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御劍錄 作者:羽林 (已完成)

 
li60830 2017-12-6 15:37:45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44 31333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7 13:44
087:一兩銀子的生意
翠玉賭坊裡充斥著歡快的聲音,那是骰子和骨牌所發出的聲響。

巨大的海碗放在桌子正中,尹大坤隨意揮了揮手,孩童拳頭大小的骰子便在海碗裡翻滾起來。

雖是隨意,可尹大坤丟出骰子的時候,他的臉上帶有歡愉之色,而且充滿了自信。

“我要你去殺一個人。”他的聲音同樣充滿了自信,因為他說的是“我要”而不是“我想”。

“我要”是命令,“我想”是商榷,尹大坤的口吻之中沒有商榷的意思。

掌櫃面無表情,就像尹大坤的話與他毫不相干。

陸槐卻笑了起來,對著面無表情的掌櫃道:“他說錯了一個字,露說了一個字!”

“他露說了一個'請'字,說錯了一個'要'字。”掌櫃的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

陸槐嘆了口氣,道:“這不能怪他,因為他接管翠玉賭坊的時間還不長,說錯一句話倒也無妨!”

“時間的確不長,可他應該懂得規矩,而且我們也不是他的奴婢!”掌櫃的聲音裡似乎帶有嘲諷之意,道:“或許他把你當成了自己的準姑爺,無論他想讓你去殺誰,你都會毫不猶豫的照辦!”

“露露雖然死了,可露露的死不是他賭桌上的籌碼!”陸槐依舊在嘆息。

掌櫃問:“如果他認為露露的死可以藉來一用呢?”

“我們可以賭一把。”陸槐反問:“你賭我會先殺誰?”

掌櫃臉上終於露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道:“我不賭!如果我賭,你一定會輸!”

兩個人一起看向尹大坤。

無需再說其他,他們的意思已經很明顯,尹大坤對於露露的死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沒有資格藉由露露的死來要求陸槐為他做事。

他們的話明明是說給尹大坤聽的,但尹大坤像是沒有聽到,徑自說道:“這個人的價碼至少值三十萬兩,可雇主卻只肯出十五萬兩銀子。按照賭坊的規矩,我至少也要給你們八成,也就是十二萬兩。但接下這筆生意的時候我相較市面上的行情少收了十五萬兩銀子,所以我只能壓你們的價!”他從袖口裡摸出一張銀票,用手指壓在桌面上,緩緩推給陸槐。他的臉上還是帶有歡愉,聲音裡同樣充滿自信,好像已經算準了陸槐一定會接下這樁生意。

掌櫃的眼睛突然鼓了起來,看他的模樣像是吞了一枚煮熟的雞蛋,吃不下吐不出。

陸槐垂下眼皮去看銀票的時候,掌櫃終於發出了嚎叫,“一兩銀子?”

殺手的規矩是得八成,可一兩相對於十二萬兩銀子卻已經不是幾成、幾分、幾厘、幾毫可以計算出來的。

但也不能說白做,因為尹大坤畢竟拿出了銀子。

雖然銀子只有一兩,可誰也不能說一兩銀子就不是銀子而是一坨大糞。

如果尹大坤當真推著一坨大糞來談這筆買賣,或許掌櫃還不會如此驚詫,反應也不會如此強烈。

可現在的情形是,既然尹大坤帶著歡愉、一臉自信,而且只肯出一兩銀子,那他一定有他的道理。

沒有腦子的人也可以想像得出,雇主想要殺的人就是尹大坤出價紋銀一兩的理由。

所以當陸槐看到了銀票的面值、聽到了掌櫃的嚎叫後反而顯得異常平靜,徑直問道:“殺誰?”

尹大坤的臉上堆起笑容,道:“小章!”

“小章?”陸槐想笑,但他沒有笑,而是轉頭去看掌櫃。

掌櫃眼睛一亮,道:“我接了!”

尹大坤再又捏出一張紙條,壓在銀票上,面帶得意的道:“這是他現在的身份和住址。”

掌櫃將銀票和紙條抓去,緊緊在握在手中,道:“這條消息就抵得上十萬兩白銀!”

尹大坤哈哈一笑,再又玩耍起他的骰子,道:“所以我才會用一半的價格接下這筆生意!”

天高雲淡,秋風清爽,掌櫃不緊不慢的踱在山間小路上。

陸槐一直沒有開口,只是默默的陪在他的身旁。

掌櫃臉上的表情很嚴肅,一邊走一邊道:“你怎麼不問?”

陸槐的臉上泛起微笑,道:“即便我不問,你也會把一切都告訴我,我又何必多廢口舌。”

掌櫃點點頭,道:“你未必聽說過章秀這個名字!”

陸槐在腦海裡反复搜索了兩遍,回道:“應該沒有。”

掌櫃伸手抓住了一片隨風飄舞的落葉,道:“天子劍張四海的名字你總聽說過吧?”

白癡也知道他的意思,章秀就是張四海。

“手指蒼天,腳踩大地,君臨四海,氣嘯山河!”陸槐微微皺眉,道:“雖然那時候我的年紀還小,可當時就連沒有耳朵的人都聽說過他們四個人的名字,我又怎麼會不知道!”

“四兄弟義結金蘭,共伺張姓,分別冠名蒼天、大地、四海、山河。又能除暴安良,行俠仗義,在江湖上的威名如日中天。”掌櫃眼中顯露出縷縷憂傷,嘆聲道: “可惜,張四海為了一個女人同兄弟反目,再又為了楊騰的十萬兩黃金先後殺害了山河與大地,而蒼天也從此消聲滅跡。”

陸槐接去了他的話,道:“張四海為了財色而遁入魔道,不惜殘殺結義兄弟,所以才會被岳逍遙嶽大俠列入武林十大敗類,排在第七。”

掌櫃停下腳步,怔怔的盯著陸槐,道:“誰最想殺他?”

“如果蒼天還活著……”“他當然還活著!”掌櫃打斷了陸槐的猜測,將手中的落葉放在一株大樹的身下,道:“如果我們把這個消息告訴他,他會毫不猶豫的去找張四海拼命。”

“所以……”陸槐疑聲道:“把這筆生意交給尹大坤的應該不會是蒼天。”

“絕對不會是他!”掌櫃的回答十分肯定。

陸槐臉上的疑色更重,道:“如果是這樣,尹大坤完全不必把生意交給我們,直接把消息賣給蒼天豈不更好?”

掌櫃搖搖頭,道:“首先,他未必知道蒼天的下落。再者,蒼天也未必殺得了四海。”

陸槐一愣,道:“如果我們把消息賣給了蒼天,可他卻殺不死張四海,那樣豈不是很麻煩?”

“誰說我要把消息賣給他?”掌櫃再又沿著小路行出。

陸槐追趕上前,傻笑一聲,道:“我們該不會蠢到為了一兩銀子去殺天子劍張四海的地步吧?”

掌櫃笑瞇瞇的瞇起眼睛,道:“會!”

“會?”陸槐驚叫一聲,疑問道:“為什麼?”

掌櫃正色回道:“因為蒼天是我的朋友,唯一的朋友!”

“你有朋友?”陸槐對他的話表示質疑。

殺手不應該有朋友,因為朋友會給他帶來危險。

掌櫃以前並不是掌櫃,而是落日,落日是一名殺手。

“殺手沒有朋友!”這是落日成為掌櫃前對陸槐說過的話。

掌櫃翻了翻白眼,道:“我總不能一下生就做殺手吧?在我沒有成為殺手以前他已經是我的朋友了,所以我沒得選擇!”

人不是禽獸,不能沒有情感。所以當掌櫃提到朋友的時候雖然是在嘆息,可他的嘆息聲中又帶有一絲欣慰。

“這下麻煩可大了!”陸槐也在嘆息,但他的嘆息聲中卻沒有欣慰。

掌櫃呵呵發笑,道:“你現在的樣子看起來有些窩囊!”

陸槐也不反駁,點著頭道:“無論是誰,為了一兩銀子去找天子劍張四海拼命都會感到窩囊!”

“你應該覺得高興,因為我這位朋友你也認識!”掌櫃對他眨了眨眼睛,似乎在暗示什麼。

陸槐心頭一動,驚訝的瞪大了眼睛,道:“你是說天涯?天涯刀客就是蒼天?”

掌櫃微笑著道:“現在你是不是覺得不那麼窩囊了?”

陸槐嬉笑著道:“欠人家人情總是要還的,何況我欠他的不是人情,而是人命!”

掌櫃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所以你應該為我們接到了這筆生意而感到高興。”

“高興!高興!”陸槐的臉上看不出高興的樣子,反而露出憂慮之色,喃喃道:“天子劍!我們得多請些幫手,設好埋伏,才能萬無一失!”

“怕了?”掌櫃嘲笑道:“武功低的你不屑與之交手,武功高的你又害怕。挑三檢四,我看你這殺手不必做了!”

陸槐白了他一眼,道:“你該不會讓我找上門去同他比劍吧?”

“看來也只能如此了!”掌櫃晃了晃面值一兩的銀票,嘆道:“因為我們只收到了一兩銀子!”

“什麼只能如此?”陸槐驚駭的瞪起眼睛,結結巴巴的道:“你……你是不是瘋了,真的讓我去找天子劍比劍?”

掌櫃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道:“放心好了!既然你可以凝結出冰玉寶劍,張四海一定不會是你的對手。”

陸槐急速的搖著頭,愣愣的道:“我的冰玉寶劍不是說凝結就可以凝結出來,我需要時間。”

掌櫃皺了皺眉,道:“多久?”

陸槐咽了口口水,道:“如果你能讓他等我七個時辰,我保證他躲不開我的冰玉寶劍。”

掌櫃冷哼一聲,教訓道:“你怎麼不說七十年,讓他自己老死算了!”

陸槐無奈的聳了聳肩,道:“天子劍的威名你還不知道?況且現在已經過去十幾二十年了,鬼知道他的劍法修煉到了什麼境界!如果冒然出劍,我根本沒有把握勝他!”

掌櫃也有些犯難,問道:“你要多久才能凝結出冰玉寶劍?”

陸槐實話實說,“最快也要一炷香的時間,而且威力並不是很大,未必可以傷得了他!”

掌櫃緊鎖眉頭,道:“兩炷香的時間?”

“……”陸槐搖頭。

掌櫃瞪起了眼睛,“三炷香?”

“……”陸槐還是搖頭。

掌櫃終於有些不耐煩,氣道:“那你究竟需要多長時間才有把握?”

陸槐訕訕的道:“時間越長越有把握!”

“廢話!”掌櫃似要動怒,但他還是忍了下來,嘆道:“那我們只有盡量拖延時間,拖的越久,我們的勝算也就越大!”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7 14:03
088:御劍寶錄
唐善的心情不是很好,而且給人以一種萎靡不振的感覺。剛剛巡查過崗哨,他把鎧甲、頭盔隨手丟在桌上,悶聲不響的倒床便睡。

謝忠剛剛成為他的巡查親隨,宮門守衛慘遭殺害的情景依然歷歷在目。眼見唐善心緒不佳,他怯怯的拉了拉鄭興和郝繼祖,輕手輕腳的出了門去。

聽聞三人逐漸遠去的腳步聲,唐善感受到難得的安靜。

他已經十多天沒敢再去見王選侍,雖然每每在夜裡似乎還是可以感覺到王選侍如絲順滑的肌膚、淡雅的體香、嫵媚的嬌笑,可無由的恐懼卻遠遠勝過了這一切。

寢食難安,心驚肉跳的熬過了這些日子,現在唐善所剩下的只有無奈。

“找個機會殺了她豈不是一了百了?”唐善被自己心底泛起的想法嚇了一跳。

他徹頭徹尾的狠批了自己一頓,再又狠狠的鄙視了一下自己,終於使自己憤怒的良心得到了安撫,緩緩舒出一口氣。

有一個人的腳步聲向著廂房的方向行來,腳步“嗵嗵”有聲,看起來此人的心情也不怎麼舒坦,像是憋著一肚子火氣。

“皇宮大內,恐怕除了皇帝老兒以外誰的肚子裡都存著火!”

管他是王公大臣還是護軍侍衛,唐善懶得去想是什麼人,總之只要不是王選侍就好!

“咣當”一聲,房門被人踢開。

用腳踢門的人自然心有惱怒,可這裡是皇宮,又是錦衣衛巡查將軍歇腳的地方,即便心有惱怒也很少有人敢隨意發洩。

來人的身份地位必定極其尊貴,所以才敢如此放肆。

想到這,唐善骨碌一聲坐了起來。

於是他便看到了一個完全可以在皇宮大內放肆而又不會讓別人感到奇怪的人——懷柔郡主。

懷柔郡主帶來一陣香風,小眼睛瞪得溜圓,臉色鐵青,“啪”的一聲,手掌拍在桌上,一屁股坐在桌旁,嘟著嘴道:“帶我走!”

“帶你走?帶你去哪兒?你又不是王選侍出不了宮,堂堂懷柔郡主想去什麼地方便去什麼地方,哪還用我一個小小的錦衣衛將軍帶著走?”

唐善只是怔怔的眨著眼,怔怔的看去,不知道她在搞什麼鬼名堂,哪裡還敢應聲。

懷柔郡主怒目以視,氣道:“沒有聽到本郡主的話嗎?”

“聽到了!”唐善不能不回答。

“聽到了還不帶我走?”他不回答還好,如此一說懷柔郡主的火氣更大。

唐善苦下臉來,問道:“郡主想要下官帶你到哪裡去?”

“你不知道?”懷柔郡主像是有些意外。

唐善搖頭。

“霞兒姐姐走了!”懷柔郡主滿臉委屈的道:“說好了帶我一起去玩,可她連招呼也不打就偷偷摸摸跑掉了!”

“跑掉了!”唐善心中一驚,急忙問道:“她請旨了嗎?聖上同意她離開了嗎?”

看到唐善比自己還要心急,懷柔郡主反倒一愣,怔怔的道:“當然請了旨,得到了皇上的同意,否則像什麼話!”

“霞兒走了?是的,她曾經說過,聖上答應放她離去。'御劍錄'呢?難道她已經在聖上那裡討了去?”

唐善蹦下闖來,急聲問道:“她說要去哪兒嗎?”

懷柔郡主點點頭,道:“她說要回無極宮!”

“回無極宮?那她一定已經得到了'御劍錄',準備把它交給楊騰!”唐善有些手足無措,追問道:“什麼時候離開的?”

“應該是今天早上!”懷柔郡主雖然做出了回答,可她卻搖著頭,看來她也不知道確切時間。

“唉!”唐善猛一跺腳,人已竄出了門去。

“餵?”懷柔郡主也跳了起來,“帶我一起去!”叫喊之中,風風火火追趕了上去。

午後的陽光還是有些毒辣,一架馬車不急不緩的奔行在官路上。

一匹老馬,普普通通的藍布車廂,趕車的又是一對老掉牙的土得掉渣的老夫婦。一路遇到兩撥面向兇惡,懷裡揣這硬邦邦傢伙的壯漢,可人家連正眼都沒瞧來一眼。

可偏偏是這樣一架馬車,卻不知好歹的停在了驛站的門前。

驛站四四方方,看起來像是一座土堡,堡上有座二層小樓。

“餵?老不死的,沒長眼那,歇腳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趕緊滾蛋!”小樓裡跑出一個驛卒,站在土堡上對著趕車的老夫婦大呼小叫。

趕車的老頭跳下車,抬頭看了看兩丈多高的土牆,嘿嘿一笑,道:“下來!”

“下……”驛卒只說了一個字,當真從土堡上跳了下來。但他此舉絕對不是出於自願,而是土堡下的老頭不知怎麼就站在了他的身邊,隨手一丟就把他推了下來。

老太原本坐在車前笑嘻嘻的看著,直到這位驛卒“哇哇”大叫著,眼看便要摔在地面上的時候,她卻突然出現在了驛卒的身旁,一手抓住他的腰帶,一手扣住他的肩膀,扶著他的身子,令他端端正正的站在了地上。

驛卒驚恐的看了看了土堡上的老頭,再又看了看接住自己的老太,張大了嘴,但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老太筋了筋鼻子,垂頭看去,但見這位驛卒顫抖的雙腿間業已濕了一大片。

“沒用的東西!”老太一腳將他踢倒在地,叱道:“兩丈高就嚇得尿褲子,上了戰場如何對敵?”

“都滾出去!”老頭連踢帶踹,從土堡的大門裡再又趕出三個驛卒。

老頭、老太自然不是別人,正是陳珪和方琳。

“大王……大王饒命!”四個驛卒跪倒在地,磕頭求饒。

“大王?”陳珪氣得發笑,喝道:“我們像是打家劫舍的山大王嗎?”

方琳向他看來,問:“都趕出來了?”

“都出來了!”陳珪指著跪地磕頭的驛卒道:“就他們四個。”

方琳疑聲道:“按照朝廷的配置,這樣的驛站應該有四十個驛卒才對,怎麼這裡只有四個人?”

陳珪掏出東廠腰牌,怒聲喝道:“回話!”

被他趕出來的三個驛卒直著眼睛盯著腰牌看了半晌,紛紛扭頭向第四位驛卒看去。

“奶奶的,上面這兩個字你們不認識嗎?”陳珪幾乎氣得吐血。

還好,被陳珪丟下來的這位驛卒倒是識字,他劇烈的顫抖著手指,指著腰牌上的字,結結巴巴的道:“東……東……東……東廠! ”

“東廠?”數聲驚叫,齊聲道:“小的們拜見上差大人!”

“都滾起來!”陳珪氣呼呼的收起腰牌,厲聲道:“這裡只有你們幾個人嗎?其他人呢?”

四個驛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人壯著膽子回道:“潞河驛滿額為四十人,可實際配置只有十六個驛卒。”

“吃空餉!”陳珪皺了皺眉,道:“還有十二個人呢?”

那驛卒回道:“都督府借去六個,千戶府借去四個,還有兩個……被我們驛丞帶回家裡去了!”

“噢!都給當官的看家護院去了!”陳珪無奈的搖頭嘆息。

方琳神色凝重,問:“他們被借去多久了?”

另一個驛卒回道:“一年!”

方琳再問:“你們驛丞回家多久了?”

又一個驛卒道:“也差不多有一年了!”

“唉!怎麼會這樣?!”車內有人在嘆息,自然是霞兒。

霞兒的懷裡抱著一隻木匣,木匣上以金漆寫就四個字——御劍寶錄。

“都轉過身去!”方琳在車外嚴聲下令,而後聲音轉為柔和,道:“霞兒,我們進去!”

霞兒將木匣放入包裹內,系在了身後,手撥布簾,行下車來。

四個驛卒子果然背對馬車,乖乖站在那裡,動也不敢動一下。

“呆在外面,不許進來。”這是陳珪進入驛站前留下的命令。

太陽西斜的時候,驛站裡飄來陣陣肉香。

一個驛卒跳了起來,叫道:“他殺了我的羊!”

“不是你的,羊是驛站的!”另一個驛卒更正了他的話。

又一個驛卒湊了過來,壓低聲音,怯怯的道:“他們是東廠的人,別說殺了一隻羊,就是把你煮了吃也沒有人追究!”

“好香!”一個略顯消瘦的年輕人**著鼻翼走了過來。

能生有一副狗鼻子,順著香氣找上門來,這個人自然是唐善。

“快走!”一個驛卒驅趕著。

另一個驛卒則調笑道:“香有什麼用,難不成你還想吃兩口?”

聞到了似曾相識的羊肉香味,看到了四個被驅趕在驛站門外的驛卒,唐善的臉上露出了笑容,道:“打個賭,我可以飽餐一頓,你們卻得守在門外餓肚子,信不信?”

被陳珪從土堡上丟下來的驛卒似乎變得聰明了許多,小心翼翼的問:“您是……?”

唐善掏出腰牌,湊在了他的眼前。

“錦衣衛!”四個驛卒再又跪地磕頭。

“我身後還有一個小姑娘。”唐善苦笑著道:“你們最好什麼也別問,只管讓她進來便是!”說著話,他已經收起腰牌,進了門去。

“還有姑娘?”最先起身的驛卒傻傻的搖著頭,道:“今天我們驛站可真熱鬧!”

第二個驛卒剛剛站起身,氣喘吁籲的懷柔郡主已經跑來。

四個驛卒一個個傻了眼,因為他們從來沒有見過衣著如此華麗、皮膚如此滑.嫩、渾身上下散發著淡淡幽香的女人,所以他們的眼神或多或少帶出了那麼一點色迷迷的意思。

懷柔郡主跟在唐善的屁股後面跑了一路,肚子裡的火氣正無處發洩,四個蠢蛋送上了門來。“看什麼?”她聲色具厲的叱道:“見了本郡主竟然不跪,待本郡主奏禀皇上,把你們四個滿門抄斬!”

四個蠢蛋跪倒了兩個,一個嚇得趴在了地上,最後一個“嗷”的一聲昏死了過去。

羊肉剛出鍋,又香又嫩。

懷柔郡主嘟著嘴,氣呼呼的看著霞兒,自從進門便一句話也沒有說。

唐善也沒有言聲,而是一口氣吃了十幾二十塊羊排,一雙賊眼偷偷的瞥著桌子上的木匣。

“御劍寶錄?'御劍錄'真的在霞兒手上!”

唐善臉上的表情喜憂參半,喜的是“御劍錄”現世,憂的是不知該如何從霞兒的手裡把這部絕世武學搞到手。

“呀呀個呸的!實在不行就對不起霞兒了,哪怕是硬搶,我也要把'御劍錄'拿到手!”能有如此想法,便連唐善自己也覺得自己很是卑鄙!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7 14:05
089:鬼胎暗動
霞兒的臉上帶著溫和的笑,靜靜的看著賭氣的懷柔郡主和狼吞虎咽的唐善。

懷柔郡主氣鼓鼓的道:“你說過帶我一起去玩,可你騙了我。”

“因為我不是去玩,我是去辦一件很重要的事!”霞兒一臉嚴肅,很認真的道:“而且這件事很危險,所以我不能帶你一起去!”

“危險?騙人!”懷柔郡主低聲嘟囔著,顯然並不相信霞兒的話,道:“你是公主,連你都不怕危險,我有什麼可怕的?”

“回去!”霞兒的眼中浮現憂慮之色,勸道:“等我把御劍寶錄交給我父親,我親自接你去無極宮玩,好不好?”

“不好!”懷柔郡主搖著肩,挑著眼皮向唐善看去一眼,嘀咕道:“要不是他帶著我追到了你,今天就被你跑掉了。還要騙我,休想!”

霞兒瞥了眼唐善,眉梢一挑,責怪道:“你怎麼把懷柔郡主帶來了?”

“人家是郡主,我也只能遵命行事!”唐善的臉上泛起無奈的苦笑,嘆聲道:“況且我還打過人家的屁股,人家要是翻了臉,我這條小命也就玩玩了!”

懷柔郡主瞪著眼睛道:“我們是來找霞兒姐姐,跟你打我屁股有什麼相關?”

“沒關係!沒關係!”唐善急忙告饒。

“帶她回去!”霞兒垂眼瞥了瞥桌上的木匣,道:“御劍錄現世,怕要給江湖上帶來一場腥風血雨。為了懷柔郡主的安全,你必須把她送回宮去。”

唐善在追趕的路上只顧查找霞兒的行踪,並未想好追尋的理由。霞兒的話恰巧提醒了他,所以他的臉上馬上顯露出憂心忡忡的模樣,緩緩搖頭,道:“她認得回宮的路,只要她肯回去,她一定可以安全回宮。所以我並不擔心她,我擔心的是你?”

懷柔郡主瞪來一眼。

霞兒臉頰微紅,蹙眉道:“你不必為我擔心,陳珪和方琳都是大內高手,有他們一路護送,即便是岳逍遙親自出手也奈何不了我們。”

唐善嘆道:“岳逍遙並不可怕,可他還有乘風、追風兩個兒子,何況岳乘風還掌管著神劍山莊,如果他們來犯,你如何脫得了身!”

懷柔郡主疑聲問道:“霞兒姐姐的御劍寶錄是皇上賞賜的,誰這麼大膽,皇上賞賜的東西他也敢搶?”

“……”霞兒無語。

唐善嬉皮笑臉的嘲諷道:“岳家父子也還好說,至多搶去御劍錄。若是碰到其他什麼人,說不定連你的人也搶了去!”

“搶我?搶我幹什麼?”懷柔郡主的疑問很無知。

“還能做什麼?”唐善以一副破皮無聊的嘴臉道:“搶回家去生小孩!”

“生……”懷柔郡主的眼睛瞪得溜圓,臉上也有怒氣。可她或許認為生不生小孩和誰生小孩還不是現在應該討論的問題,所以只是白了唐善一眼,竟然將怒氣忍了下來,道:“江湖上的事情我不懂,可皇上把禦劍寶錄賞賜給霞兒姐姐應該算是宮廷秘事,江湖上的人怎麼會知道這件事?”

“會!”霞兒非常肯定的回答道:“這件事今天或許還是秘密,但是明天便會傳出宮去,過不了幾天,江湖上有頭有臉的人物都會收到消息!”

“那我更不能走了,有人要搶你的御劍寶錄,正好我會武功,可以幫你。”懷柔郡主顯得很有義氣。

“你會武功?”唐善瞪著眼睛看去,突地一笑,道:“太好了!有你保護霞兒我就可以放心了!”

懷柔郡主的臉被氣得青一陣白一陣,站起身,跺了下腳,氣道:“反正我不走,你們也休想甩掉我!”說著話,“噔噔噔”跑去門口,對侯在這裡的方琳和陳珪令道:“給我準備一間房,上路的時候去房裡叫我,否則……本郡主可不管你們是東廠還是太后的人,總之有你們好看。 ”

“是!是!”誰都知道懷柔郡主是惹不起的小祖宗,陳珪只有垂頭應下。

方琳的臉上帶著無可奈何的苦笑,嘆聲道:“郡主請隨老奴來吧!”引著懷柔郡主行去。

霞兒的手按在木匣上,對唐善道:“今天應該不會有事,但是明日……你必須答應我,如果有人來搶御劍錄,你無論如何也要保證懷柔郡主的安全。 ”

唐善怔怔的盯著木匣,道:“如果是岳逍遙的人倒還好說,萬一不是他們的對手,把御劍錄交出去也就是了。可萬一是邪派的或是其他什麼人對御劍錄動了心思,一定會因為你爹是邪派的魔尊而有所忌憚,所以他們一旦動手就絕不會留下活口!”

“我知道!”霞兒顯然非常清楚事情的嚴峻程度,一字一句的道:“所以我要你保證懷柔郡主的安全!”

“那你呢?”唐善的眼中蕩漾著柔情。

霞兒慌忙垂下眼簾,支吾著道:“有陳珪和方琳在,你不用擔心我。”

“怎麼樣才能讓她把木匣交給我來照看呢?”唐善心裡打著自己的算盤。

有懷柔郡主拖累,霞兒不可能將木匣交給他,因為那樣反而會為懷柔郡主增添危險。

雖然唐善已經打出了情感牌,可惜這種朦朦朧朧的少男少女的情結抵不上楊騰與霞兒的父女之情。況且唐善和楊騰還有一段冤仇未了,讓霞兒將木匣交給陳珪和方琳還有可能,但若交給唐善保管,她還是有些不放心。

夜,無月無星,黑雲在空。

唐善躺在**輾轉難眠。

“睡不著?”陳珪靜靜的坐在桌旁,雖然按照推斷今晚應該不會發生什麼狀況,可他還是不敢大意,堅持要與方琳輪流守夜。

“是啊!”唐善枕著胳膊,直著眼睛看著棚頂,道:“在我小時候的記憶裡,老道總是瘋瘋癲癲的同我講'御劍飛天,羽化成仙……御劍錄乃是一部絕世的武學'。可那個時候,人人都以為他不過是一個瘋老道,沒有人在意他說些什麼,所以他也只能騙騙我這樣的小孩子。沒想到,現在御劍錄真的現世了,而且將要給江湖帶來一場腥風血雨!”

“都是你惹下的禍!”陳珪嘆道:“天一真人的確瘋瘋癲癲,可他從不輕易展露絕世武功,所以江湖中很少有人在意他的說詞。當年如果不是你在鷹嘴峰上道出了御劍錄,引得岳逍遙和楊騰心魔大亂,御劍錄絕不會引起江湖人的重視。人們又怎麼會知道,即便是九劍真人那樣的世外高人也曾敗在天一真人的手下!如果不是你當年胡言亂語,江湖中人對於御劍錄只會不屑一顧,又如何能引起這一場血雨腥風!”

唐善無奈的道:“當時我只有十二三歲,一腔怒火,復仇心切,想到什麼自然就說什麼,哪還會顧及那麼多!”

“說來可笑!”陳珪嘲聲道:“當年天下武者不屑一顧的御劍錄,而今卻要為它殺伐誅戮!可笑!可笑!或許有一天,你修煉的九轉神功,曲公公修煉的噬魂真經,都會成為武者競相爭奪的武功絕學!”

唐善當然可以聽出他的言外之意,道:“武者都知道,越是高深的武學越難修煉,甚至會有性命之憂。可有谁愿意去修煉那些平庸的心法,只求身體康健便會心滿意足!”

“武學是一柄劍,越是上層的武學,這柄劍就越鋒利。可劍有雙刃,一刃傷人,一刃傷己。如果你只是一個剛剛學劍的孩子,當你手上握著一柄絕世好劍,那你最先傷害的只能是自己!”陳珪正在說教,突然皺了皺眉頭。

唐善眨眨眼,瞥了瞥窗外,道:“所以當年天一老道物色人選的時候才會挑那些劍法高強的武學泰斗!”窗外是小樓的一層屋簷,唐善見陳珪有所察覺,當即示意來人就在窗外。

陳珪已然會意,輕輕點頭。

“唉!”一條人影出現在窗外,“老夫的劍法雖然說不上高強,可也有幾分造詣,天一真人為何沒有去找老夫?”

唐善伸出一根手指,示意陳珪來人只有一位。

陳珪道:“閣下深夜造訪,不知有何貴幹?”

窗外那人回道:“好說!把御劍錄交出來,老夫即刻告退!”

陳珪哼了一聲,道:“那好啊!是你進來取,還是我送出去?”

“明人不說暗話,老夫要是不露兩手,你不會心甘情願把御劍錄交出來。”窗外那人嘆聲道:“出來見識一下老夫的劍法吧!”

陳珪嘿嘿一笑,道:“這才對路!”說著,一邊懶洋洋站起身,一邊用拇指點了點身後的窗戶,示意唐善前後包抄。

“咯吱”一聲,當陳珪推開窗戶的時候,唐善同時推窗掠出,藏在了小樓的另一側。

“秋高氣爽,還是這裡舒服!”來人已經飄下屋脊,站在了土堡上。

土堡四角都掛有串在一起的燈籠,六隻雪白的燈籠將堡頂照得有如白晝。

來人無意偷襲,卻也怕陳珪暗算,所以才會跑去了燈籠下,以防不測。

唐善由屋角探出頭來,偷偷看去,只見一位白鬍子老頭靜靜的站在哪裡。

老頭的身上罩著一件黑色的斗篷,背後插著一柄長劍。

“是你?”陳珪剛剛看清老頭的模樣便驚叫了一聲,止住腳步,疑聲道:“點蒼山天劍閣的閣老,名滿江湖的劍老人,竟然跑來搶別人的武功秘籍。這件事若是傳入江湖,您老一世的清名豈不毀於一旦!”

“唉!”劍老人嘆息一聲,道:“這樣的糗事,老夫年輕的時候絕對不屑為之。可老夫現在已經老了,人一老就會怕死,越老越怕,因為你可以清楚的感覺到死神的腳步正在慢慢的向你走來!因為老夫怕死、因為老夫不想死,所以老夫才會打起這部御劍錄的主意,看看天一真君所說的'御劍飛天,羽化成仙'究竟是不是真的!”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7 14:06
090:天劍閣閣老
點蒼山天劍閣是什麼地方?

那是屹立江湖百年不倒的修劍聖地。

天劍閣的每一代閣老只會收取九位親傳弟子,傳以“天劍陣”,做為維護天劍閣的中流砥柱。其餘則是外門弟子,既學不到絕世劍法,也無法窺視“天劍陣”。

即使是這樣,近百年來挑戰天劍閣的劍客也從來沒有闖到過天劍閣下,從來沒有見識過“天劍陣”,僅是外門弟子便已經將他們阻擋在天劍閣外。

傳說天劍閣至少藏有七十七柄劍,因為自從天劍閣建派以來共有七十七位劍客前去挑戰。可惜,他們除了把自己的佩劍留在了天劍閣,又為點蒼山增添了一堆堆土丘。

天下劍客沒有誰聽到“天劍閣”三個字而不為之色變!

好在天劍閣與世無爭,又能在正邪兩派之中一直保持中立,雖然實力強大,但卻只為鑽研絕世劍法,無意於其他,倒也同江湖各派相安無事。

可誰能想像,天劍閣的閣老劍老人竟然會親自跑下山來搶奪霞兒的“御劍錄”!

“前輩的消息可真靈通,昨日聖上剛剛將御劍錄賞賜給公主,前輩今晚就找上了門來!”陳珪臉上盡是無奈。

見到天劍閣的閣老沒有露出驚恐畏懼之色,他的勇氣和膽量已經不凡了。

“陳珪,你錯了!”劍老人搖著頭,道:“自從吳耀祖在無極宮道出御劍錄所在,老夫便得到了消息,當日便離開了點蒼山,來到了京城。不怕告訴你,老夫在京城里安頓下來的時候,你和楊騰的女兒還在返京的路上呢!”

“難怪!”陳珪總算明白劍老人為何這麼快便找了上來。

“準備接劍吧!”劍老人的斗篷似乎被強大的氣息吹動,忽然鼓了起來,道:“你也算是一位頂尖的高手,我們就以十劍為限!接得下老夫十劍,老夫就此放手!”

“好!”陳珪咬著牙應了下來,伸出雙手,道:“請恕晚輩放肆,晚輩從來不用兵器。”

“小心!”劍老人提醒一聲,手臂回舉,緩緩拔出背在肩上的長劍。

“蛇形劍?”唐善初次見到這種劍,倒也覺得新鮮。

劍已出,沒有任何花招,直接刺向陳珪的咽喉。

劍很快,一眨眼,劍鋒已經抵達陳珪的喉前。

陳珪旁閃,劍招隨之一變,上下左右皆是利劍,劍老人竟然將這柄蛇形劍幻出九道虛影。陳珪大驚,因為他根本分不出真正的劍鋒所在,所以他只能後退。

一退就是三丈,可陳珪的臉色卻刷的變白,手心裡握出了汗珠,因為蛇形劍已經抵在了他的后腰上。

“晚……晚輩輸了!”陳珪的聲音在發抖,因為他真正見識到了劍老人的可怕。僅一招,他已然落敗。

蛇形劍已經歸鞘,劍老人轉回到陳珪身前,輕輕搖頭,道:“老夫高估了你的武功,以你的修為,至多可以接下老夫三劍!”他對著陳珪伸出了手,自然是向他索要“御劍錄”。

陳珪緩緩閉起雙眼,沉聲道:“唐善,請公主把御劍錄帶來!”

“白痴!不是說好了前後包抄嗎?你怎麼臨時改成比劍了?比劍就比劍,輸了也不用把我賣出來吧?”唐善暗暗埋怨著,藏在屋角不吭聲。

“唐善?”劍老人嘀咕了一聲,道:“唐善就是天一真君看中的那個孩子吧?而且也是他在鷹嘴峰上道出了御劍錄!怎麼,他也在?”

唐善聞聲,心中一動,應道:“在!”現出身來,飄落在陳珪身旁,對他翻了翻白眼,隨後轉向劍老人,嬉皮笑臉的道:“老前輩真是世外高人,不僅劍法超群,一身修為也著實令晚輩汗顏!”

“小友過譽了!”劍老人似乎看不慣他這副嬉皮笑臉的模樣,不耐煩的道:“請你去把御劍錄取來吧!”

“不急!”唐善一改嬉皮笑臉的模樣,冷笑著道:“您老今年高壽?”

劍老人捋了捋花白的鬍鬚,傲聲道:“老夫已是耄耋之年,具體的年歲已經記不得了!”

“噢……”唐善噘著嘴拉長音,道:“曹操的對酒歌裡說'耄耋皆得以壽終,恩澤廣及草木蟲。',是不是這麼說的?”

劍老人斜著眼睛看來,不置一詞。

唐善接著道:“按照晚輩的理解,耄耋之年已是天壽,即便仙去也不是什麼值得悲傷的事情,您認為呢?”

劍老人拉長了臉,沉聲道:“你的意思是老夫已經一大把年紀,沒準什麼時候就會長眠於地下,何必為了求取長生來搶奪御劍錄,是不是?”

唐善嘲聲道:“晚輩也是為前輩著想,一世清名得來不易,毀於一旦豈不可惜!”

劍老人呵呵一笑,道:“奪取御劍錄的確會使老夫清名受損。可老夫堂堂正正比劍,既然比劍得勝,你們自然要留下些東西。若是為了此事便會使得老夫的一世清名毀於一旦,未免有些言過其實了吧!”

“前輩錯解晚輩之意了!”唐善搖著頭道:“晚輩說的是比試劍法!”

“哈哈……”劍老人狂笑數聲,不敢置信的看著唐善,道:“你的意思是你要同老夫比劍,而且老夫會輸,所以老夫的一世清名才會毀於一旦,是不是?”

“難得!難得!”唐善呼出了一口氣,道:“前輩終於理會了晚輩的意思!”

“你?”劍老人冷哼一聲,不可一世的叫囂道:“你還不配老夫出劍!”

“唐善!”陳珪哪裡知道唐善這些日子以來的樁樁奇遇,還以為他的武功在自己之下,所以連連搖頭,示意他不可造次。

唐善只是對他咧嘴一笑,也不解釋,對劍老人道:“晚輩剛剛躲在屋角,距離此處也就五六丈遠的距離,前輩神功蓋世,卻為何沒能察覺到晚輩的藏身之處?”

劍老人不屑的道:“藏頭露尾的鼠輩,老夫懶得理會!”話說的好聽,可他心裡卻暗暗吃驚。他一直在留意陳珪的舉動,當真沒能發覺唐善就藏身在附近。

但他也並未太過在意,唐善在他眼裡不過是個娃娃,二十左右歲的年輕人又能有多深的武功?

“前輩,您不服老可不行,您真的老了!”唐善的話令劍老人心驚肉跳。

唐善的手指輕輕敲這繡春刀,在劍老人面前來回踱步,道:“人一旦上了年紀,眼睛就會發花、聽力就會下降、反應就會變得遲鈍!以晚輩愚見,您的劍法遠不如早些年,否則您也不會對您的劍如此沒有信心!”

劍老人不怒反笑,道:“你說老夫對自己的劍沒有信心?”

唐善反問道:“如果您對自己的劍有著絕對的自信,為什麼明明一劍可以製勝,您卻要與陳前輩定下十招之約?”

“我……”劍老人頓了頓,臉上的表情變得嚴肅,一字一句的道:“你不必逞口舌之利,如果你想領教老夫的劍法,老夫可以成全你!”

“晚輩當然要領教前輩的劍法。”唐善停下腳步,相對而立,道:“前輩想要在幾劍之內取勝呢?十劍,二十劍,五十劍?如果前輩想要盡興,晚輩奉陪一百幾十劍也是無防。只是……前輩如此老邁,恐怕沒等使出百劍,氣力便已經不濟了吧!”

“你……”劍老人氣得吹鬍子瞪眼,叫道:“拔刀,小心!”回手拔出蛇形長劍,便要動手。

“慢!”唐善手握刀柄,緊緊的盯著他的眼睛,道:“前輩該不是真的想同晚輩斗上一百幾十劍吧?”

按照劍老人的輩分和武林地位,他根本不該對唐善拔劍。即便為了“御劍錄”必須動手,如果他一劍沒能取勝,便該自持身份就此離去。

或許劍老人真的老了,他默默的想了想,終於道:“三劍!”

“三劍?”陳珪叫了起來。

劍老人一劍便已經勝過了他,可面對年紀輕輕的唐善卻道出了三劍之約。

此時如果傳入江湖,劍老人將聲名掃地,被那些平起平坐的各派名宿,武林泰斗所不齒!

“還是以十劍為限吧!”唐善近日已經將閔空繁新悟出的七招刀法和由岳家劍法凝縮而來的三劍練得爐火純青,自認可以在十劍之內不至落敗,所以才會如此放肆。

“小心!”劍老人沒有對他的提議做出回答,而是提醒一聲,徑直出劍。

沒有任何花招的一劍,直刺唐善的咽喉。

劍老人的第一劍竟然是剛剛對陳珪使過的那一劍。

他當然有自己的想法,因為他想試試唐善的眼力,看看唐善能不能在這一劍幻出的九道虛影中辨別出真正的殺招。

繡春刀出,帶著強大的勁力撲向劍老人,正是閔空繁新進悟出的七招刀法中的一招。

這七刀盡是攻招,全無守勢,唐善完全仰仗著無比雄厚的內力,後發先至,砍向劍老人的手腕。

劍老人只能回劍相救。

叮叮噹當七聲爆響,一刀化七式,七式殺招全被劍老人破解。

一刀之後又是一刀,瘋狂的七刀如同暴風驟雨,四十九式殺招滾滾而來。

劍老人撥開了四十八刀,最後一刀微微退步,讓唐善的繡春刀在他身前三寸掃過。

唐善的七招刀法已經使過,當即換以劍法相對,但在換招之間卻是一頓。只是一頓,他的背脊已經冒出冷汗。他突然意識到這一頓的空隙完全可以變成劍老人反攻的絕佳機會。

他還想到了一件可笑的事情,劍老人所說的是三劍取勝,他心裡想的卻是十招。

這是一個可笑的誤解,即便他瘋狂攻出一百招又能如何,劍老人自始至終僅僅出了一劍!

“我輸了!”劍老人並沒有趁機發動攻擊,而是退後一步,歸劍入鞘,苦笑著道:“小友七刀之下竟然逼得老夫毫無還手之力,老夫還有什麼臉面再又出劍!”

唐善傻了,怔怔的眨著眼。他不明白,劍老人為何會有這般想法。

“耄耋皆得以壽終,恩澤廣及草木蟲。”劍老人已經掠下土堡,飛身而去,“哈哈……老夫回山狂飲千杯酒,一定要吟唱曹操的'對酒歌'! ”聲音漸弱,人已遠去。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7 14:07
091:君臨四海
秋日初升的太陽紅彤彤,便似這株梧桐。

天下有紅葉梧桐嗎?

陸槐從來沒有見到過,可今天他卻看到了一株,唯一的一株。

“小章?”一個女人的聲音從房子里傳裡。

聲音溫柔而又嫵媚,充滿了歡喜的感情。

一個臉色蒼白的中年男子站在梧桐樹下,仰視著暗紅色的梧桐葉。

梧桐似血,片片梧桐葉恰似一滴滴乾涸的鮮血。

“噢!”聽到了女人的呼喚,小章的整個人都變了,就連蒼白的臉上也泛起甜蜜的笑,“采了些新鮮的蘑菇,要不要嚐嚐?”

“哇……又是蘑菇?”女人帶有玩笑意味的驚呼著,吃吃的笑著道:“上次你采了七十三顆,卻有七十一顆毒蘑菇,結果我們只分到一人一顆。”聽她的話語自然是挖苦和埋怨,可聲音之中卻充斥著溫馨與幸福。

小章看向遠處的陸槐,抬了抬手裡的竹籃。

陸槐輕輕點頭。

“你怎麼又采了七十三顆蘑菇?”女人尖叫著。

陸槐苦笑,小章剛剛進入房子,怕是女人連竹籃都沒有接去,又怎麼會知道籃子裡蘑菇的數量。

“是七十三顆嗎?”那是小章的聲音,“我記得采了七十六顆!”

“七十三,一定是七十三!”女人顯然開始數起蘑菇來。

“咦?”小章發出一聲疑問,“明明是七十六顆,不會有錯的,怎麼變成了七十三顆?”

“你騙我!”女人的聲音裡帶有委屈。

“沒……沒有!”小章聽起來很慌張。

“你把三顆蘑菇藏在了身後,你以為我不知道?”女人歡叫。

房子里傳來追逐打鬧聲,還有女人“咯咯”的笑。

“好!好!好!我認錯,是我藏起了三顆!”小章喘著粗氣,似乎他的嘴被堵住了很長時間,剛剛可以呼吸。

什麼東西剛剛堵住了他的嘴呢?

陸槐無奈的聳聳肩,因為他很快便想到了答案,應該是女人的唇舌!

“你還是騙了我!”女人帶著嬌.喘,笑著道:“加上你手裡的三顆,一共只有七十五顆。”

“怎麼可能?”小章自然不信,“剛剛數過的,明明是七十三顆,加上……”他的聲音突然一頓,佯裝嚴肅的道:“拿出來?”

“我又沒偷你的蘑菇。”

“偷了!”

“沒有!沒有!沒有……”

女人在尖叫,便連遠在十餘丈外的陸槐也覺得耳膜刺痛。

陸槐暗暗納悶,不知小章為何能夠承受這等虐待。

“難道真的是我數錯了?”女人的尖叫終於動搖了小章的信心,“也或許是被哪隻小饞貓偷偷吃到了肚子裡去!”

“你就是那隻小饞貓!”女人的聲音裡帶著坏笑。

“我……?唔……”小章的嘴裡像是被女人塞進了一顆蘑菇,“你看……我說是七十六……這顆小的被你藏在了手裡! ”

“壞了!”女人驚叫。

“壞了?”小章急忙追問。

“本來就沒採到幾顆可以吃的蘑菇,又被你這隻小饞貓偷吃了一顆。現在……我數數看……”女人應該開始分辨起蘑菇的種類來。

“還好!”女人嘆了口氣,“只有七十三顆有毒,我們還剩下兩顆,一人一顆!”

“不是吧?”小章驚叫,“你說的這些毒蘑菇怎麼跟我們上次吃的一個模樣?”

陸槐可以想像小章此刻的表情。

女人幽幽的嘆息著,“你說的沒錯,這些毒蘑菇我們上次確實吃過!”

“哇……”小章似乎在挖自己的嗓子眼,“那是多久以前?七天還是八天?還能不能吐出來?”

小章此時自然是一副搞怪的模樣。

女人似乎並沒有被他古怪的模樣逗樂,依舊幽幽的道:“前幾天它們還是可以吃的,但是現在卻不能再吃了!蘑菇和男人一樣,時間一長就會變心。變了心的男人就是壞男人,變了心的蘑菇就是毒蘑菇!”

“那麼……你把這麼好的一個蘑菇留給了我,說明我是一個沒有變心的好男人,對不對?”小章的嘴甜的像是抹了蜜。

“你的蘑菇好吃,我的蘑菇好看!”女人的心情似乎好了許多,但她說出“好看”兩個字的時候給人以一種失落的感覺,“我的蘑菇好看嗎?”

“好看!好看!這是我所見過的最美麗的蘑菇,可要是把它舉在你的面前……”小章頻頻咂嘴,“我看它要返回娘胎裡重新鍍造一下才配陪伴在你的身邊!”

“我去煮湯!”女人的聲音裡帶著羞澀。

“我去幫忙。”

“啊……!”女人似乎看到了一隻老鼠,所以才會發出這樣的尖叫,質問道:“你是不是想要偷學我的手藝,以後好自己煮來吃?那樣就再也不用我為你煮飯燒菜了?”

“不……不是!”小章的回答有些結巴,像是害怕一不小心便會傷害到女人脆弱的心。

“那你還不出去?”女人又發出了“咯咯”的笑聲。

“這是一個什麼樣的女人?君臨四海,天子劍張四海竟然可以為了她而殺掉自己的結義兄弟,寧願背負一世罵名,遭人唾棄也在所不惜!”陸槐默默的凝結著冰玉寶劍,可他的心思不能集中,因為他禁不住自己的好奇之心。

小章步出房來,站在梧桐樹下,靜靜的看向陸槐。

時間還短,若是此時出劍,陸槐只有三成的把握。

原本他已經想好許多拖延時間的方法,虛張聲勢的裝深沉就是其中一種。

高手過招,勝負只在轉瞬之間。只要他可以保持鎮定,對手一定會加倍小心。而他越是鎮定,對手就越加不敢輕易出手。但當他可以出手的時候,對手才會明白等待的後果。

現在的情況卻是不同,小章的女人正在房子裡煮湯,如果他想很快了結這件事,陸槐的計劃便要落空,到時只有憑藉劍法同他一較高下。

讓陸槐不加準備便同天子劍比劍,他的勝算只有一成。

“如果你可以等,我想先陪她喝完湯。”小章有些猶豫,可他還是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陸槐沒有言聲,只要一開口,他暗暗凝結的冰玉寶劍便會消散。

但他閉上了眼睛。

“謝謝!”小章對他的寬容表示感謝。

當陸槐再次睜開雙眼的時候,小章已經返回了房內。

“我們的湯煮好了嗎?我已經餓壞了!”房內傳來了他興奮的歡叫。

“很快!很快!再等等!”女人似乎很緊張自己煮的湯,“再加一點點鹽巴就好!”

時間流逝,四成、五成……

當陸槐已經有百分之百的信心可以一劍將張四海射殺的時候,小章竟然還在喝湯。已是午後。

“你今天的湯喝的特別慢!”女人的聲音中帶有羞澀、矜持和甜美的笑。

“喝你煮的湯就像是品味一杯香茗,若要牛飲豈不是焚琴煮鶴,大煞風景!”小章柔和的聲音足以融化高山之巔的冰雪。

“貧嘴!我知道你在看我!”

“我是在看你,當我看著你的時候,時間便已經凝固。”

小章的話很肉麻,可他越是肉麻,陸槐想要見見這位女人的好奇心就越重。

一碗湯同樣也是人生,湯有喝完的一刻,人生也有盡頭。

小章出來的時候整個人都變了,他的眼中閃爍著攝人的精光,握著利劍的手顯得無比強勁。每走一步,他的身上都會散發出陣陣劍氣。

劍還沒有出鞘,即便劍已出鞘,劍氣也應該附加在劍身上,人的身體怎麼會散發出劍氣來?

雖然陸槐感到震驚,可小章的強大已經無法改變事實,事實就是無論他有多麼強大,還是要死在陸槐的冰玉寶劍之下。

小章已經變成了天子劍張四海,每次對敵,君臨四海的天子霸氣都會令他的敵人感到無由的驚恐。

每當敵人被他的氣息感到驚恐的時候,他的腳步便會放慢,而當腳步停止的時候,便是他出劍的時候。

天子劍對敵從來沒有使出過第二劍,僅一劍,對手已經倒下。

現在張四海的腳步就已經開始放慢,但感到恐懼的不是陸槐,而是他自己。

無風,陸槐的鬢髮卻在四下飄動,衣擺和袖口也在飛舞著,像是有一股奔騰不息的強大真氣正在他的體內宣洩而出。

張四海停下了腳步,但他並沒有出劍,而是淡淡的道:“我從沒有見到過你這樣的武功,也從沒有感受過如此強大的劍氣!”他頓了頓,“你等等,我需要回去交代幾件事。”

陸槐點了一下頭,因為他明白張四海的感受,張四海已經知道自己死期將至。

張四海再次返回房內的時候,陸槐卻開始後悔,如果張四海趁機逃命,那麼他將失去這次必殺的機會。

而這次機會可能是他唯一的一次必能將張四海射殺在劍下的機會。

“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女人的疑問在房內響起,“每天這個時候,你都要去梧桐樹下練劍,一練就是六個時辰!”

“唉!”張四海嘆了口氣,“梧桐樹的葉子變得越來越紅了,而且……它也不再芳香,像是有一股血腥的氣味!”

“血腥氣味?”女人似乎吸了吸鼻翼,“沒有啊?我怎麼沒有聞到?”

“現在還很淡,等它的味道變得重了,你就可以聞到了!”張四海在為即將顯現的鮮血圓著謊。

“我不願意聞到血腥的味道!”女人似乎很不高興。

“我知道!”張四海的聲音很溫柔,“所以我要出去一趟,找一個比這裡更美的地方。等我找到了,我就會回來接你!”

“好啊!快去!快去!最好在我沒有聞到血腥的時候我們就已經搬家了。”女人在催促著他。

“或許……我這次出去或許會是一段很長的時間。在我不在的這段時間裡,你要照顧好你自己!”張四海的聲音之中帶有一絲憂鬱。

“放心好了,我會照顧好自己,不用擔心我。”女人的聲音甜甜的,“不管你出去多久,我會一直等你。但也不要太久,再過幾十年,我恐怕就要老死了!”

“放心,不會那麼久!”張四海的回答令人心酸。

“還有!”女人的聲音忽然變得嚴厲,“你在外面不能有別的女人。如果你有了別的女人,那你休想再吃我煮的飯。”

“寶貝!有了你我已經足夠了,天底下其他的女人我連看都不會看一眼……”

張四海再次來到梧桐樹下的時候,他的眼睛變得明亮而又清澈,但卻沒有了攝人的精光。

“你可以出手了!”他顯得有些激動,“我非常想見識一下你的劍法,但你只有一劍的機會,如果你不能殺死我,我的劍就會刺入你的胸膛。”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7 14:10
092:蒼天可鑑
這是一位真正的劍法大家,他所關心的不是生死,而是陸槐這一劍有何玄妙。

陸槐手掌下壓,平放在胸前,一柄精緻的小劍懸在掌下,在一團凝結的白氣中時隱時現。

“飛劍?”張四海的眼中沒有驚恐,而是露出驚喜的目光,緩緩拔劍,道:“讓我見識一下,傳說中的飛劍究竟有多麼犀利?”

陸槐有些猶豫,猶豫是殺手的大忌,因為那是對手發動突襲的絕佳機會。

殺手在殺人的時候絕對不能猶豫,所以殺手才會冷血,才會無情。

陸槐的確不配做一名殺手,因為他的心太軟,僅僅因為張四海同房裡的女人說了那些話,喝了一頓湯,他的必殺之念已經開始動搖。

“出劍吧!”張四海雖然沒有趁機發動突襲,但卻冷聲警告道:“如果你再次猶豫,我的劍的就會刺出,只要我的劍刺出,我保證你一定會後悔。 ”

陸槐翻掌甩臂,劍已射出。

張四海的瞳孔驟然放大,精緻的小劍剛剛脫離陸槐的手掌,一柄接近一丈長的巨大冰雪白玉寶劍赫然出現在他的面前。他的劍隨即揮出,而在他出劍的時候,整個人卻是微微一顫。

一顫之間,張四海的額頭上已經綻開了一朵鮮紅的血花。

“錚……”精緻的小劍竟然被他擊中,斷裂成兩段,摔落在地。

張四海可以準確的擊中小劍,可他卻無法抵禦小劍所攜帶的劍氣。就在他擊中小劍的同時,他也直挺挺的摔倒了下去。

“如果不是因為天涯,如果不是你逼我出劍,我可能不會殺你!”陸槐走上前去,拾起兩截斷劍,默默的看著那間房子。

房內再也沒有傳出聲音,女人像是已經離去。

陸槐壓制住見見這個女人的強烈慾望,對著張四海的屍體躬身施禮,掉頭便去。

自從離開,他再也沒有回頭看張四海的屍體,也沒有去看那間房子,但他似乎聽到女人在房內怯怯的自語,“小章?我聞到了血腥的氣味,我有些怕,你應該快些回來……”

掌櫃手裡玩耍著一塊碎銀子,一兩重的小銀錠,拋起來,接在手中,再又拋起。

陸槐伸手取接,掌櫃卻搶先把它握在了手中,而且還白了他一眼。

陸槐的臉上泛起苦笑,嘆道:“我殺了素有君臨四海之稱的堂堂天子劍,酬勞只有一兩銀子。可即便是這一兩銀子你也要拿了去,你的心是不是太貪了?”

掌櫃小心翼翼的收好銀錠,哼了一聲,道:“天子劍為什麼有負天涯,還不是因為那個女人?我若是你,就連那個女人也一併殺了。如果你真那麼做,我一定會把這一兩銀子交到你的手上!”

陸槐的表情變得很嚴肅,“哪怕你給我十萬兩銀子我也不會殺她!”

“因為她是女人?因為她不懂武功?因為你不屑向她出劍,不屑殺女人,是不是?”掌櫃不是在挖苦,而是在怒聲斥罵。

“都不是!”陸槐一臉正色,認真的道:“我只是不想殺她!”

“去你MD不想!”掌櫃從來沒有如此粗魯過,也從來沒有發過這麼大的脾氣,他的手指幾乎點在了陸槐的鼻子上,叫罵道:“你TM不是一個殺手,不配天涯幾次救下你的性命,更不配'朋友'兩個字!”

“落日,你給我滾出來!”屋外傳來一個男人的叫喊聲。

聲音應該來自十丈開外。

掌櫃在房子方圓十丈的距離都設下了消息埋伏,既然他停在安全距離喊話,說明他也是同道中​​人。

掌櫃怔怔的眨眨眼,忽然一笑,對著陸槐踢了一腳,道:“我的朋友來了,一起去見見吧!”

“朋友?天涯?”

陸槐急忙跟著掌櫃出了房來。

巨大的金刀挎在腰間,魁梧彪悍的天涯瞪著眼睛看向來到身前的掌櫃和陸槐,落雷一般的聲音隨之炸響,“誰殺了章秀,是不是你們做的? ”

陸槐覺得事情有些蹊蹺,最恨天子劍張四海的應該是劍指蒼天,也就是眼前的天涯,可他時下的模樣怎麼看也看不出高興的意思。

掌櫃翻著一雙狼眼,怔怔的點點頭,道:“不錯,是我們做的。可……你是怎麼知道的?”

“眉心一劍,血流一線!”天涯的眼睛瞪向陸槐,“那不正是你們陸家家傳的鑽心劍法嗎?”

“……”陸槐無語。

掌櫃皺起眉頭,道:“看起來你好像不太高興?其實我也想過讓你自己動手,可你未必殺得了他。再者我們接的是翠玉賭坊的生意,翠玉賭坊與你們萬殺堂乃是同行,我們也要有所避諱。”

天涯挑著眼皮看去,道:“雇主出了多少銀子?你們得到多少?”

掌櫃臉上露出苦笑,回道:“雇主給了東家十五萬兩,附帶章秀的消息,我們……我們只得到了紋銀一兩!”

“一兩?”天涯似乎在思索著什麼,“你們為了一兩銀子就把堂堂的天子劍除掉了!”

“誰讓我們是朋友呢!”掌櫃有些無奈。

“朋友?”天涯哼了一聲,道:“你我都是殺手,殺手沒有朋友!”

掌櫃嘆聲道:“我也不想在同行的殺手之中有你這樣一個朋友,可我們做殺手之前已經是朋友了,這是事實,沒有辦法改變!”

“走吧!”天涯陪同掌櫃嘆息一聲,似已認下他的說法,道:“我們去看看那個女人!”

“該不會要把那個女人也殺了吧?”

陸槐的心有些冷,如果天涯當真要向那個女人下手,他不知道自己到時候會有什麼樣的舉動。

“好啊!”掌櫃露出了笑臉,道:“剛剛我還在罵他,如果是我,一定不留活口。”

“如果你殺了她,我也就不必來了!”天涯已經行在路上。

梧桐、紅葉、似被乾涸的血漬浸透的梧桐樹!

張四海的屍體已經不見,樹下站著十八位手握金刀大漢。

十八把金刀!

天涯本是十八金刀之一,可現在萬殺堂的金刀卻變成了十九把,看來天涯已經成為了領隊之人。

一行三人來到,天涯徑直發問:“人呢?”

一把金刀回道:“還在房裡。”

天涯看了看掌櫃和陸槐,道:“跟我進去!”大步跨出。

不管天涯接下來將要做什麼,陸槐總算可以滿足他的好奇心。

房子裡究竟住著一個什麼樣的女人?

嫵媚、溫柔、清純、活潑……不管她是一個什麼樣的女人,起碼應該是一位美女,否則也不會使得天子劍為之瘋狂,身敗名裂。

“誰?”當房門開啟的時候,女人怯怯的發聲詢問,詢問聲中帶有恐懼。

陸槐的眼睛瞪得差不多有雞蛋般大小,因為他所看到一張扭曲的臉。或許上天打算把這張臉製作得精美絕倫,可惜他一不留神卻毀掉了這張精妙絕倫的作品,所以這張臉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你們是什麼人?”女人翻著白眼仁,雙手胡亂抓摸著。

陸槐的嘴又驚訝的張開,差不多可以吞下整隻雞蛋,因為他發現這個被上天毀掉了容貌的女人竟然還是個瞎子。

“你們是來找小章的嗎?”女人一瘸一拐的迎上前來,“他不在家,他已經出門好多天了。”

“我的天!”陸槐完全不能再用驚訝來形容自己,因為這個女人的一條小腿已經嚴重萎縮,哪怕說她是個瘸子也可以算得上是讚美之詞了。

掌櫃臉上的表情只能有四個字來形容——呆若木雞。

女人一瘸一拐的走上,天涯伸出大手,讓她胡亂抓摸的兩隻手緊緊的握住自己的兩個手指,道:“彤彤?!”

“哥?”女人扭曲的臉上浮現出歡喜之色,“怎麼是你?你怎麼來了?”

掌櫃的臉色很難看,鬢角和額頭滲出一層冷汗。

陸槐覺得背脊發涼,心底發冷。

“彤彤!”天涯扶著她轉身走向屋內,問:“這些日子過得還好嗎?”

“好!”彤彤摸到了桌子,坐在旁邊的椅子上,道:“哥,你坐。請你的朋友也坐。”

陸槐和掌櫃哪裡敢坐,怔怔的站在一旁。

天涯屈身坐在了她的對面,用粗大的手掌撫摸著她的秀發,臉上露出了父親般的慈愛,道:“小章怎麼樣,有沒有欺負你?”

“他不敢欺負我,可我總是欺負他。”彤彤臉上露出了調皮的笑,道:“他怕我怕的要命,也疼我疼的要命。”

天涯嘆息一聲,道:“已經這麼多年了,你們怎麼沒要個娃娃?”

彤彤的臉刷的變白,垂著頭道:“他總說他不行,還讓我煎藥給他吃。可我知道他是在騙我,因為我偷偷看過大夫,大夫說我… …說我不能生養。”

“沒有孩子也好!”天涯微笑著道:“少了一份牽掛!”

“哥!有件事……”彤彤的臉上帶著慌張,道:“小章說外面的梧桐樹有一股血腥的氣味,可我沒有聞到。但他說要另找一個住處,剛剛出去沒多久,我就聞到了血腥的味道,而這幾天那股血腥味卻又不見了,你說怪不怪?”

天涯的嘴唇微微發抖,問道:“這件事……你怎麼看?”

彤彤道:“我怕他在騙我,偷偷跑到梧桐樹下同什麼人比劍,結果被人殺了!”

天涯嘆聲問道:“為什麼不是他殺了別人?”

“不會!”彤彤非常肯定的搖著頭,道:“如果是他殺了人,那他絕對不會讓我聞到血腥,因為他知道我討厭那種味道。”

天涯瞇著眼睛問:“那如果……如果他被別人殺了呢?”

彤彤的臉色反而鎮定下來,道:“江湖不就是殺來殺去的,你可以殺別人,別人當然也可以來殺你。當年大地和山河找到小章一起對付你,小章反而為了我倒向了你,你們兩個反倒把他們殺了。結義的兄弟都可以殺來殺去,別人殺他難道還是怪事不成?”

天涯呼出了一口氣,道:“我還真怕你想不開,你想的開就好!”

“他真的被人殺了?”彤彤臉色大變,猛的站了起來。

“是!”天涯咬著牙點了點頭。

陸槐剛想做出解釋,卻見彤彤急得滿頭大汗,慌慌張張的道:“這個死鬼!死了也不讓我知道,留我一個人在世上受苦!”

陸槐大驚,這是一個什麼樣的女人?

天涯緩緩站起,道:“彤彤,你想跟他一起去?”

彤彤看起來很著急,“他死了幾天了?應該……”她似乎在盤算著日子,“三天了,他還跑不遠!”轉向天涯,催促道:“動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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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3:血色梧桐
陸槐同掌櫃都已經驚呆,因為彤彤不帶任何做作之態的表達著自己心中所想——生死相隨,不棄不離。

“彤彤,別怕,不會很痛!”天涯抽出了金刀。

“我不怕!”彤彤的臉上帶著微笑,“死鬼,看我下去怎麼收拾你!”

刀已出,徑直插入彤彤的心臟。

彤彤只是一顫,立時失去了氣息。

天涯扶著她的肩,拔出金刀,收入刀鞘,俯身將她抱起,道:“彤彤,哥哥把你和小章葬在一起!”

“為……為什麼?”掌櫃顫抖著嘴唇發出疑問:“為什麼要殺死她?”

“因為小章答應過我,如果彤彤不在人世,他會陪著彤彤一起去死!因為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了小章,沒有小章,彤彤就不會再有快樂!我只是不希望她痛苦的活著!”天涯頭也不回,抱著彤彤步出房去。

梧桐樹下壘起一座新墳,陸槐怔怔的站在稍遠處,站在他射殺張四海的位置,默默看去,暗紅色的梧桐葉似乎鮮亮了許多。

墳頭的木碑上刻有四個字,“章秀、彤彤”,除了名字,他們什麼也沒有留下。

十八把金刀站在百丈以外,墳前只有天涯、掌櫃、陸槐三人。

“誰要殺他?”天涯像是在問掌櫃,可同為殺手,他知道掌櫃和陸槐不可能知道雇主的身份,所以他又像是在自問。

“如果你想要我們的命,我們現在就可以為他們夫婦陪葬。”掌櫃的臉上帶有愧疚之色。

天涯扭過頭看了看掌櫃和陸槐,一臉無奈的道:“殺手是刀!”

殺手是刀,只是刀。真正的兇手不是刀,而是出刀的人。誰是出刀的人?只有翠玉賭坊的東家尹大坤才知道他的身份。

“我去找尹大坤。”陸槐掉頭便走。

“找他又有何用?”天涯反問一句,道:“哪怕你用盡天下酷刑,他也不敢壞了殺手界的規矩。”

掌櫃攔在陸槐身前,輕輕搖頭,道:“你這樣做只會壞了殺手界的規矩,你可以不要命,可破壞規矩的事不能做。如果你不聽勸告,你可以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

“還有我的!”天涯也站在了掌櫃的身邊。

陸槐眼圈發紅,因為他心有怨氣,喃喃道:“他們死的很冤枉!”

“彤彤死的並不冤,冤的是四海!”天涯苦笑著道:“可冤死在四海手下的人也不少!”

他的態度很明確,張四海被仇家發現了踪跡,仇家自知不敵,所以才會僱請殺手來了結這件事。

“難道就這樣算了?”陸槐內心的愧疚令他感到不安。

“還能怎樣?”天涯的大手搭在陸槐的肩頭,嘆道:“你怎麼還沒有彤彤看得開?這就是江湖!”

“這就是江湖?”陸槐默默的注視著梧桐樹下的墳包,一種雷霆震怒的聲音在他腦海裡響起。

“你應該知道他們夫婦很恩愛,所以你殺死小章的同時便該殺了彤彤。那樣便不必我來動手,讓我殺自己的妹妹真的很痛!”天涯已經離去,帶著他的十八把金刀離開了這株血色梧桐。

掌櫃陪同陸槐靜靜的站在梧桐樹下,直至落日西垂。

紅日似火,也似血!

騎在馬上的唐善嗅到了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劍眉高挑,向著路前的驛站看去。

陳珪在馬車的另一面催馬趕來,微微一笑,道:“看來我們今天的晚飯還是羊肉!”

懷柔郡主掀開車簾探出頭,筋了筋鼻子,噘嘴蹙眉,湊在方琳的耳邊,道:“方姑姑,我不吃羊肉,一股子羊羶味,讓他們準備兩隻雞。”

方琳驅車慢行,輕聲笑道:“郡主平日里吃的都是宮廷皇雞,要以黃芪、砂仁、杏仁、甘草飼餵活體,加以宮廷秘方配製、烹飪。這里地處偏僻,有的只是土雞,怕是難合郡主的口味。”

出示了東廠的腰牌,驛丞帶著二十多位驛卒趴在了地上。等方琳護著懷柔郡主和霞兒下了車,進入驛站。陳珪收起腰牌,嚴聲令道:“都在門外候著,不得打擾。”

“是!”驛丞連頭都不敢抬。

這已經是出了京城的第三家驛站,每驛八十里,一行五人業已遠離京城二百餘里。

“呵呵!”方琳看著院中幾隻身披黃毛、行走如舞、頗具氣派的公雞發笑,道:“郡主好口福,沒想到這裡真就飼養著幾隻宮廷皇雞。老奴露一手,不加任何輔料,給郡主做上一碗清湯,保證郡主口齒留香,欲罷不能!”

“宮廷皇雞?”

唐善圍著院子裡的幾隻公雞打量起來。

“三黃、三毛、六翅,正宗的鳳凰雞。”陳珪指指點點,為唐善解釋道:“嘴、皮、趾是為三黃,冠、腮、趾是為三毛,翅、翼、軸羽一共六翅。因為它是專供皇家觀賞和御膳的貢品,所以又叫宮廷皇雞!”

“說道還蠻多,宮廷供奉就是不一樣,不一樣!”唐善眼珠子亂轉,不知又在打什麼鬼主意。

“我還是去弄我的老本行。”陳珪將驛卒們剛剛收拾乾淨的小羊提在手裡,趕去了灶房。

懷柔郡主養尊處優,陳珪、方琳都在灶房裡忙活,唐善像大爺似地背著手閒逛,打掃灰塵、擦擦抹抹的差事便落在了霞兒身上。

大明朝天子欽封的順寧公主親自動手打掃房間,擦抹桌椅?如果驛站之中還有旁人,一定要大跌眼鏡!

熏香爐已經擺起,霞兒在盤內撥了些“冰片”,淡淡的芳香很快在堂內瀰漫開來。

茶也已經沏好,霞兒拉著懷柔郡主圍坐在桌旁,倒了三杯茶,輕輕敲了敲桌面,道:“唐大人,請用茶。”

“龍井?還好!”唐善品了口茶,端著茶杯踱開腳步。

“唐大人?”懷柔郡主挑著眼皮看去,嘲聲挖苦道:“皇上欽封的順寧公主也要為您端茶遞水,您的官威可真是不小!”

“這裡不是皇宮!”唐善這裡看看,那裡摸摸,頭也不轉,回道:“霞兒也沒有把自己當成公主。郡主要擺郡主的架子可以返回京城,此處荒涼偏僻,講不得那麼多禮數。”說這話,他隨手拉開堂門,又再跑去了院子裡閒逛。

“他……”懷柔郡主氣得小臉發白,嘟著嘴向霞兒告狀,“他一個小小的錦衣衛,竟敢這麼跟我說話?等他回了京城,有他好看!”

霞兒抿了口茶,挑起嘴角微微一笑,道:“他就是這樣一個人,嘴上無德,不必理他。”

“不必理他?”懷柔郡主顯然對霞兒的回答很不滿意,氣呼呼的發著牢騷,“他在練武場上打過我的屁股,今日又對我不敬,你卻說不必理他?”

霞兒輕輕嘆了口氣,道:“前日若是沒有他,我的御劍錄已經被劍老人奪了去。此去無極宮,不知道還有多少凶險在前面等著我們。如果我不說不必理他,難道還要為你出氣,把他趕走不成?”

“那……那倒也不用!”懷柔郡主忸怩的道:“可他……”“拜見郡主!”唐善一聲高呼,跳進門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道:“微臣對郡主不敬,懇請郡主降罪!”

懷柔郡主被他一聲高叫嚇了一跳,話語也被打斷。此時見他一反常態,規規矩矩的趴在腳下,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起身轉去一旁,道:“你……搞什麼鬼?起來!”

“謝郡主!”唐善爬起身,跑來為自己添了杯茶,再又蹦出了門去。

“瘋子!白痴!壞蛋!”懷柔郡主不知唐善究竟是來真心賠罪還是只為添些茶水,嘟著嘴跺了跺腳,對著唐善消失的門口翻了個白眼,臉頰上卻飛起一片紅霞。

霞兒見狀一愣,暗道:“這丫頭該不是喜歡上唐善了吧?”

太陽西下,忙活了一個多時辰,陳珪端來了一盆羊肉,方琳盛了兩碗雞湯。

方琳的手藝沒的說,懷柔郡主淺嚐一勺,的確口齒留香。只是兩位女兒家都帶有少女的矜持,雖是美味,卻也並不多用。

霞兒吃了兩塊雞肉便放下了竹筷,懷柔郡主雖然連連夸贊方琳的手藝,但也只喝了小半碗雞湯。

唐善似乎在同陳珪比拼食量,圍著裝滿羊肉的盆子狼吞虎咽。十多斤羊肉見了底,陳珪率先告饒,擺著手道:“真的吃不下了!不服老是不行,比不得你們年輕人!”

忽然,堂門外響起了一個男人的聲音,“諸位大人,可否借御劍錄一用?”

“嗵嗵”兩聲,懷柔郡主和霞兒趴在了桌上。

“這雞……”方琳驚呼一聲,飛身來到門前,怒道:“閣下如果想要得到御劍錄,堂堂正正來搶便是。暗投迷藥算什麼本事,江湖下三濫的手法!”

“呃……”唐善打了個飽嗝,搧著手掌,揮散面前的羶氣,道:“方姑姑冤枉他們了,他們只是不想傷害公主和郡主,所以才會在鳳凰雞中下迷藥!”

“你……你早就知道?”驚疑聲來自方琳,也來自門外的男人。

堂門已開,唐善站在門內,門外的男人急退一丈。

男人黑衣蒙面,身法矯捷,該是位一流的高手。可他似乎並不相信唐善的話,疑聲道:“如果你早知道雞中被我們下了藥,那你為何沒有點破?怕是欺人之言吧?”

唐善冷眼看去,嘲聲道:“鳳凰雞專為宮廷供奉,你這里地處偏僻,為何要飼養那些鳳凰雞?難道你們早就得到了消息,知道宮裡要來人,所以才特意備下的?”

剛剛見到那些宮廷皇雞的時候,唐善馬上想起了方琳的話,“宮廷皇雞要以黃芪、砂仁、杏仁、甘草飼餵活體”。

飲食上有所靡費,皇家不會在意。一間小小的驛站為何要如此講究?當時唐善心中便已起疑,既然宮廷皇雞要以黃芪、甘草飼餵,若在其內下藥豈不難以察覺?

男人哼了一聲,仍似不信,道:“你說你早已看出鳳凰雞有問題,那我問你,萬一我們下的是毒藥,毒死了公主與郡主,你該如何交代?”

方琳瞥眼看來,似也有此疑問。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7 14:13
094:強大的對手
唐善搖搖頭,似是很無奈,嘆聲解釋道:“我們一行五人,公主和郡主武功低微,根本不可能對你們構成威脅。你們又不是白痴,當然知道東廠二位前輩和在下才是你們真正需要防備之人。你們放著我們三人不來對付,反去加害公主、郡主,那樣豈不是自找麻煩?”

“可……”男人似乎已經相信了唐善的解釋,可還是問道:“既然你知道我們下了藥,哪怕是迷藥,你也不該眼睜睜看著她們被迷倒吧?”

“我剛剛已經說過了,她們武功低微!”唐善抬腿踏出門去,道:“兩下打鬥起來,如果她們非要動手,萬一有失,在下的腦袋可就難保了!你們把她們迷倒不是也怕傷了她們嗎?在下也是此意,你們正好幫在下了卻了心中的顧忌!”

“噢?”男人揮了揮手,“嗖嗖嗖……”六條青衣蒙面的男子射入,落在了他的身旁。

“這群驛卒也太沒用了吧?天還沒黑,這麼多人跑進來,連點反應都沒用!”陳珪數落著,陪同方琳站在唐善的左右。

唐善扭頭看來,“……”

“有話就說,有屁就放!”陳珪對於唐善無語的表情很是生氣。

“噢!”唐善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大叫了一聲,道:“您還不知道吧?這幾位就是外面的驛卒兄弟!”

陳珪隨即想起了下了藥的鳳凰雞,臉上露出尷尬之色,卻道:“幾隻鳳凰雞而已,或許是他們送給驛站裡的兄弟解饞也說不定,不能僅憑幾隻鳳凰雞便說驛站裡的兄弟要搶公主的御劍錄吧?”

眼見陳珪反倒替對方辯解起來,唐善氣得直翻白眼,反問道:“你知道我們吃的羊肉有什麼問題嗎?”

陳珪愣愣的眨著眼,道:“有什麼問題?”

唐善嘆道:“我們吃的羊肉不夠肥!”

“有的吃就不錯了!”陳珪也不想想他為什麼要在此時評價羊肉的肥瘦,隨口道:“還好他們沒在羊肉裡下藥,否則我們一不小心吃了下去,御劍錄可就神不知鬼不覺的消失了!”

“這隻羊又沒有餵黃芪、甘草什麼的,他們當然不敢在羊肉裡下藥,否則被我們看出破綻,他們豈不白忙了一場!”唐善耐下性子,先來解釋羊肉為何沒有毒,然後再來解釋肥瘦的問題。他道:“這隻羊不夠肥,眼下又是秋草正肥的時候,他們為什麼不肯多等幾天,等養肥了再殺來吃?”

“為什麼?”黑衣蒙面的男人瞇著眼睛看來。

唐善板起臉,沉聲道:“因為你們並不是這裡的驛卒,根本不關心這隻羊的肥瘦。而且你們殺這隻羊還有一個目的,就是掩蓋血腥的味道!”

陳珪總算明白了,怒道:“原來你們殺光了這裡的人,自己假扮驛卒!”

黑衣男人冷冷的問:“還有什麼?”

“還有就是……”唐善突然退身飄回堂內,喝道:“你們這招聲東擊西早已被小爺看透,要從西窗摸進來悄悄偷走御劍錄,想的倒美!”

“老三!”堂外有人高聲示警,聽起來還是那個黑衣男人。

可惜他的警示已經晚了,唐善飄回堂內的時候,一個賊眉鼠眼的年輕人已經悄悄推開西窗,跨進來一條腿。

人影一晃,唐善站在了窗前,微笑著道:“你的手腳很輕,幾乎沒有發出什麼聲音,可惜行動太慢!”

賊眉鼠眼的年輕人只是跨進一條腿,大半個身子還在窗外,此時進退不得,只好捧起笑臉,尷尬的道:“大人莫怪,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我吃了人家的酒,拿了人家的銀子,不能不給人家辦事!”

“你說的對!”唐善一本正經的點點頭,道:“我拿著朝廷的俸祿,就該為朝廷辦差。可是……你說我是一掌拍碎你的腦袋,還是一刀砍下你這條腿呢?”

“小的有罪,小的投降,小的聽任大人發落!”賊眉鼠眼的年輕人連聲告饒,手忙腳亂的爬進堂來,趴在地上便要磕頭。

唐善退後一步,面帶嘲笑,似已看透了他的心思。

刷的一聲,賊眉鼠眼的年輕人腳蹬窗沿,向著擺在霞兒手肘邊的木匣射去。

他對自己的輕功很有信心,只需眨一下眼的時間,他不僅可以拿到木匣,而且可以掠出西窗。

不管唐善的武功有多高,只要他拿到了木匣,逃出堂去,唐善休想再找到他的踪影。

當他射向桌子的時候,唐善還愣愣的站在窗下,似乎對他的輕功感到驚異。可他的手在霞兒的手肘旁連抓了三下,原本端端正正擺在那裡的木匣卻忽然消失不見了。

唐善依舊站在窗下,可他的手掌中卻多了一隻木匣,裝有“御劍錄”的木匣。

“點硬茬狠,是紮是潰?”賊眉鼠眼的年輕人對著堂門外扯著嗓子喊了起來。

“算了吧!”唐善忍不住笑了起來,道:“再怎麼裝你也不是黑道上的人!”

門外沒有動手,雙方只是僵持著。

年輕人瞇著鼠眼思量著,道:“我們不是要搶走御劍錄據為己有,只是想藉來看看,明日一定奉還,如何?”

唐善齜牙一笑,道:“把你的命借我用用,明天還你,怎麼樣?”

“你……”年輕人險些被他一句話噎死過去,氣道:“御劍錄借來看看也不會少什麼,命借給你不就死了,你拿什麼還我?”

“你說的倒也在理!”唐善學著他的模樣瞇起眼睛思量一番,道:“把你老婆借我用用,明日一定奉還,反正也不會少什麼,如何?”

“我沒有老婆!”年輕人眨了眨眼,似乎覺得這樣回答有些不妥,急忙補充道:“有老婆也不能藉給你用!”

“唉!”唐善嘆道:“江湖中人把武學秘籍看得比自己的命還要重要,我拿你的命同等交換,你不肯。退而求其次,拿你老婆來換,你也不肯。你說我為什麼還要把御劍錄借給你?”

“羅嗦!”陳珪在門外斥了一聲,不耐煩的道:“殺了不就得了,哪來這麼多廢話?”

“殺不得呀!”唐善拉長音,怪聲怪氣的道:“人家之所以還沒動手,是怕我們從他們的武功上認出他們的師門,日後會有麻煩。真要是動起手來,他們就得以命相拼,不僅要搶走御劍錄,我們三個也得被滅口!”

“這位小兄弟看得明白!”聲音來自黑衣蒙面的男人,“三位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我們也不想妄動干戈,落得個兩敗俱傷,不知道屋內的小兄弟有何高見? ”

唐善對著賊眉鼠眼的年輕人努努嘴,道:“不肯借我老婆的老弟,咱們堂外說話吧?”

年輕人點點頭,一貓腰,人已出了堂門。或許他有心炫耀自己的輕功,所以經由陳珪、方琳二人中間竄過,一臉得意的落在了黑衣蒙面男人的身旁。

“老三?你怎麼沒蒙臉?”黑衣人驚聲詢問。

年輕人伸手在臉上摸了摸,急忙將一雙手掌蓋在了臉上,急道:“他們已經記住了我的模樣,就我這模樣,他們早晚都能查出我們的底細,怎麼辦?”

唐善托著木匣走出,站在陳珪、方琳二人身後,道:“只能有兩種法子,要么你們退去,大錯尚未釀成,我們可以既往不咎。要么殺了我們滅口,反正你們也殺了這裡的驛卒,不在乎多殺我們三個。”

年輕人早已露相,卻依舊捂著臉道:“你說的有道理,我也不在乎多殺三個!”

唐善哈哈一笑,道:“外面的人我不知道有什麼本事,可就憑你們八個,誰滅誰的口還未可知!”

“是嗎?”黑衣人喝問一聲,高聲道:“都進來!”

院外呼啦啦湧入一大群人,差不多有六七十位,那些穿著驛卒衣服的人也混雜在內。

這些人蒙面持弩,在黑衣人身後圍成兩排,強弩搭臂,右手扣著扳機,紛紛指向唐善三人。

唐善不屑的道:“聲勢的確不小,可惜作用不大!”

“是嗎?”院外忽然想起一聲傲慢的詢問。

唐善順著聲音看向院門,院門外並無來人,可他猛然察覺到身右夕陽垂下的光線之中閃過一條黑影。

黑影來勢迅速,快得令人匪夷所思。就在唐善剛剛有所察覺的時候,手中一輕,木匣已經被人奪去。

繡春刀出,唰唰唰……接連攻出七刀,那是閔空繁新進悟出的絕世刀法。來人一聲輕咦,連退七步。黑衣人與同伴紛紛出劍,七柄長劍同時護住來人。

“叮叮噹當”一通爆響,唐善與對面的七人各自對過一招,退身返回,瞠目看去。

來人是位年過半百的長鬍子老頭,巨大的蒜頭鼻子幾乎佔去了他的小半張臉,此時正用手指托著木匣來迴轉動著,嘻嘻哈哈的道:“好小子,刀法不錯,哪裡學來的?”

“噓噓……”賊眉鼠眼的年輕人拉了拉大鼻子老頭,小聲提醒道:“五師叔,臉!臉!”

“臉?”大鼻子用手在臉上抹了抹,問:“我臉上有什麼東西?”

賊眉鼠眼的年輕人拉著袖子擋在臉上,道:“你沒遮面,他們會認出你來的!”

“你們認得我嗎?”大鼻子探出頭,似乎要讓唐善三人看得更清楚一些。

唐善看了看陳珪、方琳,二人輕輕搖頭,所以唐善也搖頭,道:“不認得!”

大鼻子似乎覺得很沒面子,挺了挺胸膛,清了清嗓子,道:“蜀山劍派二代弟子秦五,特來求借御劍錄,明日奉還!”

“師叔?”賊眉鼠眼的年輕人放落遮面的衣袖,甩了甩胳膊,道:“你這不是自報家門了嗎?”

“廢話!”秦五斥了一聲,道:“一部御劍錄而已,有什麼了不起?今日借來看看,明日還給他們也就是了!”

唐善陰聲道:“蜀山劍派,殺害朝廷驛卒,搶奪聖上御賜之御劍錄,罪同謀逆。待我奏明聖上,朝廷必定派發大軍前往清剿。大軍所指……”“餵喂喂餵?”大鼻子打斷了他的話,嬉笑著道:“不是說了明天就還給你們嗎?一夜之間你就能調撥大軍進攻蜀山?”他一手抓來賊眉鼠眼的年輕人,“入地鼠?你們把這裡的驛卒給殺了?”

入地鼠連連搖頭,低聲道:“那些驛卒都被綁在了西山的山坳裡。”

唐善汗了一把,因為事實與他先前的推斷有些出入。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7 14:16
095:蚌內竊珠
情況不妙,蜀山劍派本就人多勢眾,此時再又跑來一個武功極高的秦五,當真拼殺起來,唐善三人的勝算怕是不大。

“這位姓秦的兄弟?”陳珪看清了形勢,抱了抱拳,道:“御劍錄可以藉給你,但你如何保證明日必定奉還?”

方琳皺了皺眉,低聲道:“死老頭!御劍錄是聖上賜給公主的,你憑什麼說借就借?”

陳珪無可奈何的回道:“人在屋簷下,怎能不低頭!現在人家把御劍錄搶在了手裡,借與不借還是我們說得算嗎?”

秦五揉著大鼻子,似乎正在考慮該如何回答,聽他如此一說,當即笑道:“對啊!東西在我手上,信不信由你!”說著話,他把木匣夾在腋下,飄身掠出,眨眼間已經飛抵院牆。腳尖在牆頭一點,便已不見了踪跡。

眾人迅速退去,入地鼠卻還在瞇著眼睛打量唐善挎在腰間的繡春刀。

唐善挑著嘴角泛起一記冷笑,問:“這把刀好嗎?”

“好是好!可惜我用劍!”入地鼠冷眼瞥見左右已無旁人,咧著嘴捧起笑臉,點頭哈腰的拱著手道:“得罪!得罪!”慢慢退後幾步,掉頭便跑。他的輕功本就不凡,此時逃起命來更是迅如奔雷。兩個起落,人已躍出院牆。

方琳長長的呼出一口氣,看了看陳珪,道:“這孩子不過十六七歲,可他的輕功竟然不在你我之下!”

陳珪怔怔的看著入地鼠消失的牆頭,喃喃道:“蜀山劍派?當年死在楊騰劍下的趙瑾不就是蜀山劍派的大弟子嗎?他的兒子趙奎安也曾在蜀山劍派學藝,出山後創建了仙劍門!”

方琳似有不解,輕輕搖著頭,道:“可從這孩子的話裡來看,他不過是蜀山劍派的三代弟子,以秦五的身手也只是一位二代弟子……”她倒吸了一口冷氣,“那蜀山劍派的一代弟子、長老和掌門人將會是一身什麼樣的武功?”

“江湖中隱士高人多的是!”陳珪嘆了口氣,道:“我們還是進去看看公主和郡主吧!御劍錄丟了,還不知道該如何向公主交代呢!”

唐善顯得特別勤快,端水、噴水、擦臉,可惜霞兒和懷柔郡主一點反應也沒有。

“這是什麼迷藥?”方琳為二人把了把脈,道:“沒事!”

“沒事?”陳珪氣得哇哇亂叫,“救不醒公主和郡主還叫沒事?”

方琳白了他一眼,道:“脈象平和,並無異像。我們只是沒有見過這種迷藥,所以……等等看吧!”

“等?”陳珪瞪大了眼睛,道:“等到什麼時候?”

“不必心急!”唐善勸解道:“既然是迷藥,等到藥性一過,她們自然就會醒來。至於要等多久,那就要看下藥的人打算讓她們睡多久了!”

懷柔郡主一睡就是半個時辰,而她只喝了半碗雞湯,相對於喝了整碗雞湯外帶吃了兩塊雞肉的霞兒所攝入的藥量要低得多。

可二人卻是同時醒來,而且並無頭昏眼花的不適之感。

方琳暗暗驚詫,“蜀山劍派的迷藥竟然也有獨到之處!”

“我怎麼睡了?”霞兒並無不適之感,竟然沒有察覺出自己中了迷藥,所以才有此問。

懷柔郡主卻連連打了兩個哈欠,趴在了胳膊上,似醒非醒的喃喃道:“這幾天可真夠累的!”

“公主!”方琳跪在桌下,歉聲道:“御劍錄被人搶走了!”

“什麼?”懷柔郡主猛的睜大眼睛,整個人跳了起來。

霞兒倒還鎮定,扶起方琳,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是蜀山劍派……”方琳將事情的經過一一道來。

“原來是這樣!”霞兒幽幽的嘆了口氣,道:“既然他們敢自報家門,又沒有傷人,我想他們明天會把御劍錄送回來!”

懷柔郡主四下看了看,疑聲問道:“唐善呢?”

陳珪和方琳也覺得有些意外,剛剛還見唐善跑前跑後,一轉眼就沒了踪影。

“我在上面為你們值崗!”唐善的聲音來自屋頂。

“御劍錄都丟了,你還值什麼崗?”懷柔郡主氣呼呼的嚷嚷著。

“微臣怕再來什麼人,把郡主也藉了去!”唐善躺在屋脊的背面,哪裡是值崗,簡直是在藏貓貓。

別看他的話說得陰陽怪氣,可他臉上的表情卻非常嚴肅,因為他的手裡正端著一本古色古香的書,書的封面寫有四個字——御劍寶錄。

裝有“御劍錄”的木匣明明被秦五搶了去,“御劍錄”為何在唐善手中?

因為唐善搶在入地鼠之前在桌上搶到了木匣,因為入地鼠顯擺自己輕功掠出大門的時候為唐善留下了開匣竊書的機會,所以秦五隻是拿走了木匣,而“御劍錄”卻跑到了唐善的手裡。

其實這一切早在唐善看出宮廷皇雞有問題的時候,他就已經開始算計著如何趁機把“御劍錄”得到手。

任由迷藥迷倒霞兒和懷柔郡主便是他算計的第一步。

支走方琳、陳珪並讓二人與來敵相持或是相鬥乃是他算計的第二步。

返回堂內偷去“御劍錄”本是第三步,可惜入地鼠先一步跨進了一條腿,使得唐善的算計略有偏差。但入地鼠涉入江湖不深,唐善隨口一說,他也不怕把自己的後背暴露給敵人,還施展輕功臭顯擺。唐善終於將“御劍錄”得到了手。

最後一步便是嫁禍栽贓。

秦五早就躲在屋頂,也就是唐善此時躺靠的地方。他自以為武功高強,內力深厚,唐善三人根本無法察覺他的存在。可他的自大恰好給唐善的栽贓嫁禍找到了最佳人選。

唐善不僅察覺出他的存在,而且還陪著他演了一出好戲。可惜,同在戲中的秦五卻不知情!

“御劍錄”共有四部分,一是輕功,其名為“躡影追風”;二是步法,取名“遁地無踪”;三是劍術,稱之為“飛逝流星”;四……

當唐善看到第四部分的時候卻瞪著眼睛呆住了,因為第四部分只有八個字,“御劍飛天,羽化成仙”,其餘全是白紙。

輕功和步法都是技法,全要仰仗內力加以輔助。內力是水,技法是渠,向唐善這樣內力深厚之人,只要掌握了輕功和步法的技法,自然水到渠成。

當然,凡事沒有絕對,如果江湖出現百年難得一遇的天資輕靈之輩,即便同時一種輕功和步法,他的造詣也不能僅僅依靠內功修為的高低來衡量,或許他的內功修為並不高,可他的輕功和步法反而會高出許多。

劍術是一門深奧的武學,永無止境。

“飛逝流星”一共只有十三劍,唐善無需習練,只是看過一遍,他已經可以絲毫不差的使出這十三劍。但他只是“學會”而已,若要“學懂”、“學精”、“精益求精”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劍術的修煉可以達到爐火純青和登峰造極兩個不可逾越的高度。

劍術的修煉並不是劍的全部,還要有悟性,那就是“你懂劍”與“劍懂你”之間的玄妙關係。

唐善有過目不忘只能,此時早已將“躡影追風”、“遁地無踪”、“飛逝流星”上的內容爛熟於心,可“御劍錄”最為重要的部分卻只是天一真君整日里嘮嘮叨叨的“御劍飛天,羽化成仙”八個字。

想起梅兒、雪蓮、白羽這些修士,想起自己將會成為一名武修,唐善對於“御劍錄”的憧憬被瞬時擊的粉碎。

“這本秘籍有什麼用?楊騰的武功已經登峰造極,得了它也不會有多大用處,為它勞神費力不說,真若痴迷其中,豈不荒廢了……”唐善心中突然一動,暗道:“既然楊騰如此看重這部御劍錄,索性成全了他也就是了!”

最後一縷陽光在天際間消失的時候,唐善翻身落地,笑嘻嘻的回到了堂內。

堂內已經燃起了燭光,霞兒的臉在燭火的映襯下顯得更加姣美動人,唐善一怔,竟已看得痴了。

“看什麼看?”懷柔郡主像是在為霞兒打抱不平,露出一副惡狠狠的模樣,道:“你要是敢這樣看我,我把你的眼珠子挖出來!”說著,她伸出兩根手指,虛空比劃了一下。

唐善將目光轉去,眨也不眨的盯著她,道:“看你一眼就要挖掉眼珠子,你這麼兇,今後怎麼嫁人?”

“嫁什麼人?”懷柔郡主臉一紅,叱道:“本郡主願意怎麼嫁就怎麼嫁,用不著你一個死錦衣衛操心!”

“錦衣衛就錦衣衛,幹嘛加個死字?”唐善拉長臉,翻著白眼,裝出一副吊死鬼的模樣,粗著嗓子問:“人死了會變成什麼?”

懷柔郡主想也不想便道:“鬼!”

唐善一笑,道:“再加上這個字就對了!”

懷柔郡主脫口道:“死鬼?”

“哈哈……”唐善帶著一臉坏笑,道:“聲音有些生硬,應該再溫柔一點!”

“扑哧……”霞兒掩嘴偷笑。

“死鬼有什麼好笑的?”懷柔郡主不諳世事,微微蹙眉,指著唐善道:“他就是死鬼、死鬼……”她一口氣叫了七八個“死鬼”,陳珪和方琳忽然一起摀住了嘴,可笑聲還是從他們的鼻孔裡噴了出去。

“這個'死鬼'可能不是什麼好話!”懷柔郡主終於看出有些不對頭,筋了筋鼻子,偷偷將詢問的目光遞向霞兒。

“臣下剛剛對郡主有所冒犯,可臣下並無不敬之意,不過是想請大家打起精神來。”唐善得了便宜還賣乖,先封了懷柔郡主的嘴,再又一本正經的道: “現在已經天黑,我們可以上路了。”

“走?”霞兒疑道:“御劍錄還在秦五的手中,難道我們不等他送還回來嗎?”

“霞兒!”唐善再又打出友情牌,從懷裡取出御劍錄,道:“我早已偷偷取出御劍寶錄,秦五拿走的只是木匣。”

“啊……”霞兒失聲出口,急忙起身,將御劍錄接在手中,反複查看過後,道:“確實是皇上賜給我的御劍錄!”

“趁著天黑,我們悄悄離開。”唐善裝出​​心急的模樣,催促道:“若是等秦五發現木匣是空的,我們想走也走不了了!”

“不怕!老夫正要領教他的風火之劍!”一個蒼老的聲音伴隨著一股陰森的寒氣鑽入屋內。

唐善雙眼猛睜,心中狂叫:“楊騰?”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7 14:17
096:魔尊再現
在一股令人窒息的邪惡的氣息下,楊騰大步跨入堂內。

“爹?”霞兒跑上前去,臉上充滿了驚喜。

“霞兒!”楊騰身上的邪惡氣息瞬時消失,眼中露出慈愛的目光,道:“都是爹不好,讓你受苦了!”

霞兒噙著淚水,雙手奉上“御劍錄”,道:“爹,這就是御劍錄。”

“御劍錄只是一個藉口!”楊騰並沒有接去,而是道:“你同朱厚照的一段孽緣終歸要有個說法,即便沒有福瑞、吳耀祖等人,為父也會找個恰當的時候把這件事情告訴你。而且當時的情況,朝廷勢強,大軍壓境,為了無極宮,還有你大媽,為父只能委曲求全。”

“霞儿知道!”霞兒眼中滾落一線淚珠,哽咽著道:“進宮當日,霞兒就請皇上放霞兒回家。皇上並沒有為難霞兒,只是讓霞兒在宮中小住。 ”

楊騰呵呵一笑,道:“朱厚璁總算比朱厚照當皇上要強一些,既然你沒有在宮內受苦,爹也就安心了!”

“你……你……”懷柔郡主弓起手指點著楊騰,道:“你怎麼敢直呼先皇和當今皇上的名諱?”

“名字就是用來叫的,不許別人叫,那他取名字有什麼用?”楊騰打量著懷柔郡主,對霞兒問道:“她就是岳懷獻王朱厚熙的女兒懷柔郡主吧?”

“我父王……”懷柔郡主的話說了一半,看來她似乎想要責怪楊騰直呼了岳懷獻王朱厚熙的大名。可連兩位皇上的名諱楊騰都照直稱呼,不加避諱,更別說一位王爺了。或許懷柔郡主想通了此中道理,所以只說了半句便閉口不言。

“她就是懷柔郡主。”霞兒的眼睛笑得彎彎的,弓起手背,輕輕拭去臉頰上殘留的淚珠,道:“她要陪我回無極宮住幾天。”

“好啊!”楊騰爽聲應下,笑道:“丫頭,無極宮內好玩的地方可是不少,讓霞兒陪你好好逛逛,欣賞一下琢玉絕頂的風光,看看你大媽。”

“丫頭?”懷柔郡主臉上的表情先是驚愕,再又覺得有些新鮮,最後或許是覺得“丫頭”這個稱呼蠻好玩,所以挑著嘴角露出了笑容。

“參見宮主!”當楊騰的目光轉向陳珪、方琳身上的時候,二人齊聲呼喝,抱拳施禮。

“算了!”楊騰似笑非笑的道:“二位也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為了霞兒才會屈居無極宮為奴。日後這'宮主'二字可以免了,叫上一聲楊騰足以。”

陳珪、方琳當然不能直呼其名,同聲道:“楊兄!”

“唔!”楊騰點點頭,眼中精光一現,射在唐善身上,陰聲道:“好小子,你在不死天牢被囚六年,老夫還以為你的武功已經盡廢,沒想到你剛剛脫身牢獄就大展身手,鳳友山莊擊退桑九,仙霞山下擊殺血隱,區區數月未見,你已經遠非池中之物了!”

面對殘殺了唐家十三位兄弟,逼死唐老太太,囚禁自己六年的楊騰,唐善有心發笑,可他哪裡笑得出來。他道:“那要感謝您的兒子,如果不是他傳授了我九轉神功,日日逼我比拼,夜夜陪我練功,我哪裡會有今天!”他本想壓制內心的情感,盡量讓自己的話不帶任何感情,可話一出口,連他自己都感覺出其中藏著深深的仇怨。

“你的怨氣不小!”楊騰收縮瞳孔,細細打量,道:“可你別忘了,我是你師父!”

“師父?”唐善發出苦笑,憤憤的道:“盛萬山對你圖謀不軌,就因為你是我師父,我才會好心提醒。雖然我並無實證,可你也不該把我打入不死天牢吧?”他再又自嘲一聲,“這還是看在御劍錄的情面上,要是沒有御劍錄,你的徒兒早已變成了孤魂野鬼,哪還能站在這裡?”

楊騰瞥了眼捧在霞兒手中的“御劍錄”,冷聲道:“御劍錄已在我手,如果我現在要殺你,你還有什麼保命的理由?”

“爹……?”霞兒驚聲呼叫。

楊騰回臂豎掌,示意霞兒無需多言。

唐善滿不在乎的道:“你不會殺我!”

楊騰也不廢話,問道:“理由?”

“堂堂邪派天尊,身份何其尊貴?”唐善的臉上露出了開心的笑,道:“我只是無極宮的棄徒罷了,以你的身份地位,絕對不會向我出手!”

“不錯!”楊騰點點頭,猛的板起臉來,喝道:“高賜?”

唐善挑著眼皮看去,一個身著紫衫,英俊威武的男人射在楊騰身旁,正是無極宮的掌旗大弟子高賜。七年已過,高賜的模樣還是老樣子,只是頜下的鬍鬚略重了一些。

“宮主?”高賜微微欠身,詢問楊騰有何吩咐。

楊騰面無表情的道:“殺了他!”

“爹!”霞兒腳下一動,向著唐善飄來。

劍已出,寒光四射。高賜一連攻出五劍,霞兒剛剛趕到。

“放心!”唐善向臉上滿是關切之意的霞兒微微一笑,道:“他還殺不了我!”

高賜的臉色很難看,因為他的劍尖已經被唐善夾在兩根手指間。他使出渾身勁力回撤,可他的劍卻紋絲不動。

唐善嘲笑一聲,道:“你的無極心法已經練到了第五層,可喜可賀!可惜,無極宮驚濤偏殿的記載的內功心法只能修煉到第五層,所以你永遠不會有所突破,永遠不會是我的對手!”聲閉,他的兩根手指輕輕旁轉,“啪”的一聲,高賜的劍尖竟然被他生生扭斷。

高賜只退了一步,因為他已被唐善的話所驚呆,回撤的勁力早已散去大半。唐善怔怔的看著楊騰,怯生喃喃道:“天尊?他……他說的是真的嗎?”

楊騰沒有回答,再又高聲喝道:“關田?”

“宮主?”一個圓乎乎的肉球貼著地面彈了進來。

七年未見,關田半禿的大腦袋上已經變得油光錚亮,一根頭髮也找不到。本就胖胖的身材又再發福,看不到脖子、看不到腰,碩大的肚子堪比一隻大酒缸。

“你的無極心法修煉到第幾層了?”楊騰懶洋洋的問著,道:“說給你大師兄聽聽!”

關田憨聲道:“禀宮主,禀大師兄,關田的無極心法已經修煉到了第七層。”

“七層?”唐善心頭一動,暗道:“驚濤偏殿記載的內功心法不可能突破五層,他如何修煉到第七層?”他忽然一笑,“是了!關田生性憨實,沒有什麼鬼主意,自然可以得到楊騰的信任。楊騰或是盛萬山那些長老隨便指點一下,關田也就受用終身了。”

“殺了他!”楊騰嚴聲發令。

唐善大驚,他並不畏懼關田的內力,可他不能在楊騰面前暴露自己的真實功力。如果讓楊騰認為他的存在已經對自己構成了威脅,即使楊騰不便親自動手,他也會想方設法把唐善除掉。

“殺……殺誰?”關田傻傻的問著。

“……”楊騰瞪了他一眼,抬起眼皮挑了挑唐善。

“唐兄弟!”關田跨前一步,道:“宮主有令,關田沒得選擇,只能殺你!”

“你敢?”霞兒厲聲喝叱,張開手臂攔在了唐善身前。

“楊騰的無極心法修煉到了第九層,吳耀祖的七重九轉神功已經可以與他相抗。關田的修為是七層,只需九轉神功五重功力便可立於不敗之地。”唐善心底默默盤算著,輕輕撥開霞兒,道:“放心,他傷不了我!”

霞兒剛剛被唐善撥開,關田的大臉猛的脹了起來,碩大的肚子驟然回縮,對著唐善的胸口拍來一掌。

唐善當即挺臂相迎,“轟……”兩掌剛剛相交,唐善“哇”的噴出一口鮮血,整個人被震得倒飛出去,似斷了線的風箏飄出一丈,“啪”的貼在了堂側的牆壁上。

“善哥哥?”霞兒的確想如此稱呼,可她剛剛張開口,懷柔郡主已經驚聲喚出。霞兒一愣,生生將已在嘴邊的三個字咽了回去,卻見懷柔郡主早已嚇得花容失色,柔弱的嬌軀也在微微發顫。

“完了!這下死定了!”粘在牆上的唐善聽到了懷柔郡主痛心的驚叫,嚇得渾身一抖,“吧嗒”一聲掉在了地上。

陳珪、方琳同時低頭,二人拼命忍著笑意,兩張臉瞬時憋得通紅。

他們雖然並不清楚唐善的內功究竟修煉到了何等程度,但他們知道關田的內力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將唐善打得吐血,而且他們還知道這種咬破舌頭狂噴鮮血的法子乃是從元泰身上學來的。

當日元泰在練武場對陣懷柔郡主,自創了這種咬舌噴血的“絕世武功”,唐善在一旁看的清楚,此時學得也絲毫不差。

“你怎麼樣?”懷柔郡主把唐善摟在懷裡,讓他枕在自己的大腿上,關切之情溢於言表,顆顆淚珠垂落在他的臉上。

“小祖宗!您大人大量,放過小的吧!”

唐善真想跳起來高喊:“你看不出來這是做戲嗎?我是裝給楊騰看的,他還沒入戲,你跑過來哭哭啼啼的算什麼?”

可惜,唐善不能有任何表露,而且還必須在楊騰審視的目光下輕輕作嘔,讓嘴裡殘存的鮮血沿著嘴角流出。

“你為什麼要殺他?”懷柔郡主杏眉高挑,向楊騰怒視而去,委屈的道:“他剛剛還拼命為你保護御劍錄,大敵當前,明知不是對手,他又再偷偷把御劍錄藏了起來。他拼了命是為了什麼?可你……你卻要殺他!”她越說越覺得委屈,淚水再又潸潸流下。

幾顆淚珠敲打在唐善的嘴唇上,他偷偷的抿了抿嘴,那是一種鹹鹹澀澀的味道!

“她說的是真的?”楊騰一臉狐疑,看向霞兒。

霞兒正在呆呆發楞,不知心中想些什麼,竟然沒有回應。

楊騰沉聲呼喚:“霞兒?”

“啊?”霞兒應聲醒過神來,忙道:“不錯!要不是他,御劍錄就被秦五搶了去!”

楊騰從她手中接過“御劍錄”,粗略看了一眼,收在懷中,呼出一口粗氣,道:“好吧!看在御劍錄的情面上,老夫饒你一命! ”

唐善翻著白眼,心道:“屁話!要不是我演了這齣好戲你會放過我?你不過是藉著御劍錄的引子下台罷了!”

“臭小子?”門外響起秦五氣呼呼的吼喝聲,“你敢拿只空匣子騙老夫,看老夫不捏扁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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