛起,經由洞口射了出去。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7 16:30
118:各懷鬼胎
秋高氣爽,鷹鷲嶺,鷹嘴峰。

身穿棉袍,背著劍匣的岳逍遙站在峰頂正中略微突起的土包上。

“五師弟,這才什麼時節,你怎麼穿上了棉衣?”身穿單衣的楊騰提著錕铻寶劍跳上峰頂,嘲笑道:“該不是七年前的內傷還沒有恢復,受不得山頂的秋風吧?”

岳逍遙呵呵一笑,道:“錦衣玉食,仗劍逍遙。岳某雖然吃的飽、穿的暖,而且年過花甲,可對於武功劍法也不曾荒疏。你若不信,我們再來比過也就是了。”

楊騰嘿嘿笑道:“楊某雖然急於一戰,可你我定下的十年之約尚差三載,楊某總不能在你這個師弟面前自食其言吧!”

“怪事!”岳逍遙面帶疑色,不知楊騰將他約來究竟為了何事。

“不怪!”楊騰得意的道:“為兄將師弟約來只是為了請師弟見識一招劍法。”

岳逍遙爽聲發笑,道:“邪魔終究是邪魔,想要一戰直言便是,何必拐彎抹角。”

“楊某隻是讓你見識一下,誰說要與你打過?”楊騰似乎動了氣,手上卻是不停,刷刷刷……耍出一劍。

這一劍既無春風坲柳的柔順,也無烈日灼空,九冬負雪,六翮不飛的霸氣。不過是去繁從簡,平淡無奇的一劍。

如此一招劍法,岳逍遙看在眼裡卻是神色大變,驚聲道:“御劍錄?”

當年岳逍遙與楊騰親眼所見,天一真人以一條樹枝挑戰九劍真人,七劍之下將九劍真人擊敗。

而楊騰此時耍出的正是當年天一真人所使的“御劍錄”的第一式。

楊騰將錕铻寶劍丟回劍匣,由懷中取出兩部古書,正色道:“御劍錄已被為兄所得,為兄不過略加研習便覺得受益良多。得此至寶,為兄自然不會一人獨享,所以特約師弟共勉。”他以雙手各託一部御劍錄,“左手這部乃是原著,右手這部經由為兄翻錄。請師弟二選其一。”

“楊騰,你剛剛使出的便是御劍錄上的劍法?”岳逍遙忍俊不禁,笑聲出口,道:“這樣的劍法你也只敢在岳某面前使來,若是被江湖上其他劍客見到,恐怕要笑掉大牙嘍!”他的神情突然變得嚴肅,“說說看,為什麼要把御劍錄拿出來與岳某同享?”

楊騰抬抬眼皮,看似有些不悅,回道:“御劍錄上武功分為輕功、步法和劍術,名字取的都不錯,叫什麼躡影追風、遁地無踪、飛逝流星。可卻經不得推敲。為兄略加研習,已知不過是些平淡無奇的武功罷了。交給江湖上的人逞兇鬥狠倒還有些用處。但以你我這樣的武功修為,這部御劍錄如同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岳逍遙挑起嘴角微微發笑,道:“武功一道學無止境,你我只要一心修煉家師所傳下來的內功與劍法,自能仗劍天涯,所向無敵。這等旁門術法,即便家師當年也不肯採信,你我又何必強求?”

“虛偽!假話!”楊騰斥了一句,道:“師父終其一生也未能突破九層魔障,臨終之時念念不忘御劍錄。直至師父仙去,仍然給我們留下了'御劍飛天,羽化成仙'八個字。”

“好!你還沒忘記師父!”岳逍遙的神色有些傷感,道:“說吧,你真正的目的是什麼?”

楊騰泛起苦笑,道:“平衡!”

“平衡?”岳逍遙不知他究竟何意。

楊騰道:“你是正派的領袖,我是邪派的天尊。有我二人在,正邪之間就可以維持平衡。可你我一旦遭受重大變故,這種平衡就將被打破。正邪的平衡如果被打破,江湖上的紛爭殺戰便會四起。該是什麼樣的後果,不用我說,你也應該清楚。”他的神情嚴肅認真,絲毫不帶做做之情。

岳逍遙點點頭,道:“你要練御劍錄,可又怕御劍錄平淡無奇,白白浪費時日,更怕被我在內力、劍法上將你超越,所以才會拉著我陪你一同領悟御劍錄上的武功。”

“不錯!”楊騰坦然承認,道:“我們同在師尊門下學藝,悟性與資質不相上下,所以武功劍法才會相當。所以不管御劍錄如何玄妙,也不管修煉之後有得還是有失,只要我們都去修煉,我們的實力終究還是相當,正邪的平衡便不會被打破。”

岳逍遙看向他手中的兩部“御劍錄”,道:“我可以拿回去領悟一下,看看御劍錄究竟有何玄妙。但你如何可以保證……我一定會去修煉它?”

楊騰嘿嘿笑道:“不是我保證,而是你要向我做出保證。”

岳逍遙微微瞇起眼睛,道:“你相信我所做出的保證?”

“當然!”楊騰想也未想便道:“堂堂岳逍遙嶽大俠,江湖正派的領袖,楊某當然可以相信你做作出的承諾。”

岳逍遙搖著頭道:“這不是你理由。而且你應該知道,為了伸張正義,即便岳某作出承諾也完全可以食言!”

“好!五師弟有話直說,算得上真君子!”楊騰非常認真的點著頭,道:“天一真人的話你是親耳所聽,御劍錄上武功你也是親眼所見。如果楊某沒有在御劍錄上虛耗時日,而是武功劍法都有所突破,就像當年的天一真人一樣,七劍之下便將師尊擊敗。到時正消邪長,五師弟……”“好了!”岳逍遙制止了他的話,道:“把你謄錄的那部御劍錄拿來吧!”

楊騰右手一動,將自己翻錄的“御劍錄”丟給岳逍遙,道:“五師弟為何不要這部真跡?”

岳逍遙將“御劍錄”接在手中,道:“君子不奪人所愛,御劍錄是你得來的,真跡自該由你留下!”

“我是邪派的天尊!”楊騰嘆聲道:“你就不怕我在謄錄的那部御劍錄中做了手腳?”

“不怕!”岳逍遙笑道:“你雖然是邪派的魔尊,可你不會那麼下作。”

“虛偽!”楊騰斥了一聲,道:“你應該說,以你對武學的理解,即便我在御劍錄中動了什麼手腳,你也一定看得出來!”

“不錯!”岳逍遙目送楊騰掠身撲下鷹嘴峰,獨自喃喃一聲,背向行出,縱身躍下。

楊騰和岳逍遙一來一去,誰曾想腳下還有一處碩大的洞穴。

岳思鸞的神色很平靜,懷中摟著一個八九歲的男孩。

男孩用雙手死死的捂著耳朵,因為阿四正在以內力送聲,整座石穴被震得嗡嗡作響。

“老爺……楊騰……”阿四的嗓音有些嘶啞,顯然已經喊了很久。

岳思鸞終於抬起了手,輕輕的搖了搖,示意他停止。

阿四住口,傻傻的張著嘴愣在當地。

“這裡的佈置很奇妙!”岳思鸞幽幽的道:“我們可以清楚的聽到他們的對話,可他們卻無法聽聞到我們的聲音!”

阿四打量著閉合的石板,疑聲道:“區區一條石板,難道就可以擋得住我的叫喊聲?”

岳思鸞微微一笑,道:“該想到的他們事先都已經想好了,你也不必白費力氣!”

“母親?”小男孩放下手掌,抓著岳思鸞的衣袖搖晃著,天真的問道:“阿四伯伯在喊誰?”

岳思鸞眨著眼睛道:“在喊你外公……還有你爺爺!”

天色尚早,陳炯匆匆進入練功房。

陳寅坐在書桌後,顯然正在等待他的來到。

陳炯剛剛邁進書房,陳寅立即站起身,道:“唐善斬殺了王堂和師尚詔,不日即將返京。今日早朝一過你便去見皇上,為唐善請功。”

“我為他請功?他殺了……”陳炯傻傻的愣在房內,因為陳寅根本不聽他的解釋,隨手把他撥到一旁,奪門便去。

陳炯不能不聽從父親的安排,即便他心中還有許多疑問。

見過世宗皇帝,為唐善請過功,落得個廷杖三十,陳炯對於父親的安排再又增添了許多疑問。還好,他總算可以肯定自己是陳寅的親生兒子,老子終究不會害兒子!

“陳大人?”剛剛出得宮門,唐善突然跳到了陳炯的面前,搞怪般的大喊了一聲,著實嚇了他一跳。

陳炯愣了愣神,疑道:“你不是要過幾日才會返京的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大人受罰了?”唐善探出頭去,笑嘻嘻的看向陳炯的屁股。

“你小子也不用幸災樂禍!”陳炯的嘲笑之中帶有痛楚,道:“我剛剛見過皇上,還為你小子請了功!”他豎起拇指點了點身後,撇撇嘴,“這就是為你小子請功落得的下場!”

陳炯為唐善請功落得個屁股開花,唐善入宮复旨自然不會有什麼好結果。

怔怔的看著一瘸一拐的陳炯齜牙咧嘴的遠去,唐善有些傻眼,吞下口水,硬著頭皮行向宮門。

“唐大人留步!”唐善已經出示過腰牌,可宮門守衛還是攔下了他。

“該不會連面都不肯見吧?”

唐善心裡有些發虛,清了清嗓子,道:“唐善奉旨擒殺亂民匪首,而今匪首王堂、師尚詔已被正.法,唐善特來見駕复旨。”

“聖上已有旨意,請唐大人去鎮撫司領旨。”回話的守衛嘆了口氣,看他的模樣,聖旨上絕對不會是什麼好事。

唐善默默轉身,奔鎮撫司行來。

“該不會一道諭旨把我砍了吧?”他的腳步有些猶豫。

“不會!不會!”唐善無奈的皺著眉,如果世宗皇帝想要殺他,絕不會任由他自己去鎮撫司領罪,剛剛在宮門之外就會將他擒下,押赴鎮撫司執行。現在既然是要他自己前去領罪,多半是罰俸、挨板子之類,命還是可以保住的!

既然可以保命便去見識見識,不就是挨幾下板子麼?看看自己究竟哪裡出了紕漏!

唐善的主意已決打定,腳下再又加快。明知道是要去受罰,可看他的模樣完全不像是去領罪,反倒真像是領功受賞一般。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7 16:30
119:察錄妖異
行刑的錦衣衛並沒有下重手,所以陳炯身上的傷並不重。可他卻一步一嚎,推開練功房的房門,踉踉蹌蹌的跌了進來。

陳寅去得快,回來得也快,此時正笑吟吟的站在房中,似是在等待受過罰的陳炯前來控訴。

“你是我爹?”陳炯站定身形,對著陳寅翻起白眼來。

“廢話!”陳寅氣得發笑,道:“廷杖三十,罰俸一年。該不會連老子也不認了吧?”

陳炯驚奇的道:“我剛剛在宮裡受到責罰,你怎麼這麼快就得到了消息?”

陳寅搖著頭道:“為父並沒有得到消息,但為父可以猜到你為唐善邀功所得到的結果!”

“您是如何猜到的?”陳炯咧咧嘴,似是屁股上再又傳來痛楚。

陳寅微微一笑,道:“今日早朝,有兩位御史一奏保定軍隊殘殺亂民,以至天庭震怒,降下異象。二奏唐善冒功,說他並沒有帶回王堂的首級,但卻報請誅殺王堂之功,實屬欺閔。聖上已將保定軍隊一干將領交由兵部議罪,而唐善則被罰俸一年,不論功罪。你這個時候為唐善向聖上邀功,怎能不受責罰!”

陳炯乾笑一聲,道:“那兩位御史奏了唐善一本,該不是出於父親的授意吧?”

陳寅看起來很是無奈,挑了挑眼皮,道:“他們只是在為父這裡得到了一些消息,為父可沒有讓他們參奏唐善!”

陳炯轉著眼珠想了想,笑道:“父親此舉是為了打壓唐善,免得他再立奇功,對孩兒的仕途構成威脅。同時也要孩兒受些苦,要那唐善念著孩兒的好。一舉兩得,父親這一招的確是高!”

“還有!”陳寅神神秘秘的笑了笑,道:“邵元節已經奏明聖上,魔宗法會召開在即,朝廷依照慣例會派遣一名錦衣衛出席法會。你剛剛受到聖上的責罰,這個人選一定不會是你。”

“魔宗法會?”陳炯眼睛一亮,道:“聽起來還不錯。如果不是父親早做了安排,孩兒真想去見識見識。”

陳寅嘆道:“修士的法會由道、法、魔三宗輪流舉行,如果你想去見識見識,明年的法宗、後年的道宗法會都可以參加,唯獨今年的魔宗法會不行! ”

陳炯沒有詢問,可他的眼神已經在問,“為什麼?”

陳寅繼續道:“據為父所知……朝廷每次派去參加魔宗法會的錦衣衛都不曾回來復命!”

鎮撫司,正堂。

唐善等了很久,陳寅終於步出。

陳寅對著唐善輕輕點頭,但卻未發一言,也沒有坐在堂上的虎皮大椅上,而是背著手看向堂門,像是在等什麼人。

唐善也隨之看向門口。

當他看去的時候,終於知道陳寅此舉的原因。

一個手捧聖旨的公公在兩位東廠侍衛的陪同下站在了門外。

屁股抬得比腦袋高,唐善和陳寅都趴在了地上。

聖旨展開,公公開始用職業的語調嚎叫……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鎮撫司正五品儀衛唐善,謊報擒殺亂匪王堂,罪同欺閔。念其擒殺匪首師尚詔有功,功罪相抵,賞罰不論。唐善此行刑罰過甚,折損錦衣衛二十四員,罰俸一年,以作懲戒。又,魔宗法會召開在即,特令唐善奉旨前往,察錄妖異……”

唐善聽著有些傻眼,偷偷向陳寅瞥去。可在他看來,陳寅的表情也似有些意外。

請來聖旨,怔怔的看著傳旨的公公和東廠的侍衛一步三搖,漸漸遠去。唐善單手捧起聖旨,眨著眼看向陳寅,道:“我去參加魔宗法會?”

陳寅板起臉,一步步踱回堂內,端坐堂上,道:“皇上已有旨意,難道你還敢違抗聖旨不成?”

“不敢!”唐善筋了筋鼻子,看起來很無辜,嘆聲發問:“可我得知道魔宗法會是個什麼東西吧?”

“如果你能回來,我希望可以從你的嘴裡知道魔宗法會到底是個什麼東西!”陳寅臉上的表情看起來比唐善還要無辜。

唐善驚愣的張大了嘴,傻傻的看著陳寅搖頭晃腦的站起身,“去顯靈宮見邵元節,他會給你進入魔宗的路引!”陳寅嘆息著,背手轉身,道:“不送!”

聽他的口氣,唐善此行恐怕兇多吉少。

顯靈宮,薄霧未散,微涼。

揮散薄霧,紅光滿面,銀鬚垂胸的致一真人邵元節笑吟吟的出現在宮門外。

“道長!”唐善臉上現出少見的虔誠之色,合掌施禮。

“唐侍衛!”邵元節遞上一塊橢圓形的玉牌,道:“這是魔宗聖壇的路引,待到魔宗法會召開之時,會有魔宗弟子前來接你。”

唐善將玉牌接下,但見其內隱隱有熒光流動,時不時閃出幾個古怪的符文,卻是看不懂這些符文表達的意思。當下也不理會,隨手揣入懷中,道:“弟子有一事不明,還請道長詮釋。”

“魔、法、道三宗逐年舉辦各自宗族的修士法會,並邀請其它二宗派出弟子參加……”不待唐善提出詢問,邵元節已經對魔宗法會的相關事宜進行了講解。

各宗法會的主要內容包括道法、煉丹、妖獸、法器以及弟子晉級五大類。如涉及上層道法、千年以上妖獸、極品法器和晉級為真人的弟子,要留置四年一屆的三宗法會召開之時才可以進行決定。

可邵元節所講的這些內容都不是唐善所關心的,所以等到邵元節嘮嘮叨叨介紹完畢,他還是小心翼翼的問道:“道長,弟子前去參加魔宗法會不會遇到什麼危險? ”

邵元節呵呵笑道:“魔宗旗下悟道的法門雜多,歷屆前往參加魔宗法會的錦衣衛都被魔宗修道之法所誘,不能自拔,以至留在其下各個分宗修法悟道,不想卻被外界誤認為遭人陷害。此事實屬訛傳,請唐侍衛不必介意,儘管放心前往。”

“怪不得陳炯躲得遠遠的,原來是怕'遭人陷害'!”

得到邵元節肯定的回答,唐善臉上露出了笑容。

“告辭!”唐善的心底突然產生一種莫名的衝動,幾乎便要將雙拐和尚的託付轉告與邵元節。還好,他雖然信得過邵元節,但卻捨不得影子門的龐大勢力,更不敢拿自己的性命當兒戲。所以他才急急告退。

“師尊!”就在唐善的身影消失在薄霧之中的時候,一條人影閃出,濟安站在了邵元節身旁,道:“您怎麼沒有告訴他實情?”

邵元節臉上略顯憂色,道:“為師告訴他的難道不是實情嗎?”

濟安嘆道:“往屆參加魔宗法會錦衣衛共有四位,說是拜入魔宗旗下做了門外弟子,也送回了察錄妖異的相關情況。可用不了一年,所謂拜在魔宗旗下修法的錦衣衛便再也沒有了消息!”

邵元節道:“魔宗修道的法門雜多,卻也凶險,別說是四個錦衣衛,就是百名門外弟子怕也難有一人悟道。或許……他們都已經殉道了!”

“弟子此行的目的有三,一是認定千年血妖是否已經被天魔散人獨自煉化。二是查出血梧桐的精華被哪一位修士得了去。再就是查一查前四屆的錦衣衛究竟是修法的時候殉道了,還是真是像外界傳言的那樣遭到了不測。”濟安遙視著層層霧氣,似是想透視而過,去看遠方的景色。

唐善就在遠方,濟安無法透視的遠方。

由一處高地下行,愈向前走,霧氣愈重,視力所及不過一丈。

忽然,一個血葫蘆般的人影從濃霧中衝出,惊現在唐善面前。

退步、擰腰、出刀,唐善的動作一氣呵成。

繡春刀在手,唐善卻是一呆,因為他認出此人竟然是影子門的錢主事。

得見唐善,錢主事也是一呆,但隨即急急忙忙的叫喊道:“快快通報邵真人,弟子已經查出玄清別院……”

薄霧裡突出一隻手掌,一柄劍。

當錢主事喊出“玄清別院”的時候,手掌已經抓在他的肩頭,而那柄利劍則向著他的喉嚨割去。

扣在錢主事肩頭的手細嫩白皙,一看就知道出自一個女人。

握有劍柄的手粗壯有力,該是一個男人。

一聲嚎叫,錢主事肩頭竟被生生撕去一大塊皮肉,看模樣沒有一斤也有十幾兩。

利劍也已經刺到,眨眼間錢主事便要血濺三尺。

繡春刀出,唐善為他解去了殺身之禍。

刀劍相擊發出的錚響過後,一男一女在薄霧中顯露真身。

這兩個人唐善竟然都認得,男的是位中年道長,消瘦的臉頰,稀疏的鬍鬚,他曾是鳳友山莊許夫人手下的決明道長,但真實的身份卻是影子門門主月瑤的心腹愛將左憶山。女的衣著暴露,竟是月瑤在玄清別院的座下大弟子靈雁。

錢主事的皮肉在靈雁的手中慢慢變得炭黑,噗的燃起一團黑煙。

靈雁的臉上帶著冷笑,縮回手掌,輕輕呵氣,將手心中的灰燼吹去,鳳眼之中精光流轉,對著唐善上上下下打量起來。

“唐大人?”左憶山怔怔的看了看手中的劍,微微一笑,道:“這是影子門內的私事,還請大人不要插手。”

唐善聽到“玄清別院”已然心驚,得見左憶山和靈雁更是大呼不妙,暗暗後悔適才魯莽,不明緣由便救下了錢主事。不過此時卻也正好賣個人情給左憶山,當即道:“既然是你們影子門內的私事,本官就當什麼也沒看見。二位請便!”說著,退在一旁,靜觀其變。

“大人身為錦衣衛,負有察錄妖異之責,這些妖人以死屍煉化妖法……”錢主事忍著劇痛高聲嚎叫,卻見唐善收起繡春刀退去了一旁,臉上頓時泛起不敢置信的驚容,腳下一動,再又逃竄。

“想逃?”靈雁嬌叱一聲,飄身掠出,攔在路前。

錢主事的臉孔因為驚駭而扭曲變形,因為靈雁的手指突然暴漲出一寸多長的黑色指甲,向著他的臉部抓來。

“何方妖孽,竟敢在顯靈宮外放肆?”隨著厲喝之聲,遠處飛來兩青一白三道劍光。

劍光來得飛快,轉眼射在錢主事身前,卻是身穿白袍的濟安和兩個年紀相仿的青衫小道士。

靈雁的手指已經抓在錢主事的面前,黑色的指甲似乎已經嵌入他的臉皮。但就在喝喊聲起的剎那,她的手爪立時收回,飄身掠回左憶山身邊,指尖上鋒利漆黑的指甲也隨即消失不見。

旁裡突然刺出一劍,猶如電光火石般迅捷,一劍穿心。

眉心!

劍刺眉心,血行一線。

鑽心劍!

“放肆!”濟安瞪著眼睛看向靈雁,錯步逼上,出手就是三掌。

左憶山的利劍已經撤回,劈出一片劍影,將濟安逼退。

“嗡嗡”有聲,兩名身著青衫的小道士垂眼看向腰間的佩劍。

兩指寬的青竹劍鞘中傳來錚鳴之聲,似是其內的利劍已經察覺出靈雁身上散發出的妖氣,急於出鞘。

靈雁面有怯意,偷偷的藏在了左憶山的身後。

濟安的佩劍也在嗡鳴,被左憶山逼退之後,他將左臂背在身後,右臂前伸,翻掌道了聲:“大膽!”隨著他的怒喝,一柄碧綠的劍自竹鞘中嗖的射出,竄在他的掌中。

“慢!”左憶山倒握利劍,將其藏在臂後,豎起單掌施禮,道:“此人乃是影子門的叛徒,誅殺此人更是影子門內的私事,三位道友為何要干預我們門內的私事?”

“不關你的事!”濟安劍指靈雁,道:“妖女,還不出來受死?”

“雖然靈雁不再三宗之內,可同是修法之人,為何靈雁便成了妖女?”靈雁在左憶山身後探出頭,壯著膽子為自己申辯。

左憶山呵呵一笑,指了指錢主事,道:“三位道友親眼所見,此人乃是死在貧道劍下。靈雁姑娘雖然與貧道共同追踪此人,可她並未違反修士禁忌,各位該不是心存門派之見,想要對她施以辣手吧?”

“這……”濟安為之語塞,轉口道:“顯靈宮界內不得擅入,擅入者殺無赦!”

靈雁大驚,急忙求饒,“靈雁不知業已闖入邵真人修法的聖地,更無冒犯之意,還請師兄饒恕小妹這一回!”

“念你初犯,饒你不死!”濟安借坡下驢,說話間鬆開手掌,那柄碧綠色的劍似有靈性,嗖的鑽回竹鞘之內。“走!”他已轉身,對著兩位青衫同伴呼喚了一聲,但又轉頭道:“魔宗法會在即,似你這等無宗無門的修士應該去碰碰運氣,或許可以回歸正統,免得漂流在三宗之外!”

“是!”靈雁盈盈施禮,嬌聲道:“謝師兄點撥!”

“唐侍衛!”濟安對著唐善輕輕頓首,“我們魔宗法會上見。”言畢,再道一聲:“走!”人影連動,三人眨眼間便已消失不見。

“嘿嘿!”左憶山奸笑一聲,道:“唐大人,謝了!”

唐善的表情有些尷尬,無聲發笑。

靈雁提起錢主事的屍體,對著唐善瞥來一眼,嬌聲道:“唐大人,後會有期!”

“還是後會無期吧!”

唐善目送二人離去,只覺得冷風嗖嗖過體,禁不住打了個冷戰。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7 16:31
120:槍奴
秋色正濃,小屋前的梧桐樹日漸枯黃。

梅兒拖著一襲長裙慢慢的走上山坡,凝視著初升的朝陽。

紅日初升,映射在她姣美的臉頰上,泛起層層紅暈之色,更顯柔美動人。

忽然,她的目光向著山坡下瞥來。兩個身背短槍的精悍男子出現在她的視線內。

“這位師姐?”生得濃眉大眼的精悍男子帶著一臉疑惑走上,道:“這裡是你修法的道場嗎?”

梅兒冷眼看來,並未應聲。

另一個高鼻樑的精悍男子也走了上來,吸了吸鼻子,道:“這裡妖氣沖天,該不是有什麼妖獸將要出世吧?”

“法宗仙霞散人座下弟子梅兒,見過兩位道兄。”就在梅兒自報家門的同時,三柄飛劍自劍匣中緩緩升出,懸浮在她的身後。

濃眉大眼的精悍男子頓時一驚,急道:“師姐不必多心,在下並無冒犯之意。”

高鼻樑的精悍男子也慌忙解釋道:“我們師兄弟正打算參加魔宗法會,碰巧路過此地,察覺出這裡妖氣沖天,以為有妖獸將要出世,所以才會趕來。不想師姐先已守在了這裡。”

梅兒面無表情的道:“馬上離開。”

“是!是!”二人齊聲應著,相互間偷偷打量了一下,腳下卻是未動。

濃眉大眼的精悍男子捧起笑臉,小心翼翼的道:“師姐一人真的可以對付那妖獸嗎?我們師兄弟雖然不才,但也在師尊鐵臂羅漢座下苦修了十年道法,或許可以助師姐一臂之力。”他們感覺到強大的妖氣,以為有妖獸將要出世,自然不願錯失良機,想在梅兒身上分一杯羹。

梅兒微微蹙眉,低聲叱道:“快走!否則……”她突然感到一股強大的氣息自身後撲來,急忙厲聲喝道:“還不快跑?”

兩個男子瞪著眼睛道:“好強大的……什麼妖……”他們的話都沒能說完。兩柄血色的飛劍已經割開了他們的喉嚨。

梅兒瞠目轉身,怒道:“陸槐?”

陸槐根本不在她的身後,而是趁她轉身的時候跑去了兩個男人的身前。他張開血盆大口,在二人的喉嚨前麻利的吮吸了兩下,瞬時吸乾了二人的血液。

梅兒再又回頭查看之時,他已經笑嘻嘻的舔.起了唇上的血漬,雙手左右一分,將兩個精悍男子的屍體丟落在地。

“嗖”的一聲,就在高鼻樑的精悍男子摔倒在地的同時,一支短槍射向了半空。

梅兒心頭一驚,並指抬臂,指向空中的短槍。身後的三柄飛劍齊齊射出,奔著短槍撲去。

飛劍還未臨近,短槍發出一聲爆響,炸出一團青煙。

青煙在空中幻成一具碩大的骷髏頭,佔據方圓數丈,甚是醒目。

“糟了!”梅兒嘀咕了一聲,收回飛劍,對陸槐嗔道:“他們已經向同門發出了信號,這裡再也無法藏身,我們走!”

掌櫃大步奔來,還不知道發生了何事,看著空中的骷髏頭,傻傻的問:“發生了什麼事?”

“沒什麼!”梅兒懶得解釋,催促道:“我們走!”

“他……他……”掌櫃瞪著眼睛指向了陸槐。

梅兒看去,臉上頓時浮現驚容。

“槍……”陸槐喃喃一聲,呼出一口青煙,臉上樹皮一般的硬殼劇烈的蠕動起來。

梅兒頓足嘆道:“這些修士未入宗門,自身的魔性尚未消除。現在陸槐吞噬了他們的血液,心魔更加難以控制。只怕要被心魔吞噬人性,真的要變成嗜血的妖魔了!”

“那……那……”掌櫃更是心急,結結巴巴的道:“那如何是好?”

“先把他帶走再說!”梅兒奔去,握住陸槐的手腕,高叫道:“跟我走。”

陸槐隨手一撥,立時擺脫了她的抓扯。

梅兒似秋風中的落葉,飛舞在半空。

“陸槐,她是露露!”掌櫃痛聲呼喝。

梅兒凌空翻落在地,兩抹黛眉猛的一挑,手臂高揚,三柄飛劍懸在了頭頂。

“這位師妹?可要為兄幫忙?”林邊竄出五人,當前是一位年過半百的青衫老頭,身後懸有三柄鋼槍,一邊奔來一邊斥道:“何方妖孽,竟敢殘害老夫愛徒?”

聽他的話語,他便是剛剛喪生在陸槐手中兩人的師父——鐵臂羅漢。

而他身後的四人同先前那兩位身背短槍的精悍男子一般打扮,想來也是他的弟子。

“大師兄……五師弟……”四人悲聲呼喚,四支短槍握在了手中。

“哈……”陸槐張嘴再又噴出一口青煙,似在發笑,“好……又來了……”

“陸槐?還不住手?”梅兒並指點出,三柄飛劍射出,攔在陸槐的身前。

“他是什麼人?”鐵臂羅漢疑惑的看看梅兒,再又驚訝的盯著陸槐身後高懸的九柄飛劍,失聲叫道:“他怎麼能凝出九柄飛劍?難道… …難道法宗再又修出了一位真人不成?”

法宗弟子凝三劍,散人凝六劍,真人凝九劍。如果不計附加在飛劍上的真元與法力,陸槐凝出了九柄飛劍,已經可以躋身法宗真人的行列。

“他不是法宗弟子!”梅兒急忙澄清,免得被心魔難抑的陸槐累及師門。

鐵臂羅漢當然知道並非只有法宗弟子才可以凝出飛劍,可但凡能夠凝出飛劍的修士多半會歸附在法宗門下。其他修士要么無意出世,要么被法宗拒之門外。似陸槐這樣可以凝出九柄飛劍的修士竟然不是法宗弟子,這一點著實令他難以理解。

“露露?我又犯錯了嗎?”陸槐血紅的雙眼中泛出清澈的目光,怔怔的看向梅兒。

鐵臂羅漢偷偷看向梅兒,疑道:“師妹?他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快走!”梅兒悄聲催促道:“趁他現在還算清醒,快快逃命!”

“師父!”鐵臂羅漢的四個弟子齊聲喝喊,看他們的樣子似是不甘同門師兄弟被陸槐殘害,想要慫恿鐵臂羅漢為弟子報仇。

鐵臂羅漢的臉色很難看,面對具有法宗真人一般實力的陸槐,即便他們師徒五人加在一起,人家動動小指也就把他們擺平了。弟子被殺,他自然心有不甘,可實力不濟,他也只能無可奈何。

梅兒盡量將語氣放得緩和,對陸槐道:“你剛剛殺害了兩位修士,你說你有沒有犯錯!”

“殺了兩位修士?”陸槐垂眼盯著腳下的兩具屍體,咬著牙撥動手指,“走……你們快走!”他趁著魔心未起的短暫時間催促鐵臂羅漢師徒快快離去,免得自己再又魔性大發,多造殺孽。

可惜鐵臂羅漢白痴般的弟子們卻會錯了意,也或許是同門的慘死使得他們失去了理智,四人盡皆跨前一步,擺臂發力,將手中的短槍射向陸槐。

陸槐並未躲避,四柄短槍滑行十餘丈,射在他的臉頰和額頭上,彈射而起,再又掠回。

“你們……”梅兒不知該對這些自尋死路的白痴說些什麼是好,急急催促飛劍,抵在陸槐的喉嚨與胸口,試圖制止他的反擊。

陸槐沒有動,額頭上樹皮般的硬殼被短槍戳出兩個小洞,汩汩的冒出鮮紅的血汁。血汁流入他的眼睛裡,他眼中剛剛泛出的清澈目光頓時被血液所掩蓋,整個身軀開始劇烈的顫抖起來。

“該不會是幻術吧?”鐵臂羅漢偷偷嘀咕了一聲,雙肩輕抖,背後的三柄鋼槍呼嘯而出。

梅兒驚叫道:“你瘋了?你們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吼……”陸槐突然發出一聲野獸般的怒吼,抵在身前的三柄飛劍頓時被震得片片碎裂。三柄鋼槍卻已刺到,趁機突進,穿破樹皮般的硬殼,扎入了他的胸膛。

“妖孽!看你還不死!”鐵臂羅漢歡喜的叫了起來。

“好槍!”陸槐的臉上露出猙獰的笑容,扎入胸膛的三柄鋼槍瞬時變得血紅,帶著金屬的撕裂聲退出他的身軀,臨空翻轉,豎在了他的身後。而他胸膛、臉頰、額頭上的傷口也迅速恢復,再又變成樹皮般的模樣,根本看不出曾經受到過損傷。

鐵臂羅漢豎臂並指,連連指出,可身後卻不再凝出鋼槍,驚愕的叫道:“怎麼可能?怎麼可能?你吞噬了我的鋼槍?”

陸槐咧嘴發笑,“你的槍已經變成了我的奴隸!”與此同時,九柄飛劍,三桿鋼槍齊出,鐵臂羅漢與四位弟子在慘叫聲中被穿梭不停的飛劍與鋼槍掀在了半空。

梅兒與掌櫃完全被眼前的慘景驚呆,瞠目結舌,愣在當地。

陸槐掠身來到血雨之中,高昂著頭,展開雙臂,任由飛劍與鋼槍在已經變成萬千碎肉的五具屍首中砍刺,盡情享受著血肉的沐浴。

鈧鏘有聲,陸槐周圍方圓數丈已經被血肉染紅,血色飛劍與鋼槍剛剛回歸,懸浮在他的身後。他的眼中突然血光大顯,緊握雙拳發出一聲低沉的吼叫。赫然間,再有六支血色的長槍憑空幻出,凝在了他的身後。

九柄流轉著血光的巨大飛劍!

九支鮮紅的鋼槍!

梅兒瞪圓雙眼,喃喃自語:“師尊,您曾經說過,邪魔出世的那一天,整個修界都將遭受一場浩劫。您告訴梅兒,我現在看到的是不是邪魔? ”

“唔……”一聲驚呼,非常輕,如果不去細聽幾乎不可聽聞。

還有人隱藏在周圍,而且親眼目睹了這裡發生的一切,所以才會對陸槐的異狀發出驚呼。

“什麼人?”陸槐已經飛身掠出。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7 16:31
121:女兒怨
樹林邊的枯草中藏有三個妖豔的女人,發出驚呼的女人戴有一副珍珠耳墜,正是玄清別院的弟子靈秋,在她左右的則是靈蕊、靈芙。

失聲出口,引得陸槐的注意,靈秋耳下的那副珍珠耳墜隨著她瑟瑟發抖的嬌軀輕輕搖晃起來。

靈蕊、靈芙的臉上早已經沒有了血色。

“陸槐!”梅兒急聲呼喚,飛身追趕,想要將他攔下。

可陸槐一記撲身便飛出七八丈遠,她又哪裡追的上!

三個起落,陸槐站在了雜草從中,向著靈秋三人的藏身之地搜索而來。

靈秋三人蜷縮在草叢中,噤若寒蟬,面面相覷,一動也不敢動。

陸槐深深的吸了口氣,腳下一動,站在了靈秋三人身前。

“前輩饒命!”靈秋帶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拜倒在地,道:“晚輩等無意驚擾前輩,還請前輩手下留情,饒過小女的性命!”

靈蕊、靈芙卻已經嚇傻了,癱倒在地,既不能動,也不能言聲。

陸槐雙手成爪,虛空抓出。靈蕊、靈芙騰空而起,吸附在他的手爪下。

兩聲骨骼碎裂的輕響,靈蕊、靈芙的粉頸在陸槐的手中應聲折斷,損命當場。

陸槐用兩根鋒利的指甲在二人的頸側輕輕劃過,二人頸側的血管頓時爆裂,兩條黑血竄入他的血口之中。

“陸槐!”梅兒終於趕到,雙開雙臂,護在靈秋身前。

“噗……”陸槐將吸入的黑血吐了出來,甩手丟去靈蕊、靈芙的屍體,瞪著血眼盯向靈秋,“什麼人?什麼血?”

梅兒用手掌抵住陸槐的胸膛,哀求道:“不要再殺人了!”

陸槐似未聽聞,喃喃道:“她的血不對!”

“不要再殺人了!”梅兒撕心裂肺的喊叫著,淚水似斷了線的珍珠般散落下來。

“不……不要哭!”陸槐看起來有些慌張,伸出生有硬殼的手掌去擦拭梅兒臉上的淚水。

“小丫頭!”剛剛趕到的掌櫃偷偷對靈秋道:“傻愣著幹什麼,還不快走!”

靈秋掉頭便去,閃身鑽入樹林,眨眼間已經不見了踪影。

陸槐伸手掐住了掌櫃的脖子,沉聲問:“你是誰?露露為什麼要哭?”

掌櫃的臉立時變成了紫紅色,拼命的張合著嘴,卻連一絲聲音也發不出來。

“鬆手!鬆手!”梅兒捶打著陸槐的手臂,想要他放開掌櫃,可陸槐卻不為所動。

掌櫃的臉很快變成了黑紫色,看模樣用不了多久便要喪生在陸槐手下。

梅兒雙手抓著陸槐的小臂,突然張開嘴對著他的腕口咬下。

絲絲血珠在陸槐的手腕上凝結,但卻不是陸槐被梅兒咬傷,而是梅兒的唇齒被他手腕上所罩的堅硬外殼刺破,滲出絲絲血珠。

陸槐的手指終於慢慢松去力道,掌櫃掙脫而出,手撐地面,劇烈的干嘔起來,許久才又恢復呼吸。

梅兒鬆開嘴,可雙手卻依舊緊緊的抓著陸槐,冷冷的道:“我真的很想殺了你!”

月圓,圓月高懸在半空。

掌櫃在一張小木桌上擺了酒肉,再又端來六樣小菜。

小木桌擺在山坡上,就在陸槐、梅兒的身下,也在皎潔的月光下。

梅兒雖然站在陸槐的對面,可卻把頭扭去了一旁。

月光下,白嫩的玉頸更加引人。

她似乎有意將玉頸暴露給陸槐,好讓他魔性大發的時候可以飽餐一頓。

陸槐的模樣看起來很委屈,時不時偷偷瞥眼看向腳下的酒菜,看來他已經有些飢餓,但沒有得到梅兒的許可,卻又不敢食用。

掌櫃顛顛儿的跑去,捧著一杯清馨的茶趕了回來,遞給了梅兒。

梅兒捏著茶杯,幽幽的道:“如果你還是不肯走,等到他下次魔性大發的時候,你未必還能有今天這樣的好運!”

掌櫃嘆息一聲,道:“人老了,什麼親人也沒有,便只有他……我既把他當成徒弟,又把他當成兒子。與其離開他,一個人孤苦過活,我倒寧願死在這裡! ”

梅兒或許可以理解他的心情,所以不再相勸,改口道:“能為我講講露露的事情嗎?”

“露露……”掌櫃苦笑,“那是一段孽緣……”

“錚……”一聲琴音打破了荒野的寂靜。

陸槐突然瞠目,四下看去,但卻無法判定琴音的來處。

“你們繼續聊,我來為他撫琴一曲。”那是一個男人溫和的聲音。

陸槐開始齜著牙齒吼叫,像是一頭野獸在向侵入領地的同類發出警告。

梅兒怔怔的呆了呆,抿嘴微笑,品了口茶,對掌櫃輕輕點頭,示意他繼續。

掌櫃定了定神,開始講述露露與陸槐的往事。

琴聲起,悠揚而美妙,動人心弦。

陸槐還在吼叫,似乎想逼迫侵入領地的對手出來與他決戰。

琴聲變得幽怨綿長,正應掌櫃口中的淒婉故事。

漸漸的,陸槐的吼叫停了下來,怔怔的發著呆,似乎在傾聽著琴聲的哭訴。

天濛濛亮,掌櫃的故事早已經結束,可琴聲卻剛剛散去。

陸槐的目光變得清澈,眼角留有一滴殘淚。

“兒女情長,沒想到一曲'女兒怨'竟然可以抑制他的心魔!”撫琴的男人似的感懷,也似要收琴離去。

“前輩?”梅兒急忙送聲:“感謝前輩仗義相助……”“不必說了!”男人打斷了她的話,道:“明天我會再來!”

聽過一夜的琴曲,陸槐的舉動變得很奇怪,先是倒在**呼呼大睡,再又跑到山林邊一通嚎叫,像是在同什麼人示威,可他卻破天荒的沒有去樹林中殘殺那些飛禽走獸。

掌櫃一直留意著陸槐的目光,每每與之對視,他就覺得自己的脖子發癢。

皓月當空的時候,琴聲再又響起。

陸槐似一隻無頭蒼蠅般在屋前的空地上亂跑亂撞,九柄飛劍和九支鋼槍都被他射在了半空,四下里飛旋著。看他的模樣似在練功,又似在尋找撫琴之人加以射殺。

第三日,陸槐默默的坐在地上,一邊聽著琴聲,一邊嚎啕大哭……

聚福樓!

雅座,陳炯哭喪著臉,似乎對面的唐善已經是個死人。

“沒叫權森他們來,怕他們為你擔心。就我們兄弟倆,哥哥為你送行!”陳炯為唐善的酒杯斟滿了酒。

唐善垂著眼皮看了看酒杯,挑起眼皮看去,道:“陳大人?我怎麼看著你這杯酒像是給犯人倒的斷頭酒啊?你什麼意思?”

“你是真傻還是假傻?”陳炯皺著眉頭訓斥道:“我介紹你去秘事房查看先前那四個錦衣衛的記錄,你一去就是三天,總該知道他們的武功身手都不在你之下吧?既然他們沒有一個能夠回來的,你還逞什麼英雄?這個差事你不能接!”

“不接?”唐善反問一聲,瞪著眼睛道:“皇上的聖旨已經下了,邵元節的路引也拿到了,你讓我不接這個差事?我有幾個腦袋?”

陳炯思量一番,道:“即便抗旨也未必是死。如果皇上真的把你下了錦衣衛,那我就去找順寧公主,讓他進宮去求皇上,一定可以保住你的性命。”

“算了吧!”唐善撥了撥手,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道:“沒等你找到順寧公主,我的腦袋早搬家了!”

“你真的想去?”陳炯的臉色沉了下來,或許他剛剛因為唐善挨了三十記廷杖,還指望著唐善懷著報恩之心為他出力,所以真的不想眼見著唐善去送死。

“奶奶的舅老爺!你們父子一個串通御史奏我的本,一個挨板子討我的好,真以為小爺是傻逼,連這麼點官場的下作手法都看不出?”

唐善心裡罵著,臉上卻是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嘆道:“陳大哥!其實你應該清楚,官場黑暗。老弟也不知得罪了哪一方神佛,白白出了一趟苦力,寸功未立不說,還被人家弄去參加什麼魔宗法會。這是朝內有人看著老弟礙眼,要藉皇上的手除掉老弟啊!”

陳炯暗叫冤枉,陳寅的本意乃是打壓唐善,絕對不是取他的性命。派他參加魔宗法會完全是皇上自己的主意,根本與他人無關。

“權森他們已經料理好了鄭興的後事!”唐善為自己滿了杯酒,仰頭飲下,道:“鄭興臨死前託我照顧他的弟弟鄭邦,我也答應把鄭邦調來錦衣衛。可現在看來,這件事就要託付給大哥了!”

陳炯點點頭,道:“鄭興戰死沙場,調他弟弟進入錦衣衛不過是舉手之勞,這件事交給我就是了,你不必掛在心上!”

“大哥為小弟請功受了責罰,小弟無以為報!”唐善盡量把自己臉上的表情裝出一副真情流露的模樣,道:“如果此次魔宗法會有驚無險,小弟日後定將唯大哥馬首是瞻,哪怕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

“自家兄弟,這麼說豈不是見外了麼!”陳炯也似動了真情。

“傻逼!你該不是以為小爺真的會死吧?察錄妖異關我鳥事,萬一苗頭不對,小爺撒腿就跑!”

唐善飲下第三杯酒,起身離座,躬身施禮,“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小弟還有些私事要去交待一番,就此別過,請大哥不要怪罪!”

“該不會這個時候還想跑到王選侍那裡偷情去吧?”陳炯在心底猥瑣的嬉笑著,起身回禮,正色道:“賢弟去忙,大哥預祝賢弟此行無驚無險,一帆風順!”

唐善也不客氣,當即出門,行到樓外,棄大道走小路,拐入一條僻靜的巷口,突然止步,道:“諸位跟了我這麼久,所為何事,還請現身說明。”

“好身手!”巷尾走出一個老頭,他的手指又細又長,走起路來悄無聲息,可見暗器與輕功乃是他的看家本領。

“他不像是錦衣衛,倒像是一個殺手!”巷頭也行出一個老頭,雖是老頭,可他卻生得虎背熊腰,肩上扛著一把碩大的雙刃戰斧。

二人緩步走上,在距離唐善兩丈左右定身,默默看來,似乎在尋找出手的機會。

唐善大咧咧的站在巷口,看似全身上下都是可以攻擊的空門,可這些空門卻都暗藏著後招,一旦冒然對之發動攻擊便會身陷其內,反要遭受到他的瘋狂反撲。

“高手!”手指又細又長的老頭讚了一聲,道:“如果他進入萬殺堂,他的身價一定不在你我之下!”

肩扛雙刃戰斧的老頭嘿嘿發笑,道:“如果不是高手又怎麼能令你我二人聯手來對付他!”

唐善回想三日來在錦衣衛秘事房中所瀏覽的江湖秘事,微微一笑,道:“八臂天王?擎天戰斧?二位都是萬殺堂身價萬金的一流殺手,自從加入萬殺堂之後便不曾聯手做過買賣。沒想到今日為了唐某竟然破了你們二人的先例,唐某真是榮幸之至!”

兩個老頭聞聲均是一愣。

八臂天王將雙手縮在衣袖中,瞇著眼睛道:“好小子,你竟然認得老夫!”

擎天戰斧晃了晃手中的戰斧,狂傲的道:“你既然聽說過我們的名號,便應該知道我們的本事。交出路引,饒你不死!”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7 16:31
122:留虎為患
殺手當然是收錢殺人的行當,可眼前的兩個殺手來自萬殺堂,那便要另當別論。

唐善想也不用想便可以猜出雇主的身份——左憶山。

左憶山為了滅口,情急之下以“鑽心劍”除掉了錢主事。

濟安又當著左憶山和靈雁的面洩露了他將要參加魔宗法會的消息。

無論是為了掩蓋以“鑽心劍”嫁禍陸槐的舊事,還是真的要奪取唐善手中的路引,左憶山僱請殺手前來對付唐善的嫌疑最大。

擎天戰斧雖然只是索要參加魔宗法會的路引,而且許諾放過唐善。可唐善卻知道那隻是欺人之談。

秘事房內的資料記得清楚明白,八臂天王與擎天戰斧手下向來沒有活口,人們只能在他們留下的屍體上認定是他們所為。

還有一點,卻是唐善在於良成講解兵法時悟到的:凡戰,攻心為上。

擎天戰斧向唐善索要路引正是攻心之計。

如果唐善無意力敵,情願獻出路引消災解難,那他在交出路引的同時心底便已發虛。

二人以必殺之心應對無心死戰的唐善,唐善先行已經輸了一籌。

好在唐善先有良師,所以他搖頭髮笑,道:“江湖上有些人都喜好在自己的尊號上加上一個'天'字!東瀛有個織田信長自稱是'第六天魔王',魔宗有個'天魔散人',還創立了天魔宗!可惜在唐某眼裡,這些什麼什麼天的東西都不堪一擊,不知道你們二位……”他隨手指向兩人,“八臂天王?擎天戰斧?你們能有什麼真本事?”

八臂天王沉聲威脅道:“小子,你是不是活夠了?”

“沒有!”唐善笑哈哈的搖著頭,道:“如果二位不介意,唐某倒是很高興送二位上路。”

“就憑你?”擎天戰斧怒吼一聲,呼的劈出碩大的戰斧。

唐善沒有動,因為他已經看出這一斧乃是虛招,擎天戰斧的斧頭至多臨近他身前半尺便會退回。

八臂天王的小臂略微一動,但縮在袖口內的雙手卻不曾露出。

如果唐善對於擎天戰斧的一記虛招有所行動,他會立即射出索命的暗器,而擎天戰斧也會隨即展開真正的殺招。

不動則以,只要一出手,二人就會以迅雷之勢發起猛烈的攻擊,不將唐善殺掉絕不罷手。

可令八臂天王意外的是,碩大的戰斧已經砍在了唐善的頭頂,唐善卻視若無睹,好像帶著呼嘯之聲劈下的並不是犀利的巨斧,而是一隻嗡嗡亂叫的蒼蠅。

擎天戰斧的一擊沒有後勁,臨近唐善頭頂半尺果然開始回縮。

唐善挑起嘴角泛起一記冷笑。

八臂天王暗道一聲:“不好!”

擎天戰斧當然也知道不好,生怕唐善藉機反撲,縮回巨斧的同時退後半步,撤去後繼的實招,一心防備。

可惜唐善的冷笑卻並不是針對他,而是針對八臂天王。

繡春刀出,那是得自閔空繁的七殺之刀。

八臂天王的雙手急忙一抖,左七右九,爆射出十六種暗器。

唐善突然作出了一個奇怪的舉動,整個人向左撲倒,單掌撐地,橫在了巷中。

這是他在錦衣衛秘事房中回憶“御劍錄”上的步法“遁地無踪”時所領悟到的一記身法,這記身法看似古怪,可在身處眾人圍攻之時卻能突見奇效。頭、肩、腰、胯、膝、足都可以發力退敵,右手的攻勢也絲毫不受影響。

唐善此時雖然遭受圍攻,可八臂天王射出的暗器無異於一柄柄刀劍,以此身法相對卻也堪用。但見他在一蓬暗器中旋轉翻滾,刷的一刀將八臂天王逼退。

滴滴鮮血墜地,八臂天王的右手竟被他一刀砍去了三根手指。

擎天戰斧剛剛擺好防守的姿勢,卻見唐善並未攻來,反而將八臂天王傷在刀下,當即一擺巨斧,劈空砍來。

八臂天王后退,擎天戰斧攻上,正對唐善所料,令他可以專攻一人,不必受二人夾擊。

唐善手掌拍地,腳點地面,擰腰擺刀,“啪”的一聲,將射在身後的幾枚暗器掃出。

八臂天王的暗器已經落得七七八八,僅剩的幾枚根本不會誤傷到擎天戰斧。可唐善擺刀發力,藉由他的暗器攻擊擎天戰斧,擎天戰斧只好再又收去攻勢,將巨斧舞得風雨不透,免得被八臂天王的暗器誤傷。

“哐……”一團黑乎乎的東西帶著渾厚的勁力砸在了巨斧上,巨斧為之一頓。擎天戰斧臉帶疑色,定睛看去,卻是唐善手拍地面,躍身站起時隨手在地上摳出的一塊青磚。

青磚後發先至,強大的勁力震得擎天戰斧雙臂發麻,更有一股陰邪的內力直撲他的丹田,攪得他內息亂串,著實嚇了他一跳。而尾隨在青磚之後的兩枚暗器藉由巨斧一頓的空當撲在了他的胸前,更是令他驚出了一身冷汗。

側身,立足,兩枚暗器貼胸掠過……驚魂未定的擎天戰斧暗暗慶幸自己逃過了一劫。

可他慶幸的卻略微早了一些,因為就在他避過兩枚暗器的時候,他又再看到了唐善的腿。

準確的說應該是膝蓋。

唐善的膝蓋頂在了他的太陽穴上。

八臂天王早在唐善拋出青磚之時便已察覺出擎天戰斧身臨險境,不顧斷指之痛,捏出一根鋼針,奮力射出,欲將擎天戰斧救下。

可唐善對付擎天戰斧的不過是一隻膝蓋罷了,整個人所面向的還是八臂天王,一柄繡春刀將鋼針撞飛,再又拍射回擊了過去。

擎天戰斧哀嚎一聲,半邊腦袋已在唐善的膝下深深塌陷,重重的摔倒在地,腦漿血液四散,瞬時便斷絕了氣息。

八臂天王左手撒出一把鋼砂,俯身垂頭抵在胸前的括機上,觸發藏在頸後的三隻利箭。雙腿接連掃動,將藏在褲管中的六隻梭鏢射出。緊接著調轉身去,撒腿便跑。

唐善只知道一旦動手二人便會殊死相搏,完全沒有料到八臂天王也會逃命。等他避過鋼砂,躲開利箭,撥去六隻梭鏢,八臂天王早已經沒有了踪影。

“唉!我剛剛說過,你們這些什麼什麼天的東西都不堪一擊!”唐善嘆息著收起了繡春刀,跑去擎天戰斧的身前,在他的屍體上摸索起來。

摸索結果令唐善很是失望,一張當票,三兩四錢銀子,此外再無它物。

當票也沒有什麼古怪,一隻玉鐲,紋銀十兩,當期三日,過期勾當。

“左憶山!”雖然沒有得到實證,唐善還是一口咬定左憶山,一邊踱向大路,一邊咬牙切齒,“當年小爺替你與元香隱瞞殺害楊樂一事,為的是留你們對付楊騰。七年已過,你們這群笨蛋連楊騰的一根汗毛也沒有傷到,現在卻來對小爺暗下殺手。好!你們想要小爺的命,小爺也要你們好看!”

唐善當然不敢跑去無極宮向楊騰告狀,真若揭開楊樂之死的陰謀,他替元香、左憶山隱瞞了七年的秘密,已然成了他們的幫兇,按楊騰的脾氣,先會要了他的小命。

但替陸槐洗刷冤屈卻是一個不錯的主意,既然左憶山在情急之下使出了鑽心劍,那他就是假冒陸槐行凶的罪魁禍首。只要把這個消息透漏給陸槐,陸槐自然會去找他算賬。

想到陸槐可以凝出冰玉寶劍,唐善的臉上泛起猥瑣的奸笑。

可惜他並不知道陸槐此時早已經不是凡人,而是變成了一個介於修士與妖魔之間的怪物。

秋風起,落葉紛飛。

神色慌張的靈秋與驚魂未定的八臂天王在山間的小路上撞到了一起。

“姑娘是……?”八臂天王輕聲疑問。

“等人!”靈秋疑惑的打量著他。

“老夫也是!”八臂天王的臉上泛起了苦笑。

“好!好!好!”左憶山一連道出了三聲“好”,可在他臉上卻看不到一絲“好”的意思。

他陰著臉由林中走到小路上,左右看了看,怒道:“你的兩位師妹呢?擎天戰斧呢?”

靈秋垂下頭,怯聲道:“她們死在了陸槐手上!”

八臂天王嘆聲道:“姓唐的小子乃是屬下生平所見過的第一勁敵,憑他的心智武功,絕對不在堂主之下!”

左憶山背著手湊在他的身前,貼近他的臉,陰聲問道:“擎天戰斧死在了唐善的手上?”

八臂天王點點頭,伸出斷去三指的右手,道:“屬下也險些喪命!”

左憶山臉頰上的肌肉一下一下的抽搐著,疑聲道:“臭小子?老夫已經把你的實力高估了一倍,可萬萬沒想到,八臂天王和擎天戰斧加在一起依舊不是你的對手!”

“現在怎麼辦?”詢問來自林中,靈雁蹙著柳葉彎眉盈盈踱出。

“師姐!”靈秋恭敬的喚著,屈身參拜。

“嗯!”靈雁由鼻孔應了一聲,張爪抓在了八臂天王的臉上。八臂天王劇烈的扭動著身軀,臉頰在她爪下洞穿五個血洞,五道血汁經由她的手指被她吸入體內。

很快,八臂天王變成了一具乾屍,但緊接著的一幕卻令靈秋暗暗咋舌。

八臂天王的胸膛開始冒出淡淡的黑煙,慢慢的,他的整個軀體開始焚化,啵的一聲輕響,一具人形的灰炭在秋風中化作縷縷煙塵,隨風飄散。

“焚心術!”靈秋失聲驚叫,隨即抱拳施禮,歡聲道:“恭喜師姐!”

靈雁抬了抬手,並未回話,而是對左憶山詢問道:“弟子打算親自出手,做掉那個姓唐的番子,長老認為如何?”

左憶山像似根本沒有聽到她的話語,先是直著眼睛發著呆,而後默默轉向靈秋,好久才道:“你說……靈芙、靈蕊死在了陸槐手上?”他見了鬼般般的驚叫起來,“你說打傷門主的那個修士是陸槐?”

靈雁不知他為何如此驚訝,呆呆的回道:“弟子的確聽仙霞散人的弟子梅兒稱他為陸槐!”

左憶山失神的喃喃著:“陸槐怎麼會成為了修士……難道?難道……”他突然吸了口冷氣,“是他吸收了血梧桐的精華?”

靈秋顫抖著身軀,怯怯的道:“您沒有見到他的可怕……隨手一擊,鐵臂羅漢的兩個弟子就被他殺掉了。他還可以吞噬鐵臂羅漢凝出的鋼槍,而且用飛劍、鋼槍將鐵臂羅漢和他四個弟子切成了肉泥,站在血雨之下沐浴……然後他竟然可以凝出九桿流動著血光的鋼槍,加上他自身的九柄血劍,他已經可以凝出十八具法器!”

左憶山和靈雁都傻了眼,因為他們都知道凝出十八具法器說明了什麼。那說明陸槐的實力已經可以躋身於法宗真人的行列。這樣的實力別說他們惹不起,就是整個玄清別院加在一起也不是人家的對手。

靈秋繼續道:“以弟子看來,如果要對付陸槐,只有請師祖下山。”

她口中的師祖不是別人,正是南北雙玄的師父,道宗棄徒——紫焰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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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意外的收穫
身在北京的徽商汪箕,家資上千萬,典鋪百餘座。“恆利當舖”便是汪家設在京城最大的典鋪。

唐善此時便坐在當舖內,茶桌上擺了幾樣乾果、蜜餞和小點心,一碗“雲霧”泛著清香。他沒有吃東西,也沒有飲茶,而是饒有興致的盯著桌上的當票。

玉鐲一隻,紋銀十兩,當期三日,過期勾當。

當票上看不出什麼問題。

可唐善偏偏看出了兩點古怪之處。

首先是銀子的數目,堂堂擎天戰斧,身價萬金,怎麼會為了區區十兩紋銀典當物品?

再者是當期,三日之期過於急迫,像是擎天戰斧為了刺殺唐善而故意定下的時限。

有了這兩點疑問,唐善已經有充足的理由坐在這裡。

掌櫃捧著一隻玉鐲步出,親自來接待唐善。

十兩銀子的買賣,任何一位伙計都可以辦理。但唐善腰間的繡春刀提升了他的身價,掌櫃自然懂得這把繡春刀的分量,所以才會親自出來待客。

玉鐲的做工、石料都在中上,如果放在玉器店應該價值百兩白銀。

十之一二是為當,這只玉鐲當來十兩紋銀也在情理之中。

唐善將玉鐲翻過來掉過去琢磨了半天,但卻看不出有什麼問題,索性直接問掌櫃,“這只鐲子有什麼不對?”

掌櫃挑起眼皮看來,回道:“鐲子沒有什麼不對。”

唐善聽出了言外之意,疑聲問道:“這只鐲子另有什麼說道不成?”

“還有一句話。”掌櫃湊近唐善,帖耳道:“禀報堂主,這筆買賣是由夫人做主。”

“好一個擎天戰斧,竟然在臨戰之前留了一招。萬一身著不測,也可以向楊勇傳遞消息!”

唐善丟給掌櫃二十兩銀子,將玉鐲揣入懷中,道了聲:“謝了!”起身便去。

左憶山乃是月瑤得力的心腹,月瑤為了確保左憶山的安危,當然要置唐善於死地。

唐善為左憶山、月瑤保守了殺害楊樂的秘密,而且保守了七年之久。按照唐善的想法,即便他再又獲悉左憶山懂得“鑽心劍”,極有可能就是假冒陸槐的兇犯,左憶山、月瑤也不該輕易做出決定,要將他至於死地。

可能是在仙霞關殺死了馬場原次郎和血隱忍者的原因,他們認為唐善與陸槐的關係非比尋常,所以才會派出殺手,以絕後患。

也或許跟這一切根本沒有任何關係,他們只是想要奪取唐善手中的路引。

難道先前參加魔宗法會的錦衣衛根本不是留在了魔宗修法,而是在進入魔宗聖壇之前便已經被他人殺害?

在秘事房查過相關記錄的唐善當然不會相信邵元節關於修法悟道的解釋,參加道宗、法宗法會的錦衣衛沒有人留下修法悟道,偏偏參加魔宗法會的錦衣衛全部留下修法悟道了?這樣的解釋只有傻逼才會相信!

不管是為了保護左憶山,還是要搶奪路引,月瑤現在要殺唐善已是事實。以月瑤如今的實力,隨時可以調動影子門、鳳友山莊、萬殺堂以及玄清別院的高手,唐善的情形的確不妙。

“月瑤?當真​​逼急了小爺,小爺把玄清別院的詭異之事告之邵元節,借助道宗之手把你除掉!”

想歸想,真讓唐善告密,眼睜睜的看著楊騰的敵人被一舉剷除,唐善還真有些捨不得。六年的牢獄之災,十三位叔伯的慘死,奶奶臨別時怨憤的神情一一呈現在他的眼前。

敵人的敵人就是自己的朋友。

雖然唐善現在的這些“朋友”顯得有些可怕,而且正在打算要他的性命,但他還是想尋找機會化解干戈。

如今的月瑤遠非七年前可以相提並論,冒然送上門去只能是自尋死路。唐善想起月瑤嗜取屍血時的恐怖情景,心裡覺得怕怕,“還要好生籌劃一番,千萬別枉送了性命!”他一​​邊盤算著,一邊向北鎮撫司行去。

月瑤的勢力不小,錦衣衛的勢力也不可輕視。唐善先要做的是保住自己的性命。

就像權森和郝繼祖,漫山遍野的死屍已經被鄰里鄉親們掩埋,任何異像也沒有發現,可他們還是忍飢挨餓再呆了一日,這才趕回京城向唐善復命。

多一份小心,多一份謹慎,總不會錯。

錦衣衛北鎮撫司,五軍都督府,唐善請出聖旨,將自己遇襲一事加油添醋的禀報了上去。

再次走在街上,唐善的臉上帶出了得意的笑容。不出三日,月瑤就會得到消息,不管是誰,只要敢動唐善,便是同十萬錦衣衛和五軍都督府的百萬大軍為敵。

皇宮無法返回,魔宗法會遲遲得不到消息,剛剛還一臉得意的唐善突然覺得自己就像是流落街頭的喪家之犬,竟然連一處隱蔽的安身住所都沒有。

春秀樓!

青樓既熱鬧又隱蔽,乃是理想的藏身之地。

九嬸是老熟人,更加懂得規矩,對於唐善的要求只會點頭稱“是”,沒有一句廢話。

客房安排在二樓正中,外堂、客廳、臥房收拾得乾乾淨淨,熏香已經燃起,茶水也已沏好。

唐善剛剛端著茶碗來到窗前,打算透透氣,欣賞一下窗外的秋色,卻在不經意間看到了一個女人。

這個女人身穿束腰紫裙,手拿黑羽扇,眼睛大大,鼻子小巧,正坐在樓下的茶棚裡品茶。

唐善只是隨意一瞥,但卻猛然想起在五河縣時候,從趕車軍士手上買走姚震屍體的那個女人。

衣著、相貌、黑羽扇,女人的裝扮和特徵與元泰的講述絲毫不差。

“來人!”唐善輕聲呼喚,目光依舊留在那個女人的身上。

門聲輕響,一個面如刀削,生有一雙粗壯手爪的錦衣衛進入房來,單膝跪地參拜,道:“大人有何吩咐?”

“我要的人手都到了嗎?”唐善並未轉頭,背身詢問。

面如刀削的錦衣衛回道:“北鎮撫司的錦衣衛已經佈置了下去,五軍都督府的高手還沒有來,元泰和修明尚在召集人手。”

“樓下有個女人!”唐善抿了口茶。

面如刀削的錦衣衛道:“屬下已經留意,她在茶棚內坐了小半個時辰,點了一壺茶,四碟乾果,半個時辰內喝了三口茶,看樣子像是在等什麼人。”

“小心戒備!”唐善對他的回答很滿意,輕輕撥了撥手指。

“是!”面如刀削的錦衣衛應了一聲,退出房去。

“這位買走姚震屍體的MM該不會是來找我的吧?”唐善的兩條眉毛鎖在了一起,清香的茶也似變得苦澀。

“嫣兒?”唐善先是聽到了一聲輕柔的呼喚,緊接著便看到了一個臉色蒼白的男人。

白色絲袍在身,腳下踏一雙白布靴,這個男人看起來像是剛剛死了親娘,出殯歸來。

唐善再又皺眉,因為這個男人他竟然認得——白羽。

“紫嫣見過白師兄!”手持黑羽扇的女人站起身,盈盈施禮。

“師妹多禮了!”白羽似要扶起紫嫣,可又不敢觸碰她的手臂,蒼白的臉上泛起靦腆之色,壓低聲音道:“這里人多眼雜,不是說話的地方,不如我們另換他處?”

“無妨!”紫嫣微笑著道:“這裡是煙花柳巷之地,除了風塵女子便是尋歡作樂的客人,沒有人會注意我們,所以這裡反而比那些僻靜之所更加安全。”她一邊說著,一邊請白羽坐了下來。

唐善偷笑,暗道:“嫣兒姑娘,你的見地真是不錯,竟然和小爺想到了一處。可惜你時運不濟,小爺先來了一步。”他沒有動,依舊站在窗前,微微轉頭,像是在欣賞遠方的風景,可他的耳朵卻豎了起來。

春秀樓上多得是飲酒、作詩、調情、嬉笑的姑娘與客人,似唐善這樣附庸風雅的欣賞秋色的客人也是不少。嫣兒和白羽完全沒有留意到對街的青樓裡還會有人偷聽他們的談話。

他們的聲音壓得很低,即便是同在茶棚裡飲茶的客人也難以聽清。可他們偏偏遇上了唐善,唐善的內功足以躋身當世一流高手的行列,自然耳聰目明,可以在嘈雜喧鬧之中將二人細若蚊鳴的談話絲絲入耳。

寒暄數句,白羽像是做了什麼虧心事,賊眉鼠眼的看了看身旁的幾位客人,偷偷摸出一塊玉牌,塞在紫嫣手中,道:“收好!這是法會的路引。上面的符文可以引領魔宗弟子找到你,帶你進入魔宗聖壇,參加法會。”

“謝謝白師兄,嫣兒正想去長長見識!”嫣兒動情的握住了白羽的手掌,但又馬上泛起羞澀的模樣,怯怯的把手縮了回去,欲迎還拒的嬌態很是撩人。

“幸好法會沒有應時舉行,否則這塊路引還真不容易到手!”白羽看起來有些激動。

“為何要延後呢?”紫嫣眨著長長的睫毛,像是懵懂無知的少女。

“一是家祖正在煉化千年血妖,閉關未出。二是主持法會的廣陵真人有急事需要料理。所以法會才會延後。”白羽的解釋有些籠統,未必可以令嫣兒滿意。

“原來千年血妖被你們天魔宗得了去。”嫣兒輕聲驚嘆,果然又再發問:“按照修界的規矩,像這樣的千年妖獸要留到三宗法會召開之時才能進行封賞,你祖父怎麼敢擅自煉化?廣陵真人有什麼要緊事需要料理,竟然連四年一屆的魔宗法會都要延後?”

白羽面帶難色,一副唯唯諾諾的模樣,不敢作答。

嫣兒嬌聲嘆息,道:“白師兄若是有難言之隱那便算了!”

“不!不!”白羽的神色略顯慌亂,像是非常在意嫣兒的感受,咬了咬牙,道:“家祖多次未能晉升為真人,一是他修為不足,再便是道、法二宗輕視魔宗弟子,打壓家祖,始終不肯承認他老人家的真人身份。可如今天魔宗的百年浩劫即將出世,為了保護天魔宗,以免門下弟子慘遭不測,家祖必須晉升為真人才有實力與天狼星的邪惡相抗衡……”

“天狼星的邪惡?會不會傷及到你?”嫣兒輕聲驚叫,臉上現出關切之意,情不自禁的握住了白羽的手掌。

“謝謝師妹的關心!”看白羽的模樣,他對她的關切很是感動,隨即便解釋起來,“天狼星每隔百年便會將自身無法消除的邪惡驅逐,而他的邪惡會降臨人世,變成一隻血獒狼。血獒狼是天魔宗命中註定的劫數,如果我們不能在血獒狼幻化成人形之前把他除掉,他就會毀滅掉我們天魔宗,打破命運的束縛,晉升為天魔狼。如果血獒狼真的晉升為天魔狼,那他不僅會為害修界,便連天狼真神的法力都將受到損害。”

嫣兒依舊緊緊的抓著白羽的手掌,臉上關切之意不減,道:“天狼真神的邪惡變成的血獒狼絕對不是普通妖獸可以匹敵的。即便你祖父煉化千年血妖可以增長百年功力,也能如願晉升為真人,但以他的實力去對付血獒狼恐怕還是沒有十足的把握。如果天魔宗需要家師幫忙,紫嫣願意將為師兄懇請家師出山,協助你們一同除掉血獒狼。”

“傻.逼!你個缺心眼的白痴,她在用美色引誘你,套取你們天魔宗的秘密。”唐善暗暗斥罵,無奈的唏噓。

美色當前,白羽早已意亂神迷,哪裡還能察覺得出紫嫣的伎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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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秋夜月色
紫嫣眨著水汪汪的大眼睛,妙目傳情,脈脈看來。

白羽突然一動,抽出手掌,緊緊握住她的玉指,動情的道:“紫焰散人乃是道宗親傳弟子,他的修為自然在家祖之上。如果能請得他老人家下山相助,天魔宗定能逃過此劫。只是……”他頓了頓,臉上泛起難色,“天魔宗不過是魔宗旗下小小的一門,即便紫焰散人肯出手相助,我們也拿不出他老人家能夠看得上眼的東西作為酬謝。”

解人為難,仗義相助,那是在說江湖上的大俠。

紫焰乃是道宗棄徒,自然不是俠義之人。

無利不往,悟道的修士誰不想早日得道,若無利益驅使,誰肯打亂修行,耗損真元,幫助他人逃過天定的浩劫?

嘴上稱謝,手上作揖,請不動紫焰。

越是道法、修為高深的修士,相請所付出的代價也就越大。

白羽當然懂得這些道理,所以也難怪他感到為難。

“小妹聽說……”嫣兒的眼中閃過狡黠之色,拋來一記媚眼,道:“魔宗的聖刀將要出世了?”

“聖刀?”白羽反問了一聲,看他疑惑的模樣,多半連魔宗聖刀的名號都沒有聽說過。

“看來師兄並不知道聖刀的消息!”嫣兒略顯失望,再又打探道:“不知師哥知不知道廣陵真人被何事所拖,竟然要將魔宗法會延後?”

白羽眼睛一亮,神神秘秘的道:“聽說他在幫一個修士抑制心魔。但具體是哪一宗的修士,為什麼心魔難抑,廣陵真人用什麼法子來幫助他抑制心魔,為兄卻是不知!”

“心魔?”嫣兒喃喃著,失神的道:“難道他在幫助陸槐?”

“陸槐?”白羽疑問道:“他是哪一宗是修士,為兄怎麼沒有聽說過這個人的名字?”

唐善心裡也犯起了糊塗,暗道:“陸槐有什麼心魔?”

嫣兒自覺失口,嬌笑一聲,頓了頓,大眼睛滴溜溜轉動,或許覺得此事終究難以隱瞞,或許覺得沒有隱瞞的必要,於是道:“聽說血梧桐已經出世,而且被陸槐吸取了精華。”

“千年血梧桐?”白羽瞪大了眼睛,臉色急變,道:“那他豈不憑空得到了百年修為,即便加入法宗,也可以直接晉升為開宗立派的散人?”

嫣兒苦笑道:“恐怕還不止!”

白羽驚嘆道:“突然多出百年修為,就連家祖想要煉化也有諸多結障,難怪廣陵真人要去幫他抑制心魔!”

“陸槐吸收了血梧桐的精華,竟然有了百年的修為,還可以成為法宗的散人?”唐善的臉上露出了笑容,剛剛他還在為躲避月瑤、左憶山的追殺而苦惱,還在籌劃著如何去同月瑤化干戈為玉帛。可現在得到了這個消息,他已然改變了主意。既然左憶山陷害陸槐的嫌疑最大,何不送給陸槐一個順水人情,將左憶山懂得鑽心劍的隱事如實相告?

陸槐含冤七年,得知真兇的消息自然不會放過。到時如果牽連到月瑤,索性將這幾個主腦之人一同除去,再把影子門、鳳友山莊、玄清別院統統接管過來。那樣既能消除他目前所面臨的凶險,又可以將月瑤等人旗下的勢力收為己用,豈不是一舉兩得?

唐善偷偷打著自己的如意算盤,臉上不自覺的泛出了殘忍的笑。待他再又看向茶棚之時,白羽和紫嫣的身影卻已不見,看來就在他剛剛失察的時候,二人已然離去。

房外有人叩門,再有元泰的輕聲呼喚,“大人?”

“進!”唐善快步行到外堂,將早已涼透的茶放在茶桌上。

元泰進得屋內,跪地參拜,道:“屬下挑選了二十名錦衣衛,隨時聽候大人調遣。”

唐善疑道:“你已經回京多日,屬下的錦衣衛和軍士為何還沒有歸營?”

元泰笑了笑,回道:“大人抬舉屬下了,屬下可沒有那麼大的膽子!”他站起身,靠上前來,悄聲道:“指揮使大人親自下的命令,全力保護大人的安全。”

唐善一愣,陳寅暗中指使御史參奏了他一本,此時怎麼又關心起他的生死來了?

“是了!”唐善轉念之間已經明白,朝上奏本乃是為了打壓於他,怕他再立功勳影響到陳炯的仕途。陳炯先是上演了一出苦肉計,陳寅再又下令來保護他,卻是想讓他知恩圖報,日後好為陳家父子效力。

“陳大人用心良苦啊!”唐善打著哈哈。

“大人年紀輕輕,可不足一年之內便已經升遷到正五品,指揮使大人自然要有諸多顧忌!”元泰的腦子轉得夠快,唐善一聲感嘆,他已經猜出了唐善的心思。

“呵呵!”唐善笑了笑,轉移話題,道:“查一查陸槐的行踪,我要馬上見到他。”

“是!”元泰應了一聲,悄聲道:“王堂已死,但卻死無對證,這個消​​息只有四個人能夠向指揮使大人進行禀報。四人之中包括屬下之內,但此事絕非屬下所為!”說完,他對唐善垂頭施禮,急急行去。

唐善搖頭苦笑,其實他心裡清楚,手刃王堂的時候只有權森、鄭興、郝繼祖、元泰和修明無人在場,鄭興已死,偷偷向陳寅禀報此事的只能是剩餘四人。

按照錦衣衛的規矩,每個人都有權力向指揮使奏事,如實禀報戰況更是無可挑剔。這次只不過是被陳寅抓住了王堂死無對證的漏洞,藉此來打壓唐善罷了。即便沒有人禀報消息,陳寅也會找出別的藉口。元泰道出此事是為表忠,可唐善卻並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月亮升起的時候,陸槐背著手站在山坡上。他的身後已經沒有了鋼槍,也不見了飛劍。他的眼睛清澈而又明亮,整張臉也在樹皮般的硬殼中顯露了出來。

梅兒默默的陪在他的身邊,時不時偷偷打量著他那張略顯憂傷的臉孔。

“我的樣子很奇怪麼?”陸槐扭頭看來。

“噗……”梅兒掩嘴發笑,因為陸槐除了露出一張臉以外,大半個腦袋依舊被樹皮般的硬殼包裹著,看起來像是戴上了一個古怪的頭盔。再加上他的身軀、四肢、手足,完全像是一個人鑽入樹洞後露出臉來與之對話的搞笑模樣,自然引得梅兒忍俊不禁。

陸槐活動了一下僵硬的四肢,訕訕的道:“我現在的樣子,看起來確實有些可笑!”

掌櫃跑來跑去,捧來小木桌、端來乾果點心、沏好一壺茶……他就像是秋天裡貯藏堅果的松鼠,來來去去,忙個不停。

“你是我的掌櫃,這些事情應該由我來做!”陸槐無奈的攤開雙手,聳了聳肩。他像是在說自己被包裹了一層硬殼,行動多有不便,讓掌櫃勞累,他心有不安。

可他剛剛無奈的聳了聳肩,雙肩上立時突出兩根半尺長的尖刺。

掌櫃嚇得一激靈,慌亂的擺著手道:“你小子當真能夠抑制住自己的心魔,眼睛別總是往我的脖子上瞄,我就添福添壽嘍!”嘆息之間,他再又跑去忙碌,端來小菜和燒酒。

陸槐看了看肩頭突起的尖刺,嘆息一聲,道:“露露?如果我可以悟道,變成一個真正的修士,是不是就可以壓制住自己的心魔,不必再勞煩那位前輩每夜前來為我撫琴了?”

梅兒微笑著道:“哪會向你說的那麼容易!千年血梧桐的精華,普通修士根本無福消受,即便是各宗的散人,想要煉化它的精華也會遇到諸多結障,萬一不能突破,便會反受其害,異變成喪失人性的嗜血妖魔。道、法、魔三宗也是害怕各宗修士胡亂修法,以至出現嗜血的妖魔為禍人間,所以才會定下規矩,但凡獵到修行千年的妖獸,都要留到三宗法會召開之時才能量人、量力、量功進行分配。”

陸槐面帶憂色,喃喃道:“既然連修法的各宗散人都要遇到諸多結障,而我只是一個淪落成殺手的普通劍客,便連普通的修士都無法比及,豈不是很有可能異變成一個喪失人性的嗜血妖魔?”

梅兒柔聲安慰道:“還好你遇到了這位修界的前輩,否則……”她沒有說否則將會怎樣,但她卻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戰。

“我一定做過些非常可怕的事情!”陸槐的眼中露出迷離之色,似乎在努力回想著什麼。

“不管你以前做過什麼,那些都不是出自你的本意!”梅兒斟了杯茶,遞在陸槐手中。

“還好有你!”陸槐的眼中流露出柔情,順勢握住了梅兒的手。

梅兒急忙回抽手掌,可卻沒能撤出。

陸槐為之一愣,似乎對她的舉動感到驚異,慢慢的張開了手掌。

梅兒的呼吸變得急促,耳根竟已發紅,翻過玉掌,握住了陸槐的手心。

陸槐咧嘴一笑,看向空中的明月,喃喃自語:“我就知道,你不會死!”

梅兒渾身一顫,眼圈立時變得濕潤,晶瑩的淚珠在眼眶中打著轉,險些滴落下來。

“這小子該不會是中了邪吧?身上穿了件什麼東東,是鎧甲還是樹皮?這個女人是誰?尹大坤的女兒露露?露露不是已經死了嗎?”唐善偷偷摸摸的掠在十丈外的一株大樹上,藉著月色看去,臉上盡是疑惑之色。

忽然,空中一抹雲霧遮擋了些許月光,恰巧擋住了梅兒鼻下的臉孔,宛如在她的臉上遮起一層黑色的面紗。

唐善只覺得眼前一亮,暗道:“梅兒?”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7 16:33
125:魔琴戰紫焰
月色,美人,佳餚,醇酒,香茶!

陸槐臉上的表情很溫和,眼中透出濃濃的愛意。

“錚……”琴聲再又傳遞在空際。

“廣陵真人?”唐善心中一動,想要沿著琴聲判定廣陵真人所在。可琴聲縹緲不定,一時似是來自林中,一時似是來自荒野,一時再又傳於空中……令他根本無法追踪。

隨著琴聲的撫動,唐善似乎看到了一幅幅美麗的景色:冬雪初融,叮咚有聲。溪水潺潺,匯聚成涓涓細流。大地複蘇,春色滿天……忽然,一團黑雲遮日,電閃雷鳴,暴雨夾雜著冰雹轟然砸落。

唐善心頭一驚,猛然睜目,因為他感覺到一股可怕的氣勢正向著樹林掩殺而來。

“紫焰?本座在此修法,你竟然膽敢前來打擾,還不退去?”廣陵真人的聲音之中透射著威嚴。

“廣陵老兒?五十年前你見到老夫可敢這般說話?”山坡上竄出一團紫色的火焰,一個胡亂披了件金色道袍、頭髮凌亂、腦殼碩大、半敞著胸膛的老道在火焰的簇擁下大步踏來。

“放肆!”廣陵真人喝斥一聲,怒道:“你現在已經是道宗的棄徒,但凡各宗修士修法之地,你都要退避三舍。”

“是嗎?”紫焰散人陰聲回复,腳下卻是不停。

“大膽!”廣陵真人的聲音之中夾雜著冷笑,“規矩不是本座所定,而是道、法、魔三宗共同商議的結果,難道你想挑戰三大宗族在修界之中的地位不成?”

“不敢!”紫焰假惺惺的嘆了一聲,在距離陸槐十餘丈外停下腳步,道:“老夫此來特為孫兒尋仇。想你歷盡千辛萬苦,修到真人的等級實屬不易,在魔宗一族之內更是屈指可數。你若識相便收起修法的藉口,速速退去,老夫絕不為難於你。”

“笑話!”廣陵真人不氣反笑,道:“本座在這裡撫琴修法,你竟敢違背修界法規,驅逐本座,難道你就不怕遭受三宗修士的追殺,落得個形壽具滅的下場?”

“是誰違背了修界的法規?”紫焰指向陸槐,怒聲吼喝道:“此人無端殺害修士,你不僅庇護於他,還與他一同修法。難道你就可以任意踐踏修界的法規,反倒誣陷老夫闖入你的修法之地不成?”

“強詞奪理!”隨著怒叱之聲,一道白光自唐善頭頂飛過,落在陸槐身邊。

“參見真人!”梅兒拉著陸槐跪拜在地。

唐善看去,但見一個身穿藍衫,生得瀟灑英俊的男子,手託一具古琴,在一團白光的籠罩下轉向紫焰,理論道:“此人並非修界的修士,只因誤食血梧桐的精華才至嗜血成魔。如果不是你的弟子闖入他的領地,妄圖在他身上奪取血梧桐的精華,怎會被他所殺?修界之法不論凡人,即便是在此時,他還是凡人之身,你卻要用修界的法規束縛於他,是何道理?”

紫焰奸笑著道:“就連你也說他嗜血成魔了?那好,我來問你,修界奉行了千年的法規,其中最基礎的一條,萬世不得更改的一條是什麼?”

廣陵真人想也未想便道:“除魔衛道!”

紫焰再又指向陸槐,道:“此人已經嗜血成魔,你身為魔宗修士,更是一屆真人,不能除魔衛道,竟還敢與之同流合污,你已經違背了修界萬世不得更改的法規。”他為廣陵真人扣了一頂大帽子,得意的笑了起來,“廣陵老兒!你若識相就不要多管閒事,否則休怪老夫手下無情,滅了你的形壽!”

“何人沒有心魔?”廣陵真人怒道:“難道你沒有見到本座正在助他抑制心魔嗎?只要他能控制自己的心魔就不會異變成嗜血的妖魔,我們修界也會由此誕生一顆新星。這本是我們修界的幸事,可你卻……”“閉嘴!”紫焰喝斷他的話語,陰聲道:“老夫可沒有見到你在助他抑制心魔。依老夫看來,你們共同嗜取了血梧桐的精華,可又無法消除它的魔性,都將異變成嗜血的妖魔。所以老夫只有拼盡畢生的修為,替我們修界除魔衛道!”說話之間,他隨手一撥,擊出一團紫色的火焰。

“你敢向本座出手?”廣陵真人氣憤的喝喊著,手指撥了下琴弦,“轟”的一聲爆響,撲在他身前的火焰凌空炸開,散落在地。

“五十年未見,你在魔琴上的修為怎麼不見長進?”紫焰嘲笑著,右手並起兩指,道:“今日讓你這位魔宗的真人見識一下道宗親傳弟子的道法!”隨著他的話語,他身上的紫焰突然暴漲了一倍,熊熊烈焰之下,一柄包裹著火焰、流動有金光的僵月刀幻在了他的胸前。

“看來你真要同本座動手!”得見紫焰幻出兵器,廣陵真人臉上的怒氣瞬時不見,更顯平和之意,不溫不火的道:“也罷,就讓本座鬥一斗你的鎏金僵月刀!”

紫焰單手抓住僵月刀的刀柄,跨前一步,假惺惺的嘆道:“除魔衛道乃是修士的職責所在,你若一意孤行,偏要維護那妖孽,休怪老夫刀下無情! ”沒有任何前兆,他突然反手掃出一刀。

一道三尺高的半月形火焰呼嘯著向廣陵真人撲去。

廣陵真人四指齊動,順著琴弦撥出,“錚錚”的聲響下,一面潔白透明的光罩護住了他的身軀。轟的爆響,半月形火焰在他身前三尺炸開,四散的焰火有些飛濺在了光罩上,卻不能入,盡被彈射在外。

梅兒急忙拉著陸槐退到遠處,悄聲道:“廣陵真人道法精深,定然可以擊退紫焰!”她似在安慰陸槐,可陸槐並未感到害怕,還在饒有興致的觀看著二人鬥法,她的身軀卻在瑟瑟發抖。

唐善屏住呼吸,瞠目看去,但見火光一閃,剛剛掃出半月形火焰的紫焰已經衝到廣陵真人的光罩外,舉刀便砍。

廣陵真人一手托琴,一手撫動琴弦。沒等紫焰的鎏金僵月刀砍落,護住他周身的光罩瞬時幻成一面心形的盾牌,迎著僵月刀撞去。

刀盾相接,火光四射,紫焰凌空翻出數丈,噔噔噔退後三步,挺臂舉刀,喝道:“好!看你還有多少真元可以擋得住老夫的鎏金僵月刀!”喝喊之中,他腳尖點地,持刀撲上,再又對著廣陵真人迎頭砍下。

悠揚的琴曲已經奏響,廣陵真人身外再又護出鐘形的光罩。

紫焰渾身一震,似被一面無形的牆壁所擋,落在丈外。

廣陵真人的臉上微微浮現笑意,手指疾飛,口中念道:“鳴馬在野,牛鳴窌中,宮、羽外現,疾音清魔。”

紫焰咧嘴喝道:“廣陵老兒,你的魔音奈何不得老夫!”瞠目向前挺身,奮力跨出一步,呼的揮下大刀。

鎏金僵月刀全長過丈,加之他剛剛逼近的一步,弦月形的刀刃正對廣陵真人的頭頂。

數聲錚響,兩個白袍在身,手持雙刃的英俊少年在鎏金僵月刀險險砍落的時候幻出。四把短刀立時架住了碩大的刀刃,振臂之間已然將其彈開。白影飄蕩,兩個英俊少年飛身撲去,四把利刃同時扎出。

“乖乖!”唐善有些傻眼,他曾經見識過陸槐所凝結出的冰玉寶劍,梅兒的三柄飛劍,白羽幻出的寒冰盾,南北雙玄的獵鷹,月瑤的無肉無羽怪鳥,雙拐和尚的金龍……他也曾親耳聽到過雪蓮奏響的魔琴。雪蓮修為不足,撫動魔琴之時尚要顧及旁人,以湯藥之類的東西助人安神。廣陵真人修為精深,魔音所指不會誤傷其他,這一點唐善倒也可以理解。可他竟然能夠用魔琴幻出兩個“人”來助他殺戰,這種異象卻是唐善無論如何也無法理解的,所以他看在眼裡自然要有些發傻。

紫焰對此卻是不屑一顧,筋著鼻子“哼”了一聲,大刀橫掃,對著廣陵真人攔腰斬去。

兩個英俊少年身法飄逸,來勢迅捷,剎那間已經抵達紫焰左右,閃著寒芒的利刃向著焰火包裹中的紫焰刺下。

紫焰對二人的來襲視若無睹,大刀已經砍在廣陵真人的光罩上。“啵”的一聲,光罩破碎,而大刀也被反彈了回來。

就在防護廣陵真人的光罩破碎的同時,包裹紫焰的焰火之中突然幻出兩隻手掌,徑直拍在兩個英俊少年的胸口。兩個少年頓時喪失了人形,並在手掌的火焰下消失得無影無踪。

“焚心掌?”廣陵真人口中發出一聲驚呼,指下卻是不停,再又幻出護罩和兩個英俊的少年。

紫焰冷聲道:“老夫的焚心術略有小成,區區焚心掌算不得什麼!”手中的大刀再又砍下。

唐善剛剛還看得津津有味,甚至有些呆傻,可現在卻直皺眉頭。因為廣陵真人的護罩在紫焰的刀下一次次破碎,為他助戰的兩個英俊少年也一次次被兩隻冒著火焰的手掌擊散。此時看來,他只有招架之能,全無還手之力!

梅兒更是驚得瞪圓了雙目,如此下去那還了得?

紫焰一口氣揮出了百餘刀,防護廣陵真人的光罩在鎏金僵月刀的劈砍下漸漸變弱,遠不及先前那般明亮耀眼。那兩個英俊少年的身法也不再飄逸,顯得有些木訥。

“你就只有這點本事嗎?”紫焰狂聲叫喊,“你的真元已經不濟,可老夫的真元還未爆發。如果你再不使出些看家本領,老夫可要大開殺戒了。”叫喊之中,他又再揮出十數刀。

廣陵真人的護罩已經變成薄薄的一層,兩個少年也模糊不清。

紫焰身上的火焰突然暴漲數尺,將廣陵真人的護罩與那兩個少年吹得四散開去。鎏金僵月刀斜劈,生生將廣陵真人的身軀砍成了兩半。

一聲驚叫,發自梅兒。

一聲嘆息,來自梧桐樹上。

紫焰怔怔的發著呆,看著刀下的廣陵真人消散開去。

白光刺眼,廣陵真人再又出現。只見他盤膝坐在梧桐樹的樹冠上,一具魔琴架於雙膝,手掌一停,十根手指壓住琴弦,帶著一臉的疑惑看去,道:“紫焰?既然本座的魔音奈何不得你,你徑自在那里胡砍亂劈,瘋言瘋語的是在作甚?”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7 16:33
126:道法與真元
“我靠!都是假的!”唐善此時方知剛剛的一切都是幻影,險些驚叫出口。

“參見真人!”梅兒欣喜的歡叫著,再又施禮。

紫焰散人的臉色很難看,鎏金僵月刀收在臂後,斜指身側,陰聲道:“好!好!你自知真元虛弱,不足以同老夫抗衡,竟然以琴音亂我心神,令我心生幻像,果然是好手段!”

廣陵真人輕輕撥了下琴弦,道:“道宗弟子足足高出我魔宗弟子兩個等級,想你還是道宗親傳弟子之時,你的真元力就已經可以同本座抗衡。而你晉升為散人之後,本座的真元根本無法與你相提並論。可你不要忘了,你畢竟只是一位散人,本座卻早已晉升為真君。你的道法遠在本座之下,量你有開山裂石的蠻力,卻又能奈我何?”

“你說的不錯!可你不該早早現出真身!”紫焰假惺惺的嘆息一聲,嘿嘿奸笑著道:“老夫的真元剛剛爆發,正在洶湧澎湃之時,此時殺你,易如反掌! ”

廣陵真人的臉上泛起了笑容,反問道:“你怎知道此時所見便是本座的真身?”

紫焰聞聲一怔,呆呆的眨著眼,突地又是一笑,道:“老夫此來本就不是與你為敵,而是為我那兩個枉死的孫兒報仇!”他挺直手臂,大刀直指陸槐,“孽障,賠我孫兒的性命來!”

梅兒緊緊的握住了陸槐是手,看起來她有些緊張,手心裡盡是冷汗。

廣陵真人再又撫琴,可琴聲剛起,紫焰身上突然竄出一團火焰,當空變成一隻巨大的手爪,瞬時將他捏得粉碎。

這位廣陵真人果然也是幻影,並非真身。但紫焰已經不去理會,抬步間便來到陸槐身前,橫刀就砍。

唐善看得真切,暗道:“糟糕!”他沒有見到過陸槐發威時的模樣,卻知道陸槐包裹在樹皮里的這顆腦袋絕對抵不住紫焰的大刀。

白光再又一閃,耀眼的光罩出現在陸槐身前。鎏金僵月刀砍在光罩的外三尺便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所阻,不能繼續突入。兩個英俊的少年依舊手持雙刃,分左右撲上,可紫焰身上幻出的兩隻手掌竟然未能將他們擊中。他們輕靈的飄動著,四把短刀猝然殺出,穿過包裹著紫焰散人的熊熊火焰,直取他的真身。

紫焰急退,翻身掠出十餘丈,一手拖刀,一手拍出。

一扇足有門板大小的巨大手掌帶著搖曳的火焰回擊追踪而至的兩個少年。

兩個少年閃在兩側,繞過巨大的手掌,再又突進。

可他們剛剛繞過這隻手掌,忽見四枚閃著紫色光芒的菱形長釘出現在前方。而那四枚長釘再又幻化成四條七八尺長的巨大青蛇,張開大口,對著他們的咽喉和胸口撲去。

“紫焰釘!”唐善曾經見過南北雙玄使出這種玩意,只是他們幻出的小蛇不過尺八長短,遠不及紫焰弄出的這四條傢伙凶悍威猛。

兩個少年的動作整齊劃一,一隻短刀挑向一條巨蛇的下頜,一隻短刀扎向另一條巨蛇的蛇頭。

但聽“叮噹”有聲,巨蛇竟似由精鋼打造,短刃雖然刺在它們的身上,可卻不能對它們造成傷害。還好他們身形靈敏,一擊無果急忙躲避,仰仗著輕靈的身法與之纏鬥起來。

搖曳著火焰的巨大手掌並不是針對兩個少年而發,它的真正目標乃是護在陸槐身前的廣陵真人。

耀眼的白色光罩內隱約可見一人的身影,想來應該是廣陵的真身。

梅兒感覺到一股灼人的熱浪迎面襲來,烏黑順滑的秀發與拖地的長裙隨即飄向了身後。

巨大的手掌抵在白色的光罩外,發出滋滋怪響,雖然不能突破它的防護,可光罩也不能將它逼退。雙方竟然勢均力敵,一時間僵持不下。

當紫焰的大刀指向陸槐的時候,掌櫃就已經跑去了小屋,此時剛剛返回,手裡捧著梅兒的劍匣。

梅兒招了招手,劍匣懸在她的身後,三柄飛劍浮出,躍躍欲試。

刺眼的光罩中傳來廣陵真人的聲音,“陸槐,你體內吸收了血梧桐的千年精華,可抵修士的百年修為,真元強大。而今只有你我聯手才能擊退強敵……梅兒?不可造次,速速退下!”

梅兒立時會意,知道自己修為尚淺,如若冒然出手,不僅對廣陵真人無助,恐怕還要成為他的拖累。當即應了一聲,陪同掌櫃急急退在遠處。

“陸槐?先讓我看看你有什麼本事。”冷眼旁觀的唐善暗中偷笑。

雖然他偷聽到了白羽與紫嫣關於陸槐的一番對話,可畢竟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他的計劃原本就是一招險棋,陸槐更是整個計劃最為重要的組成部分,如果陸槐乃是草包一個,不僅他這個臨時拼湊起來的計劃將要落空,恐怕連他小命都要搭進去。

陸槐的實力才是唐善的計劃能否執行的關鍵所在!

廣陵真人請求陸槐的幫助,陸槐卻傻傻的湊了上去,問:“怎麼聯手?”

“……”聽到陸槐的回答,看到他傻傻的模樣,唐善的腦中一片空白。

“……”廣陵真人、梅兒、掌櫃,就連紫焰都對陸槐的回答表示無語。

“唉!”陸槐嘆了一口氣,側身行出,站在光罩的旁側,怔怔的看向紫焰散人,道:“你說我殺了你的兩個徒孫,那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

紫焰沒有回答,而是猛睜雙眼,發出一聲咆哮。

抵在光罩前的巨大手掌突然調轉了方向,噹噹正正的拍在了陸槐的身上。

“嘭”的一聲巨響,陸槐渾身被紫色的火焰所包裹,仰身飛出,劃過一條弧線,摔落在唐善藏身的這株大樹之下。

一聲驚叫,梅兒飛身衝上,三柄飛劍激射而出。

廣陵真人撤去護身光罩,十指翻飛,奏響了魔琴。

紫焰吸了一口冷氣,驚聲道:“驅魔咒?!”雙手緊抓鎏金僵月刀,在胸前飛快的旋轉了起來。

日移花色異,風散水紋長!

廣陵真人的魔琴奏響了鈧鏘之聲,身前的空氣變得如同海水一半湛藍。而這些“海水”宛如被徐徐的微風吹動,泛起道道鱗波,向著紫焰飄去。

梅兒的飛劍先行射到,繞開旋轉在紫焰身前的大刀,由他的頭頂和雙耳三路突進。

可惜三柄飛劍根本不能靠近紫焰的真身,包裹著紫焰的火焰捲起條條火舌,瞬時便將它們融化。

紫焰可以無視梅兒的飛劍,但對魔琴所激發的湛藍色鱗波卻是不敢大意。他飛速的旋轉著鎏金僵月刀,一面巨大的火輪在他面前呈現。火焰經風,發出呼嘯之聲。而伴隨著陣陣呼嘯之聲,道道霞光形成半邊圓弧,迎著湛藍的鱗波撞去。

這是一幅驚心而又炫目的畫面,道道紫色的霞光與一波又一波湛藍色的鱗紋相接,劈啪輕響之下,兩扇繖形的絢麗光芒逐一呈現,再又逐一消失在黑夜之中。

可惜,這樣的美景竟然沒能被唐善所欣賞。因為他“整個計劃最重要的組成部分”而今已經如同斷了線的風箏一般摔落在他藏身的樹下,他不能不藉由一道道絢麗的光芒去查看“整個計劃最重要的組成部分”是否還有命在。

唐善不敢想像附加在陸槐身上的力道究竟有多麼強大,僅以被陸槐從中撞斷的這株碗口粗的大樹來看,如果那扇巨大的手掌拍在了他的身上,那他此時絕無活命的道理。

那株大樹與唐善藏身的這株大樹比鄰,當它倒下的時候,枯萎的枝葉甚至掛扯到了唐善的衣衫。正因為這株大樹倒去,使得唐善的樹下出現了一小塊空地,他才可以清楚的觀察到陸槐的情況。

陸槐身上的火焰早已熄滅,可包裹在他身上的那些如同樹皮般的硬殼卻變成了黯紅色,像是炙熱的岩漿將要冷卻下來的感覺。

他的臉**在硬殼的外面,正被巨掌拍中,也正被火焰炙烤。沒有防護,他的臉已經變得炭黑,隱隱散發出一種同聚福樓新鮮出爐的烤乳豬相類似的味道。

“豬!”唐善在心中斥罵了一聲。按他的想法,廣陵真人拖住了紫焰這麼久,陸槐本該偷偷凝結冰玉寶劍,等到廣陵求助的時候,別管有沒有效果,射出冰玉寶劍也就是了。可誰曾想陸槐不幫忙也就罷了,卻像傻逼一般從廣陵真人的防護下跑了出來,自己送上門去找死。

暗暗斥罵的同時,唐善也在暗暗慶幸,慶幸親眼得見證了陸槐的實力,慶幸自己的計劃還沒有展開。

樹下索索有聲,很細小,很輕微,那是爬蟲受到了驚擾競相逃竄所發出的聲響。

這種聲音自從陸槐撞斷那株大樹便已經被唐善所察覺。此時再又響起,唐善根本沒有在意。

可就在這種索索的聲響下,一個身穿束腰紫裙的女人悄悄的摸了上來。

紫嫣!

唐善雙眼微睜,急忙屏住呼吸。

紫嫣四下查看了一番,伸出蔥白一般的手指,摸向陸槐的胸口。

而在此時,掌櫃已經辨明了方向,向著這裡跑來。

紫嫣輕輕搖動黑羽扇,一團談談的黑氣趁夜散出,撞倒大樹,形成空地的虛幻景像出現在毗鄰的一處草地上。再有一張無形的黑幕緩緩升起,將唐善身下的這塊空地與外界隔絕開來。

唐善看在眼裡,心中起疑,“MM?這是一具燒焦的屍體,不是一隻烤熟的乳豬,你該不是想要飽餐一頓吧?”

正在疑問間,他赫然瞠目,卻是見到紫嫣的指尖上現出漆黑鋒利的指甲,對著罩在陸槐胸膛上黯紅色的硬殼抓下。

熱氣絲絲,紅光微現。紫嫣的手爪像是在擺弄著一隻身披甲殼的碩大昆蟲,一塊塊帶著粘絲的硬塊自陸槐的身上剝離,他的胸膛逐漸顯現,而烤乳豬的味道則更加濃重。

掌櫃已經來到虛幻的空地,四下查找著陸槐。

紫色的霞光與湛藍色的鱗紋還在相互撞擊,絢麗的景色依舊未絕。

梅兒似乎察覺到掌櫃的舉動有些怪異,臉上泛起疑色。

紫嫣將黑羽扇收在懷中,隨手取出一隻類似壺嘴般的錐形長管。而唐善則居高臨下,在她的手掌由懷中一進一出之際垂下眼皮,順著她的領口看去。

天色黑暗,月影稀疏,紫嫣的長裙又不似陸槐的“甲殼”可以發些微光,使得唐善打算偷窺春色的猥褻想法沒能如願。

錐形長管抵在了陸槐的胸口,紫嫣再又摸出一隻黑色的小瓷瓶。她用食指前端鋒利的指甲割破陸槐胸口上的皮肉,把那隻長管慢慢的插進了陸槐的胸膛。

唐善覺得頭皮發癢,更覺得噁心。可他也清醒的意識到,紫嫣此舉是在偷取陸槐的屍血。

鮮紅的血液經由錐形長管汩汩而出,流入那隻黑色的小瓷瓶內。

小瓷瓶只有雞蛋般大小,陸槐流出的血沒有半斤也有八兩,而他的血液竟然沒有從瓶內溢出。

唐善的心中泛起一種難以描述的感覺,像是哀傷。

不會,不會是哀傷。即便親眼目睹楊騰殺死了他的十三位叔伯,他的心中也只有憤怒,但卻沒有哀傷的感覺。

只有他隨同楊騰離開唐門與奶奶臨別的那一刻,再就是楊樂向岳思鸞調皮的眨著眼睛道別的時候,他的心中才會產生這種感覺。

陸槐是他的什麼人?曾經與他有過什麼交情?面對陸槐的死,他為何會產生莫名的悲哀?

朋友!

唐善被心底冒出的這兩個字嚇了一跳,因為他非常明白這兩個字的意義。

“陸槐?”這是一個女人以一種欲哭無淚的悲哀撕心裂肺般的嚎叫。

這個女人自然就是梅兒。

她已經站在掌櫃身邊,可卻並沒有見到陸槐,源自心底的慌亂,六神無主之間,她才會發出這樣的呼喚。

“露露?”躺在紫嫣膝下的陸槐呼的坐了起來。

“詐屍了!”唐善嚇得渾身一抖,嗵的一聲……竟然從樹上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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