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重生] 天工 作者:沙包(已完成)

 
vera1023 2017-12-28 18:30:48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58 405346
vera1023 發表於 2018-1-2 19:22
0682 天工傳承

    “這兩個本子,一個是帳本,一個是日記。”

    周離拿著整理出來的列印稿對蘇進說。

    他先拿起那本帳本:“這上面日期位址分明,後面是編號,據推測應該是貨物編號。如果我們沒有猜錯,這是盜賣集團的交易資訊。每一條資訊,代表著一次石窟文物的交易。”

    周離話聲乾脆而具有力量,目光看向面前幾個人,交待當前的情況。

    “從帳本上可以看出來,這個記錄從十二年前就開始了。我們可以初步估計,于正傳從那個時候起就已經加入了文物盜賣集團,進入臥底工作。”

    聽到這兩句話,于琢的臉上露出極為複雜的表情。

    十二年。

    這十二年來,父親一直在他身邊從未離開,但他對這件事情一點也不知道。

    這兩件東西是母親拿出來交給蘇進的,也就是說,他媽也知道了,唯一瞞著的只有他一個人。

    他真的就這麼不可靠嗎?這麼大的事情,唯獨就瞞著他一個人?

    周離沒有在意他的想法,繼續往下說。

    “我們現在還不清楚于正傳為什麼會加入文物盜賣集團,但是帳本上顯示,呆在這個位置的只有他一個人,並沒有其他人跟他合作。”

    “這是什麼意思?”于琢聽得一驚,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

    “也就是說,他是自己加入盜賣集團,又是自己決定成為臥底的。”周離看向他,簡單乾脆地答道。

    于琢腦筋裡一陣糊塗,張開嘴有點說不出話來。周離想了想,把從日記本破譯出來的那疊打印紙交給他,道:“這個交給你來看吧,有什麼關鍵資訊,你直接跟蘇進說。”

    于琢呆呆地接過那疊紙,看了起來。

    周離繼續向旁邊的人交待事情,聽他說話的不止蘇進和石梅鐵,還有很多他帶來的手下。話語不斷傳進他的耳朵裡,他眼睛看著打印紙,心裡有點走神。

    “可以看出來,這十二年裡,于正傳的主要工作就是收集龍門石窟的文物,跟特定的人員接頭,把文物交給對方。他也就這樣照辦了。”

    “前十年裡,除了這個特定的接頭人以外,于正傳沒有跟任何其他人發生聯繫,也完全沒有過任何交流。直到兩年前開始,應該是他十年堅持不斷的舉動贏得了對方的一些信任,他開始涉足更深的事務。我們可以猜測,他成為了盜賣集團文物交易的一個小頭目,從他手上經過的文物數量增加,交易地點也發生了變化。”

    周離的話簡單有力,于琢突然感覺到了深深的惶恐。

    父親真的如他們所說是臥底嗎?

    周離所說的,明明就是他在盜賣集團的“升遷史”!而且現在誰都知道,他還為了保護盜賣集團的重要人物而死。

    如果這兩本密碼本沒有被發現,如果裡面沒有證據可以證明父親是清白的,那是不是說……

    于琢不敢再想下去了,開始試著把注意力集中到面前的日記上。

    開頭第一句就是:“我不知道我做得對不對,從今天開始,我就已經不清白了。”

    周離仍然在分析帳本中體現出來的情況。

    “前十年的交易地點不斷變化,交易文物通常在五件以內。十年之後,也就是近兩年內,于正傳的地位提高,他記錄的文物件數明顯增加,通常在100件左右。據此推測,他很有可能掌管了一個地方性的小型倉庫。”

    周離說得很清晰也很有道理,周圍的人紛紛點頭。

    “最值得注意的是,從這個時間段開始,帳本上開始出現文物的出入記錄。有進,也有出。平時會不斷有小批文物進入,但大批文物支出,每年只有一次。也就是說,于正傳手上這個倉庫會把進入的文物存放一年,然後再轉運出去,運往其它地方。”

    周離的聲音到此放低了,沉聲道:“今年的文物只有進入,沒有支出。也就是說,他手下這個倉庫裡還存放著大量文物。”他深吸一口氣,加重了語氣道,“最關鍵的是,如果順著這批文物摸索下去,我們很有可能會找到下一個轉運基地。那裡的文物,會比于正傳手上這批數量更多!”

    “初步估計大概會有多少?”李延宇問道。

    “就帳本上來看,于正傳手上這批文件約有124件。下一個轉運基地如果負責三個倉庫,就有300件以上;如果負責十個倉庫,檔總數就在一千件以上!”

    周離語聲鏗鏘,周圍傳來了此起彼伏的吸氣聲。

    “但是現在于正傳已經死亡,這件事不光是我們知道,對方也知道了。對方勢必會派人去接管他手上的倉庫。這樣的話,我們要怎樣找到下一個轉運基地?”蘇進思索片刻,問道。

    李延宇等人對視一眼,接著一起笑了起來。

    周離抬頭對蘇進說:“文物的事情是你專業,追蹤下落什麼的,還是交給我們吧!”

    周離搬出一大張地圖,開始跟李延宇等人在上面寫寫畫畫。

    他不斷在地圖上做各種記號,不斷向下發佈各種命令,李延宇等人開始進進出出。公路監控錄影、行人口供等各種各樣的資料彙集了過來,十幾台電腦一起運作,供他們進行分析判斷。

    這些事情蘇進的確幫不上什麼忙,他抬頭看了一眼,發現石梅鐵正盯著那份破譯出來的帳本,正在專心致志地看。

    他走過去小聲問道:“您要去休息一下嗎?”

    “去哪裡休息?”石梅鐵反問。

    他笑了一聲,看向蘇進問道,“我都聽了這麼多事情了,你們放心讓我現在離開?”

    他的目光掃向四周,旁邊一個人移開目光,蘇進注意到了,有些無奈又有些輕鬆地道:“那就麻煩您在這裡辛苦一下了。”

    “這有什麼辛苦的。”石梅鐵臉上笑意消失,目光重新回到帳本上。

    他又盯著它看了一會兒,手指用力在上面戳了一戳,聲音變得有些沉重:“一個月至少兩件,多則五件。十年來,文物就這樣不斷向外流失。嘿,我是說龍門石窟的佛像為什麼少得這麼快,原來就是這樣,就是這樣!”

    他無比痛心地說,“這還只是一個人,龍門石窟的渣滓除了這一個,難道不會有別人了嗎?這麼多文物流失出去,怎麼追得回來?我們在外面做再多工作,這個源頭不被扼制住,又有什麼用?”

    蘇進想起之前漆萍說的話,問道:“我聽說,你們在海外一直在設法保護回收流失的文物?”

    石梅鐵剛剛還是這樣說的話,但蘇進正式說起這個話題時,他卻沉默了。

    他歎了口氣,道:“是,也不是。”

    蘇進不解其意,石梅鐵重拾之前的話題。

    “蘇陌,的確是那傢伙的真名。他從出生起就叫這個名字,後來再化名萬千,這個名字也算是烙在了他的骨血裡,永世都要跟隨著他了。”

    “……你是什麼意思?”蘇進停頓了一下,問道。

    “就像你聽到的。蘇陌的出身跟我們一樣,都是當初遷移到海外的這些文物修復家族出來的。”石梅鐵在“文物修復”四個字上面加了重音。

    “……這……”蘇進的確有些猜到了,但聽石梅鐵正式說出來,還是忍不住震驚。

    石梅鐵的目光移開帳本,在原地踱了幾步,道:“當初先後離開華夏,遠至海外的文物修復家族一共十一家。這十一家,也是華夏最核心的十一個文物修復家族。留在國內的,基本上都是各家的旁支偏門。他們傳承不全,實力有限。”

    蘇進揚了揚眉。他之前聽說海外出去的一共十家,名為“正古十族”,現在石梅鐵為什麼又多說了一家出來?

    “這十一個家族中間的十個,每個擅長一種門類,十個家族專精十大修復門類,漆家姓漆,石家姓石,鐵家姓鐵……這其中有從老祖宗開始就姓這個的,也有後天改姓追隨的。這十家,自命為‘正古十族’,此名很多人覺得傲慢,但這十家,的確就是華夏文物修復最正統的傳承!”

    “十一家剩下的最後一家,姓蘇。”

    說到這裡,石梅鐵抬起眼睛打量著蘇進,聲音有些古怪地說,“我開始時有點懷疑,你是不是蘇家遺留在國內旁支的後代,後來才覺得不是。”

    蘇進當然知道自己不是,但他仍然忍不住有些好奇地問道:“為什麼覺得不是?”

    “以前在國內的時候,各家很少跟蘇家打交道,還不怎麼覺得。出來之後關係近了,這個蘇家,真是太陰陽怪氣了!”石梅鐵道,“每個蘇家出來的人,都古裡古氣妖裡妖氣,一看就不是正經人。你嘛……”

    他又打量了一下蘇進,然後搖了搖頭,“眼神清正,完全沒那種感覺。”

    他接著又深吸了一口氣,面孔變得端嚴起來,鄭重地道,“但是蘇家如此古怪,正古十族卻無一敢於輕忽,甚至不約而同地把他家放在十族之上。”

    “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因為蘇家,是唯一以天工為傳承的家族!”
vera1023 發表於 2018-1-2 19:23
0683 一句話

    “天工”。

    這兩個字一出來,蘇進就下意識地直起了腰,表情跟著變得凝重起來。

    巧奪天工。

    在他上個世界時,他就已經聽說天工的名號。

    而現在這個世界,“天工”更是站在所有文物修復師最頂端,最為人所仰視。

    張萬生之所以地位超然,是因為他執掌天工印。

    而所有的九段不理庶務,全神貫注於自己的工作中,最高的目標,也是為了到達天工的境界。

    蘇進現在雖然只有八段的段位,但真實實力已有九段,甚至猶有過之。

    大部分的九段,專精只有一項或者兩項,而蘇進,兩輩子相疊加,已經全門類精通,在修復上幾乎沒有了弱點。

    最先開始的時候,他聽說十門全精即為天工。但是到現在,他卻有所感覺——自己還沒有到達天工的位置,離那裡還有相當的一段距離。

    天工究竟是什麼樣的,那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境界,自己究竟還缺了什麼?

    蘇進偶爾也會想想,偶爾也會感覺到自己觸摸到了一扇全新的門扉,但離真正打開它、跨進那個全新的境界還很遠。

    既然不是實際修復的能力,那天工究竟象徵著什麼,“天工傳承”指的又是什麼?

    “蘇家,掌握著天工傳承?”蘇進問道。

    “對,就是這樣。他們創族的祖師,蘇承,就是一位天工。這是史有記載,錯不了的。”石梅鐵說。

    “真是有點好奇啊。”蘇進遙想了一會兒,感歎道。

    “誰不是呢。不過蘇家像是遭受了詛咒一樣,百餘年來人口日漸單薄,到出去時只剩下了孤零零的一支。十五年前,蘇陌父母雙亡,蘇家因此只剩下了他一根獨苗。天工傳承,也就是他一個人掌握著了。”石梅鐵歎道。

    蘇進想起蘇陌當前的情況,皺了皺眉,沒有說話。

    不管怎麼說,既然蘇家的天工傳承現在只掌握在蘇陌一個人的手上,就表示他們多半是看不到的了。

    石梅鐵說到這裡,沉沉歎了口氣,道:“蘇陌是我們看著出生的。身為蘇家獨苗,正古十族從一開始就對他抱持了莫大的希望。他從小也的確非常出色。所有修復方面的知識,他一聽就會,一會就能用。別人需要十天半個月才能掌握的內容,他一天就能精熟,一個月就能媲美熟手修復師,一年就有大家水準。那時候每個見過他修復的人都覺得,如果蘇家百年之後能夠重現天工的話,那一定就是他了!”

    石梅鐵說得非常感懷,蘇進卻想到了另一件事情,他忍不住問道:“蘇陌開始學習修復的時候,大概多少見?”

    “會坐起來就能拿工具了。正式開始學,兩歲多三歲吧。”石梅鐵理所當然地說,仿佛並不覺得這事有什麼不對。

    蘇進的表情卻更古怪了:“兩歲多的孩子就開始學修復,就沒日沒夜地工作?”

    “修復一道無有止境,一個人精力與體力的巔峰時期是為青年,到我這個歲數,雖然經驗還在增長,但已經痛感精力不濟了。學習文物修復,當然要越早越好。”石梅鐵說。

    “但是那樣一個孩子……”蘇進說。

    “擁有那種天賦的孩子,當然更不能耽擱了。”石梅鐵說。

    蘇進頓了頓,問道:“後來呢?”

    “蘇陌七歲時,父母因車禍雙亡。那事雖然看上去是意外,但中間有些蹊蹺。正古十族同氣連枝,對此大為震怒,全力追查這件事情。後來發現,它與一個大型文物盜賣集團有關,是他們的報復性/行為。”

    這件事情是石梅鐵親歷,他說得非常清楚。

    “那時候,正古十族內部也出了一些事情,有些混亂。等到塵埃落定時,我們發現,蘇陌不見了。”

    “蘇陌父母雙亡,家裡就只剩下他一個人和一個老僕人。我們過去追查,發現他家完全沒有動手的痕跡,好像蘇陌是自願跟他們走的一樣。之後,我們一直沒有放棄調查這孩子的下落,一直沒有得到資訊。直到十年後,也就是五年前,在文物盜賣集團那邊第一次發現了他。”

    “他果然已經擁有了超卓的技藝,成為了盜賣集團的中堅份子。他記得我們每個人,卻視我們為仇寇。最關鍵的是,他拋棄了身為一個文物修復師的信念,開始偽造文物。”

    “我與他父母甚是交好,曾經想方設法去跟他見了一面,問他為何要這麼做。他反問了我一句話。”

    石梅鐵態度鄭重,一字字地道,

    “如果文物之相似,已經達到了以假亂真,無可分辨的地步,那麼真與假,又有什麼區別?”

    對於普通人來說,這個問題也許並不算什麼。

    真就是真,假就是假,真的才值錢,假的就是上當受騙,這根本就沒什麼好說的。

    但是,對於他們這種層次的文物修復師來說,真與假之間的界限已經極盡模糊。

    文物修復,需要修復文物中損壞的那一部分。損壞的部分資訊丟失,就需要想辦法把丟失的這部分資訊找回來。

    譬如驚龍會上,許家為金陵大報恩寺琉璃塔拱門籌備了二十多年,其中大部分時間就花在收集類比遺失資訊上。

    文物損壞的部分越多,需要尋找修復的內容就越多。文物修復要求修得越還原越好,因此當這一現象發展到極致,文物修復與制偽之間就沒有什麼差別。

    修復與制偽,用的本來就是同樣的技術。

    文物流傳下來,保留的是各種各樣的資訊。歷史資訊、文化資訊、藝術資訊……

    如果偽品完全無法被辨認,它也能保留同樣的資訊,那麼真與假之間,又有什麼樣的區別?

    或者換句話說,如果真品已經遺失或者被毀壞,那麼仿造得跟真品一模一樣的偽造品,為什麼不能承擔與真品一樣的責任,擁有與真品一樣的價值?

    “……聽到這個問題之後,我真的有些迷茫。蘇進,你怎麼想?”

    石梅鐵停頓一會兒之後,問道。

    “真的就是真的,假的也真不了。”蘇進毫不猶豫地回答。

    “那仿品真的認不出來呢?”石梅鐵問。

    “不可能完全認不出來。”蘇進回答。

    “哦?”

    “而且我認為,仿品也許有其價值,但只有在一種情況下可以容許它的存在。”蘇進道。

    “什麼樣的情況?”石梅鐵問。

    “編號、登記、留痕——仿者留其名!”

    兩人說話的時候,周離正在辦公室裡,發出一個又一個的命令,而于琢獨自一人呆在一個角落裡,拿著陳專家破譯出來的日記,早已看入了神。

    翻到最後一頁之後,于琢停下了動作,呆呆地盯著空白頁面,動也不動了。

    蘇進看了他一眼,他的臉隱蔽在陰影裡,看不清表情,只偶爾有一些亮晶晶的光芒閃過,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過了很久,于琢突然抬起頭來向四周看。

    蘇進停止了跟石梅鐵的對話,走過去問道:“怎麼,有什麼發現嗎?”

    “我……我知道我爸他為什麼要這樣做了。”于琢表情複雜,似感慨又似輕鬆。

    與此同時,周離也停下了動作。他把手機從耳朵旁邊拿來,對蘇進說:“查到了。”

    他看向于琢,鄭重地說,“你父親非常了不起,他做了很多事情。根據他留下來的資訊,我們查到盜賣集團運輸文物的總港口了。”

    總港口三個字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就連石梅鐵也情不自禁地直起了身子,看向他那邊。

    周離卻沒有再說下去,他環視四周,道:“抱歉,我們現在就要趕過去那邊,為了保密起見,你們三人也必須跟我們一起過去。”

    “我這裡也有一些發現!”于琢語速很快地道,“我爸查了很久,查出了管委會的幾個叛徒,他把他們的名字暗示了出來!”

    于琢一邊說,一邊抽出那張做了記號的打印紙,遞到周離手上。

    “哦?”周離冷靜地接過來,看了一眼。他點點頭說:“非常好。不過我們還是先出發。盜賣集團非常機敏,很有可能會提前轉移文物,我們路上說。”

    于琢用力點頭,緊緊跟在他後面,動作比蘇進還快了一步。

    周離帶著他們走出公安局,去往另一邊的停車場。

    為了不打草驚蛇,周離和李延宇是一身便服,他們乘坐的車輛也是民用的,而非警車。

    他們剛剛走到停車場一側,就迎面遇上一個人。

    李會長看見他們,有些意外地叫道:“小于,蘇先生,你們怎麼在這裡?吃飯了嗎……”

    他正準備走上來,于琢突然抬眼看了過去,叫道:“把他扣起來!”

    李會長一怔,周離的反應卻非常快。

    他和李延宇兩個人一左一右,一個箭步沖了上去,抓住了李會長,把他壓倒在地上。

    李會長叫道:“你,你們這是幹什麼,放開我!”

    于琢抹了把臉,大步走到他面前,半蹲下身子,注視了他一會兒,說:“李伯伯,我暫時還叫你一聲李伯伯。我只想問你,我爸的事情,你是真不知道嗎?”

    “你和你媽都不知道的事情,我怎麼會知道!小于,你失心瘋了是不是?”李會長被壓在地上,才嚷了幾句,下巴就卡的一聲被擰脫了臼。接下來他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音,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周離掃了一眼四周,說:“就他一個人,周圍沒別人。”

    于琢跟著點頭說:“我爸日記裡說了,他們都是單線聯繫,絕不會建立平行的網路。“

    “很好。”周離意味不明地說了一聲,抓起李會長,把他帶到停車場,塞進了車的後座裡。

    李會長“嗚嗚”地叫著,眼睛拼命地往四周掃。但是周離都已經確認了這一帶的情況了,他怎麼還可能有別的發現。很快,其他幾個人一起上了車,發動了車輛。

    “他也是那邊一夥的?”李延宇開車,周離坐在最後,把李會長緊緊地壓在車窗上,向于琢問道。

    “他是盜賣集團的週邊份子,我爸不敢暴露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他!”于琢咬牙切齒地說。

    “很好,那就帶著他一起上路吧。”上路兩個字,周離說得非常輕,一瞬間,他的周圍空氣仿佛冷了下來,無形的風從車內掠過。

    “嗚嗚嗚嗚!”李會長仿佛感覺到了,再次拼命地掙扎起來。

    周離一手輕鬆地壓著他,把他拷在了椅子上,然後拿出手機,連續幾個電話打了出去。

    打完電話,他向于琢點了點頭,說:“放心,那些人已經全部暗中控制起來了,他們跑不掉的。”
vera1023 發表於 2018-1-2 19:24
0684 不清白

    “一開始,我爸是對很多事情感到失望,自動加入盜賣集團的。”

    李會長仿佛知道逃脫無望,已經徹底安靜了下來。于琢坐在svu正中間一排的座位上,緊緊抓住那疊打印紙,低著頭說道。

    十幾年前,華夏各種文物、遺跡的保護工作都亂成一團,遺跡遭遇各種破壞,文物空前流失,就連龍門石窟管委會內部,大部分人也無心於此,很有點應付差事的感覺。

    在這種情況下,于正傳的心情陷入了無比的茫然與低落。他竭盡全力想要守住文物,但是內部如此混亂,文物或者流失,或者被破壞,趨勢不可遏止。

    最令他感到煩躁與絕望的是,整個龍門石窟得不到有力保護,不斷出現各種問題。落石、滑坡、風化……各種各樣的情況不斷發生,讓于正傳甚至開始懷疑,這座延續了近兩千年的石窟遺跡,會不會在他死之前就消失了。

    這時候,他不小心發現了一個文物盜賣集團的同夥,對方當時正在偷運一尊佛像,被他抓住了。

    結果對方不僅沒有驚慌,還反過來問他:文物流失出去,通常都會落到一些博物館以及私人收藏家的手上。對於他們來說,這些東西是稀世珍寶,值得好好對待。

    但是在當前情況下,它留在龍門石窟,是得不到正規保護的。

    你是願意它徹底消失,還是願意它離開石窟,在另一個地方更長久地保存下去?

    聽見這樣的話,于正傳徹底茫然了。

    于琢說到這裡時,車內一片安靜,一時間沒一個人說話。

    過了好一會兒,周離才說:“十幾年前,正是文物保護與管理最混亂的時候,他這樣想並非沒有道理。”

    于琢深吸一口氣,搖頭道:“但我爸他……不覺得是這樣。”

    渾渾噩噩中,于正傳被那人說動,加入了盜賣集團,成為了其中的一員。

    他的任務就是想辦法從石窟帶出文物,將它運輸出去。

    于正傳的確這樣做過幾次,但很快他就遲疑了。

    我這樣做是對的嗎?文物從我手上離開,就不知道上哪裡去了。我怎麼知道它會被好好保護?

    如果它流失出去,再也不能回來,那跟徹底消失了又有什麼區別?

    當時,于正傳就打算跟那個盜賣集團決裂,甚至在考慮怎麼樣把他們的事情通知出去,將他們一網打盡。

    但是他很快發現,龍門石窟管委會裡被盜賣集團收賣的絕對不止他一個人,而這個盜賣集團的規模也比他想像中的要大得多。

    他不知道對方是誰,也不知道對方究竟有幾個人,只知道對方進入盜賣集團的時間比他久,地位比他高。

    如果他貿然暴露,這個盜賣集團只可能一小部分人被剿滅,剩下的大部分,尤其是管委會裡的那些蛀蟲多半會隱藏起來,到時候再要把他們挖出來,就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了。

    那一段時間,他失眠了無數次,每天晚上都輾轉反側,想著盜賣集團的事情。

    要反水,挖不出蛀蟲不說,自己還可能有危險。

    要與盜賣集團同流合污,他的良心又過不去。

    他看著自己的妻兒,尤其是看著于琢尚且幼小的笑容,最後決定,不能讓兒子變成罪人的孩子。他下定決心要保護石窟的文物,要潛伏在盜賣集團內部,選擇一個最合適的機會,將他們暴露於光天化日之下。

    這一等,就是十二年。

    十二年裡,為了掩飾自己的身份,他無數次把文物帶出石窟,交到盜賣集團手上。

    他一直沒能找到機會,他一直也在懷疑自己。拖延時間潛伏臥底是不是他自己騙自己,他只是想要找個藉口讓自己的良心好過一點?

    然而一年又一年過去,他逐漸獲得了盜賣集團內部一些人的信任,許可權漸漸提高,瞭解到的事情越來越大。

    他漸漸發現了管委會內部的其他“叛徒”是誰了,他也發現盜賣集團的交易及運輸路線,甚至,他已經隱約知道了他們最重要的那個港口……

    這十二年裡,他不斷面對良心的拷問。每一次他把文物運輸出去,都要自我懷疑一次。

    正是因為如此,他把那些文物全部拍成了照片,放在了家裡客廳的牆面上。

    那些文物全部都是他親手運輸出去的,這就是他的罪孽!

    從加入文物盜賣集團的那一天起,他就已經不清白了!

    于琢說得非常沉重,仿佛被父親日記裡的話語感染了一樣。

    最後,他咬緊牙關,字句話語從他的牙縫裡被擠了出來,他感覺到自己連呼吸都變得困難了。

    最後,他啞著嗓子說:“我竟然沒有發現,我一直都沒有發現……”

    蘇進沉默無語,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

    于琢低著頭,急促的呼吸過了好一陣子才平復下來。他抬起頭來,眼眶紅紅的,但是沒有眼淚。

    他狠狠地瞪了李會長一眼。

    要不是他們這樣的人,他爸還不至於那樣痛苦,一直背負著沉重的心理負擔活下去,還要表現得若無其事,讓他跟他媽幾乎一無所知!

    他定了定神,繼續說下去。

    從十二年前起,于正傳就把所有親手交易的文物全部都記錄了下來。

    兩年前,他接手盜賣集團的倉庫,倉庫裡每一件文物同樣都記錄了下來,出入庫情況都有。

    這些內容他全部都密碼的形式隱藏了起來,這密碼是他潛心研究編制的,非專業人員無法破解。就算有專業人員出馬,想要徹底破解也需要他兒子于琢的幫忙。

    這是他心血的結晶,也是他十二年來所有罪孽換來的結果。

    他希望能有一天把它暴露於光天化日之下,能有人把盜賣集團連根拔起,將它徹底剷除!

    這樣,他才能含笑於九泉之下,安心在十八層地獄裡贖罪了。

    “你父親……”聽到這裡,蘇進的聲音放輕了,生怕驚憂到于琢一樣。

    他的話沒有說完就被于琢打斷:“我爸他這時候已經心存死志,我看出來了。”

    他笑了一笑,紅著眼眶,目光卻分外明澈:“他在日記裡寫到了那傢伙出現,說這是文物盜賣集團的一個關鍵人物。他接到任務的時候就接到命令,關鍵時刻,拼死也要保護對方,不然後果自負。他看見你和周哥出現,知道你們是從哪裡來的,就決定以身相殞。到時候查到家裡,你們很有可能提前發現這兩個密碼本,那就是他期盼已久的時刻了。”

    這些內容于正傳當然不可能寫在密碼本裡,但是于琢卻清晰地說了出來,好像與父親心意相通了一樣。

    他抹了把臉,聲音異常清醒:“按照我爸他日記裡對盜賣集團的記敘,他們是一個體系嚴密的組織,內部管理非常嚴格。我爸他用了十二年,才慢慢接觸到略微核心一點的位置——還只是一個區域的範圍內。現在他死了,那邊很有可能會進行整頓。如果我們不快點,他留下來的這些資訊很有可能會無效。”

    說到後面,他的聲音變得急促,目光直直地看向周離。

    周離點點頭,冷靜地說:“放心吧,我們已經有準備了。”

    這時他已經跟李延宇交換了座位,正是他在開車。他伸出手,在駕駛盤旁邊按了一下,一個面板彈了出來。周離又按了幾下,上面出現了一張電子地圖。

    電子地圖從小到大,逐漸顯示出這一整個區域來。

    周離說:“根據帳本上的資訊,還有鐵盒裡來往的票據進行分析,于正傳進行交易活動的區域主要在這一帶。”

    他的手在螢幕上一劃,圈定了其中一個範圍,把它標成了紅色。

    “他所管理的倉庫在此處。”

    一個紅點被標了上去。

    “帳本顯示,倉庫總共收取來自十個點的文物。根據文物所在地與範圍統計,除了于正傳原先所在的區域以外,剩下九個點很有可能在這裡。”

    九個綠點被標了上去。

    “我們的人已經被派往各處,準備拔出這點接頭的釘子。”

    綠點開始一個接一個地變紅。

    “于正傳只負責倉庫管理,不負責運輸。但是他非常大膽,對包裝文物的箱子進行了特殊處理,還設法在運輸的車輛上做了一些手腳。之前我們的人追查了監控,發現了這些車輛的去向。”

    說到這裡,他轉過頭,向于琢點了點頭,莊重地說,“你父親真的很了不起,膽大而且心細。最關鍵的是,他一年復一年地這樣做下來,就是為了等待一個希望。”

    于琢的眼睛又紅了,聲音有些哽咽地“嗯”了一聲。

    “根據調查,這些車輛開往了距離我們七百多公里的這個港口,現在我們的目標就是這裡。”

    周離手指輕劃,地圖快速縮小,顯示出更大的區域。

    一條彎彎曲曲的線條以他們的出發地為起始點,向著東邊延伸出去。

    “這是……要出海了?”于琢看著那根線條一直延伸,喃喃道。

    “對,那些貨物就在海天港!”
vera1023 發表於 2018-1-2 19:25
0685 太湊巧

    海天港是一個中型貨運港口,數十條大小船隻停泊在海面上,不時有長長的汽笛聲從那邊傳來。

    海港東邊是倉儲區,大量巨大的集裝箱整齊排列在這裡,兩條鐵軌來來回回運輸,碼頭前沿數台巨大的龍門塔吊不斷地起落工作著。

    現在是後半夜,港口燈火通明,相比白天時安靜多了,但仍然車水馬龍,不時響起轟鳴聲。

    一輛黑色svu停在離港口不遠處,車上走下來三個人,正是周離、蘇進和李延宇。

    三人都已經換了一套衣服,臉上做了一些偽裝。

    蘇進低頭,扯了扯身上深藍色的制服,周離看他一眼,笑著說:“暫時裝個樣子吧,還挺像的。”

    周離斂了笑容,對兩人交待說:“根據于正傳的密碼本以及李文夫的口供判斷,盜賣集團的文物輸出口基本上已經能夠確定就在此處。接下來我們將偽裝成海關人員,進入海天港。海天港總面積10萬平方米,集裝箱總數3萬。盜賣集團的文物藏在其中,勢必會進行偽裝。一會兒李延宇負責主要會面交流工作,蘇進配合,同時留意觀察,找出文物所在。”

    蘇進和李延宇對視一眼,同時點頭。

    周離勉勵地對蘇進一笑:“放輕鬆,延宇和我會給你打掩護,不用擔心被看破行藏。”

    “嗯。”蘇進應了一聲。

    “現在我們先去接應一些同事。”周離說。

    離開之前,周離轉身對車上交待:“你們就把車停在這裡,我們回來之前不要下車。有人過來問就說在等老闆回來。姓李的我打暈塞在後備箱,12小時內不會醒過來,不用擔心。”

    他的話語行動都非常乾脆俐落,于琢連連點頭表示知道,石梅鐵臉色沉鬱,也跟著點了點頭。

    三人並沒有直向港口大門,而是先在李延宇的帶領下,轉到了另一個偏僻的地方。

    蘇進的觀察力非常強,留意到李延宇在前進的時候,目光偶爾會不經意地掃過一些地方。在那些位置的附近蘇進可以看到一些記號,顯然是先前來的人留下的。

    循著這些記號,李延宇在兩幢房子的夾角部位停了下來,他吹了兩聲口哨,聲音輕靈俏皮,像是鳥的叫聲。

    很快又兩聲鳥叫返了回來,一支隊伍迅速到達他們面前,領頭人身材矮小單薄,看上去是個少年的體型,同樣穿著海關制服,在這大半夜的臉上仍然戴著墨鏡。

    李延宇見到他就取笑道:“小王,你這什麼樣子,知道的以為你在耍酷,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個瞎子呢。”

    “去去去,這是我入戲的道具!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說偽裝就偽裝,跟精分似的!”小王毫不客氣地嗆他,聲音也有點少年的感覺。

    李延宇又笑了兩聲,周離制止了兩人的拌嘴,把對方介紹給蘇進:“這是王連,是我們技術人員,電腦高手。一會兒他會跟我們一起去。這是蘇進,文物專家。”

    王連看向蘇進,立刻叫道:“他就是上次隔著螢幕幫我們鑒定文物的那位?”

    他這一提,蘇進也想起來了。很早之前,經由談修之聯繫,他曾經幫周離遠程鑒定過一次文物。那時候在背景音裡聽到了少許聲音,現在回憶起來正是這個小王的嗓音。

    王連發現是熟人,立刻比之前熱情多了。他摘下墨鏡,對著蘇進伸出手,笑著說:“蘇老師久仰久仰,沒想到在這裡見面了。”

    看見他的真面目,蘇進有點知道他為什麼會戴墨鏡了。他不僅體型瘦小,聲音好像沒有變聲的少年,還長著一張娃娃臉。老實說,要不是他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裡,蘇進絕不會以為他是周離的手下,特種部隊的成員,一定會把他當成一個中學生。

    不過沒一會兒,他的臉色就變了,變得凝重而專注——周離已經開始介紹情況,安排任務。

    一會兒,王連會跟他們一起進去,其他人則埋伏在外,聽候指令。

    這些人全部都是訓練有素的,周離剛一下完命令,他們齊聲應是,就乾脆俐落地離開了此地,只剩下王連一個人。

    接下來,四人在李延宇的帶領下,不著痕跡地繞出這個偏僻的角落,向著港口大門走去。

    雖然是深夜,此處仍然車水馬龍,前方港務管理處的辦公樓一樣燈火通明,仿佛一個徹夜不眠的巨獸一樣,向著前方吞吐著人流。

    “感覺有些不對。”周離突然停下腳步,看向遠處,皺起了眉。

    “的確不對,好像出什麼事了,有點混亂。”李延宇說。

    類似集裝箱港口這樣的地方,向來都是看上去混亂,其實非常嚴整而有秩序的。

    它跟以往的舊式港口不一樣,全部經由電腦系統進行電子化管理。港口運行的每一個步驟,都像是一個巨型機器上的一個零件,共同組織起了一個井然有序的工作流程。

    但現在,這種秩序仿佛被打亂了,辦公樓門口人聲鼎沸,好多人聚集在這裡,三五成群,不知道在說著什麼,只能感受到那種著急的氣氛。

    李延宇對著周離一點頭,毫不猶豫地走了過去,攔住一個人問道:“出了什麼事嗎?”

    那個人首先注意到李延宇的服裝,有些緊張地站直了身體回答道:“聽說是電腦房系統出問題了,集裝箱運不上船,船出不了港也進不了港,亂七八糟的!”

    他說得也有點亂七八糟,但蘇進還是聽懂了。

    集裝箱港口全部都在電腦系統的管理下,系統一亂,整個港口也就全亂了。

    停在港口的船出不了,航道上的船進不來,兩邊堵在了一起。再加上碼頭前沿備好貨了的那些集裝箱,硬是被壓得動彈不得,難怪會亂成這個樣子了。

    “這也太麻煩了吧?系統怎麼會壞掉的?”李延宇皺眉問道。

    “誰知道呢,晚上十點左右突然出問題,一直拖到現在還沒有解決,真是急死人了。”

    蘇進聽著兩人的對話,抬頭向碼頭方向看了一眼。那裡的燈火亮如白晝,人影與集裝箱的影子混在一起,同樣是一片混亂的景象。

    李延宇又打聽了幾句,得知那人的貨本來是要今晚上船的,結果現在壓在岸上動不了。最關鍵的是他的是鮮貨,保質期非常短的,到時候沒上船沒發到位置,這一整批貨都要壞了,到時候這虧損算誰的?

    所以現在他急得團團轉,好幾次跑到辦公樓這邊來打聽情況,但每次得到的回音都是“系統出問題了還沒有修好”。

    李延宇安撫了他幾句,告辭之後繼續往辦公樓方向走。

    走了幾步,他回頭看了一眼,靠近周離小聲問道:“老大,這個時候出問題,是不是……”

    周離一臉若有所思,緩緩搖了搖頭,沒有回答。

    王進也壓低了聲音說:“真出問題假出問題,到時候一問就知道了。”

    辦公樓一樓是港務大廳,一排銀行一樣的辦事視窗,現在全部擠滿了人。

    人聲鼎沸,很多人操著各種各樣的口音正在打聽:“現在究竟怎麼樣了啊?”

    “系統什麼時候能好,急死人了!”

    蘇進他們一身海關人員的打扮,往那裡一站就有人注意到他們了。

    一個年輕女人往這邊看了一眼,快步走過來問道:“請問各位是……”

    李延宇掏出一本證件,遞到女人面前,說:“臨時檢查。這裡是怎麼回事?”

    女人接過證件匆忙看了一眼,表情微微一變,正色道:“我們這裡電腦系統突然出了問題,正在進行排查維修……”

    “哦,問題要緊不?”李延宇問。

    “嗯……不是很要緊,很快就能修好了……”女人說得有點遲疑。

    “經理呢,現在在這裡嗎?”李延宇問。

    “這個點了……”女人抬頭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鐘,聲音有點飄乎。

    “哦?系統故障這種大問題,經理不在?”李延宇挑高了聲音。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一個聲音突然從他們不遠處傳過來,接著一個五十多歲的禿頂男人跑了過來,對著他們連聲道,“抱歉各位,我是海天碼頭的經理,姓劉。今天不是我值班,我聽到消息才剛剛趕過來。你們這是……”

    “附近出了一起走私案,我們正在對附近的各個集裝箱碼頭進行抽查,正好查到你們這裡。你們這是怎麼回事,好好一個集裝箱碼頭,怎麼會出現這種問題?”李延宇皺著眉問。

    劉經理連連搖頭說:“這個,我也不清楚。我剛剛趕到,還沒來得及去控制塔那邊……”

    “哦?”李延宇轉頭看了一眼王進,向他點點頭說,“正好我們這裡一個同志比較擅長技術,他跟你一起去控制塔,正好可以看看問題在哪裡。”

    “這……”劉經理明顯地猶豫了,他說,“機房重地,非本港人員……”

    他話沒說完,李延宇就直接把證件遞到了他面前,問道:“是不是需要我正式開搜查證來?附近發生走私大案,你們這裡立刻出現問題,這個時機是不是有點太湊巧了?”

    他本來只是虛言恫嚇,但是這句話一出口,蘇進就看見劉經理臉上出現了明顯的動搖。

    李延宇眉頭一皺,毫不猶豫地抓住了他,說:“走,去控制塔,一起去!”

    那個女人又是疑惑又是吃驚,想要上前阻止,卻被周離抓住了。

    “你也一起去吧。”他說。

    然後四個人挾持著這一男一女,離開了辦公大廳,把所有的喧鬧全部留在了後面。
vera1023 發表於 2018-1-2 19:26
0686 在哪裡

    控制塔就在辦公樓旁邊,一進這裡的一樓,環境就明顯地安靜了下來。

    劉經理被李延宇抓著,他並沒有大叫,但仍然有些緊張地叨叨說:“系統究竟出了什麼問題我也不知道,你說的那個事情跟我們一點關係也沒有。我們這是二十多年的老港了,乾淨得很,你們海關年年過來盤查,從來沒出過什麼問題的。”

    說到這裡他突然有些疑惑,轉頭看了蘇進他們一眼,說,“說起來你們有點眼生啊……”

    李延宇冷冷地看他一眼,說:“有沒有問題,一會兒就知道了。”

    幾人進了電梯,電梯需要刷卡才能上行。李延宇毫不猶豫地從劉經理的口袋裡摸出跟鑰匙掛在一起的圓形卡片,嘀的一聲,電梯開始運作。

    劉經理明顯越發緊張,他的一隻手不動聲色地往口袋裡伸去。結果他手指還沒碰到褲沿,李延宇就先一步把他抓住了。

    李延宇從那個褲子口袋裡摸出一個手機,看了一眼螢幕上出現的鎖屏密碼,並沒有多問,只是把它收了起來。

    他淡淡掃了一劉經理一眼,劉經理仿佛感覺到了什麼一樣,頓時打了個寒噤,什麼多餘的動作也不敢有了。

    周離問那個女人:“你叫什麼名字?”

    那女人緊緊抿著嘴,過了一會兒才說:“我叫申春。”

    “申小姐你好,我有幾句話想問問你,請你儘量配合回答一下。”周離說。

    申春緊張地點頭,周離看似隨意地問了幾個問題,全部都是相關海天港運行的。

    申春果然全部老實回答,回答得很快,顯然對港口非常熟悉。

    幾個問題之後,周離露出滿意的笑容,道:“很好,一會兒我還會有一些問題問你,請你像現在這樣回答,可以嗎?”

    申春在熟悉的問題裡略微放鬆了一些,快速點了點頭。

    幾句話間,六人上到四樓,電梯“叮”的一聲打開。

    劉經理跨前一步,張大嘴巴,仿佛想要大叫。李延宇瞬間出手,一個手刀砍在他的後脖子上,劉經理的眼睛瞬間空白,整個人一軟倒了下去。

    電梯外面是一條通道,通道一邊是牆,一邊是透明的玻璃窗。透過窗戶可以看見大廳裡排放著很多顯示幕與控制台,很多人正在控制台前忙碌。

    然而更加清楚的是,控制台裡正在傳出各種各樣的報警聲,螢幕上各種各樣的資料與畫面正在無序地流動切換,整個大廳的氣氛嘈雜而慌張,雖然沒有樓下那麼吵,但混亂的程度猶有過之。

    李延宇拖著劉經理不知道上哪裡去了,周離則湊到申春身邊,小聲耳語了幾句。

    申春的臉色變幻萬千,最後咬著嘴唇點了點頭。

    一行人走進控制大廳,立刻有好幾道目光投過來。一個中年人迎上前來,皺眉問道:“申春,這裡正忙,你來幹什麼?這幾位是……”說著他的目光就落在了蘇進等人的身上。

    申春咬了咬嘴唇,介紹道:“這幾位是海關來的同志,他們接到警報,知道我們這邊出現了問題,派來了技術人員幫忙檢查維修。”

    周離適時接道:“你們這裡是怎麼回事,好幾條船的船主打電話到我們那裡去,說堵在路上了。這樣很危險的!”

    他語聲非常嚴厲,氣勢也很犀利,那個中年人立刻忘了質問,緊張地解釋起來:“我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現在還沒查出故障在哪裡……”

    周離眉頭緊皺,讓出後面的王連,道:“我們帶來了技術人員,他擅長電子電腦方面的工作,可以幫你們看看問題出在哪裡。”

    中年人看向王連,表情有些詫異:“這麼年輕……”

    王連表情嚴肅,像是換了個人一樣:“我只是長得年輕而已……主機在哪裡,讓我看看。”

    按理來說,不是什麼人都能碰主機的。但是周離和王連緊迫盯人,這中年人又是很典型的那種技術人員,不太擅長日常的為人處事的。被這樣一說,他連忙點頭,把王連帶到了大廳的一邊,指著面前的機器跟他交流起來。

    沒一會兒,王連就坐了下來,手機在鍵盤上飛舞。蘇進遠遠看過去,只見那中年人臉上表情從驚訝到佩服,最後變成了完全的尊敬。

    周離走進大廳,隨便叫了一個人,問道:“系統出問題了,還可以看到倉庫那邊的貨物清單嗎?”

    “當然不行了。”那個人看見他們胸口的海關徽章,老老實實地回答,“現在所有資訊全部中斷了,必須要等恢復才能看到。”

    周離思索片刻,問旁邊的申春:“我想找兩個人,你能幫我聯繫一下嗎?”

    申春咬咬嘴唇:“什麼人?”

    “你們這裡是用龍門吊裝卸集裝箱的是吧?第一個人,就是使用龍門吊技術最好的那個人,他叫什麼名字?”周離問道。

    “支強!”申春毫不猶豫地說了出來。

    “很好,第二個人,就是集裝箱後場倉庫管理裡,幹得最久,又從來沒有被提拔過的那個人。”周離贊許地點了點頭,繼續道。

    申春的表情有些驚訝,好像在說“你怎麼知道會有這樣一個人”。然而她並沒有問出口,而是很快說出了那人的名字,“邊勇貴,他從海天港建港開始就在這裡,一直在後場沒動過位置。”

    “能聯繫得到他們嗎?”周離問。

    “……能。”申春遲疑片刻後道。

    “那就拜託你了,麻煩請儘快。”

    申春很快拿出手機,到一邊打電話去了。

    周離和蘇進站在她身邊不遠處,既能聽見對話,又不至於打擾到她。

    蘇進看了申春一眼,有些好奇地問道:“你怎麼知道她跟盜賣集團的不是一夥的?”

    “術業有專攻。你在文物上能夠見微識著以點窺面,看人也是同樣的道理。”周離答道。

    “文物就放在那裡,人心在不斷地變化,這太難了。”蘇進搖頭道。

    他想了想又問道,“你接下來要找的那兩個人,你能確定他們不是跟對方一夥的?”

    “我不能確定。”令蘇進意外的是,周離搖了頭。他說,“是對方一夥的,有是的好處;不是的話,有不是的好處。總之,只要來了,總能撬出一點東西來的。”

    他的神情裡有某些非常剛硬而果決的東西,令蘇進想起了很久之前第一次見面時突如其來的那種安全感。

    “不過,盜賣集團敢把轉運點放在這裡,對這裡的滲透一定非常深……”周離自言自語道。他眉頭緊皺,仿佛正在思考著什麼。蘇進沒有打擾他,目光看向窗外。

    集裝箱港口的控制塔通常是整個港口最高的地方,他們現在位於頂樓,透過窗戶,幾乎能把整個港口全部收進眼底。

    現在正值深夜,雖然四處燈火通明,但還是不可能把所有的一切全部都看得清清楚楚。

    蘇進能夠看到,視線的彼端是黑暗的海岸,海岸上是大紅色的塔吊。正常情況下,塔吊會不斷工作,把集裝箱搬運到船上,但現在系統出現問題,連帶著所有的工作全部停止,塔吊也安安靜靜地立在那裡,仿佛黑夜中的紅色怪獸一樣。

    海岸上有船,大大小小,排列得整整齊齊。船下有螞蟻一樣的人群,有的停留在原地,有的來來回回,不斷地忙碌著。

    碼頭前沿有兩條鐵軌,現在同樣停置著。平時,就是它們把後場的集裝箱運到此處,由塔吊吊上船的。

    蘇進的目光落到後場的集裝箱上。那裡相對比較暗,只有幾排路燈寂靜地亮著。

    集裝箱碼頭的箱子一般有兩種,一種頻繁裝卸於船隻之上,在各個港口間流動個不停;一種則像是倉庫一樣,長期停留在某個地方,只有裡面的貨物進進出出,發生著變化。

    後面一種集裝箱,通常都堆放在碼頭的後場,也就是整個碼頭最安靜的那片區域。

    按照于正傳的消息,那個文物盜賣集團光是跟他聯繫就已經有十二年,也就是說至少在這十幾年時間裡,他們一直保持著活躍狀態。

    他們從各地收集文物,讓它們彙聚到這裡,再通過船運的方式轉運出去,到達海外。

    近五年來,華夏開始重視文物方面的工作,他們收集文物的速度勢必不可能像以前那麼迅猛。也就是說,他們很難得到一整個集裝箱這麼多的文物向外運輸,如果那些文物真的在這裡,那它們很可能在後場的集裝箱中。

    海天港在這個時候爆發系統問題,這的確讓蘇進突然間有了一種極為不祥的預感。

    這真的只是湊巧嗎?

    要是在現在這個關頭讓這些文物被那些苟且蠅役的傢伙搶走了,那他真的是對不起這些文物,也對不起于正傳了。

    蘇進收回目光,問道:“海天港一共有多少集裝箱?”

    “三萬。”申春此時已經打完了電話,正好走過來聽見蘇進的問話,隨口答道。她顯然在這裡工作了不短的時間,對海天港的各項資料、各種人事都異常的熟悉。

    三萬集裝箱,後場通常占了三分之一,那就是一萬個。

    要在一萬個集裝箱裡找到他們要的那一個或者是幾個,實在是太難了……
vera1023 發表於 2018-1-2 19:27
0687 待確定

    這時申春仿佛已經想通了,不再那麼緊張了。她緊抓著手機,壓低了聲音問道:“兩位先生……同志,你們的意思是,我們港裡有人跟走私集團勾結?”

    “現在還不能確定。”周離打了個馬虎眼,“不管怎麼說,海天港現在的混亂情況必須被解決,劉經理有些不對,還是不要讓他在這裡添亂比較好。”

    “嗯……!”申春深吸一口氣,點頭道,“你們有什麼問題就問我吧,如果真是因為犯罪就把海天港搞成這樣,那實在是太過份了!”

    沒過多久,被通知的兩人一前一後地到了。

    前面那人四十多歲,戴著眼鏡,身材微胖,看上去甚至有些遲鈍的樣子。後面那人六十多歲,頭髮花白,滿面皺紋,一臉的木訥愁苦。

    現在已是深夜,兩人被匆忙叫到這裡,卻都衣衫整齊,臉上也沒什麼犯困的樣子。

    支強一來,看也不看蘇進他們一眼,直接向申春問道:“我聽說系統出問題了?現在碼頭那邊怎麼樣了?”

    “是,海關的同志就是為這個來的,他們的技術人員正在幫忙檢修。”申春很有條理地回答,伸手向後面一指,又道,“碼頭那邊暫時安撫下來了,但如果天亮前還不能恢復運轉,肯定會出亂子。”

    “我就知道。”支強眉頭緊皺,斷然道,“我今天就在這裡值班,系統恢復了,我來吊箱上船!”

    他的言語間自有一種銳氣,那是對自己的工作充滿自信而積累起來的氣勢。這種時候,邊勇貴就老老實實地站在旁邊,一言不發。

    “我有一些問題想問問二位。”支強跟申春對話的時候,周離一直站在旁邊靜靜地觀察,這時他開口吸引了兩人的注意力。

    “你是……”支強皺眉打量他,問道,“海關檢查不是上周才搞完嗎?今天怎麼又來?”

    “鄰省發生了一起走私案,追查下來,走私貨物的最後海運出口指向了這一帶。”周離說。

    “這一帶像我們海天港這樣規模的港口一共三個,為什麼就懷疑我們?”支強問。

    “只是排查而已,並不是只懷疑了你們。”周離說。

    “這還差不多。”支強嘀咕了一句。

    這句話讓周離一愣,下意識跟蘇進對視一眼。

    支強想了想,說:“我們海天港常備標箱三萬個,年輸送量25萬,平均日吞吐700,算是中型港口,輸送量相對還算比較大的。中型港口管理力度相對也會比較小,沒大型港口那麼起眼,的確是走私犯比較好的選擇。而且現在正好在你們過來的時候出事,的確挺可疑的。”

    他這幾句話讓申春聽直了眼,就連一直沉默著的邊勇貴也忍不住抬起了頭,驚訝地看著他。

    支強卻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只是常規進行判斷而已,沒有證據可什麼也算不了數。”

    周離聽見他理直氣壯的話,不禁有些失笑,想起之前申春介紹他的時候,提到的一句“支隊長的個性有點奇怪……”

    支強自己卻沒覺得有什麼好笑的,他說:“不過有一點你們要注意,船行一般比較慢,普通的貨船,最快速度不過20節。這種速度用作緊急轉移是很不合適的。所以如果通一萬步來說,走私集團真的把貨物放在了這裡,再假設外面的混亂是為了讓他們渾水摸魚趁亂逃走,他們使用船隻的可能性就比較小了,火車、貨車都有可能。”

    他說得很有道理,周離的表情也跟著嚴肅起來,點頭說:“這個沒問題,已經做好安排了。”

    “看來這個走私集團的規模還真不小啊。”支強敏銳地聽了出來。

    “還有一種可能。”蘇進突然開口道,“假設對方的貨物真的就在這裡存放,他們提前得到了消息,已經撤離了。現在的混亂,只是為了拖延時間,讓我們不能及時進行查詢。”

    “這個很有可能!”周離立刻點頭。

    船行速度不僅比較慢,還有一個問題就是目標方向。他們不可能無休止地在海上漂流,必然是有一個目的地的。離岸12海裡才到公海,大型貨輪速度比較慢,就算提前也很難到位,小型遊艇速度比較快,則難以應付長途旅行。

    支強毫不猶豫地從旁邊扯來一張地圖,用筆在地圖上劃了個叉,點出海天港所在的位置。

    所有人的目光同時看向了另一個方向。

    海天港往東,跨越一條海峽,大約150公里的地方,是一座大島。到達那座大島,就形同離開了國境,到了另一片治外之地了……

    如果對方真的利用船提前逃跑,他們的目的地很有可能就是那裡!

    如果對方出發得夠早,很有可能早就已經離岸了。按照貨船全速航行,從這裡到那座大島只需要四到五個小時。再遲一步,等到他們到達對面的那座大島,即使是周離也很難跨境執行,那奪回文物的難度又要上升不止一個等級了。

    “如果真的提前出去了,要怎樣才能確定它當前的位置?”周離問支強。

    “那還是要搞清楚它是什麼時候走的,走的哪條線。什麼都不知道的話,很難找到他們的去向。”支強說。

    “但是現在這裡亂成這樣,要怎麼確定這一點?”周離看向喧囂混亂的控制大廳,皺眉問道。

    “這個……”申春小心翼翼地開口說,“我們港雖然全部電子化管理,但是也留了紙質貨單的。”

    “對!”支強被提醒了,“集裝箱港口每個環節都是有數的,一環出問題,全部都會亂。假設真有這麼一個走私集團提前跑了,那肯定是在系統出問題前跑的,肯定要留下貨單。頂多就是貨單用別的名目代替了。只要能查到貨物初始的位置,就能知道他們上的哪條船,走的哪條線,就能確定他們現在大概到哪裡了!”

    支強一連串說下來,非常順暢。但說完之後,大家一片安靜,沒一個人接話。

    話是這麼說,所有的貨物全部密封在上萬的集裝箱裡,怎麼找出對應的那一些?

    “我們海天港……的確可能有走貨的。”

    沉寂中,一個聲音突然響了起來。這嗓聲非常沙啞,喉嚨裡像是堵了什麼東西一樣,含糊不清。但這話一說出來,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說話的是邊勇貴,他自從到這裡來之後,就一直沉默寡言,只聽不說。現在這句話,還是他第一次開口。

    “這話不能亂說!”支強皺起了眉頭斥道。蘇進以為他是想要維護海天港的形象,結果他道,“現在時間緊急,搞錯一點方向有可能耽誤!”

    支強的聲音非常嚴厲,邊勇貴雖然木訥,但並不怎麼懼怕的樣子。他想了想,說:“應該不會錯。”

    他聲音含混,語速很慢,讓人有些著急,但談吐之間卻並不拖遝,“我負責後場b區,後場c區在我隔壁。我們做庫管的,要定時檢查箱子裡的東西,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這是規矩。”

    他咽了咽口水,繼續道,“c區是亮子管,規定檢查的時候,好幾次都看見亮子在閑晃。我先跟他講了,他說我是看他眼紅。後來我投訴到經理那裡,經理讓我少管閒事。”

    “哪個經理?”支強緊緊地皺眉問。

    “劉向遠。”邊勇貴說。

    劉向遠就是剛才那個劉經理的名字。

    “總之這事就沒人管,亮子在這裡幹了三年,倉庫檢查從來沒有規範過。後來我留意了一下,他也不是完全不檢查,就是只管其中一半,這樣就輕省多了。”

    “哪一半?”周離問。

    “這就不清楚了。”邊勇貴說。

    “這個叫亮子的現在在哪裡?”周離問申春。

    “這個點,應該在家休息。”申春說。

    她腦子很靈活,不需要周離提醒,就自動拿起電話開始撥打。

    沒一會兒,她就捂著電話開始搖頭:“他媳婦說,亮子今天下班就沒回去,她聽說港裡出事,還以為亮子在這裡加班呢。但是我記得很清楚,亮子今天準時下班的,走之前還到前臺來轉了一圈。”

    又一個不正常。

    蘇進立刻挺直了背,問邊勇貴道:“後場c區在哪裡?帶我過去看看可以嗎?”

    “進後場要通行證……”邊勇貴嘀咕了一句。

    “事急從權,有事我擔著!”支強毫不猶豫地說。

    這時李延宇也回來了。他從劉向遠口中也得到了一些口供。

    劉向遠的確是盜賣集團的一份子,但是盜賣集團的內部管理極為謹慎,就這麼個港口,也把不同人的任務區分得非常嚴格。

    劉向遠負責的是打點港口內部的關係,收發貨是一個人,倉庫管理又是另一個人。每個人只知道自己那一部分的資訊,所以劉向遠也只知道“貨”在後場c區,具體位置可能只有亮子知道。

    不過這樣越發證明了他們並沒有能控制住整個海天港,只是滲透了一部分人進來,不然根本不用這麼麻煩。因此,找到貨物初始所在的位置也就更關鍵了。

    現在亮子下落不明,電子系統管理一片混亂,只能確定文物大致的區域,具體在哪個集裝箱,還在不在那裡,暫時都無法確認。

    周離深吸一口氣,對蘇進道:“那就交給你了!”

    蘇進面色凝重,對著周離微微一點頭,帶著邊勇貴轉身而去。
vera1023 發表於 2018-1-2 19:28
0688 氣味

    蘇進帶著邊勇貴走進電梯,他的腦海中停留著剛剛轉身時周離投過來的一個眼神。電光火石間,他明白了周離的意思。

    邊勇貴沒有問題,是個“乾淨人”。

    電梯門還沒有合上,李延宇追了過來。他對蘇進說:“頭兒讓我跟你一起過去。”

    蘇進知道他是周離派來保護自己安全的,於是點了點頭。

    三人一起下了控制塔,往貨場方向走。

    辦公樓與貨場之間有一道大門,鐵閘森嚴,旁邊一個門衛室,門口站著三名穿著保安制服的門衛,正一邊看著控制塔的方向,一邊說著話。

    看見蘇進三人從控制塔出來,其中一人轉過身,揚聲道:“老邊,現在怎麼樣了?”

    邊勇貴仍然是一副木訥的樣子,搖搖頭,又指指蘇進兩人:“支隊長讓我帶他們去後場看看。”

    保安看了蘇進他們一眼,點點頭放他們過去了。

    蘇進知道,在這樣的貨場裡,一般對卡車貨車管得更嚴一點,人員出入只要有人帶著,相對是比較容易的。

    畢竟,在這樣一個巨大的貨場裡,沒有機械的力量能做什麼事情?

    穿過側門,又走了一段距離,路上三個人都沒有說話,蘇進則不斷打量著四周。

    一進後場,周圍越發安靜了下來,隱約能聽見三人的呼吸聲。辦公樓以及碼頭的嘈雜聲這一刻都離得非常遠,隱隱約約傳過來,越發突顯了這邊的安靜。

    “這邊集裝箱基本上都是當倉庫用的,基本不會動,都長草了。”

    過了好一陣子,邊勇貴才開口說話,一邊指給他們看。

    不僅有草,集裝箱的縫隙裡還傳出了響亮的蟲鳴,蘇進這才意識到,已經漸漸要入夏了。

    他聳了聳鼻子,空氣裡浮動著草木與金屬的氣味,還有一些另外一種香氣,像是化工合成品的味道。他問道:“這是什麼味道?”

    邊勇貴愣了一下,說:“哦,這個啊。”他說,“箱子風吹日曬的,容易出問題。每隔一段時間就要打一次塗料。上個月才打。”

    蘇進點頭說:“不止,應該還有清潔劑?”

    “這麼淡哦也能聞到?”邊勇貴有些吃驚,“是有清潔劑,無香型的。箱子空了要趕緊清潔,這都是規矩。”

    “嗯。”蘇進聽著點頭,問道,“貨場的規矩很嚴嗎?”

    “唔,好幾十條,全部做起來碎得很,但還是要做。每天做著做著就下班了。”邊勇貴說。

    他隨口列舉了幾條,都是平時做熟了的,還順便介紹了一下這樣做的原因。聽得出來,他對貨場的一切都非常熟悉,這些“規矩”對他來說全部都是刻進了腦子裡的。

    幾句話之後,他突然停下了聲音,片刻後問道,“我這樣講規矩不對嗎?”

    “為什麼不對?”蘇進正一邊走一邊聽他說話,聽到這句話,他愣了一下反問道。

    “我老婆這樣說。上次跟劉向遠告亮子的狀,被劉向遠罵了一頓,扣了兩個月獎金。老婆也罵我多管閒事,讓我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邊勇貴悶悶地說。

    “……當然不是。”蘇進說。

    要說規矩,還有比文物修復師規矩更重的嗎?不光是這個世界的傳統修復家族及閘派,在他上個世界也是一樣。

    文物歷經了無數歲月,大多非常脆弱,稍微不小心就會損壞,所以從一開始就要格外謹慎,堅決杜絕各種“不小心”的情況,久而久之,這就成了規矩,文物修復師的規矩。

    “每個崗位都有每個崗位要負的責任,不守規矩,出現問題了,這個責任誰來負?譬如你剛才說的,集裝箱空出來要清理。如果沒有按規矩清理,下一批貨物被污染了,誰來負責?”蘇進問。

    “當然是我。”邊勇貴回答。

    “你可以去問問你的妻子,是守規矩麻煩一點比較好,還是破了規矩出問題賠錢比較好,她心裡應該很清楚。”

    蘇進最清楚這樣的人最關心的是什麼,一句話就仿佛打破了邊勇貴心裡的迷障。他的表情瞬間開朗起來,重重點頭道:“嗯!”

    他說,“我們剛剛走過的就是b區,現在馬上要進c區了。”

    蘇進點頭,跟著他一起走進那片區域。

    “c區全部都是亮子管的,一般我都不會過來。東西放在哪裡,我也不知道。”邊勇貴說。

    這裡有路燈,但是相對還是比較暗。邊勇貴手裡拿著電筒,在各處掃來掃去。

    “慢著!”片刻後,蘇進突然出聲,叫停了他。他再次聳了聳鼻子,問道,“這又是什麼味道?”

    什麼味道?

    李延宇一直沒有說話,他只是跟在蘇進身邊,警惕地看著周圍的一切。

    他知道蘇進在文物修復的專業方面非常厲害,但現在的事情雖然跟文物有關,但跟文物修復的專業也差了很遠。他不明白頭兒為什麼要讓蘇進負責這個階段的工作。

    就算事態緊急,蘇進的身份也不對,這樣做,太魯莽一點了吧?

    但他從來都不會質疑周離的命令,這個時候他能做的,也只是跟蘇進跟得再緊一點,一方面是要保護他的安全——這也是周離派他過來的主要目的,另一方面他也要多做點努力,蘇進有什麼疏漏的地方,他也好彌補一下。

    結果這個時候,他還什麼東西也沒有發現,蘇進先又聞到了什麼!

    聽見這話,他立刻深吸一口氣,混合著草木清香的金屬味道被他吸進了鼻腔,但是除此之外,比之前只少了一些化工製品的味道——這也正合了邊勇貴的說法,在c區,那個叫亮子的庫管很少像他那樣,勤於維護集裝箱。

    還有別的什麼味道嗎,我怎麼沒聞出來?

    蘇進打量四周,細細分辨鼻腔裡些微的氣味。

    他的表情越發凝重,就像剛才的清潔劑一樣,他從各種複雜的氣味中,分辨出了一些更加細微、更加不起眼的味道。而當他一旦發現它們,它就像揮之不去一般,緊緊縈繞在他鼻端,無法離開了。

    無他,新出現的這兩種氣味他實在太熟悉了!

    從他上個世界到如今這個世界,他都無數次地、在各種地方聞到它們。

    松香、以及木炭。

    這兩種材料從古至今,除了它們本身的用途以外,人們也一直都用來防腐去濕,保存物品。它們被用在墓穴中,也被用在倉庫裡,是極為常規的材料。

    但是到了現代,一些更有效的材料、更有利的設備取代了它們,譬如空調、譬如除濕劑等等,科技的進步讓它們漸漸消失在了人們的日常生活中。

    然而現在,蘇進再次聞到了它們的氣味。如果只有一種還好說,兩者相加,他就幾乎已經能夠肯定它們是來做什麼的了。

    之前的判斷完全沒有問題,在後場的這個c區,的確有文物存在,根據氣味的濃度判斷,文物的數量還不少。

    蘇進會做這樣的判斷還有一個原因。

    之前漆萍也好,石梅鐵也好都曾經跟他說過,盜賣集團中的一部分人員是從正古十族裡叛逃出去的。

    正古十族傳承古老,他們不像國內這些修復世家一樣排斥現代科技,但也習慣了使用古老的方法。

    這兩種古老的材料出現,無形中也證明了這裡存在著的是“正統”。

    蘇進語速極快地向著邊勇貴和李延宇解釋了一下,兩人不約而同地聳鼻子。但就算蘇進解釋過,他們仍然聞不到他說的氣味。

    蘇進索性不再解釋了,加快了腳步,循著氣味找去。

    邊勇貴有些疑惑地看向前方,李延宇嘀咕了一句:“這麼淡的味道也能聞到,莫不是狗轉世的吧?”

    邊勇貴看他一眼,意識到對方其實已經認可了蘇進的判斷。

    蘇進循著氣味,在集裝箱排出的巷子裡彎彎曲曲地行走。

    兩邊的巨箱伏在黑夜中,形成巨大的陰影投在他的身上,幾乎把他整個人全部淹沒了進去。但是蘇進臉上卻一點多餘的表情也沒有,他仿佛感覺到,自己被空氣圍繞,被那淡淡的氣味圍繞著。無疑,這氣味只會讓他覺得安心。

    味道越來越濃,蘇進的腳步也越來越快。

    “這邊!”他壓低聲音叫了一聲,越發加快了腳步。

    最後,他說:“這裡的氣味最濃,東西應該就在……”

    他抬起頭來,看向前方,表情先是一喜——黑夜微光中,可以清晰地看見,那邊的集裝箱仍然排列得整整齊齊,一個也沒少。

    但幾乎就在一瞬間,他臉上的喜悅又消失了。他毫不猶豫地走到一個集裝箱旁邊,伸手去推。

    與此同時,另一個聲音從他背後傳來,帶著隱約的驚怒:“門開著!誰走的時候連門都不關好!”

    話聲中,蘇進伸出了手。果不其然,集裝箱的門應手而來,露出了後面的情況。

    邊勇貴手中電筒的光芒掃了過來。

    更加濃烈的木炭與松香氣味撲面而來,這一次就連後面的邊勇貴和李延宇也聞到了。

    門既然開著,箱裡的情況也可想而知了。

    毫無疑問,箱子裡的東西消失得乾乾淨淨,一件也沒留下!
vera1023 發表於 2018-1-2 19:28
0689 線路

    “這……”

    邊勇貴生氣極了,手電筒的光對著集裝箱大門遲遲沒有移開。

    他說,“東西拿走了,怎麼連門都不鎖!”

    貨場的規矩牢牢刻在他的心裡,他一向都是循規蹈矩辦事的,看見這種情況簡直沒法忍。

    李延宇說:“重點不是這個。這集裝箱的編號是什麼?”

    此時,蘇進已經徹底冷靜了下來,他裡裡外外地檢查了一下,先是把編號記在手機上,然後道:“他們走得很匆忙,文物全部被運走,一件也沒留。”

    他說話的時候,李延宇踢了踢旁邊的袋子。木炭和松香本來都是用蛇皮袋子裝好的,他們走得太急,不小心把袋子弄破了,裡面的東西灑了出來,沾到了文物的外包裝上。

    也正是因為如此,蘇進才會在門外聞到那些氣味,用最快的速度循著找過來。

    “要再檢查一下旁邊的集裝箱。”李延宇說。

    “嗯,分頭行事。”蘇進道。

    李延宇快速點頭,兩人迅速走出箱門,分頭各向一邊去了。

    沒過多久,兩人重新回到第一個箱子門口,把各自查到的空箱編號匯總了一下。

    空了的集裝箱一共四個,也就是說,原本這四個集裝箱都是裝著文物,不久前臨時被取走了的。

    這些全部都是標準集裝箱,內部空間非常大。足足四箱文物,數量之多已經難以計算,可見這幾年來這個文物盜賣集團的行動有多猖獗!

    匯總完空箱編號,蘇進迅速用短信的形式將它們發送給了周離。

    周離很快回了兩個字“收到”。

    沒一會兒,他的電話跟著打了回來:“支隊長他們已經把今天的紙質貨單全部收回來了,正在對單。一會兒結果出來了馬上通知你。”

    蘇進看著面前空蕩蕩的集裝箱,心情非常沉重。他重重點頭道:“嗯。一定要儘快。”

    “放心。”周離說。

    他話音剛落,背景音裡就出現了不少嘈雜的聲音。蘇進聽得出來,那都是些電子音,響亮而混亂地嘈雜聲,漸漸統一了起來,變成了有節奏而緩和的頻率。

    “怎麼了?”蘇進急忙問道。

    “……很好,系統已經恢復了一部分。”過了一會兒,周離的聲音才傳過來。

    “太好了。”蘇進說,接著他又問道,“可以直接查詢電子貨單了嗎?”

    “我問下……”周離的聲音小了下去,過了一會兒才道,“還沒有,他們首先完成的是碼頭船隻出入指揮的系統。現在已經開始指揮調度,疏導船隻了。不過支隊長他們還在繼續查紙質貨單,已經快查出結果了。”

    跟隨他的聲音,蘇進雖然位於陰暗寧靜的集裝箱貨場裡,卻仿佛親眼看見了那邊混亂而有序的情景一樣。

    片刻後,周離的聲音微微提高,道:“查出來了!”

    他語速極快地說,“三個小時前,這四個編號的貨物上了一條中型貨船,駛離港口。按照計畫,他們將走b航線,以此貨船的速度,將會在四小時二十分鐘後到達那座大島。”

    “也就是說只剩一小時二十分了。”蘇進冷靜地道。

    “沒錯,我已經調了飛機,十五分鐘之後會到達這裡,你們現在趕緊回控制塔!”周離道。

    “好!”蘇進應了一聲,又跟邊勇貴打了聲招呼,跟李延宇兩個人一起跑了起來。

    才跑出兩步,邊勇貴的聲音突然從後面響了起來,叫道:“等等,不對!”

    蘇進立刻刹車,轉身問道:“什麼不對?”

    “那條船我記得,它不是一直停在c碼頭的嗎?c碼頭走的是c線,怎麼會走b線?”邊勇貴滿臉都是疑惑。

    蘇進與李延宇對視一眼,毫不猶豫地撥給了周離,把邊勇貴的話轉告給了對方。

    周離輕咦了一聲,跟電話那頭的人說了幾句,接著對蘇進道:“你們出來到路邊等著,我們直接去碼頭打聽一下!”

    很快,蘇進和李延宇出了集裝箱後場,到了路邊。片刻後,一輛卡車從維修車間的方向駛來,開得極快,幾乎帶著一種碾壓的姿態來到他們面前。

    卡車剛一停下,周離的聲音跟著響起:“上車!”

    蘇進沒有進駕駛艙,而是跟李延宇一起翻上了後面的鐵板——這是港口的集裝箱貨車,後面都是平板,可以直接把集裝箱裝在上面。

    “支隊長!”蘇進抬頭就看見一個人。支強也沒在駕駛艙裡,而是站在車頭的部分,緊緊抓著一個把手。

    “你們怎麼也上來了,我還說把前面讓給你們呢。”支強說,“快過來抓穩!”

    兩人剛一抓穩,卡車就重新開動,狂風頓時從前方呼嘯而來,吹得兩人的頭髮衣服全部獵獵飛舞。

    蘇進勉強睜開眼睛向前看,果然,之前周離在電話裡說系統已經恢復了一部分,這樣的好轉立刻體現在了碼頭的現狀上。

    很多焦心的貨主以及工作人員正在向碼頭方向奔跑,他們走的是行人道,很有規矩地把車道空了出來。

    片刻後,對面駛來了四輛卡車,跟他們這輛型號一樣,上面截滿了集裝箱。

    隱約的聲音從前方傳過來,蘇進聽到有一輛船已經到港了,正在卸貨,必須抓緊時間才行。

    蘇進再一抬頭,看見黑暗中,紅色巨大的塔吊已經開始運轉,它們帶著強烈的燈光開始移動,把一個個集裝箱從船上轉移到卡車上。

    支強抬頭看著塔吊,眼睛裡反射著燈光,他的聲音在風聲裡仍然非常清晰:“軌道那邊的系統還沒有恢復,只能用卡車運貨。小子們,幹得不錯嘛,穩當!”

    他口中的“小子們”指的顯然是現在駕駛塔吊的技術員。結果他才一表揚,塔吊就晃了一晃,讓他緊緊皺起了眉,罵了一句:“媽的完全經不起表揚!”

    他們離碼頭前沿並不遠,卡車沒一會兒就到了。

    只見這裡有大量的人,有碼頭的工作人員,也有貨主與船上打雜的。

    到處都是一片吵吵鬧鬧,各種各樣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過來,如果不是天上還黑著,簡直沒辦法讓人想像到現在正是深夜。

    “沒問題,還有秩序。”支強掃了一遍四周,準確判斷出了情勢。緊接著他看向塔吊,忍了忍才沒提出來先去工作,而是儘量冷靜地指向前方,“海天港一共八個港頭,分成abcdefgh號,先前貨單上顯示,那四箱貨物上了c碼頭的那艘貨船,理論上來說就應該走c線出去。但是老邊說它一直在b碼頭,也不能排除那群王八蛋聲東擊西的可能。現在我們只能去碼頭問問。今天大家都在加班,碼頭上的人最清楚船是從哪裡走的。”

    一到這裡,支強就像是來到了自己的主場,語氣強勢,條理清晰,幾乎有點不容置疑的感覺。

    他的話毫無問題。蘇進等人一起點頭,跟著他一起往b碼頭的方向走去。

    很快,他們就到了這裡,支強說:“這裡資格最老最過細的是老王,這個時間,他肯定在碼頭上。”

    每個碼頭都是有獨立的辦公室的,可以供工人暫時休息,支強連往辦公室的方向看一眼都沒有,直接走向碼頭的最前沿。沒一會兒,他就盯著一個人揚聲叫道:“老王!”

    那個五十多歲、膚色黝黑的人不耐煩地轉頭說:“忙著呢!老支,這個時候你不上塔吊,跑這裡來幹什麼?”

    “找你問話!”支強早就習慣了他這種耐煩,也不理他的態度,一把抓住了他把他帶到周離他們的面前。

    他說:“xxxx貨船是你們這裡的還是c碼頭的?”

    老王狐疑地看他,並不回答:“你問這幹什麼?”

    “少說廢話。這很可能是條走私船,快說,不然把東西運走就來不及了!”支強大聲道。

    “走私船?”老王的臉色馬上就變了,他稍微回想了一下,倒吸了一口涼氣,“還真的有點鬼!”

    連他也說有鬼,那是真的有鬼了。

    老王沒有多想,一連串的資料包了上來:“xxxx貨船走的就是我們碼頭,兩小時又五十六分鐘之前走的,走之前上了四箱貨物,吃水不輕也不算重。他們登記的是黃豆,但吃水重量明顯比黃豆要重。媽的,我當時怎麼沒留意到!”

    “兩小時五十分鐘前,系統剛剛出問題。”支強提醒。

    “對!媽的!”老王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分心了!”

    他毫不猶豫地帶著周離他們上了碼頭,指著一個地方說:“走之前它就停在這裡,然後往這邊開走,常規航道,b線。”

    蘇進目光一凝,看向地面上的某個地方,在那裡看見了一些黑色的汙跡。

    他彎下腰,用手指輕輕抹了一下,在指尖撚了撚。

    “沒錯,是木炭,他們走的就是這裡。”

    “老王,航道地圖來。”支強快速說道。

    老王也毫不猶豫地從腰間抽出地圖,交到他的手上。

    “筆。”

    支強話音還沒落,老王口袋裡的筆也出現在了他的手上。

    航道圖本來就很複雜,老王還在上面密密麻麻做了無數記號,連最基本的線條也看不清楚了。

    然而這一切好像都對支強沒有造成任何妨礙,他拿著筆,直接在地圖上拉出了一條線。

    “大海好像是平的,哪都可以走,其實不是這樣。海面下面,水流不斷發生變化,他們想要走得更快,只能根據即定的路線來。從b碼頭出去,他們只可能走這條線!”

    支強手指著那條線,說得斬釘截鐵,非常果斷。

    老王也在旁邊點頭,表示同意他的話。

    周離接過地圖,仔細辨認了一下,把它牢牢記在心裡。接著他抬起頭說:“我知道了,我們現在就出發!”

    支強和老王一起點頭,周離帶著蘇進和李延宇重新上了卡車,探頭問道:“支隊長你呢?”

    支強搖搖頭,伸手一指不遠處紅色的塔吊:“那才是我的工作崗位!”

    卡車再次發動,向著港口大門的方向疾馳而去。

    走到一半,遠遠傳來巨響,蘇進看見又一個紅色的塔吊開始動了起來,接著又是第三個、第四個。

    隨著塔吊的動作,海天港的混亂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平復了下去。可以想見,控制塔上,系統正一個環節接一個環節地修復,最終直到恢復原狀。

    黑夜之中,被燈光模糊的穹蒼之下,紅色的塔吊就像怪獸一樣,屹立在碼頭上。

    它們旋轉、起落,貨物如同血管裡的血流,注入碼頭之中。

    一切正在恢復正常。
vera1023 發表於 2018-1-2 19:29
0690 簡單

    卡車出了港口大門,這一次,他們沒有遭遇任何阻擋與檢查。

    離開時,蘇進看見,申春正站在大門的門房外面,向著他們招手。

    “海天港是個不錯的港口。”蘇進說。

    “就是倒楣了點。”李延宇接道。

    “怎麼說還是管理出了問題,這個回頭得跟他們老闆再聯繫一下。”周離說。

    “老闆人呢,出了這種大事怎麼一直沒有出面?”李延宇問道。

    “在外面出差呢,申小姐聯繫了一下,聽說正在往回趕。”周離說。

    “嚇死也氣死了吧……”李延宇喃喃道。

    出了大門不久,卡車停了下來,幾個人一起下車。

    前方就是那輛黑色的svu,一看見周離他們出現,于琢立刻撲到車窗處,向著他們用力招手。

    周離走過去,拉開車門問道:“沒什麼事吧?”

    “沒事沒事!”于琢嘴裡叫著沒事,自己卻立刻跳了下來,向著一邊跑開了。

    石梅鐵迎著周離詢問的眼神,表情古怪地解釋說:“憋尿,又聽了你們的話不敢隨便出去……”

    “哈哈哈哈!”李延宇笑了起來,周離和蘇進也有些忍俊不禁。

    沒一會兒于琢就回來了,蘇進拍了拍他的肩膀,誇獎道:“不錯啊,很聽話。”

    “這種時候我怎麼敢胡來……現在怎麼辦?”于琢嘀咕了一句,又迅速焦急了起來。

    “等直升飛機,很快就到。”周離冷靜地說,往天空上看去。

    不過十分鐘,天空上就響起了轟鳴聲,一架軍用直升飛機正盤旋在他們頭頂,發出巨大的轟鳴聲,向下卷起颶風。

    “軍用直升機!”于琢的眼睛馬上就亮了,男孩子哪有不愛這個的,他立刻問道,“我們現在要上去嗎?”

    “對,要上去。”周離簡單應了一聲。

    仿佛就在回應他的話一樣,直升機停在了他們的頭頂,它並沒有降落下來,而是直接拉開艙門,一個人走到門口,扔了一卷繩梯下來!

    軟綿綿的繩梯垂落下來,于琢的臉色馬上就變了:“我們要爬這個上去?”

    “對。”周離又應了一聲,問蘇進,“要幫忙嗎?”

    蘇進搖頭,走過去抓住梯子,轉眼間就像靈猴一樣爬了上去,直接爬到了艙門下方。上方一隻手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拉了上去。

    “好,好厲害……”于琢看傻了。蘇進爬得實在太輕鬆了,一瞬間他覺得這個好像不是太難的樣子,也壯起膽子,頂著風走到繩梯下面,伸手去抓。

    結果別說爬了,光是這個動作對他來說都是有難度的。軟綿綿的繩梯被風吹得飄來飄去,完全固定不住,他伸手抓了幾次,全部都抓了個空。

    李延宇笑著搖搖頭,說:“我幫你吧。”

    說著他也走過去,一手抓住梯子,一手夾住于琢。

    于琢第一次被人用這種方式固定住身體,感覺非常不自在,下意識地掙扎了一下。但是李延宇的體格看上去不算太起眼,這樣伸手一夾,他就像是被鐵鉗夾住的螞蚱一樣,完全動彈不得。

    然後,李延宇就這樣輕輕鬆松地把他帶了上去,一點難度也沒有的樣子。

    下方只剩下周離和石梅鐵。周離走到對方身邊,輕聲說:“得罪了。”接著不等對方回答,就用同樣的方式帶著他上了梯子,一路爬了上去。

    很快,五人全部進了機艙,繩梯迅速被收起,直升飛機一個盤旋,向著遠方飛去。

    “接到命令之後,我們一共出去了四架飛機,一架過來接你們,還有三架已經出發,向著指令的位置過去了。”

    機艙裡一片轟鳴巨響,一個軍人正頂著這樣的聲音,大叫著給周離彙報情況。

    周離點點頭,走到駕駛艙,就著駕駛員的位置去看儀錶盤。那個人迅速跟了上去,繼續跟他說話。

    蘇進往那邊看了一眼,收回目光直視前方,深吸一口氣。

    于琢明顯有些緊張,湊到他耳朵旁邊問:“蘇老師,現在是怎麼回事?”

    蘇進把在碼頭查到的事情跟他說了一遍,他並沒有刻意壓低聲音,旁邊的石梅鐵也能聽見。但由於機艙裡的特殊情況,石梅鐵只能聽見隻言片語的一小部分。

    即使如此,在聽到“四個集裝箱的貨物”時,他仍然倒吸了一口涼氣,忍不住道:“這麼多!”

    “這個數量,應該不止一兩次收集的文物,應該是近兩年來彙集的總數了。”

    蘇進根據之前掌握的一些盜賣集團的情況,做出了判斷。

    “嗯,應該是。”石梅鐵略微放鬆了一些,說,“那文物的種類也應該不止龍門石窟的那些,品種應該更豐富。”

    蘇進與他對視一眼,同時在對方眼裡發現了一些憂心,也明白了對方的想法。

    兩三年來,這些文物一直被存放在海天港的集裝箱裡,雖然用了一些手段防護,但是保存品質可想而知。

    都是陶瓷石像一類的文物還好說,如果裡面的文物種類更多,包括了書畫、絲織品這種更容易受損的類型,它們很有可能會遭遇到難以想像的破壞。

    那麼,到時候奪回回來的文物會變成什麼樣子……

    “得馬上連絡人力物力,進行修復準備。”蘇進拿出手機道。

    “對,正因如此!”石梅鐵也拿出了手機,卻先看了前面的周離一眼。

    他還記得呢,自己被帶過來同行的原因之一,就是怕走漏了風聲,把一些事情提前透露給盜賣集團那邊的人知道了。

    老實說,在三年前,自家出現了那種大事之後,石梅鐵自己都不敢確認這種情況一定不會發生了。

    周離好像背後長了眼睛一樣,石梅鐵剛剛看過去,他就回過頭來。

    他什麼話也沒說,只是向這邊點了點頭。

    石梅鐵先是一怔,接著表情複雜地低下頭,撥起手機來了。

    飛機有了準確的航線,開得很快。

    軍用直升飛機的舒適性當然是不夠的,開得這麼快的情況下相對還比較平穩,蘇進也不是第一次乘坐了,並沒有感覺到什麼異樣。但是飛到中途,他就聽見旁邊傳來異樣的聲音。他轉頭一看,于琢和石梅鐵都臉色蒼白,單手緊緊捂著嘴,好像生怕一張嘴就要吐出來一樣。

    石梅鐵年紀大也就算了,于琢這麼年輕,體質也太不行了吧。

    一個士兵仿佛早就習慣了這種場面,一個人遞了一個紙袋。沒一會兒,難聞的氣味就出現在了機艙裡,于琢一邊吐,一邊很不好意思地擺著手。

    蘇進搖搖頭,透過窗戶往外看。

    外面是一望無垠的大海,這一帶的天氣非常好,真正的萬里無雲。陽光直接灑在海面上,藍色的波浪上起伏著金色的碎片,美麗得極為寧靜。

    “追上前面的飛機了。“李延宇看著手錶,抬頭說。

    果然沒一會兒,前方駕駛艙傳來對講機的聲音,周離正在跟其他三架飛機進行聯繫。

    “十分鐘後,應該就能看見那條貨船。”李延宇說。

    蘇進下意識向他所指的方向低頭看去,果然,片刻後,前方遠處隱隱約約傳來一條船影,正在馬力十足地向前開。

    這時,周離走出駕駛艙,對他們道:“還有十海裡,我們就要進入對方的警戒區了。按這貨船的速度,十海裡就是半小時路程。半小時內,我們就要截停它,把上面的貨物全部扣下來!”

    他的聲音果斷淩厲,李延宇等人齊聲回應。

    于琢很有些緊張地問蘇進:“我們這是在飛機上,要截停對方……怎麼截?”

    前世今生兩輩子,蘇進見識過無數事情,但這樣的事也是第一次親身經歷。

    他沒有說話,一邊的李延宇先笑了起來:“簡單!”

    簡,簡單?

    于琢不明所以,他眼睜睜地看著李延宇從座位下面拖出一件東西,情不自禁地瞪大了眼睛。

    跟著,李延宇向旁邊示意了一下,道:“準備了。”

    海面貨船上,船員們都非常緊張。

    一個人站在甲板上,往遠方看了一眼。

    一片風平浪靜,能見度非常高。波光粼粼之中,感覺已經可以看到遠方的陸地了。

    “還有半小時吧。”他說。

    “差不多,已經走了三個鐘了。”旁邊一人應道。

    “現在還沒追上來的話,也沒戲啦!”前面那人咧開嘴,露出一口黃牙。

    突然,他腰畔的對講機響了起來,裡面傳來一個沙啞的聲音。聲音剛一入目,這人臉上的笑容就消失得無影無蹤,緊張地吸了口氣。

    “過來。”兩個字說完,對講機就被掛斷。

    “彪哥找你,你快去吧。”船舷旁邊那人幸災樂禍地說,黃牙對著他呲了呲牙,再次吸了口氣,才往甲板下面走。

    貨船船艙裡非常陰暗,駕駛艙也不例外。

    明明一切都很順利,再過半小時就能萬事大吉,但黃牙想到要去見彪哥,還是心情忐忑。他不斷回憶自己剛才做的事情,反復確認有沒有問題。再次確認一切無誤之後,他這才稍微鬆了口氣,走進駕駛艙,叫道:“彪哥。”
vera1023 發表於 2018-1-2 19:29
0691 活路與死路

    駕駛艙裡一片安靜,只能聽見人的呼吸聲以及機械運轉的嗡鳴聲,幾乎就是一片死寂。混合著海水的鹹腥味和船上特有的臭氣,壓抑得讓人透不過氣來。

    幾秒鐘後,才有一個聲音從角落裡響起:“過來。”

    黃牙走過去,站到那堆亂七八糟的毛皮面前,態度更加尊敬了:“彪哥。”

    毛皮裡堆著一個人,他一頭半長不短的頭髮油膩膩地糾纏成一堆,衣服五顏六色,跟亂七八糟的毛皮混在一起,幾乎分辨不出來。

    整個駕駛艙裡數這一堆東西最為惡臭,但這個叫“彪哥”的躺在裡面卻十分安然,黃牙更是不敢露出哪怕一點嫌惡的表情。

    “外面天氣怎麼樣?”彪哥把黃牙叫下來,問出的卻是這樣一句閒話。

    “天氣晴朗,能見度非常好。”黃牙卻不敢輕忽,謹慎地回答。

    “唔,不是很妙啊。”彪哥卻出人意料地說了這樣一句話,從毛皮堆裡站了起來。

    這一站起來,他更加顯眼了。

    他是個侏儒,身高只到黃牙的腰部,腦袋卻非常大,看著就非常畸形。黃牙一口牙齒黃澄澄的非常難看,彪哥的牙齒不僅烏黑,還掉了一半,然而現在他手裡卻拿著一塊肥膩的肘子,用剩下的半邊牙撕咬著。油水和肉汁淋在他的衣服上,淋在他身上的毛皮上,弄得到處都油膩膩的,他卻一點也不在乎。

    他吃完最後一點肉,把骨頭隨便扔在地上。一隻蜥蜴迅速爬過來,把那骨頭吞了進去。

    他舔舔手,對黃牙說:“跟我來。”

    黃牙匆匆看了他一眼,然後迅速垂下目光,恭敬地說:“是。”

    彪哥拉開地板上一個拉手,現出裡面的一個地洞。地洞黝黑,深處卻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反著光。

    彪哥趴在地板上,探手下去,拿起其中一件,甩在黃牙身上。他的動作有點費勁,但黃牙卻完全不敢出聲要求幫他。然後黃牙一低頭,看見手上的東西,臉上頓時浮現了驚慌的表情:“彪,彪哥,這是什麼意思?”

    那是一把微型衝鋒槍,握在手裡沉甸甸的。黃牙拿著它,簡直有點不知所措了。然而接著,又一包沉重的東西落在他的手上,黃牙幾乎剛入手就知道了,那是一包子彈,正是這微沖的子彈!

    他驚慌地轉頭看了一眼窗外,那明亮的日光與粼粼的波光安撫了他,他說:“外面一切正常,我們馬上就要到了,彪哥你這是什麼意思?”

    “怎麼,你這是在質疑我的決定嗎?”彪哥沙啞著嗓子反問。他回過身,亂蓬蓬的頭髮下,眼睛裡有某些東西邪惡而又瘋狂。

    “不,我沒這個意思!”黃牙打了個寒噤,馬上就瘋叫了起來,“彪哥你說讓我怎麼做,我就怎麼做!”

    彪哥冷笑一聲,又拿起一把槍,扔在了旁邊另一人手裡。那人同樣手忙腳亂地接了下來。有了黃牙的前車之鑒,他一句話也不敢多說。

    “蠢貨,這也看不出來嗎,天晴就是壞事,最大的壞事!”彪哥嘶啞著嗓子說。

    一把又一把的槍支被分發到艙內各人的手上,最後,彪哥又拖出來一個大袋子,裡面裝滿了漆黑的手榴彈。

    “天氣太好,海警船隻要靠近,馬上就會發現我們。上面如果有人追過來,也絕對不會錯過。最逼近安全的時候,就是最危險的時候!”

    “咚”的一聲,袋子被放在了地板上。黃牙等人膽戰心驚地看著它。這種數量等級的爆炸物,連半條船都能炸翻。

    “呸!”彪哥往地上唾了一口滿是油星的唾沫,冷冷看了黃牙等人一眼。

    這個時候,他的心裡也很是不滿。

    事情發生得太快,消息傳來得太晚,很多事情都沒辦法安排得太妥善周全。

    不然,他怎麼會帶上這幫蠢貨,就像一群還沒有斷奶的蠢狗,也就配打打下手。

    “都給我醒著神!一有動靜,馬上開火,誰敢這時候手軟,我就讓他一輩子手軟!”

    彪哥大步走到黃牙面前,抬頭死盯著他看。明明站在自己面前的只是一個侏儒,看上去一巴掌就能打飛,黃牙卻像是被蛇盯上的青蛙一樣,膽戰心驚地拼命點頭:“是,是,我知道了!”

    彪哥對著他露出了一個非常可怕的笑容,黃牙也跟著咧開了嘴,表情像哭又像是在笑,非常難言。

    彪哥轉過身,盯著牆上時鐘大聲道:“還有二十七分鐘!一會兒條子要是沒追上來那當然是最好,要是追上來了,只管拖延時間!拖到位置,進了對面的範圍,就沒事了!條/子不敢越境!幹完這一票,到時候咱們吃香的喝辣的,想玩多少女人玩多少女人,下半輩子都不用愁了!”

    會來做這個的哪個不是亡命之徒?就算不如彪哥刀頭舐血,也都是眼裡只有錢沒有底線的。彪哥這番話極具煽動力,駕駛艙裡所有人一起興奮起來,揮著手大喊:“二十七分鐘!”

    彪哥盯著時鐘:“現在只有二十六分鐘了!”

    貨船在海面上飛速行駛,時間一秒一秒地過去。

    一個船員拿著望遠鏡看向遠方,不時低頭看一眼手裡的表,默默地倒數著時間。

    二十五分鐘。

    抬頭看一會兒。低頭。

    二十四分鐘。

    再次抬頭,再次低頭。

    二十三分鐘。

    二十二分鐘。

    再次抬頭。

    這一次,他的頭沒有馬上低下來。他緊盯遠方,突然叫了起來:“海警船,海警船!”

    彪哥說完話之後,駕駛艙裡就恢復了安靜。他這一聲非常響亮,所有人全部緊握著槍跳了起來,一起向著遠方看去。

    果然,片刻之後,一艘海警船出現在遠方,以極快的速度向他們的方向馳來。緊接著,這艘海警船後面,又出現了第二艘!

    “媽的,條/子是沖著我們來的!”

    黃牙手上也拿著望遠鏡,此時他吐了口唾沫,憤憤地說。

    不用他說,周圍其他人也都看出來了。海警船的目標非常明確,一看就知道不是發現可疑目標之後試探前進,的確就是沖著他們來的。

    緊接著,他們的頭頂上也響起了隱約的聲音,彪哥第一個抬頭,聲音從牙縫裡擠了出來:“……說什麼來什麼……軍用直升機!”

    駕駛艙裡一片慌張,很多人下意識地握緊了槍,不知道該做什麼才好。

    彪哥冷冷看了他們一眼,說:“怕什麼,還有多少時間?”

    一個紅毛小年輕看了一眼表,振奮起來:“還有二十一分鐘!”

    “二十一分鐘,全力往前沖!你們以為我們拖的是什麼東西,告訴你們,只要被抓到,就會被槍斃,沒有二話!沖過這二十一分鐘,我們還有一條活路,一條穿金戴銀的活路!”

    彪哥嘶啞的聲音在駕駛艙裡回蕩,恩威並施,瞬間震住了所有人,把他們的悍勇之氣全部激了出來。

    所有人舉起槍,大聲叫道:“還有二十一分鐘!”

    “二十分鐘!上甲板,找掩護!”

    彪哥一聲令下,所有人端著槍向一湧而出。

    而此時,彪哥自己卻沒有上去,而是打開駕駛艙下方的另一個地洞,把一個巨大的背包扔了進去,然後向內艙深處爬了進去。

    此時,周離他們乘坐的直升飛機已經到達了貨船上方偏後的位置。

    周離拿著望遠鏡向下看,那艘貨船明顯已經發現了他們,產生了明顯的騷動。貨船後面,海警船已經出現,開始向貨船方向喊話。

    “到得挺快。”李延宇說了一句,蘇進這才知道出發前,周離不僅調了直升飛機,還通知了海警,兩邊一起圍剿。

    海面上,海警船的警告聲莊嚴而響亮,帶著震動人心的力量。

    周離卻一點也沒敢放鬆,他緊握望遠鏡,擰緊的眉頭一點鬆開的趨勢也沒有。

    受他影響,蘇進等人也是一片安靜,沒一個人敢在這時候出聲。

    片刻後,李延宇輕吸了一口涼氣,輕聲道:“敵方有火力!”

    蘇進也看見了,貨船船舷旁邊,一塊塊木板向下翻,露出了一個個洞口。洞口裡面,伸出了一根根黑洞洞的槍口,散發著致命的威脅。

    “媽的這就是自尋死路……”李延宇又嘀咕了一句,語氣裡一點也不見緊張。

    就在這時,周離回頭問道:“準備好了嗎?”

    李延宇身後兩個士兵同時應聲:“ok。”

    艙門打開,一陣狂風席捲而入,那兩個士兵在艙門的位置架起了一挺看上去像機槍的槍械,拿了一個圓筒狀的東西安裝了上去。

    于琢好奇地看著,小聲問蘇進:“蘇老師這是什麼?”

    蘇進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

    與此同時,李延宇把之前拉出來的那個大包也拖到了艙門旁邊,抬頭看見蘇進三人,輕鬆地笑著說:“給你們看個好玩的!”

    蘇進緊緊盯著那邊,眼中跟于琢一樣盡是好奇。

    下方貨輪正在全速前進,上面載滿了脆弱的文物,受到槍擊炮擊都有可能被損壞。還有二十分鐘,對方就要進入相對安全的海域了。

    這種情況下,要怎樣才能不損傷文物,卻又阻停貨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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