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御劍錄 作者:羽林 (已完成)

 
li60830 2017-12-6 15:37:45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44 31261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6 15:59
002:無極魔尊(二)

“唉!”楊騰慢騰騰的行來,站在唐老太太身邊,默默的看著她,輕聲嘆息。

六位精壯漢子訓練有素,眼見灰衫老人目無旁人,徑自來到,對著昏厥倒地的老太婆輕聲嘆息,不知他意欲何為,急急退守在唐元霜、宣兒左右,成扇形防護,持劍以對,小心戒備。

唐元霜清了清嗓子,抱拳施禮,道:“蜀中唐門唐元霜,見過前輩。請恕晚輩眼拙,不知前輩該如何稱呼?”

楊騰怔怔的看來,突地一笑,道:“不能說!”

唐元霜愣了愣,道:“不能說?”

楊騰道:“當然不能說,說了你們便要對付老朽,老朽又不能殺了你們,糾纏起來豈不麻煩?”他所說的“不能殺”本是指唐元霜等人不配他出手。可宣兒偏偏以為他那“不能殺”乃是不敵之意。

“瘋老頭?”宣兒喚了一聲,馬鞭指向昏倒在地的唐老太太,道:“剛才這老瘋婆子說的話你都聽到了?”

楊騰道:“聽到了。”

宣兒道:“她說的可是真的?”

“不真!”楊騰急忙搖頭,道:“唐門不來招惹老朽,老朽何苦自惹是非。”

“招惹了你又能如何?”宣兒見他似有怯意,言語更加狂傲,嘲笑道:“瘋老頭?別說唐門十三鷹,便是我們趙家這六位門徒,你對付得了嗎?”

唐元霜眉梢輕動,遞給宣兒一個眼神,示意她不要多事。豈料宣兒突然抖手揚鞭,叱道:“瘋老頭,問你話呢,怎麼不答?”馬鞭照著楊騰抽去,楊騰竟然不躲。“啪”的一聲,馬鞭抽過,在他的臉上留下一道紫紅色的鞭痕。

“說話?”宣兒揚起馬鞭,又欲抽去。唐元霜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道:“夠了!”

楊騰摸了摸臉上的傷痕,道:“原來是蜀山趙家趙奎安的天仙劍!”

宣兒聞之一呆,她剛剛那一鞭確實是由家傳的“天仙劍法”演化而來,不想竟被這瘋老頭一眼看破。

唐元霜鬆開了宣兒的手腕,對楊騰再次抱拳施禮,道:“舍妹無禮,出手相犯,元霜在此賠罪了。都是捨妹年幼無知,還望前輩莫怪。”

“不怪!不怪!”楊騰擺了擺手,笑道:“這娃娃說的不錯。既然是趙奎安門下高徒,別說是六位,隨便站出一位來,老朽也無法應對!”

唐元霜道:“前輩說笑了。僅憑舍妹隨手一鞭,前輩便已認出'天仙劍法',此等眼力,晚輩等望塵莫及。”

“天仙劍法?”楊騰像是聽到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話,咧著嘴笑了起來,道:“趙奎安的天仙劍倒還有三分神似,可這女娃……三分形似而已! ”

宣兒冷笑一聲,道:“好啊!既然我的天仙劍學得不倫不類,便請前輩指點一下他們如何?”當下便欲令六位精壯漢子出手。

唐元霜輕輕搖頭,示意六人不可妄動。將宣兒拉近身前,貼耳道:“此人底細不明,豈可胡亂樹敵?”

楊騰退後數步,遙聲道:“最好不要請老朽指點,他們要是動手,老朽一定比兔子逃的還快。”

宣兒推開唐元霜,蹙眉道:“瘋老頭說我也就罷了,可我爹是堂堂蜀山仙劍門的門主,他卻說我爹的天仙劍法只有三分神似,這口氣我咽不下。 ”說著,她又揚起了馬鞭,便要衝上。

唐元霜再次抓住她的手腕,低聲勸道:“這老頭怪得很,我看還是少招惹為妙,別忘了我們此行的正事。”

“你弄疼我了,還不鬆手?”宣兒氣鼓鼓的呼出一口氣,跺了下腳,嗔道:“算了!看你的面子,饒了他這次!”唐元霜微微一笑,松開手,道:“別忘了你爹臨行時的交待,他說了三遍,要你少生事。”

宣兒面露不悅,賭氣道:“知道啦!”卻又獨自嘟囔,“膽小怕事,好生無趣!”

唐元霜也不理會,轉向楊騰,道:“多有得罪,還望見諒!”翻身上馬,對宣兒及六位漢子道:“時候不早了,我們走。”眾人相繼上馬,八匹馬踏起片片積雪,奔馳而去。

楊騰遙望八人八騎遠去,自語道:“趙奎安?你什麼時候立了個'仙劍門'?有時間老夫真要去瞧瞧!”

虎子此時剛剛可以行動,卻是還不能起身。想要站起,腹內便傳來陣陣劇痛。無奈之下,他只得跪在雪地上,慢慢爬向昏倒在地的唐老太太。

爬行數步,一雙布鞋擋在了前方。虎子抬起頭,看到了楊騰。楊騰腳下只剩了布襪,卻把鞋子留在了雪地中。虎子疑惑的看著他,不知道他要做什麼。

“虎子?”楊騰用下頜點了點布鞋,道:“穿上它,送你的。”

虎子搖頭,道:“我不要你的東西。”繞開布鞋,繼續向唐老太太爬去。

楊騰跟隨著他,在雪地上不緊不慢的踱步,道:“虎子?你恨我?”

虎子點頭,道:“恨!”

“為什麼?”楊騰“呵呵”發笑,道:“就因為我殺了你那些所謂的叔叔伯伯?傻小子,你知道什麼叫仇恨嗎?殺父為仇,奪妻是恨。做為男人,除去這兩種可以算是仇恨,其它的事都算不得什麼。”

虎子停止爬行,抬頭看著他,眼中充滿怒火,道:“那是你的道理,不是我的。等我長大了,我一定會為我的叔叔伯伯們報仇。”

“別說那兩個字,老夫早就听得耳朵根子起繭子了!”楊騰當真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道:“你餓了便去打些山雞、野兔,你的叔叔們為了生計去獵殺其它動物。你們為什麼可以任意捕殺這些東西?因為相較之下,它們弱小,你們強大。這就是天底下恆古不變的道理,弱肉強食,適者生存!”

虎子垂下頭,再又向前爬去,道:“我們是人,不是禽獸。”

楊騰“哼”了一聲,跟隨他前行,教訓道:“別瞧不起禽獸,真正可怕的是人,也只有人才比禽獸更可怕。”

唐老太太不知何時醒來,正躺在雪地上看著爬來的虎子。聞聽楊騰的教訓,她痛聲發笑,道:“惡人作惡也能找出自己的道理,的確禽獸不如。”

楊騰並不理她,而是拉著虎子的胳膊將他拽起,道:“臭小子!你的鴆尾穴被那丫頭撞了一下,若是換了常人,半個時辰之內休想動上分毫。咦……”他一邊說著,一邊在虎子的胸口揉了揉,以便解去他被半封的穴道。可誰料,就在他解去虎子被半封的穴道的同時,突然有一股強勁的陽剛之氣自虎子體內扑出,竟將他的手掌震得微微一麻。令他禁不住疑聲出口,連連稱奇。

虎子也是一聲輕“咦”,因為楊騰不過在他胸口輕輕一揉,他腹內的陣陣劇痛便消失不見。他從小同淳樸的獵戶們生活在一起,童心未泯,禁不住歪過頭看著楊騰,道:“你是怎麼弄的?隨便揉了揉,我的肚子就不痛了?”

楊騰同樣歪著頭看著他,道:“你這娃娃好生福氣,不知在哪裡得來了一身純陽內力。你要是肯拜在老夫為師,不出十年,老夫定可將你調教成一等一的武林高手。”

“一等一的武林高手?”虎子嘟囔著,道:“打得過你嗎?”

“那是不能!”楊騰笑著搖搖頭,道:“十年礪一劍,你至多能在老夫劍下走過百招。二十年之後,你或許可以同老夫打個平手。再往後……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唐老太太聽聞兩人對話,神色猛然大變,她似乎猜到了虎子的想法,喚了聲:“虎子?”急忙向他招手。

“奶奶!”虎子放步奔來,將老太太扶起。

唐老太太正色道:“虎子?你是不是想要跟這瘋老頭習武,等你藝成之後再找他報仇?”虎子抬頭看了看她,卻是不語。唐老太太氣道:“說實話,不然奶奶生氣了!”

虎子點點頭,道:“這老頭太厲害,大伯他們傷不了他,我的箭也射不到他。所以我要跟他習武,等我打得過他,我一定要殺了他,為大伯他們報仇。”

“好!好啊!”楊騰手舞足蹈的跑上前來,道:“只要你肯拜我為師,讓我授你武功,別說你要殺我報仇,就是你要殺我全家我也願意。快磕頭,叫我師父。叫了我師父你就能報仇了。快叫師父,快……”

“啪……”唐老太太用她那隻已露指骨的手掌狠狠的抽了虎子一記耳光,顫聲道:“你若拜他為師,就不僅僅只是學他的武藝,還要在他身前盡孝,為他養老送終!要知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你的師父便如同你的生身父親,豈可弒殺?”

虎子未經世事,哪裡懂得這番道理。他見唐老太太氣得渾身顫抖,急忙改口道:“奶奶不要生氣,虎子不拜他為師也就是了!”

楊騰剛剛還在歡聲雀躍,如今聽虎子說這師不拜了,哪肯甘休,急忙道:“師父不用你身前盡孝,也不用你養老送終。只要你打得過師父,師父心甘情願讓你殺!”

虎子怔怔的看著他,再又看向唐老太太,喚了聲:“奶奶?”不知該如何是好。

楊騰眼珠一轉,跨步擋在虎子身前,對唐老太太道:“老太婆!你的兒子都死光了,想要報仇唯有指望這娃娃。現在我願意收他為徒交他習武,他願意拜我為師殺我報仇。這​​是兩廂情願的事,你不該反對!”

唐老太太冷“哼”一聲,剛要開口;楊騰指下偷動,對著她腹部的“建裡”、“水分”兩穴輕輕點過;她的身子當即為之一僵,身不能動,口不能言,只剩一雙眼珠胡亂轉動。

“你看?她答應了!”楊騰轉身看著虎子,道:“快,磕頭拜師。”

“呵呵!”但聽一聲嬌笑,有女子道:“那兒有個老頭。”

有男人道:“老頭有什麼好笑的?”

女子道:“當然好笑,老頭正在收徒弟。”

男的道:“老頭收徒弟又有什麼好笑的?”

女子道:“老頭想要收徒弟,可孩子卻不想拜師父,你說好笑不好笑?”

隨著兩人的話語,嶺上一前一後行出兩匹棗紅馬,馬上乃是一男一女,年紀都已三十有餘,身後背著一口紫檀木青鋒劍。男的身著錦衣,披一件黑色斗篷,看起來雄姿英發;女的穿一件紅色的緊身夾襖,身後系一條五彩披風,顯得嬌美動人。

“麻煩!”楊騰嘀咕一聲,對虎子道:“我們走,拜師一事稍後再說!”隨手將虎子點倒,扛在身上便走。

“呦?”愈加行近的女子叫了起來,道:“怎麼?收徒不成改用搶的了?”

楊騰猛的轉身,眼中凶光爆射,道:“騰懷義、文淑雪?老夫知道你們夫婦好管閒事,可老夫的閒事你們最好不要管,要不然……哼!”他冷哼一聲,由雪地上拾起自己的布鞋,套在虎子的腳丫上,放步行去。

“這老頭……”文淑雪剛要說些什麼,卻見丈夫神色凝重,道:“怎麼了?”

騰懷義目送楊騰扛著虎子消失在雪地裡,道:“這老頭像一個人?”

文淑雪道:“誰呀?看把你嚇的?”

騰懷義一字一句的道:“邪派第一高手,無極魔尊楊騰……”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6 16:00
003:狂劍戰銀槍(一)

兩個鐵塔般的赤膊大漢,抬著頂綠氈小轎登上鷹嘴峰,輕手輕腳的放落在雪地上。

如春風般和煦的鶯語自小轎中傳出:“九妹?還不出來?”

女娃嘟著小臉從謝天魁身後鑽出,蹦蹦跳跳的行向小轎,道:“鸞兒姐姐?我三哥有沒有藏在你的轎子裡?”說著,整個人化作一隻靈活異常的小狐狸,彈身躥起,奔著小轎的窗簾射去。

“調皮!”一聲輕笑,轎中女子道:“阿三,抓住她。”女娃已經射到小轎的窗簾前,眼見便要鑽了進去。沒見轎前的赤膊大漢抬腿,他卻已站到了抬桿的外側。只見他輕展手臂,向著女娃的衣領捉去。

他的動作很慢,看起來更像是在花叢中小心翼翼的捉一隻蝴蝶。女娃在空中接連變了三次身形,想要逃脫他這一捉,卻有偏偏躲避不開。終於,大漢用拇指​​和食指捏住了女娃的脖領,提在半空,道:“小姐,抓住了。”

女娃在大漢指下拼命掙扎,就是無法掙脫他的手指,無奈之餘,哀求道:“鸞兒姐姐?放了我吧,我不再調皮了。”

轎中女子道:“阿三,沒我的話不許放開她,看她還敢再調皮!”

“是!”阿三應著,提著女娃橫臂前伸,像是在身前提了只鮮活的燈籠。

女娃自知無力掙脫,乾脆將雙臂交叉在胸前,徑自在阿三指下一前一後的打著悠悠,也還舒服。

謝天魁心中暗嘆,尚若自己事先想出這個法子應對,又何必被女娃險些逼下了鷹嘴峰。

這時,但見一隻纖細、修長、有如凝脂般的玉手輕輕撥開轎帘,一位著深藍色長袍,身材高挑的女子自轎內鑽出,再由小轎的抬桿繞過,迎向四人站定,道:“小女岳思鸞,見過四位大俠。”貝齒、紅唇、桃花臉,綠鬢、朱顏、柳葉眉,加之高挑婀娜的身姿,羊脂般的肌膚,這便是江湖中人盛傳的天下第一美女,武林正道之首岳逍遙嶽大俠的女兒“碧月仙子”岳思鸞。

司徒錦、莫七、謝天魁、鍾離克四人直著眼睛看來,均已被眼前的傾國之色驚得呆愣在當地,沒有一人應聲。

岳思鸞雙眸含笑,道:“諸位尚若如此拘謹,反倒令鸞兒尷尬了!”

“唉!”最先言聲的乃是莫七,他嘆了口氣,退在數丈之外,抱拳施禮,道:“莫七也不知生前哪一世修來的福氣,竟然可以在今日得見岳小姐一面,此生足矣!”說完,他再又嘆了口氣,掉頭便去。

“慢!”岳思鸞喚了一聲,道:“鸞兒久聞'邪刀'威名,今日得見不勝欣慰,不知莫大俠何故離去?”

莫七聞聲止步,但卻並未轉身,道:“得見小姐天香國色,莫七自覺形穢,還請小姐准許在下告退。”

又一聲嘆息,卻是發自謝天魁,他對岳思鸞拱了拱手,道:“謝某不敢奢求小姐垂青,也請小姐准許謝某告退!”

岳思鸞的眼中閃過一絲失意,道:“既然'邪刀'、'鐵拳'無意鸞兒,鸞兒絕不強求!”

莫七、謝天魁齊聲道:“謝過小姐!”便欲離去。

岳思鸞道:“鸞兒還有一個不情之請,不知當不當講?”

莫七不語,謝天魁道:“小姐但說無妨,只要謝某可以做到,必將萬死不辭,絕不辜負小姐厚望。”

岳思鸞道:“鸞兒今日要在此峰頂定下終身大事,可家父身有要事,未能前來,不知二位可否為鸞兒做個見證?”她略微屈身,輕垂螓首,“鸞兒在此謝過了。”

謝天魁道:“好!謝某願意為證。”

莫七道:“既然小姐開了口……也罷,”看向司徒錦與鍾離克,抱了抱拳,“請恕在下託大了!”司徒錦與鍾離克均不言聲,輕輕點頭,算是回應。

岳思鸞道:“鸞兒數月前便已親口許諾,臘月初九,鷹嘴峰上以定終身。今日,江湖四傑齊至,莫大俠與謝大俠自願退出,只剩司徒大俠與鍾離大俠;雖然只有兩位候選人,可鸞兒絕不食言。鸞兒可以託付終身的夫君便將在'狂劍'、'銀槍'二位之中產生。”

司徒錦道:“條件?”“條件?”岳思鸞反問了一句。鍾離克急忙解釋,道:“鸞兒小姐?我表哥的意思是請你提出具體的條件來?”司徒錦道:“不錯!”

岳思鸞輕笑,道:“條件有三:首先,百招為限,先請二位一教高下。再則,五十招之內打敗阿四。最後是鸞兒,同樣是五十招,勝過鸞兒便是鸞兒的夫婿。”

司徒錦道:“平手如何?”

岳思鸞道:“戰和亦為勝出。”

鍾離克道:“如果三場下來都沒有分出勝負,或是我與表哥都沒有滿足小姐的第二、第三個條件,又該如何?”

岳思鸞道:“尚若當真被鍾離大俠不幸言中,鸞兒將斷絕紅塵,削髮為尼,終老此生!”

司徒錦聞之不由一呆,劍眉倒豎,面生疑色,隱隱覺出此中或是另有隱情。

“表哥?”鍾離克銀槍在手,道:“既然鸞兒小姐已經開出條件,克兒便斗膽請表哥指教一二。”

司徒錦垂下雙臂,十指突張,而後緩緩回縮;解下劍鞘,交與左手,橫在胸前;眼簾微沉,似在凝思,突又猛然睜開,道:“出槍? ”

鍾離克提醒一聲,“小心!”甩臂、抖腕,竟將銀槍脫手射出。

莫七看得一怔,暗道:“這是哪路槍法?”

“咦?”謝天魁也是一怔,眼目圓睜,疑聲出口。

“哼!”司徒錦只是由鼻孔輕“哼”一聲,似已看透鍾離克的用意。

就在司徒錦一聲輕“哼”的同時,鍾離克有如離弦之箭,撲身直射,追抵銀槍之後;只見他右臂前展,手抓槍柄,凌空飛旋;那桿銀槍隨著他的臂擺而動,點、刺、劃、挑、扎,五記殺招一氣呵成。

看到此處,莫七、謝天魁都已明白司徒錦剛剛那一聲輕“哼”的含義。鍾離克所使的這一路槍法根本不必甩槍離手,只需挺槍撲進,凌空耍來便是。而鍾離克所以如此而為,不過是存心賣弄罷了。

賣弄歸賣弄,鍾離克也確有賣弄的資本。僅聽槍上所攜帶的破風之聲,其勢已不可小窺。再看銀槍的槍頭,乃是隨著臂擺而動;常人尚若如此控槍,力道與速度自然會有所增強,可精細之處卻難免帶有瑕疵;但如今鍾離克使來,銀槍卻如同他的手指一般靈活自如。

面對銀槍一點、一刺、一劃,司徒錦側身、退步、一一讓過。銀槍再又上挑,自司徒錦的左腰挑向他的右肩。“錚”的一聲,銀槍竟然挑中。但它挑中的卻不是司徒錦的左腰,而是司徒錦的劍鞘。

司徒錦以劍鞘與銀槍相接,彈腿躍起,借力上躥。但聽“嗖”的一聲,就在司徒錦躥在半空的同時,鍾離克仗著銀槍、凌空飛旋著、自他身下掠過。

鍾離克此路槍法共有五記殺招,點、刺、劃、挑已然使過,司徒錦卻躥在半空之中,他這一“扎”便失去了目標。

“噗”的一聲,鍾離克收勢不及,一槍扎在雪地之中,整個人順著槍柄的餘勁彈起,手握銀槍,倒立在半空。

莫七見之,心中一凜。

謝天魁暗道:“壞了!”

司徒錦剛剛躥在半空,忽見鍾離克倒立在自己身下,一時間門戶大開,全然沒有防備。司徒錦豈能放過如此絕佳的時機,“嗡”的一聲,利劍出鞘,翻身撲下。

謝天魁暗自搖頭,尚若此時換做自己,一桿銀槍扎在雪地,頭下腳上懸在半空,僅靠兩隻腳底板去迎對司徒錦手中的利劍……所以他搖頭,因為他想破腦袋也想不出化解之法。

莫七也在搖頭,可他並沒有去想像化解之法,因為他絕對不會用自己的屁股面向對手的臉。

任誰都以為鍾離克的銀槍是因為收勢不及方才扎入雪中,可這一槍卻偏偏是他有意而為。為得便是引來司徒錦反身下撲,拔劍來攻。

司徒錦確實如他所願,仗劍來襲。

鍾離克既不躲也不避,只是……鬆開了手。

他手中的銀槍雖然扎入雪地,可整個身軀的前沖之勢卻並未消除,當槍桿在他的帶動下彎曲變形之時,他突然鬆手,仗著前衝的餘勁再又飛出,而失去束縛的槍桿卻繃直回彈。

謝天魁又再暗嘆,感嘆鍾離克計算精準,膽魄過人。

莫七似是非常願意見到司徒錦中計受挫,露齒一笑,頗有些幸災樂禍之意。

司徒錦的處境的確不妙,明明是一個搶手反攻,一舉定勝負的絕佳機會,轉瞬之間卻變成了身陷險境的圈套。

人已衝下,那桿回彈的銀槍也正向司徒錦身上拍來。鍾離克單腳點地,一個轉身再又回竄,向著槍桿的尾端以及司徒錦的腰眼蹬去。

誰都可以看出鍾離克其後的殺招,只要他蹬踏在銀槍的槍桿之上,銀槍必將自雪地中蹦出;他手抓銀槍,展臂甩擺,向著司徒錦全力投射;前沖之勢、蹦彈之勁、投射之力,三者相加,司徒錦絕難相抗。

但這一切都需要一個前提,便是司徒錦要躲避回彈的槍桿以及鍾離克踢向他腰眼的一腳。

司徒錦必然要躲,除非它早在銀槍扎入雪地之時便已看透鍾離克的用意並想好應對之法。

其實這一切都來得飛快,從鍾離克甩出銀槍到此時反身踢來僅僅用了常人眨下三次眼皮的時間。然而這一切來得又不能算快,若非此中橫生枝節,鍾離克的一路槍法、五記殺招本在一眨眼間便可完成。

常人一眨眼的瞬間,司徒錦如何能判定鍾離克為他設下了一個圈套,而且還要想好破解之法?

可司徒錦偏偏做到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6 16:00
003:狂劍戰銀槍(二)

身隨心動,如果司徒錦沒有事先想到,那他絕對不會做出如此迅捷的反應。

或許他翻身下撲,拔劍急刺,所指本就不是鍾離克。他的利劍所指乃是銀槍的槍桿,而且是槍桿回彈後的準確位置。“當”的一聲脆響,司徒錦的利劍剛好刺中彈在他身前的槍桿;借力後退,又恰好躲過鍾離克踢來的一腳,而後翻身落地,橫劍防守。

鍾離克雖然沒有踢中司徒錦,可他的確蹬在了自己的槍桿之上,銀槍亦如所願,蹦彈而出;他順勢展開手臂,倒抓銀槍,做好了全力一拋。

但他並沒有將手中的銀槍拋射出去,因為司徒錦已經先他一步落地防守,而且做好了充足的準備。

鍾離克看到了司徒錦的架勢,似在等待他射出手中的銀槍。鍾離克突地一笑,手中耍過兩個槍花,探臂在前,銀槍旁指,卻是一記守勢。

他很明智,因為他知道,銀槍若出,必須一擊而中;一拋不中,銀槍則失,空手相對,必然落敗;既然司徒錦此時已經做好防護準備,那他的銀槍便絕對不可射出。

“哼!”不屑的一“哼”來自女娃,她依然雙臂交叉抱在胸前,掛在阿三指下一前一後打著悠悠,可她的臉上卻現出嘲諷之色。

“胡鬧!”女娃對鍾離克與司徒錦堪稱精彩的一個回合作出如此評價,道:“鍾離克?你耍的是什麼槍?五虎斷魂槍?我看你耍的是鍊子槍,不然你那桿破槍怎麼會拋來撇去的亂丟?五虎斷魂槍就是你這種耍法?”

鍾離克臉頰一紅,因為女娃說的不錯,比武較技,最忌諱的便是張揚與臨變。他剛一出手便心存賣弄,犯了“張揚”二字;隨後又在固有的槍法中混雜入自己的奇思妙想,“臨變”二字也被他發揮的淋漓盡致。

要知道,無論刀法、劍法或是槍法,天下任何一種武功都有著自己固有的路數,每一招、每一式都經過千百年來無數武學前輩的完善和強化,使其自身的破綻與漏洞減至最少而攻擊與殺傷力增至最大。

鍾離克六歲練槍,九歲開始研習“五虎斷魂槍”。十年寒暑,他對自己的槍法也只能評價為“精湛”二字。但僅僅是這“精湛”二字,以一百零八路“五虎斷魂槍”迎對司徒錦,鍾離克絕對不至落敗。可他不求穩中取勝,剛一出槍便步入邪道,再又臨時加了一記變數;這種臨時而生的招法前無古人,後無來者,自然漏洞百出,經不起推敲。

幸虧這記變招來得突然,司徒錦不明真偽,未敢冒進,否則僅此一招,他可能已經敗在司徒錦的劍下。

鍾離克想到此層,額上驚出一層冷汗。而掛在阿三指下的女娃又再教訓道:“不守本源,另闢蹊徑,邪魔外道之法!”

“轟”的一聲,女娃的話猶如一聲響雷在鍾離克的腦海中炸起。而響雷過後,他突然感到一片清涼,竟能定心忍性,抱守真元,眼中亦是柔和之光。

“咦?”女娃驚奇於鍾離克的變化,嬉笑道:“你小子倒是聽話,孺子可教!”她扮成一位老先生教訓學生的模樣,看得人忍不住想要發笑。

“閉嘴!”岳思鸞撇來一眼,聲音之中透著嚴厲。

阿三張開巨大的手掌,向著女娃的小臉捂了過來。女娃一聲怪叫,一雙小手急急忙忙摀住了自己的嘴。岳思鸞嫣然一笑,向阿三看去。阿三會意,收回手掌。女娃長長的呼出一口氣,再又於阿三指下晃起了悠悠。

“請?”司徒錦長劍斜指,亮開架勢,等待鍾離克來攻。

鍾離克微笑著道:“表哥,小心!”銀槍一晃,沖在司徒錦身前,飛快的攻出了三招。

三招剛過,司徒錦不由的暗生讚歎,因為鍾離克手中的銀槍耍的有板有眼,穩重之中又處處透著殺機。他在鍾離克適才攻來的三路槍法之中僅僅發現了四處破綻,可還未等他仗劍反攻,鍾離克卻已變招。如此一來,他只能防守,等待鍾離克露出新的破綻。

鍾離克似乎找到了克制司徒錦的方法,自顧自的將一百零八路“五虎斷魂槍”一路一路的耍了開來,而且不等每路槍法使老便又再變招。

司徒錦的臉上露出了無奈的笑,他確實很無奈;似鍾離克這般潑皮無賴的打法,非得等到他把一百零八路槍法盡數耍完再又從頭來過,司徒錦才能由中找尋破綻進行反攻。可鍾離克根本無需將一百零八路槍法盡數使完,因為岳思鸞開出的條件是一百招,百招過後,二人將以戰和的局面雙雙出現。

謝天魁業已看出此中道理,不管司徒錦如何招架,身上露出多少破綻,鍾離克就是不管不顧,只求將司徒錦纏在身前,其後便徑自耍弄自己的長槍。偏偏鍾離克這套槍法早已失傳,任誰也無法獲悉後路槍法的變數;偏偏司徒錦是個倔脾氣,不肯退後、竄逃或是遠遠遊走在外,也好脫離鍾離克的糾纏,搶占先手進行反攻;偏偏兩人的實力相差無多,司徒錦有心強行相抗,突破銀槍之阻,卻又無力為之……

謝天魁越看越氣,憋了一肚子火卻又無處發洩。突然,他看到身邊肩抗剔骨刀,無精打采的莫七,不由分說,呼的一拳,奔著莫七的鼻子砸去。

場上的打鬥並不精彩,看得莫七昏昏欲睡。冷不防旁裡揮來一拳,莫七耳邊生風,心中一警,剔骨刀隨手攻出。幸好他看到了氣呼呼的謝天魁,當即明白了謝天魁的用意,否則這只砸向他鼻子的巨大拳頭早已被剔骨刀割離手臂,再於半空中被分解成二十七塊碎骨。

眼見謝天魁只為發洩心中的火氣,莫七也只能逆來順受,剔骨刀一橫,左掌附於刀後,以刀身來抵謝天魁的鐵拳。“嗵……”的一聲巨響,鐵拳砸在剔骨刀的刀身上,直將莫七擊得倒飛出四五尺遠,落地後再又退後一步,方才穩住身形。

謝天魁砸出一拳之後大步追上,對著莫七的鼻子又是一拳,莫七隻好再以刀身來抵;一拳之後再是一拳,謝天魁前前後後一共揮出十七八拳;拳法倒是沒有任何變化,只是徑直砸來,徑直砸向莫七的鼻子,似乎非要打到他的鼻子才肯作罷。

莫七哪敢讓他打到自己的鼻子,他那鐵拳砸在刀身上尚且“嗵嗵”作響,尚若砸在莫七的鼻子上,非得將他的鼻子直接砸到腦袋裡去不可。

“好了!一百招整!”鍾離克收槍在手,欣喜的叫著,看向岳思鸞。

“呼……”謝天魁長長的呼出一口鬱結之氣,瞪眼看了看莫七,似乎還有些意猶未盡。莫七翻了記白眼,謝天魁咧開大嘴笑了笑,掉轉身軀,向場中返回。

莫七跟在謝天魁身後,可剔骨刀卻已不在肩上,而是夾在腋下,空出的兩隻手掌正在不停的抖動著,以緩解十數記瘋狂的“鐵拳”所帶來的麻木與酸痛。

女娃露出了笑臉,這樣的笑是由心而發的,因為其上帶著童真。

莫七突然止步,抖動的手掌也瞬時停止,隨時準備去抓腋下的剔骨刀。

謝天魁的眼睛看去了岳思鸞身邊四五丈遠的地方,那裡原本空空如也,可此時卻站出了四個人。四個面容猙獰,年過半百的老人。

四個老人都穿著破舊的棉袍,花白的頭髮亂糟糟的有如雞窩,可每個人的手裡卻都握著一柄鬼頭斬馬刀。

鬼頭斬馬刀,刀長四尺三寸,刀身與刀柄各半。刀身上寬下窄,上半截呈月牙狀,誇張的向內彎曲;下半截彎曲逐漸變緩,至護擋時幾乎筆直。刀柄的上半截**著,雕了些紋路加以點綴;下半截用紅色的緞子緊緊纏裹,以便抓握。刀柄底端穿有一個筷子粗的鐵環,卻不知是何用處。

“你肯來了嗎?”岳思鸞徑自發問,兩行幽怨的清淚自雙眸之中悄然滑落。

“嗚……”得見岳思鸞落淚,女娃鼻子一酸,揉著眼睛哭了起來。

謝天魁最見不得女人傷心、落淚。

像岳思鸞這樣的女人,別說落淚,任誰若是令她傷心,他當即便要衝上去拼命。

那是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像他的妻子、姐妹、又像是他的女兒受到了欺辱。他只覺得自己心頭驟然騰起一團無名怒火,似要脹.破他的胸口狂嘯而出。

所以謝天魁握緊拳頭衝了出去,這次他要尋找的不是莫七的鼻子,而是那四個老頭。

沖在前頭的卻是莫七,剔骨刀已經握在他的手中,直向四個老頭撲去。

最先動手的卻是司徒錦,一劍分四式,分別刺向四個老頭的喉嚨。

“住手!”岳思鸞貝齒輕啟,吐出了兩個字,收住淚水,喝道:“出來!”

當岳思鸞吐出“住手”兩個字的時候,司徒錦的一劍、四式均已落空,四柄斬馬刀卻分別抵在了司徒錦、謝天魁、莫七、鍾離克的胸口。

江湖四傑,武林正道年輕一代的領軍人物,竟然在一招之內分別受制於四個年過半百的老頭之手。此事尚若傳入江湖,必將在江湖之中掀起一番驚濤。

鍾離克手中緊握著銀槍,那是三年前他父親花費重金為他打造的。這杆槍鋼口好、分量足、厚重,利於碰撞和刺殺;鍛造矛桿時加入了適量的銅、錫和白銀,既減輕了重量又增加了韌性;槍身越到尖頭越薄,但卻更硬挺,兩刃相交,泛起陣陣寒氣……

六尺三寸長的矛桿,九寸七分長的槍身,經由鍍金的雙環銅活相連,使得整桿銀槍顯得簡單而又大氣。

就是這樣一桿銀槍,槍尖最寬不過寸二,最厚之處不及三分;無論用之點、刺、鉤、挑、劃,還是劈、打、掃、拍、架,它都可以做到盡善盡美。但它此刻卻在顫抖,雖然顫抖的幅度非常細微,如不定睛在旁仔細觀察絕難判定,可它畢竟是在抖動。

鍾離克的手絕對沒有絲毫抖動,抖動的是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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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4:逍遙神劍(一)

自從鍾離克六歲習槍開始,他的父親每天清晨都要跟他說同樣的一句話:“克兒,記住,槍是天下最難練的武功。”

十年練槍,三年使槍。鍾離克已經在一個“槍”字上整整下了十三年的苦功。而今,丈八銀槍在手,失傳已久的“五虎斷魂槍”在胸,正該是他笑傲江湖的時候。

一招之內,僅僅是一招,他已經清清楚楚的看出對面這柄鬼頭斬馬刀的走向;他刺出銀槍,封住了斬馬刀的來路,那糟老頭只需停頓半分,緊隨其後的一槍便會變化出七記殺招;可這老頭並未停頓,只是單臂架刀隨手一撥便撥開了他的銀槍,而後徑直突入,將刀口抵在了他的胸前。

一招之內落敗,只因對手的速度實在太快,快到鍾離克不及變招、不及躲閃、不及思索。如此懸殊的實力之下,無論他的槍法如何精妙,對於來人都構不成任何威脅。

十三年的苦功抵不住來人的一刀,鍾離克的心又怎能不驚詫、顫抖?

司徒錦的心沒有驚詫,也沒有顫抖。他整個人如同墜入深不見底的冰潭,先是一陣冰冷,而後漸漸麻木,再下來便沒有了任何知覺。

“狂劍”,江湖四傑之中排名第一。

八年前,黃河故道,他曾孤身迎戰邪派四大刀手;以一敵四,他尚能在前三十招與之鬥得旗鼓相當,又二十招,亦能保全自身,毫髮無損。

四人群起圍攻,司徒錦自然不服,所以他身中七十二刀,卻依然嗜血狂嘯,不曾退後半步。因為他不以為恥,反以為傲。他敢肯定,如果單打獨鬥,三十招之內他便可取勝;以一敵二,堂堂司徒錦也絕不至於落敗。

“狂劍”自然有狂傲的道理。

司徒錦當年亦曾侃侃而談,指著自己身上一道又一道的刀疤向同道好友吹噓;只是讚譽之言聽得多了,吹捧的人又多半是些虛偽無知的紈絝子弟,司徒錦漸漸懶了、煩了,才變得如今這般沉默寡言。

今日,司徒錦終於覺得“狂劍”二字著實荒唐可笑。邪派四大刀手任選其一都將在他三十記劍招下落敗以至倉皇而逃的豪言壯語也顯得是那樣的愚昧無知。

此時此地,邪派四大刀手就站在鷹嘴峰上,而必將在司徒錦三十記劍招下落敗以至倉皇而逃的其中之一正用手中的斬馬刀抵住他的胸口。

謝天魁和莫七幾乎在同一時間聽到岳思鸞的“住手”二字,所以他們便當即住手。可不知怎麼,兩柄斬馬刀卻分別抵在了他們的胸前。他們有些搞不懂,究竟是岳思鸞的“住手”在先,還是那兩柄斬馬刀在先?

江湖四傑各有各的想法,可這些想法不過在轉念之間。直到此時,他們才聽到岳思鸞的喝喊——“出來”。

岳思鸞語音剛落,在四個糟老頭剛剛站過的雪地上慢騰騰的爬出一個人。

這個人自然不會從雪地裡鑽出來,只因那裡緊靠崖壁,他乃是由懸崖攀岩而上。

岳思鸞用幽怨的眼神看去,看著這個人慢騰騰的爬上峰頂,自顧自拍打著身上的冰雪。

這是一個年過三十的男人,顯得有些疲憊,頭髮有些凌亂,可那張清俊的臉卻洗的很乾淨。抬起頭的一剎那,他的眼睛裡盛滿了憂傷,可嘴角上卻露出略帶滄桑的微笑。只是微微一笑,男人的英俊威武,超逸非凡便在他身上盡數顯現。

他的身上穿著一件價值千金的貂裘。如此名貴的貂裘卻不知被什麼東西割開了一條口子,割口處在他的背後,長達一尺。

自從爬上峰頂,他便在拍打身上的冰雪,幾乎將全身上下拍了個遍,岳思鸞自然看到了貂裘上的割口。

岳思鸞眼中的幽怨之情盡消,關切之情溢於言表,急道:“是誰?”

男人一笑,背對著她,道:“就是來請你看看,這是誰的刀法?”

岳思鸞慢步走近,對著貂裘的割口凝神看去,又伸出兩根玉指輕輕的摸了摸。

掛在阿三指下的女娃看向這邊,喚道:“三哥?”

女娃自然是在喚身穿貂裘的男人,可男人並不理會,而是道:“倭刀?”

岳思鸞道:“是!”

男人道:“影子門?”

岳思鸞道:“是!”

男人道:“走了!”“不行!”岳思鸞和女娃同時叫了起來。

岳思鸞一把抓住男人的手臂,扳著他轉過身,道:“既然來了,為什麼要走?”

男人沉默不語,垂著頭,看也不肯看她一眼。

一聲“走了”,邪派四大刀手當即收刀,腳下輕動,業已站在男人的左右。

“三哥?你不能走!”掛在阿三指下的女娃將一雙小手抱在胸前,連連作揖,苦聲哀求。

司徒錦寒著臉,一步一步行向那男人,道:“這位朋友怎麼稱呼?”

男人道:“姓楊,單字樂,楊樂。”

楊樂?

江湖四傑均是一愣。

楊樂是什麼人?四人彼此互看,看樣子他們都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

但從岳思鸞對他的態度來看,二人早已相識,或許岳思鸞早已傾心於他。

能令“碧月仙子”岳思鸞為之傾心的又怎麼會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男人?

他身邊跟隨的四大刀手可以在一招之內製住江湖四傑,那他便絕不會是一個無名之輩。

他當然有名有字,楊樂!

江湖四傑此時方才發覺,不認得這個楊樂不能說明這個楊樂無名,只能說明他們四人孤陋寡聞。

楊樂可以不語,岳思鸞卻是不依,道:“說?上次你說過什麼?”

“我……”楊樂說起話來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岳思鸞道:“怎麼?不敢承認?”

“敢!”楊樂抬起頭,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道:“我說過,再見到你的時候我就娶你。”

岳思鸞道:“現在你見到我了嗎?”

楊樂道:“見到了!”

岳思鸞問:“那你怎麼說?”

楊樂的眼中放射出異樣的光芒,道:“我要娶你做我的妻子。”

聽到他的答复,岳思鸞的眼裡立即充滿了甜蜜,羞紅著臉頰,道:“好!我答應!”

當即有人道:“不好!”

反對之人既不是司徒錦也不是鍾離克,而是一個中年人。他的個子不高,身材適中,穿著一套麻布長衫,雖然顯得有些舊,袖口還縫了兩個補丁,可卻洗的一塵不染。

謝天魁覺得這個人著實好笑,若說反對,司徒錦、鍾離克或許還有些資格,可二人沒有表態,這個人卻莫名其妙的跑出來橫加干預。

他想笑,也想張開嘴教訓幾句,可他笑不出來,剛剛張開的嘴連一個字也吐不出口。

因為他突然發現一件事,峰頂之上高手林立,可如果不是這個中年人開口,竟無一人發覺他的來到。

這個人若是出現在旁裡也還罷了,可他偏偏出現在眾人之中,而且站在岳思鸞與楊樂的對面,相距不足一丈。

現在謝天魁認為這個中年人絕對有資格跑出來表態,因為他剛剛露過一手,說明他武功之高,峰頂眾人無一是其對手。江湖之中最為崇敬武者,既然他的武功在此排列第一,那他便有發表自己意見的權力。

楊樂感到有些意外,但他的臉上很快便露出崇敬之色,屈膝跪地,道:“晚輩楊樂,見過嶽大俠,見過五師叔,見過岳叔叔!”他一口氣道出三個稱謂,又在雪地上畢恭畢敬的磕了三個頭。

謝天魁聽得莫名其妙,暗道:“難不成當前這位竟是鸞兒小姐的父親,岳逍遙嶽大俠?”一想又是不對,岳逍遙的兩個兒子追風、乘風尚且已過而立之年,嶽大俠更是年逾花甲,又怎麼會是眼前這位中年之人。

司徒錦上前參拜,道:“錦兒見過岳伯伯。”偷眼看向楊樂,暗道:“嶽大俠同門師兄弟共有五位,當今江湖的邪派第一高手楊騰正是岳逍遙的大師兄。此人姓楊,身邊跟有邪派四大刀手,又稱嶽大俠為五師叔……難道這楊樂竟是無極魔尊楊騰的兒子?”

莫七與鍾離克見司徒錦口稱“岳伯伯”,認定中年人便是江湖正派人人敬仰“逍遙神劍”岳逍遙,當即靠前,屈身參拜,道:“晚輩莫七,晚輩鍾離克,見過嶽大俠!”

“見過嶽大俠!”謝天魁只不過對中年人拱了拱手,而後哈哈大笑,道:“這位姓岳的大俠雖然是司徒大俠的伯伯,但絕不會是岳逍遙嶽大俠。岳逍遙大俠今年五十有七,怎還會如此年輕?”

“諸位多禮了!”中年人只是對眾人略微頓首,並不還禮,徑直向岳思鸞看去。

岳思鸞怔了好一會,徐徐呼出一口氣,終於道:“父親?您怎麼來了?”如此一來,中年人的身份自然已定,正是“逍遙神劍”岳逍遙不假。

“撲通”一聲,謝天魁雙膝跪地,道:“晚輩謝天魁,竟然不識岳前輩真容,還請前輩見諒!”

岳逍遙面帶微笑,溫聲道:“諸位快快請起!武林後輩之中能有四位這等江湖俊才,老朽不勝欣慰!”屈身上前,將司徒錦等四人一一扶起,可對楊樂卻是看也不看。

岳思鸞自然看得出父親之意,急道:“父親!您來晚了,孩兒的親事已經定下了。”

岳逍遙笑呵呵的道:“江湖四傑個個都是人中之龍,不知哪一位是鸞兒為老朽選中的乘龍快婿?”他一邊說,一邊向司徒錦四人看去。

“父親!”岳思鸞愁容不展,憐聲道:“女兒選中的夫婿乃是楊樂!”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6 16:01
004:逍遙神劍(二)

楊騰將虎子點倒,扛在肩頭,一路狂飆而去。虎子但覺兩耳生風,但見冰雪、樹木以及天空驚起的飛鳥向著身後急速退去,直瞧得他頭暈目眩,腹中翻滾不休,幾欲作嘔,急忙閉上了眼睛。

大約過了一炷香的時間,虎子感到耳邊的寒風轉去了腦後,再又睜眼來看;這一看不要緊,眼前乃是冰雪所覆,光滑如鏡的崖壁,而身下竟是數十丈深的懸崖。若不是他被楊騰封住了穴道,身不能動,口不能言,一聲驚叫便要出口。

楊騰輕聲一笑,道:“沒想到岳家的小丫頭還真就看上了我的樂兒!”說著話,肩膀輕動,將虎子丟出。

虎子眼見自己飛上懸崖,又在峰頂摔出三四丈遠,向著雪地跌落,本以為要被摔得七葷八素;卻不想臨近雪地之時,身子突然一頓,而後便如同躺在一堆棉花里一般悄然無息的落在了雪地上。

一道灰影飄過,楊騰無聲的落在虎子身前,向著峰頂對面的岳逍遙看去。

虎子最先看到的是岳逍遙犀利的目光,但這道犀利的目光並未停留,剛剛與之對過便轉去了楊騰的身上。

“楊樂?”岳逍遙用眼角的余光遠遠撇著楊騰,對岳思鸞道:“楊樂乃是何人,為父怎麼不知?”

楊樂道:“五師叔……”

“慢!”岳逍遙輕輕搖了搖手掌,道:“楊少俠?老朽有所不知,你這五師叔一說由何而來?”

“這……”楊樂為之一窘,不知該如何作答。

楊騰一聲輕笑,尖聲道:“五師弟?不管你認還是不認,我楊騰畢竟是你的大師兄。樂兒是我的第三子,也就是你的三侄兒。”

岳逍遙的回應隨之而來:“楊騰!自你墮入邪派,岳某與你便再無同門情誼。這楊樂若不是你的兒子還好,可他既是你的兒子,那他與岳某便扯不上半點瓜葛。”

楊騰“嘿嘿”一笑,道:“五師弟!拋開同門之誼,你我就要結成兒女親家了,你想扯不上瓜葛怕也不能吧?”

岳逍遙道:“兒女親家?你以為我岳逍遙的女兒真的會去做你們楊家的媳婦?”

“那好!”楊騰道:“大師兄在此處看著,看看我們這對兒女親家是結得還是結不得?”

岳逍遙道:“請便!”

虎子躺在雪地裡,眼見遠處有一個很美很美的姐姐對著說話的伯伯蹙眉不語,看來該是說話的伯伯的女兒;還有個面帶憂鬱的哥哥跪在說話的伯伯的身下,垂著頭不吭聲,想來便是殺死自己十三個叔伯的惡魔的兒子。

虎子聽得明白,但又感到莫名其妙,在他視線所及之處,除去那個說話的伯伯,連老帶少還有一十三人,可那一十三人竟個個變成了聾子,對於二人的對話沒有絲毫反應。

他卻不知,楊騰與岳逍遙所用的乃是藏傳佛教的一種秘術,武林中人稱之為“傳音入密”。揚聲者可以用內力直接將聲音傳入對方的耳中,而近在咫尺的旁人卻聽不到只言片語。

楊騰向岳逍遙“傳音”,同時又將話語傳與虎子,這種一音雙傳之法較之“傳音入密”再又高了一層,非內功極佳者絕對無法做到。

岳逍遙見楊騰以一音雙傳之法賣弄,自然不甘人下,隨即以同法回复,卻令虎子成了峰頂之上唯一可以窺聽到二人所言的人。

耳聽楊樂那兩聲“五師叔”,岳思鸞先是一愣,而後淡然一笑,嘆道:“應該是了!”

岳逍遙早已收回目光,聞聽女兒由此感嘆,追問道:“是什麼?”

岳思鸞道:“樂哥姓楊,身邊有邪派四大刀手相伴,又對父親口稱'五師叔',想來他是大師伯楊騰的兒子!”

數聲驚呼,來自莫七、謝天魁與鍾離克。

岳逍遙斜著眼睛掃去,像是覺得三人的反應有些大驚小怪,再又看回,對女兒到:“你說對了,他的確是楊騰的兒子。可你又說錯了,因為楊騰早已不是你的大師伯。”

“父親?”岳思鸞抬頭看來,道:“你們上一代的恩怨為什麼要我們這一代人繼續承擔?”

岳逍遙的臉上閃過一絲蒼涼,道:“鸞兒!如果只是為父與楊騰的私人恩怨,為父絕不干涉你的婚事。可此事干係到正邪大義,為父也只能迂腐一回了!”

岳思鸞輕輕咬著嘴唇,道:“父親?您真的願意女兒自此斷絕紅塵,孤老一生嗎?”

“不!”岳逍遙搖著頭,道:“為父此來只是為你擇親一事再增加一個條件而已。”

楊樂與岳思鸞異口同聲道:“什麼條件?”

岳逍遙面帶不悅,卻也不便發作,道:“無論是誰,先要接下為父的武考,其後才有資格接受你的挑選。”

岳思鸞道:“父親的逍遙神劍享譽武林,怕是走不過十招,樂哥便要命喪在你的劍下。”

岳逍遙道:“你既然鍾情於他,又恐為父下手相害,那好……為父為你破例,他可以不接受為父的武考!”手指旁點,“你先來。”所指卻是鍾離克。

鍾離克躬身施禮,道:“晚輩學藝不精,不敢在前輩面前賣弄!”

岳逍遙道:“出槍吧!好生生一套'五虎斷魂槍',卻被你這娃娃使得不倫不類,看得老夫好是生氣!”左手後擺,背在身後的劍匣發出一聲嘭響,一柄通體烏黑的寶劍飛射而出。

岳逍遙略微展臂,將寶劍抄在手中,道:“四十年前,秦開秦大俠曾憑藉殘存的六十九路'五虎斷魂槍'與老夫戰足三百回合。今日老夫要看看你這位'五虎斷魂槍'的真正傳人能有幾斤幾兩?”說著,飛身撲上,他挺劍直刺,整個人凌空旋轉,以手臂帶動寶劍點、刺、劃、挑、扎,五記殺招一氣呵成。

鍾離克看得一愣,因為岳逍遙此刻所使正是他以“五虎斷魂槍”對戰司徒錦時最先攻出的一路槍法——“先入為主”。

司徒錦自然也看出岳逍遙此刻乃是以劍為槍展開攻勢,似要以相同的槍法來戰勝鍾離克。

對於岳逍遙使來的這路“先入為主”,鍾離克曾演練過成千上萬遍,自然熟知其中的每一個細節與變化,更對此中所藏有的三處破綻了然於胸。

眼見岳逍遙仗劍攻來,鍾離克不加思索,銀槍隨手而動,顫出五點虛影,奔著來劍迎上。而在銀槍顫出的五點虛影之中,兩槍為虛,三招為實。三記實招所指,正是此路槍法暗藏的三處破綻。

但聽“噹噹當”三聲輕響,原本暴露在鍾離克眼前的三處破綻瞬時消失得無影無踪,寶劍將銀槍架在旁裡,使得鍾離克中門大開。緊隨其後便是此路槍法的最後一記殺招——“扎”。

鍾離克單臂持槍,呆呆的看著刺在胸前的寶劍。寶劍距離他的胸口尚有三尺,但此刻岳逍遙手中所持若非寶劍而是銀槍的話,他的胸口早已被洞穿。

旁人看得一頭霧水,鍾離克的臉上卻露出了笑容。練槍十年,他今日方知此路槍法之中所謂的三處破綻其實是引人入局的陷阱,更是此路槍法真正的殺招所在。得知其中道理,他的心頭不由一亮。

岳逍遙微微一笑,緩緩收回寶劍,道:“孺子可教!”

“前輩!得罪了!”鍾離克眼中精光大盛,雙手持槍,左右連掃,“五虎斷魂槍”一路接一路耍將開來。

一通而百通,他先是將原有的槍法使來,再又按照岳逍遙的提點加以變化,重新來過。此時再看鍾離克的槍法,快似白駒過隙,嚴似蛛網盤結,勇似猛虎下山,靈似狡兔脫逃……

眨眼之間,他的槍法較之先前已有天壤之別。

司徒錦看在眼裡,不由心驚,暗道:“岳伯伯不過稍加點撥,怎的鍾離克的槍法竟會變得如此犀利?”心中暗暗盤算,此時若與鍾離克對戰,十招之內便要處於劣勢,三十招之內再無力反攻,只能防守,熟勝熟負將只是時間問題。

眼見鍾離克將一百零八路“五虎斷魂槍”翻來覆去使來兩遍,先以先前的槍法使出,再以此次改進之法相較。岳逍遙時而微笑著輕輕點頭,時而皺眉出劍,指出槍法中的不足或是缺失……不過一刻鐘的時間,鍾離克業已理會其中精髓,再將一百零八路槍法從頭到尾耍了個遍,岳逍遙“呵呵”笑道:“鍾離少俠真乃人中之龍,不出十年,必將成為威震一方的武林領袖,真叫老朽老生羨慕啊!”

鍾離克持槍跪拜,道:“前輩之恩如同再造,鍾離克將窮其一生為江湖正義進綿薄之力,以報前輩大恩!”

“好!好!好!”岳逍遙快步上前,道:“少俠能以維護江湖正義為己任,老朽不勝欣慰。快起,快起!”單手扶起鍾離克,長劍卻指謝天魁,道:“鐵拳一名,如雷貫耳,不知謝少俠可否賜教?”

岳逍遙名為武考,實則授技,此等機遇百年難求,謝天魁豈能錯過,當即靠前數步,躬身抱拳,道:“晚輩只求前輩武考,不求小姐垂青,還請前輩指教。”

岳逍遙並不言聲,反手一劍,刺向謝天魁的咽喉。謝天魁側身閃避,跳在一旁。

岳逍遙對著謝天魁連連搖頭,“拳者:身法分為護襠、沉肩、落膊、抱拳、護胸。手法有挫手、撩手、三搒手、破排手、沉橋、黏打。攻防之中以閃身、貼身、緊迫、緊打為主,力求動作敏捷,快速,剛柔相濟。”左手握緊拳頭,道:“少俠研習的乃是內家拳法,同時又具一身外門硬功,本該內外兼修,取剛柔互濟之效。可少俠重外輕內,一味追求勇猛剛強,對於內家拳所追求的搭、截、沉、標、膀、腕、指、黏、摸、盪、偷、漏十二字真經置若罔聞,無異於清泉濯足、花下嗮褌、背山起樓、燒琴煮鶴,大煞風景,真是氣煞老夫!”

謝天魁急忙賠罪:“晚輩愚鈍,還請……”他的話沒有說完,岳逍遙已經跨步貼近,在兩人相距不過四五寸的空隙中,突然出拳,依次以指、掌、拳、肘、肩發力,分別擊中謝天魁的咽喉。還好岳逍遙不過是點到為止,否則謝天魁的喉嚨早已碎裂。

鍾離克、莫七與司徒錦看得心驚膽戰,若是謝天魁近身纏鬥,並以此法攻殺,三人的兵器無法施展,根本無力防範,豈不眨眼之間便要命喪他手。

岳逍遙的身手快若閃電,一擊得手,急速後退,留下謝天魁傻傻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怔怔看來。

岳逍遙正色道:“拳者,最利於近身相搏。以內息催外力,寸勁之功,殺敵於當地。”

謝天魁緩緩點頭,道:“晚輩明白了,前輩所說,家師都曾有過教誨,只怪晚輩並未盡心領悟!”

岳逍遙道:“既是如此,尊師對於腳法的運用作何解釋?”

謝天魁想也未想便道:“鉤、針、彈、掃、踢。”

岳逍遙道:“步法呢?”

謝天魁道:“寸、拐、撩、殺、踩。”

岳逍遙呵呵發笑,道:“臭小子!尊師真乃世外高人,岳某未能一見,實乃生平憾事!”

謝天魁唏噓不已:“天魁本以為已將家師所傳發揮至極,卻不知僅僅初窺門徑而已,慚愧!慚愧!”隨即退在一旁,垂頭沉思。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6 16:02
004:逍遙神劍(三)

好快的一刀,好準的一刀,好毒的一刀……

謝天魁剛剛退身一旁,莫七便已出手。他的剔骨刀似一條環伺已久的毒蛇,對著岳逍遙的手腕纏去。岳逍遙手臂旁甩,以劍來攔。怎知那剔骨刀竟對來劍視而不見,不攔、不架、不封、不擋,徑自尾隨著岳逍遙的手腕翻轉而上,似要將他的手掌剔離手腕才肯作罷。

岳逍遙突然做出了一個奇怪的動作,但見他亦如莫七般對來刀視而不見,同樣不攔、不架、不封、不擋,隨後竟將持劍的右手背在了身後。

“咦?”莫七怪叫一聲,跟著岳逍遙的手臂轉去他的身後。岳逍遙原地轉身,就是不肯露出自己的右臂,而莫七亦隨之跑動,圍在他的外圍轉起了圈圈。

正當莫七轉得暈頭轉向卻依然不見岳逍遙露出手腕之時,岳逍遙突然停身,向著莫七邁出半步。莫七眼睛又是一亮,剔骨刀隨即轉向,對著岳逍遙邁出的腳掌扎去。

岳逍遙接連退身,可莫七的剔骨刀又似乎對著他的腳掌產生了興趣,左一刀、右一刀,對著他的腳掌接連扎來。岳逍遙突然一動,寶劍斜指,而莫七卻仍然視而不見,只顧追踪他的腳掌,徑直向著岳逍遙手中的寶劍撞去。

眾人先是覺得好笑,可看到此處,臉上的笑容開始逐漸凝固,紛紛換以慚色。因為他們已然明白其中道理,當局者迷,如若彼此互換,他們此刻便是場上被岳逍遙耍弄的對象。

“啪”的一聲,岳逍遙以劍身橫拍在莫七的額頭上,莫七一愣,抬眼來看。岳逍遙腳下劃出半個圈,踩在了剔骨刀的刀背上,遙視遠方,怒聲道:“迂腐!廖三刀?這孩子乃是天生的刀中霸主,似你這般相授豈不毀了他的一生?!”隨手拉起莫七,貼耳細語。

莫七耳聽岳逍遙之言,臉上漸起驚詫之色,似是萬分震驚。待到岳逍遙語畢,他“撲通”一聲跪在雪地,愴天呼地的道:“師父!”

岳逍遙亦是面帶憂慮,嘆聲唏噓。原來他已由莫七的刀法中看出,被江湖中人稱為“刀中之怪”的廖三刀正是莫七的師父。此人使刀不循常法,每一刀必含割喉、纏腕、刺足三記殺招。可他傳與莫七的卻是不同,不僅少了一記“割喉”,而且“纏腕”、“刺足”亦不相連,竟然分別以兩路攻勢拆開來授,致使莫七的刀法大打折扣,所以岳逍遙方有適才的怒斥,而後再將此中玄妙盡數告與莫七知曉。

“嶽大俠不是在此舉行武考嗎?怎的收起徒弟來了?”隨著一陣爽朗的人言,騰懷義、文淑雪夫婦雙雙踏上峰頂。

“懷義?”岳逍遙面有怒色,佯斥道:“你跑來做什麼?難道還想娶我家鸞兒做小不成?”

騰懷義捧起笑臉,拉著妻子一同拜下,嬉皮笑臉的道:“懷義此來正為武考,還請岳師叔成全!”

文淑雪盈盈的道:“岳師叔,懷義來此武考是真,娶小卻是不敢,即便他敢,淑雪也是不依。何況我那鸞兒妹子生得花容月貌,他這麼個野漢子卻也不配不是?”

數聲嬉笑,卻是剛剛行來的宣兒,陪著唐元霜,帶著六位精壯漢子一起來到。

文淑雪眼波旁擺,看向嬉笑的宣兒,道:“呦?這不是蜀山天仙劍派趙奎安趙掌門的千金宣兒小姐嗎?”再又瞥見唐元霜,“噗”的一笑,“原來是守著自己的表哥哥來了!”她在“表哥”之後再又加了個“哥”字,一語道破二人之間的關係。

宣兒自然也聽得出她這一聲“表哥哥”之中隱含的味道,杏眉一挑,道:“哪兒來的瘋婆子,敢在嶽大俠面前亂嚼舌根子?若不是嶽大俠在此,看小姑奶奶不割了你的舌頭!”

“宣兒!”唐元霜急忙跑來,偷偷拉了拉她的衣袖,低聲道:“這是'雙絕劍'騰懷義、文淑雪夫婦,還不賠罪!”

“算了!”文淑雪沉下臉來,道:“有養不教,該是趙奎安的責任。等到他日,文淑雪去尋趙掌門要個說法也就是了!”

“唉!”岳逍遙輕嘆一聲,對著騰懷義夫婦略一皺眉,示意他們旁裡等候。

文淑雪撅著嘴站起,拉著騰懷義站在了一旁。

唐元霜端端正正的站在岳逍遙身前,躬身施禮,可卻一聲不出。岳逍遙覺得奇怪,彎下腰,側頭來看,卻見唐元霜的脖頸隨著視線慢慢轉動,直著雙眼看向岳思鸞,整個人瞬時僵在了這裡。

岳逍遙挑著眉梢搖了搖頭,用手指勾了勾司徒錦,道:“錦兒?還不出劍?”

劍已出,有如黃龍在天,捲起一陣勁風。

但見寒光一閃,司徒錦的利劍突然一拐,不是朝向岳逍遙,而是奔著唐元霜的脖頸削去。

岳逍遙一手抓住唐元霜的衣領,將其扯在身後,緊接著後退一步,避過司徒錦的來劍,再又箭步衝上,翻轉手腕,磕開司徒錦後繼的一招,手腕隨即繃直,將寶劍架在了司徒錦的頸側。

司徒錦瞥了瞥嘴,似有不服。

“再來?”岳逍遙暴喝一聲,手中寶劍翻轉而出。司徒錦但見劍影重重,虛實難辨,一時間不知該如何防守。當即腳踏雪地,彈身躍起,以攻代防,對著岳逍遙的雙眼掃去。岳逍遙退後一步,避過司徒錦的來劍,再又箭步衝上,將寶劍架在了司徒錦的頸側。

司徒錦一怔,眼中既有不服又充斥著疑惑。

他確實不懂,岳逍遙對鍾離克、謝天魁、莫七均是指點不足,授以技藝,使得三人有如醍醐灌頂,甘露灑心,受益非淺。可對他卻變成了另一番模樣,依仗著劍法高超,身法快捷,一招之內便將他制服,根本不留給他展示劍法的機會。

“再來!”岳逍遙又是一喝。一招之內,司徒錦又被他的寶劍架在頸側。如此這般,司徒錦一共出了三十六劍,可每一劍過後,岳逍遙的寶劍都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司徒錦終於住手,怔怔的向著岳逍遙看來。

岳逍遙靜靜的看著他,腳下向前一步,再又收回,緊接著退後一步,再又衝上,如此反复。

司徒錦先是注視著岳逍遙的臉,而後是他的身軀,最終將目光落在了他的雙腳上。

雪地裡的虎子看得好生憋氣,司徒錦每攻一劍,岳逍遙都要後退,可岳逍遙每出一劍,司徒錦卻不肯退後半步,偏偏要與之相抗,結果在一招之內反被對手所製。其實司徒錦只需懂得進退之理,絕不會在一招之內敗於岳逍遙之手。如此淺顯的道理,岳逍遙已經前後示範了三十六次,而今又再反复做給司徒錦來看,可那司徒錦卻偏偏不明此中道理。

在虎子眼裡,鍾離克、謝天魁,哪怕是被岳逍遙耍得團團轉的莫七也要比司徒錦強上百倍。鍾離克在一招之內便已經明白岳逍遙為他設下的乃是陷阱,藉此陷阱引敵中計而後反手攻殺才是那路槍法的精髓所在。鍾離克又在岳逍遙的指點下再將此法擴展開來,使得那一百零八路槍法較之先前足足多出兩百三十四記殺招。

謝天魁與莫七倒是好笑,被岳逍遙耍的呆頭呆腦,不知該如何是好。可那也怪不得他們,乃是他們的師父傳授武藝之時便有偏差,一個是師父藏私,未能傾囊相授;一個是理解有誤,輕重不分,耽誤了自身。

就在虎子暗地裡對江湖四傑一一做出評論之時,司徒錦突然冒出了一聲,“退?”抬頭看向岳逍遙,歡聲道:“錦兒明白了!伯伯是要錦兒明白進退之法!”

“哈哈哈……”岳逍遙仰天長笑,道:“錦兒,好樣的!你爹一輩子都沒能明白此中道理,岳伯伯不過略加點化,你便能洞悉此中玄機!”歡喜之餘,手中長劍飛舞,所對已是騰懷義。

騰懷義急忙收起嬉笑之情,神色嚴肅,出手謹慎,宛如所遇乃是生平第一勁敵,稍有疏忽便要損命當場。

岳逍遙手中的長劍舞得不緊不慢,看起來似是師徒之間在相互餵招。兩人一個教的認真,一個學得仔細,冰雪之上顯現出一片暖融融的和睦景象。

再看唐元霜,自從得見岳思鸞開始,他的魂魄似已飄出軀體,全然一副神痴目呆的傻兒模樣。

宣兒眉毛高挑,冷眼旁觀,氣得一張粉面桃花臉變成了鐵青色,銀牙更是咬的“吱吱”作響,只是礙於人前,不便發作罷了。

“嗯!”岳逍遙自鼻中輕哼一聲,收劍在手。騰懷義的臉上再又露出嬉笑之情,陰陽怪氣的道:“懷義拜謝岳師叔!”隨即跑去文淑雪身畔,彼此間竊竊私語,自是在討論此中所得。

岳思鸞盈盈邁步,行進岳逍遙,貝齒輕啟,道:“父親?您這哪裡是武考,明明是在授技!”

岳逍遙道:“楊樂乃是邪派第一高手無極魔尊楊騰的兒子,錦兒與鍾離少俠涉世不深,為父若不指點一二,他們又怎能與他一爭高下?”

岳思鸞面帶微笑,道:“難道父親認為他們此時便可與樂哥一爭高下了?”

“那倒未必!”岳逍遙道:“為父並不了解他的底細,也不知道他的武功究竟有多高。但此時錦兒與鍾離少俠卻可以完成你所開出的第二、第三個條件,接下阿四與你的五十個回合絕對不成問題。”

岳思鸞臉上的笑意更濃,道:“父親?如此說來,只要樂哥可以打敗司徒錦與鍾離克,那他便可以同鸞兒在一起,而您也絕不會反對?”

“不錯!”岳逍遙點了點頭,可又搖著頭道:“只是他身負重傷,如果帶傷應戰,怕是要牽動內傷,輕則走火入魔,喪失一身武功,重則當場暴血,死於非命!”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6 16:03
004:逍遙神劍(四)

楊樂“呵呵”一笑,道:“岳叔叔真是好眼力,樂兒佩服!”說著話,張口嘔出一灘淤血,單掌撐地,喘息不已。

“樂哥?”岳思鸞一聲嬌呼,飛身撲上,跪在他的身旁。玉臂輕展,將他攬在肩頭,湊上玉掌,為他拭去嘴角殘留的血漬,嘆聲埋怨道:“你傷的這麼重,為什麼還要來?”

楊樂仰頭看著她,道:“你剛剛已經知道我是楊騰的兒子,為什麼還願意嫁我?”

司徒錦與鍾離克靜靜的看去,臉上漸漸露出失落與無奈。

“撲通”一聲,二人雙雙跪倒在地,對岳逍遙叩首道:“既然鸞兒小姐心有所屬,我等自願退出!”

場上眾人的注意都圍繞著岳思鸞與楊樂。唐元霜卻陰沉著臉,直著眼睛看來。

他在盯著楊樂,雙眼之中充斥著怒火。

誰也不曾想到,他突然猛的一抖衣袖,“嗖嗖……”數聲,三根筷子長的銀針奔著楊樂的後腦射去。

虎子在遠處看得清清楚楚,心中狂叫,“小心!”可惜他口不能言,雖是心急如焚卻是喚不出絲毫聲響。再看楊騰,眼見兒子即將身中暗算,只是挑起嘴角泛起一記冰冷的笑容,但卻並不示警。

“小心!”出聲示警的竟是宣兒。

岳思鸞冷眼瞥去,並不理會。只見人影一閃,阿四已然來到,大手凌空一抄,唐元霜射來的三根銀針盡被他夾在指縫之中。

“小姐!”阿四右手握拳,豎起三根銀針晃了晃。

岳思鸞聞聲看來,但見銀針的針尖上反射出淡淡的湛藍之色。

有毒,銀針之上淬有劇毒。

“唐元霜?”一聲嬌叱,岳思鸞瞬時化作一個冷凍的冰美人,冷豔之中透出陣陣殺氣,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殺我一人,誅其滿門!”

岳思鸞所說的這句話乃是蜀中唐門世代奉行的金科玉律,唐元霜聞聽此言自然一驚,又似乎剛剛自神魂顛倒之中恢復理智;慌亂之間,他有心解釋卻又張口結舌,吐不出只言片語。

岳思鸞扶著楊樂站起身,看樣子便要動手。

但聽一聲驚呼,“慢!”宣兒跳出,張開雙臂,攔在唐元霜身前,道:“我表哥乃是向楊樂挑戰,你怎麼可以搬出唐門的家法來嚇唬他?”她明知表哥乃是色迷心竅,得見岳思鸞鍾情於楊樂,心生妒忌,所以才對楊樂驟下殺手。可誰叫她偏偏又喜歡上了這位表哥,即便心中有氣,卻也不能眼見表哥被人傷害。所以跳出,為其狡辯。

“唐少俠也是一時亂了心性。”岳逍遙苦笑一聲,道:“鸞兒,算了!”

岳思鸞眼見楊樂有傷在身,倒也真怕唐元霜向楊樂發出挑戰,又有父親相勸,只好作罷。

“唉!”楊騰嘆了口氣,行向眾人,道:“這傢伙真是沒用,連向犬子挑戰的勇氣都沒有!”他先前已經見識過唐元霜其人,本以為岳逍遙也可以對這位唐家惡少指點一二,也好就此事對岳逍遙加以羞辱。怎知唐元霜如此不濟,一見岳思鸞便失魂落魄,丟了神誌,便連向岳逍遙求教也拋在了腦後,著實令他失望。

楊騰此時並未以“傳音”之法發聲,峰頂眾人自然盡皆可聞。

楊樂聞聲,輕輕一嘆,緩緩閉上雙目。

岳思鸞自然明白他因何有此舉動,嬌軀輕顫,卻也低垂雙目,不肯旁視。

掛在阿三指下的女娃卻咧開嘴笑了起來,道:“爹爹?是我,霞兒!”

邪派四大刀手屈身參拜,齊道:“拜見老主人。”

其餘人等剛剛聽聞嘆息之聲便驚奇於鷹嘴峰頂竟然還另藏其人,紛紛看來。可聽其後續話語,此人竟是'無極魔尊'楊騰,一時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覷,盡無言語。

虎子早已看到掛在阿三指下的霞兒,見她雖然受制於人,可卻抱著胳膊打著悠悠,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樣,卻也好笑。但聽聞霞兒喚那惡魔為“爹爹”時,虎子心頭不由一怔。剛巧霞兒也向這邊看來,自然瞧見身穿一條大短褲,腳蹬一雙大布鞋,趴在雪地裡的虎子。

兩道目光相對,只見霞兒瞪眼、筋鼻、翹唇,露出兩排門牙,快速輕磕,做撕咬狀。這本是女娃童心大作,戲耍捉弄之舉,可看在虎子眼裡卻是精神異常,痴傻兼備的表現,急忙將眼神移開。

楊騰走的很慢,一步一個腳印,站定、落實,才又邁出第二步。

待他靠得稍近些,宣兒看得仔細,辨出此人正是剛剛在鷹鷲嶺上捱過自己一記馬鞭的糟老頭。頓時嚇得她花容失色,雙腿打顫,有心逃命可卻連腿腳都已不聽使喚。她只得看向唐元霜,哀求一聲:“表哥?”怎知唐元霜更是無用,剛剛認出楊騰,似一棍斃命的瘋狗,“嗷”的叫一聲,生生被嚇得昏死過去。

楊騰看也不看這些人,眼中含笑,對岳逍遙道:“五師弟?大師兄已經看得夠久的了,現在你來說說看,看看我們這對兒女親家究竟是結得還是結不得?”手指阿三,沉聲道:“放開我的女兒。”

阿三隻聽命於岳思鸞,別說是“無極魔尊”,便是“元始天尊”下凡,沒有岳思鸞的話他也絕不會放開女娃。

楊騰說出的話絕對不容質疑,稍有猶豫就要付出代價。

剛好阿三又絕對有資格令他出手。

岳思鸞想到了楊騰的為人,所以轉向阿三,道:“放開她。”

女娃掉落在地,直勾勾的看著楊騰,慘白色的小臉似乎在盡量掩飾,可卻根本無法掩飾內心的驚懼。

阿三鬆開了手指,就在楊騰站在他面前的時候。

他看到了楊騰,才看到楊騰手裡提著一柄通體烏黑的寶劍。

看到了寶劍,才想起眼前閃過的寒光。

想起了寒光才感到疼痛。

他的手指並不是自己鬆開的,而是失去了後繼的勁力才鬆散開來。

當聽到岳思鸞叫他放開女娃的時候,他的右臂已被齊根斬斷。

這就是女娃驚懼的原因,也是阿三所付出的代價。

當然,如果阿三不是岳思鸞的僕人,那他所失去便絕不僅僅是一條手臂;看在未來兒媳的情面上,楊騰已經對他手下留情。

斷臂之痛,何人可以承受?

阿三額上立時滲出豆大的汗珠,但卻緊咬著牙關,站立不動,便連吭都沒吭一聲。阿四竄去,不聲不響的為他止血療傷。

岳逍遙看向女兒,臉上滿是悲涼,道:“鸞兒!你要想清楚,如果你真的嫁給楊樂,這位無極魔尊就是你的公公!”

岳思鸞猛的抬起頭,道:“父親!我要嫁的人是樂哥,樂哥無法選擇誰做他的父親,我也無法選擇誰做我的公公;但我們都知道自己該做一個什麼樣的人,因為那是我們自己可以做出的選擇!”

“好!”岳逍遙點著頭,看向楊樂,道:“你怎麼說?”

楊樂看了看岳思鸞,眼中滿是柔情,而後轉回,一臉剛毅,道:“兩情相悅,還請岳叔叔成全!”

“兩情相悅”,僅僅四個字,卻是天下間男娶女嫁最有力的道理。

“兩情相悅?好!好!”岳逍遙喃喃著,突然道:“你的妻兒怎麼辦?”此言一出,場上驚聲一片。

楊樂先是一怔,繼而苦笑著道:“就在剛剛,我已經殺了我的結髮妻子,而我的兒子……被人搶走了,下落不明!”

“樂兒?什麼時候成的親?”一眨眼,楊騰已經站在了楊樂的身前,道:“我楊騰做了爺爺,可自己卻不知道,真是天大的笑話。”

楊樂道:“孩兒兩年前便已娶妻,可您在閉關,您的屬下不許孩兒打擾!”

楊騰“恩”了一聲,道:“你既已娶妻,為何又殺了她?”斜眼看了看岳思鸞,“難道是因為她?”

“不!”楊樂道:“孩兒這些年一直在追查影子門,可查到最後……她竟然是影子門的門主!”

“唔!”楊樂點了點頭,道:“我剛剛出關便已經聽說了,她這兩年沒有向總壇上繳過一兩銀子,原來她嫁給了你。殺的好!免得為父再費手腳。”眼皮上挑,面有怒氣,“我的孫子呢?”

楊樂道:“被她屬下的兩個人搶走了!”

楊騰繞到了他的身後,看了看貂裘上的刀痕,道:“此人使的雖然是刀,可用的卻是劍法,離魂劍!他的武功還過得去,與你當有一戰。”

楊樂道:“趁夜偷襲,孩兒幾乎喪命!”

楊騰道:“我的孫子我去找,影子門的事情你也不要再去查了。”他是以命令的口吻對楊樂說,根本沒有商量的餘地。

“不!”楊樂竟然敢違抗他的意願,道:“這已經不是您一個人的事情,而是關乎正邪兩派乃至整個武林的命運,孩兒不能坐視不理。”

“別忘了,我們是邪,他們是正,這樣的事應該由他來處理。”楊騰的話自然是說給楊樂聽的,可他的眼睛卻看向了岳逍遙。

岳逍遙道:“岳某從未聽說過影子門,但聽起來這件事像是你們邪派的內鬥,我想正派中人絕不會參與到你們內鬥中去。”

“不是這樣的!”岳思鸞道:“父親!影子門不分正邪,所到之處,滿門皆誅。他們把得來的財寶、秘籍、名刀、寶劍統統交與倭寇,押運到東南沿海,裝上大船,運回東瀛。”

岳逍遙皺眉道:“東瀛人?”

岳思鸞道:“是的!影子門最早便是由東瀛人創建,而後逐漸收買武林中的名宿大家,不斷擴充自己的實力,而且委派親信弟子滲透在江湖各門各派之中伺機而動。現今,它的勢力已經足以同天下任何一個門派分庭抗爭。”

岳逍遙面有疑色,道:“江湖之中突然冒出這樣一個勢力強大的組織……為父竟然不知?”

楊樂道:“影子門雖然勢力強大,可行事並不張揚,加之組織非常嚴密,行事又異常謹慎,所以在江湖之中並未引起足夠的重視。”

“關於影子門的事,我會派人詳細調查。如果真如你們所說……好!”岳逍遙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道:“只要你們剷除影子門,我就去參加你們的婚禮。”

楊樂與岳思鸞自是欣喜,相視一笑,道:“剷除影子門之日便是樂兒迎娶鸞兒小姐之時。”

楊騰沉思過後,道:“也好!等你們剷除了影子門,為父便將它的勢力納入門下。那可是一年幾十萬兩銀子,為父可不能斷了這條財路!”

“好了!”岳逍遙看著楊騰,道:“該到我們了!”

楊騰看著手中的寶劍,道:“閉關三年,還不知道我的無極劍法有何長進,正好請五師弟的逍遙神劍驗證驗證。”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6 16:03
005:巔峰對決(一)

正邪兩派第一高手將在巔峰之上展開對決。

沒有人再去想那個莫名其妙跳出來的影子門。

眾人退後十丈,屏住呼吸,靜靜的等待著激動人心的時刻。

所有的人都似被寒風凍結,最後連寒風自己也被凍結了,只餘下瘆人的空寂。

岳逍遙與楊騰手中都是通體漆黑、寒光刺目的寶劍,像這樣的寶劍天下共有九柄,劍出錕铻山,因而得名錕铻。

錕铻劍出,出自岳逍遙之手,似黑夜裡的螢火,本是向著楊騰的左胸刺去,可不知加了什麼手法,卻又忽的飄向了楊騰右頸側的大動脈。

楊騰避也不避,無視頸側的危險,學起了莫七的剔骨刀法,向著岳逍遙的手腕削去。

是人都知道腦袋要比手掌重要,司徒錦當然是人,當然明白此中道理,見之不由一笑。

或許楊騰在邪派之中的確是當之無愧的第一高手,可在岳逍遙的劍下卻要遜色幾分。

可岳逍遙並沒有如司徒錦所想像的那樣去斬楊騰頸側的大動脈,而是回劍攔截,反手破解掉楊騰削向他手腕的來劍。

人的腦袋固然重要,可若沒有了手,手上的利劍又怎能砍下對方的腦袋?

司徒錦臉上的笑容似被凍結,因為他突然懂得了這個非常簡單的道理。

岳逍遙剛剛解去楊騰的來劍,再又挺進,反借楊騰的手腕纏繞而上,直取他的右肋。楊騰飄身蕩開,手腕迴轉,去刺岳逍遙的後背。

二人你來我往,出劍越來越快。慢慢的,場上滿是劍影,竟連二人的身軀也漸漸隱入其中。

司徒錦瞪著眼睛看去,眨也不肯眨上一下,有心在岳逍遙手中學上一兩招精妙的劍法,或是在楊騰的劍下尋找幾處破綻,以備不時之需。

“逍遙劍法”飄逸自然,似寒冬盛開的臘梅,見之使人賞心悅目。“無極劍法”攻勢瘋狂,猶如鯨吞虎噬,看得人膽顫心驚。司徒錦暗暗記下七八式劍招,體會到精美玄妙之處,禁不住狂喜不已。可兩人的劍法愈來愈加繁瑣,複雜多變,快若閃電,再想記下三招兩式,卻已應接不暇。

片刻之間,百招已過。“轟”的一聲,但聽劍影之中猛然爆出一記炸響,岳逍遙與楊騰對過一掌,翻身退躍,分列兩旁。

岳逍遙的劍斜垂在身前,道:“師父他老人家一共只傳給了我們九招劍法,我從這九招劍法之中悟出了這套逍遙劍,而你則由此悟出了無極劍。所以你我所使雖是兩套劍法,可這兩套劍法卻是同根同源。”

楊騰將劍豎在眼前,一邊左搖右晃,一邊直勾勾瞪著眼睛發呆,道:“同根同源卻是不假,可你的逍遙劍不過九九八十一式,而我的無極劍卻有千式萬式千萬式。”

岳逍遙道:“九九之數已是極至,可你偏偏不滿足,又在八十一劍之中悟出了七百二十九記劍招!”

楊騰道:“師父他老人家竟然說我遁入魔道,還要將我逐出師門!”

岳逍遙道:“那是因為師父從你的劍法中看到了你隱藏在心底的邪惡!”

楊騰道:“可我又於七百二十九記劍招之中悟出六千五百六十一劍,而後再生九變,共計五萬九千零四十九記劍招,終於修成無極劍。師父他老人家也隨即收回成命。”

岳逍遙道:“你錯了!師父在心底早已將你逐出師門,只是見你入魔太深,怕你為禍武林,才不得不把你扣在身邊!”

楊騰道:“師父他老人家已然仙逝,你盡可信口胡說。”

“你看這是什麼?”岳逍遙自懷裡掏出一片麻布,迎風抖開,其上寫有四個龍飛鳳舞的大字——“邪者比誅”。

楊騰猛瞋雙目,瞪著麻布上的四個大字。突然,只聽一聲長嘯,他狂聲叫喊道:“老匹夫?天下邪派武者成千上萬,你又殺得了幾人?”利劍飛舞,幻化出七道幻影,向著岳逍遙斬去。

一劍化七影,楊騰的劍法已經登峰造極。騰懷義、文淑雪夫婦雖然不齒他的為人,可對他的劍法還是由心生嘆。

司徒錦卻在為岳逍遙擔心,只因楊騰身形步法太過迅捷,而這一劍又太過威猛。

楊騰腳下三動,身形九變,已然進得岳逍遙身前不足四尺。劍起於十丈之外,可卻發自岳逍遙身前。

岳逍遙單足點地,彈身躍起,手中舞出一片劍花,所使卻是家傳的“乘風劍”。只聽“當”一聲清響,楊騰如此威猛的一劍竟被他輕鬆架開。

楊騰這一劍的威力的確不俗,岳逍遙被他的劍氣與勁力所逼,於半空之中飄蕩出三四丈遠,這才探足落地。

直到此時,司徒錦才明白岳逍遙為何要以“乘風劍法”相對。乘風之意本為以柔克剛,面對楊騰如此威猛剛強的一劍,以柔克之豈不是最好的選擇?

岳家劍法以七十二式追風劍、三十二式乘風劍、一十六式破風劍享譽武林。

岳逍遙投師之前便已經是名震江湖的劍法大家,而今得遇楊騰,八十一招逍遙劍盡數使完,兩人卻是旗鼓相當,當即施展出岳家的家傳劍法來。

楊騰負氣的一劍尚未使老,再又變招,接連刺出九劍。司徒錦看在眼中,心頭狂跳不止,臉上也泛起驚駭之色。

這九劍兼具毒蛇之險、虎狼之威、山崩海嘯之勢,一氣呵成,將岳逍遙覆於團團劍氣之下。莫說相較,司徒錦連見也不曾見過這等劍法,怎能不驚?

岳逍遙的神色卻依舊平和如常,手中之劍看似綿綿無力,可偏偏又能顧及周身,不僅將風馳電掣般的九記狂劍一一架開,還在其中反手攻出三劍。

楊騰以攻為守,九劍過後又是九劍,九九相接,無休無止。岳逍遙分別以岳家“追風”、“乘風”、“破風”劍法相對,前後一百二十記劍招,而後再又換過,仍以逍遙劍應對。只是換招之時,身姿、步法、劍式都要略作調整,如此一來,再又退後三步。

騰懷義劍眉緊蹙,暗道:“不好!”卻是看到岳逍遙身後便是懸崖絕壁,再也無路可退。

岳逍遙與楊騰的武功不相上下,劍法也不分高低,任誰想將對方逼退半步也是難事。可偏偏楊騰的無極劍法無休無止,但岳逍遙的逍遙劍法卻只有八十一招,每當岳逍遙整套劍法用盡,再換它法或是重頭來過,總要被楊騰搶得一分先手,逼得他退步避讓。如此一來,只需一盞茶的時間,岳逍遙的逍遙劍法便要使完,而楊騰正可藉機攻入,岳逍遙要么墮身百丈懸崖,要么喪生於楊騰劍下……

岳思鸞的臉上也顯現憂慮之色,生身父親業已身在險境,做女兒的自然心急如焚。

虎子卻是不懂,嶽大俠明明有這麼多幫手,卻一個個站在遠處旁觀,沒有一人肯出手相助。眼見他即將墮落懸崖,卻也沒有人言聲示警。

“小心懸崖!”虎子心頭這般想著,不知怎的就猛地呼喊出口,整個人也從雪地上跳了起來。

高手對決,尚未出手之前,天氣、地勢、四周萬物都已盡在其胸。岳逍遙又怎會不知身後便是百丈懸崖?

就在此時,岳逍遙手中的錕铻寶劍已經開始變招。他的逍遙劍法剛剛使到七十七劍,尚有四劍未出。此時變招,多有趁其不備的味道。

楊騰怎能不備,自從岳逍遙被他逼入絕境,他無時無刻不再防備著岳逍遙劍法上的變化,只要岳逍遙變招,他那決定勝負的雷霆一劍便要攻出。

此刻岳逍遙已經變招,楊騰的雷霆一劍自然攻出。一劍鑽心,全無半點拖拉,也無任何虛手,只求“快”、“猛”、“準”三個字。

騰懷義緊閉雙眼。司徒錦想要閉眼,可他的眼睛依舊睜得又大又圓,卻已不聽使喚。

誰也不曾想到,岳逍遙像是突然折斷了腰,上半身猛地折下,暴露在懸崖的上方。楊騰的劍貼著他的胸口,險險掠過。

而在岳逍遙向後折腰的同時,他的寶劍已經脫手射出,所對乃是楊騰的小腹。楊騰這一劍勢在必得,自然不肯放棄,隨之彈身躍起,任由那利劍自腹下射去。

這樣一來,楊騰的雷霆一擊隨即轉變成了飛身撲刺。而岳逍遙在折腰射劍的同時以腳尖發力,窩膝平身,自楊騰的身下嗖的掠出。

岳逍遙的身法快得出奇,腳跟點地,翻滾而起,手撐雪地,騰身躍出,竟然追上了自己的離手之劍,一個反身,再又回竄。

楊騰的撲刺落空,竟已身在崖外。原本是致命的一擊,可此時卻瞬間轉化成損命的一躍。便似他堂堂無極魔尊已知罪孽深重,所以自尋短見,跳崖絕命。

騰懷義睜開了雙眼,臉上露出了笑容。

司徒錦有心想笑,可這一切太過突然,臉上的表情根本來不及做出反應。

楊騰卻也不凡,明明已經身在崖外,可卻臨危不亂,翻身下墜,對著崖壁刺出一劍。這一劍刺在崖壁的冰雪之中,所觸不足一寸。可楊騰僅僅藉此搭碰之力,卻像是被八匹駿馬拉拽一般,箭一般掠回,對著返還的岳逍遙再又攻出九記快劍。

場上眾人此時方才明白,楊騰之意早已被岳逍遙看穿,身陷險境不過將計就計的假象罷了。

岳逍遙仍以逍遙劍應對楊騰的無極劍,招式使盡便換以岳家劍法相對,周而復始。楊騰卻始終都是那套無極劍,劍法層出不窮,堪稱無極。

天色已見昏暗,斜日已在西山,鬥劍的兩人卻似才到酣處。

騰懷義、文淑雪夫婦拔劍在手,見招學招,而後互相拆解,雖然看起來遠不如岳逍遙、楊騰的劍法玄妙,可也有幾分形似。

司徒錦終於閉緊了雙目,可他的腦海裡卻翻滾起兩位劍尊的劍招,但只不過區區數記劍招,卻越想越是複雜繁瑣,變化無窮,直想得他頭昏腦脹,面紅耳赤,竟似入魔。

虎子早已將那雙寬大的布鞋丟在一旁,一邊看著岳逍遙與楊騰過招,一邊在雪地裡翻騰跳躍,比比划划,似乎也在學劍,可怎麼看怎麼都像是孩童的雜耍。

霞兒抱著胳膊在一旁冷眼旁觀,看她的模樣,倒像是監督虎子練功的小師姐。

岳思鸞拾起了地上的熊皮大氅,踱步來到阿三身前,披蓋在他的身上。阿三輕輕點頭,眼裡透出感動與信任。

謝天魁的臉上露出了憨厚的笑容,像是因為自己的熊皮大氅能夠被岳思鸞使用而感到歡喜。

莫七卻羞得無地自容,早知道岳思鸞會去碰那件熊皮大氅,他又怎麼會先用來做擦腳布。他瞪著自己不爭氣的一雙大腳,看樣子似乎想要將它們砍下來,再隨便分解出幾塊骨頭,捧在鸞兒小姐面前謝罪。

夕陽已落,落在西山下。

鷹嘴峰上寒意更濃,可兩大高手的對決卻仍在繼續。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6 16:04
005:巔峰對決(二)

臘月初十,晴空萬里。

淺藍色的天空像是情人的眼睛,清澈之中又透著朦朧。

司徒錦盤膝於地,調息著內力。寒冬臘月,一天兩夜粒米未進,身上又僅有一件單衣,昨夜的胡思亂想又險些令他墜入魔道,如果不打坐調息,靠內力運轉抵御風寒,怕是早已凍成了一塊冰坨。

謝天魁皮糙肉厚,赤著兩條胳膊仍能躺在雪地裡睡上一覺。他剛剛睜開眼就看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虎子仍在雪地里手舞足蹈的跳來蹦去,身形、腳法、手中虛握的劍都使得有模有樣,而且身上正不斷的揮散出陣陣霧氣,便似剛剛洗了個熱水澡。

江湖上就是奇人怪事多,這孩子若是能將身上揮散的“霧氣”聚於頭頂玄關之竅,或是凝歸於腹內黃庭,豈不是天生的“三花聚頂”、“五氣朝元”?

謝天魁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又聽“噹噹”有聲,轉頭看去。

岳逍遙和楊騰的對決竟然還在繼續,只是經過了一天一夜的比拼,他們的內力幾近枯竭,錕铻寶劍揮舞的有氣無力,劍招雖然精妙,可犀利之氣卻已不見。

終於,岳逍遙與楊騰各分左右,遙遙相對,嘆息一聲,棄劍於地,各自盤膝而坐,徑自調息起來。

這一戰竟是平局!

同根同源的劍法,同祖同宗的師門,對武學的悟性又不分高低,自該是個平局。

虎子似已看出楊騰的疲憊,躡手躡腳的摸了上去。

兩條人影飛過,騰懷義已經拔劍在手,護在岳逍遙身前。文淑雪卻落在了楊騰身邊,劍指虎子,道:“你要做什麼?”

虎子摸到了楊騰的錕铻寶劍,緊握手中,道:“他殺了我的叔叔伯伯們,我要殺了他,為死去的十三位叔伯報仇。”

“啪……”文淑雪反手扇了虎子一記耳光,耳光又脆又響,虎子的臉上頓時腫起一隻掌印。虎子怔怔看去,不知道她為何不許自己殺掉這個惡人。

文淑雪氣道:“他雖是邪派之首,可他剛剛與嶽大俠比完劍,此時無力還手,你豈可偷下殺手?”

虎子道:“這樣的惡人殺了就是了,我替我的叔伯們報仇,與你何干?”

文淑雪道:“我若任你殺了他,嶽大俠的一世英明豈不要毀於你手?你若真想殺他,可以等他恢復元氣向他挑戰。”

虎子氣道:“他武功那麼高,一劍把那位伯伯的胳膊都砍掉了,我哪裡打得過他?”

“啪……”虎子的另一邊臉也挨了記耳光,隨即腫起一隻掌印。

文淑雪道:“好沒出息的娃子!偷偷摸摸算什麼男人?真有骨氣就去投師學藝,有了一身真功夫再來報仇,是生是死明里鬥過,正邪兩派任誰也挑不出不是來。”

騰懷義輕笑,道:“還是個孩子,不懂得江湖規矩,何必那麼認真?”

虎子歪著頭看向文淑雪,氣道:“惡人殺我叔伯就隨時都可以殺,我要殺他報仇就得跟他明里打,這是誰家的規矩,哪家的道理?”

唐元霜聞之,心頭不由一動,暗道:“此人乃是邪派第一魔頭,昨日聽那老太太所言,他似乎誤認為老太太的兒子乃是唐門弟子才痛下殺手,看起來他對我唐門不利,我與表妹又曾得罪於他……”想及此處,手中暗暗扣出一支梭鏢,道:“文大俠!這孩子與我們非親非故,沒有半點關係。他要找楊騰報仇,楊騰的兒女和屬下都在這裡,他們都不理會,我們又何必多事?”

“糊塗!”文淑雪柳葉彎眉向上一挑,道:“有我們武林正派的雙絕劍、碧月仙子、江湖四傑以及唐門二少、仙劍門的宣兒在此,對此齷齪的小人行徑不加製止,還要由其兒女屬下相護,武林正義何在,嶽大俠顏面何存?此事尚若傳入江湖,豈不為邪派視為話柄,我們武林正派之士又將如何以對?”

唐元霜心頭一凜,他若當真暗下殺手殺了這邪魔,邪派高手必將找去蜀中尋仇,而江湖正派又不齒如此行徑,必定不肯相助,到時唐門豈不大禍臨頭!想及此處,手指輕動,那隻梭鏢無聲的躥入衣袖之中。

“哼!”一聲鼻音,嚇得他心頭狂跳。聞聲看去,卻是楊樂半瞇著眼看來,竟似早已看透他的心思。唐元霜暗暗叫苦,卻也暗自慶幸,多虧他懸崖勒馬,否則必將給唐門帶來一場慘禍。

文淑雪見唐元霜身軀微顫,額頭冒汗,還以為他心中羞愧,笑道:“二少爺不必自責!這邪魔著實可恨,若我是這孩子……”她剛剛提到虎子,就見虎子偷偷轉去了一旁,找了處空當,對著楊騰的脖頸便是一劍。

但見場上人影飛動,楊樂、霞兒以及邪派四大刀手紛紛撲來。

人在遠處,想救也是不及。還是文淑雪出劍化解了刺向楊騰頸側的一劍。

虎子見自己偷襲的一劍被文淑雪發覺並解去,心頭不由動怒,竟調轉劍身,向著文淑雪刺來。文淑雪搖頭苦笑,手中利劍輕動,想要磕掉虎子手中錕铻寶劍。卻不想虎子突然變招,拐劍下刺,奔向她的腳麵。文淑雪一愣,因為這乃是莫七的刀法,卻不知這孩子何時學了去。

文淑雪自然不會被虎子偷學的一劍刺中腳麵,腳下閃動,已然避開。怎料虎子此劍卻是虛招,回手上撩,錕铻寶劍再又劃向她的咽喉。文淑雪微微蹙眉,再又避過,翻轉手腕反攻一劍。

“雙絕劍”劍招陰損毒辣,繞過虎子雙臂,奔著他的下身挑去。此劍一出,文淑雪已然後悔,當即便要收勢。卻不想虎子滴溜溜轉了個圈,竟然脫身劍外,“刷刷刷”攻出三記快劍。

文淑雪的臉上露出了驚奇之色,原來虎子此時所使的竟然是岳逍遙家傳的“追風劍法”,只聽“叮叮噹當”一陣爆響,虎子足足與她對過了十五記劍招,終於被她的利劍抵住了喉嚨。

虎子的小臉憋得通紅,淚水不爭氣的湧出了眼眶,怒聲道:“你不許我為叔伯們報仇,你也是惡人,總有一天我要把你們都殺光!”

“你……”文淑雪驚得呆了,暗道:“這孩子是非不分,心中又藏有如此重的怨氣,日後豈不又是一位邪魔?”

更加令她感到驚奇的是——虎子丟棄寶劍,跪倒在楊騰身旁,叩首道:“師父!”

鷹嘴峰上所有的人都驚呆了,只有一人“哈哈”笑著站起了身——“無極魔尊”楊騰。

雖然剛剛經過一天一夜的對決,但由楊騰清朗順暢的笑聲可以聽出,他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已經恢復了元氣。騰懷義握緊長劍,小心警備,生怕這位邪魔對岳逍遙出手相害。

楊騰斜著眼睛看來,道:“放心!邪派中人也有規矩,也要維護自己的名聲。更何況他是我的師弟,是他要殺我這個師兄,我可從來沒有想過要殺他!”

“楊騰?你以為你殺得了我嗎?”岳逍遙睜開眼睛,手握寶劍,緩緩站起。

虎子雙手捧起楊騰的錕铻寶劍,道:“師父,劍。”

楊騰接劍在手,對岳逍遙道:“五師弟?你我這一戰應該是個平局吧?”

岳逍遙嘆聲道:“慚愧!慚愧!岳某讓閣下失望了!”

楊騰笑道:“就此別過,後會有期?”甩手丟劍,劍入匣中。

岳逍遙道:“就此別過,擇日再戰!”也學著楊騰的模樣丟出寶劍,任由寶劍落入背後的劍匣中去。

“好!擇日再戰!”楊騰滿口答應,瞥了一眼跪在身旁的虎子,再又看向楊樂,道:“這孩子我收下了,你先帶去調教調教,別嘴裡老是仇啊怨的,殺啊死的。調教好了再送到我哪兒去。”叮囑完畢,掉頭便去。

楊樂看了看虎子,輕輕點頭。

岳逍遙笑呵呵的看向虎子,道:“孩子?告訴伯伯,你以前跟誰練劍?”虎子怔怔的看去,搖了搖頭。岳逍遙臉上笑意更濃,道:“那你的劍法是跟誰學的?”

虎子指了指他,道:“跟你,還有我師父。”

“噢?”岳逍遙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虎子道:“就是昨天,你們比劍,我在這裡學的。”

岳逍遙對著虎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不住的點頭,道:“這孩子真是個練武的好坯子,又有蘇秦走馬觀碑之能,好!好!好!”他一連說了三個“好”,似是有意將虎子收在門下。

楊騰本已行遠,聽了他的誇讚,止步轉身,放聲道:“五師弟,這孩子已經拜在我的門下,你可別打他的主意。”

岳逍遙道:“閣下這是什麼話?嘴上說說而已,尚未行那拜師之禮,怎麼就成了你的門下?”

文淑雪見岳逍遙竟然有意收虎子為徒,知道這是萬千江湖兒女做夢都不敢想的美事,可虎子卻還傻傻的站著,當即輕輕的推了推他,道:“傻孩子,你若能拜在嶽大俠門下,日後定是江湖正派第一劍俠,別傻站著,快快拜師啊?”

虎子對著文淑雪翻了一記白眼,似乎還在記恨剛剛的事,氣呼呼的道:“奶奶說過,男人說話算話,一個吐沫一個坑。我已經拜那惡人為師了,怎麼可以反悔?”

文淑雪適才見虎子小小年紀便可以同自己對戰十五個回合,已然覺得他是個練劍的奇才,剛剛又聽說他的劍法乃是一夜之間學來的,更是覺得這孩子的資質千年難得一見。她自然不願看到虎子拜在邪魔楊騰的門下,勸道:“你都說他是惡人了,為什麼還要拜他為師?嶽大俠是武林正派第一劍俠,是整個江湖正義之士崇敬的領袖,這樣的好人收你為徒難道不好嗎?”

“不好!”虎子搖著頭,道:“他打不過那惡人,我跟他習武還是打不過那惡人。我要拜那惡人為師,一有機會就殺了他。”

“什麼?”文淑雪怒火中燒,猛的揚起手掌。可她的手並未揮下,嘆息一聲,道:“你這孩子,授業恩師如同父母,豈可弒殺!”

虎子想起了奶奶的話,雖然他不知道文淑雪為何動怒,可她和奶奶說得差不多,想來應該是對的。

霞兒板著臉走來,道:“你要是拜我爹為師就不能殺他,如果你殺了我爹就是欺師滅祖,要天打五雷轟,萬蟻嗜屍,挫骨揚灰,你知道不知道?”

虎子苦著臉撓了撓頭,道:“你也說不能殺,她也說不能殺,奶奶也說不能殺……他們已經是天底下武功最高的人了,我還能向誰學武才能打得過他,為叔叔伯伯們報仇?”他急得原地打轉,猛的卻又止住身,遙看遠方,喃喃道:“御劍錄?對!御劍錄!爺爺說過,禦劍錄上的武功是天底下最厲害的武功……”他的話沒有說完,楊騰已經箭一般射回,一把掐住他的脖子,提在面前,惡狠狠的道:“說?誰告訴你的?你爺爺在哪兒?”

岳逍遙也在晃身之間來到,但卻並未出手相救,而是緊盯著虎子的嘴,滿臉焦急的等待著他的回答。

“說?你知道什麼?”楊騰指下略松,急聲詢問:“你爺爺都跟你說了什麼?”

虎子急促的喘了口氣,道:“御劍飛天,羽化成仙。”

岳逍遙渾身一顫,喃喃道:“是他!”

楊騰手指發力,頓時將虎子捏得昏死過去。又見他手臂揮甩,將虎子丟給楊樂,道:“看好他,要是弄丟了,你那婚就不必結了,再另娶一房吧!”他的話音已落,人也已經不見。

岳逍遙失魂落魄的喃喃著:“御劍飛天,羽化成仙……御劍飛天,羽化成仙……”突然張嘴噴出一口鮮血。
li60830 發表於 2017-12-6 16:05
006:征路(一)

虎子從來沒有坐過馬車,即便常坐馬車的人也很少見過這麼寬敞的車廂。

躺在從沒有躺過的車座上,蓋上從沒蓋過的錦被,枕著從沒枕過的香枕,虎子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楊樂躺在對面的車座上,身上同樣是錦被,頭下同樣是香枕,臉上帶著他固有的略帶憂傷的微笑,默默看來。

但他不是看虎子,而是在看坐在枕邊的岳思鸞。也只有見到他的“碧月仙子”,他的臉上才會浮現這樣的微笑。

霞兒坐在楊樂的腳下,瞇著眼睛,帶著一臉不懷好意的坏笑,看著剛剛醒來的虎子。

虎子看到了霞兒,同時看到了她臉上的坏笑,立即閉上了眼睛。

霞兒只是這般看來,卻不言聲。

阿四駕著馬車,八匹快馬拉的大車。

邪派四大刀手,“雙絕劍”騰懷義、文淑雪夫婦,“江湖四傑”,唐元霜、宣兒以及仙劍門六位門徒,一行十八人,分乘十八匹快馬,首尾相接,飛馳在車後。

岳逍遙嶽大俠已經同阿三返回岳家莊,他的內傷很重,三個月內不能妄動內力。臨別前曾說:“楊騰也絕不會好過,至少也要調養三個月才能複原。”

一場巔峰對決,本是平局,卻落得兩敗俱傷。

他們的內傷原本並沒有如此嚴重,只因為沒能壓制住混亂的內息,才有此結果。

都是一代劍尊,還有什麼能夠令他們無法靜心,以至內息混亂?

因為一部武功秘籍——御劍錄!

曾有許許多多江湖中人聽說過這部秘籍,可從沒有人當真,因為它是由一個瘋子的嘴里傳出。

這個瘋子自稱天一真人,又稱出自真武山金頂玄天殿,可經好事者查證,此言皆虛。

岳逍遙和楊騰還在九劍真人門下修行的時候,曾同九劍真人一起遇到過這個瘋子。

瘋子攔下九劍真人,說九劍真人的“玄天九劍”乃是出自真武山金頂玄天殿,現已修煉到第九層,再也無法精進,除非尋到“御劍錄” ,才可突破九層魔障。

九劍真人自然不信他的瘋話,可他當即折了一根樹枝,要同九劍真人比劍。九劍真人業已十年不曾動劍,因為十年之前,天下間已沒有一人可以接下他九記劍招,“九劍真人”因此得名。

岳逍遙和楊騰好生勸阻這位瘋道長,也好讓恩師趁機脫身,免受打擾。九劍真人已經轉過身去,可那瘋道長卻對著手中的樹枝吹了口氣。那是利刃破空也無法比擬的詭異之音。九劍真人當即返回,持劍以待。

十年間,九劍真人第一次亮出他所佩戴的錕铻寶劍,可他卻只使出了七招劍法,那條爛樹枝已然抵在他的胸口。

九劍真人佩服得五體投地,問:“這就是御劍錄?”

天一真人說:“去吧!尋得御劍錄,你就可以突破九層魔障。”

九劍真人再問:“突破九層魔障又能如何?”

天一真人道:“御劍飛天,羽化成仙!”

江湖中人都可以認為天一真人是個瘋子,可岳逍遙與楊騰是親眼所見,所以他們才會對“御劍錄”深信不疑。

九劍真人直到仙逝依然沒有得到過有關“御劍錄”的一絲消息,他也再沒有見過天一真人。臨終前,他口中一直喃喃著八個字——“御劍飛天,羽化成仙!”

事情過去了多少年,岳逍遙與楊騰都已經記不得了。可當他們從虎子嘴裡再次聽到“御劍錄”,再次聽到“御劍飛天,羽化成仙”八個字,他們怎還能壓制住混亂的內息,又怎還能靜心?

虎子閉上眼,迷迷糊糊想起了小時候。沒有爹娘,沒有親人,能夠回憶起來的只是一個老道。老道跟他說起過什麼,教給他做過什麼,他都已經記不得。

最後對老道的記憶便是大雪天,他說冷。老道把手掌按在了他的頭頂,一股暖流貫徹全身,而後他便再也沒有覺得寒冷過。

老道去了哪裡?他是不是懂得非常高非常高的武功?是不是學了他的功夫就可以殺了楊騰,為十三個叔叔伯伯報仇?虎子想著,想著想著便又再進入了夢鄉。

楊樂嗅到一股香氣,龍涎香的香氣。

順著香氣,他看到車頂掛著一隻純銀打造的香薰球。

這只香薰球本是他在開封府悅和齋見到的,球內裝置有兩個環形活軸的小盂,重心在下,故無論熏球如何搖擺,環形活軸皆能起平衡作用,使球內小盂始終保持水平,內燃香料決不會傾覆。他覺得好玩,便買來送給了鸞兒。

女人的心思就是細膩,龍涎香有活血、益.精、助陽、通脈的功效,正適合內傷初癒的楊樂。

元香的心思難道不是細膩的?

看到了香薰球,楊樂便想起了元香。

娶元香為妻,他從未後悔過,雖然他娶的是一個妓女。

開封府最紅的妓女。

你可以在一個女人身上得到男人想要的一切,你會不會娶她?

“你什麼時候開始懷疑她的?”鸞兒在問,笑著問。就在楊樂對著熏香球略微愣神的一刻,她竟然可以猜到楊樂想起了元香。

楊樂在笑,看著鸞兒碧波蕩漾的眼神微笑,笑容裡帶著濃濃的柔情。

鸞兒果然猜到了他的想法,道:“買這只香薰球的時候?”

楊樂又笑了,笑容裡帶出了憂傷。

鸞兒沒有再去猜測他的想法,而是脈脈看來,等待著他的述說。

楊樂便開始述說:“左憶山帶我去見她的時候,她正在陪客人,八位客人。見到我們來,她喝了一杯酒,說:“告辭。”八位客人沒有說一句話,拍拍屁股就走了。”

岳思鸞掩嘴輕笑,道:“或許他們連屁股都沒敢拍。”

“或許!”楊樂竟然點頭,道:“開封府當紅的第一妓女,有這樣的架勢也不奇怪!”

岳思鸞道:“不奇怪。”

楊樂道:“左憶山付給她一張銀票,十萬兩銀子的一張銀票,一句話也沒說,拍拍屁股也走了!”

岳思鸞又在輕笑,道:“他或許拍了,因為他付了錢。”

楊樂苦笑,道:“然後她就陪我喝了三天三夜的酒!”

岳思鸞道:“然後她就懷了你的孩子?”

隨便什麼妓女,陪了一個男人三天三夜,便不會只是喝酒,更何況陪在男人身邊的乃是開封府最紅的妓女。

楊樂道:“妓女是不會懷孕的,她們有自己的方法。”

岳思鸞道:“她這樣的妓女卻是不同,她們不賣身,只陪酒。聽人說,她只要喝下一杯酒,客人就要付一千兩銀子。”

楊樂道:“不錯!如果她賣身,早已是殘花敗柳,又怎能保持自己的身價,怎能成為開封府當紅第一?”

岳思鸞道:“這麼說,如果每天喝二十杯酒,只需要一年,她賺的銀子就要比國庫裡的銀子還要多?”

楊樂道:“很多人手裡的銀子要比國庫裡的存銀還多,她可以算做其中一個。”

岳思鸞道:“你花了多少銀子為她贖身?”

楊樂道:“一兩!”

岳思鸞道:“一兩?”

“是一兩!”楊樂的臉上泛起略帶滄桑的微笑,道:“三個月以後,左憶山嚮我要了​​一兩銀子,然後就把她帶了回來!”

岳思鸞道:“她懷了你的孩子,你就一定會娶她。”

楊樂道:“是的!”

岳思鸞道:“你娶了她,她便不必再向你爹上繳銀子。”

楊樂道:“我爹不會少要她一分銀子。可我爹剛剛閉關,六位長老又不敢逼她,所以她的確可以不用上繳銀子!”

岳思鸞道:“可你還是沒有說,你是什麼時候開始懷疑她的?”

楊樂道:“你剛剛已經猜到了,買這只香薰球的時候。我又見到她在陪客人,八個客人。她已經從良,已經嫁夫生子,一杯酒一千兩銀子,即便她肯陪,客人也未必肯出。可我在她身上所看到的還是第一次見到她時的那種架勢!”

岳思鸞道:“所以你第一次的感覺就錯了,你在她身上所看到的本不是開封府當紅第一妓女的架勢,而是主人的架勢。”

楊樂道:“所以我才開始懷疑,我們調查影子門已近一年,為什麼一點進展都沒有?”

岳思鸞道:“因為她知道我們所有的行動!”

楊樂道:“所以我就問她,我問她究竟是什麼人?她說她是東瀛人,叫藍元香子!”

岳思鸞道:“這就可以說得通了!”

楊樂突然皺起了眉頭,道:“可有一點我想不通!”岳思鸞一怔,卻沒發問。楊樂道:“她為什麼不懂武功?”

岳思鸞道:“她不懂武功?”

楊樂點頭,道:“對!先是兩個蒙面人帶著我的孩子逃走,隨後就有一個人在我身後出刀。我最怕的自然是她,既然她是閃電門的門主,那她的武功一定最高,所以我在拔劍的同時也向她丟出了一把飛刀!”

岳思鸞道:“在你身後出刀的那個人,武功已經與你不相上下,又多了一個閃電門的門主,你必須先求自保,等到四把老刀趕來相救,你的危險才能解除。”

楊樂道:“我的確是那麼想的!可我沒想到,那把飛刀竟能要了她的命!”

岳思鸞道:“她沒有躲?”

楊樂搖頭,道:“躲了,可是沒躲開!”

岳思鸞道:“所以你才看出她不懂武功?”

楊樂點了點頭,道:“所以我才愣了一下!”

岳思鸞道:“你在這個時候發楞,你身後的那個人完全可以殺了你。”

楊樂道:“不錯!可他卻逃走了!”

岳思鸞道:“因為四把老刀趕到了?”

楊樂道:“對!他雖然可以殺了我,可他自己也絕不可能逃脫。”

岳思鸞道:“你現在知道這個人是誰了嗎?”

楊樂點頭:“知道!我知道一個人懂得離魂劍。”

岳思鸞道:“左憶山?”

楊樂道:“對!”

“不對!”突然有一個人叫了起來。

楊樂翻身坐起,與岳思鸞對視一眼,二人抬頭看向車頂,道:“左憶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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