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世界] 紂臨 作者:三天兩覺 (連載中)

   
29282128 2018-1-1 14:38:21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31 2120629
29282128 發表於 2018-6-24 10:33
第六章 「共識」

  「哦?何以見得呢?」蘭斯這是明知故問,不過他表面還是一副神秘兮兮的神色,讓人難以捉摸。

  「截至目前為止……」榊則是有條有理地回道,「你對那些未發生之事的預測基本全都應驗了,並且還在數次的議程進展中起到了推動作用,雖然你的這些行為不是用玩笑的態度加以掩飾了、就是以旁敲側擊的形式實施的……但在我這個賭徒的眼裡,這種程度的花招根本掩蓋不了本質。

  「事實上,在本次『審判』中,你們每個人所說的每一句話、還有發言時周圍其他所有人的反應……從表情、微表情,到語言、肢體語言,乃至習慣性的小動作等等,這一切的細枝末節我全都觀察到並記下來了。

  「就算我剛才提到的、關於你的那兩點異常可以解釋為……你的推理能力出眾,且『帶節奏』的能力也很強;那另外還有很關鍵的一點,即『你每次說的那些、聽起來像是垃圾話、但實際上意有所指的言論,實際上全都真的指向了某種事實』這件事,這你又該怎麽解釋呢?」

  他說到這兒,停頓了幾秒,又將整桌人掃視了一遍,隨後再次把視線停留在了蘭斯的臉上:「是的,你剛才說『很看好我』的時候,我就從你那陰險的表情和語氣裡了解到『你已經識破了我關於賭局的謊言』,但因為當時大家還沒發言,我才沒有進一步搭理你,只能裝作沒聽懂,以免說多了穿幫。」

  「嗯。」蘭斯點點頭,還是一臉淡定又陰險的笑容,「那你現在把這事兒挑明了,想必是要借此闡述某個觀點吧。」

  「是啊。」榊接道,「畢竟我現在所接的這個賭局的目標並不是『找出主辦者的同謀』,而是找出『由某組織派來的臥底』;我剛才說的那些,主要也是為了增加我接下來要說的這件事的可信度……」

  終於,他將臉轉向了身旁的一號陪審員——偽裝成燕無傷的隋變。

  「根據二號剛才跟你說的某幾句話,以及從你走進這個房間之後到現在這一個多小時裡我對你的觀察……」榊用斬釘截鐵的語氣言道,「我有九成把握認定——你就是臥底。而且,你還是一個易形能力者,由此又能推測出……你極有可能不是真正的『燕無傷』。」

  話音落時,屋內鴉雀無聲。

  各懷鬼胎的陪審員們這會兒齊刷刷地把目光聚焦到了隋變的身上。

  「你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事到如今,隋變反倒是不慌了,他很冷靜地看著榊,回應道,「我若是單純地矢口否認,就顯得有些蒼白無力了,可我的確也沒法兒像你那樣頭頭是道地講那麽多……」他頓了頓,「所以,依我看……咱們還是用結果來說話好了;假設你賭贏了,那電話裡那個『他』就會親自現身來給你一個解釋的對吧?那我們就等著唄,等『他』來了再說,而如果『他』沒來……就證明你輸了、證明你的推斷是錯誤的。」

  他這是典型的緩兵之計,的確……也是現階段最正確的做法。

  隋變的想法是:只要那個「他」一秒不現身,自己就能多拖「一秒」,即使「他」真的現身了,說到底……這個房間裡的人大部分也還是中立的,他們並不是逆十字的成員,沒理由幫「他」,所以自己完全有機會靠突襲去取「他」的性命。

  「拖延時間固然是個好主意……」這時,八號陪審員,忽然說話了,「但很遺憾,你所說的那個『他』,早已坐在這裡了喲。」

  他說話的同時,還拿著手機、低頭在發消息。

  幾乎在他的聲音響起的同一秒,除了暗水之外,在座的其他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種突兀的變化,一秒後,他們的心中都猛然浮現了同一個問題——這傢伙是什麽時候坐在那裡的?

  「是你!」又過了幾秒,車戊辰更是直接把八號給認了出來。

  「對,就是我。」這時,八號,也就是……子臨,方才悠然地接道,「如果你是想問……為什麽你剛才一直都沒有意識到八號就是我,那我可以告訴你……在進入這個房間之前,我已讓一名能力者對我施展了某種『消除類』的能力。」說著,他拿起自己手中的手機,輕輕晃了兩下,「直到十幾秒前,我發消息讓她把能力解除,你們才注意到了我的存在。」

  「呵……除了記憶調整外,竟還有這種手段嗎……」博士聞言,冷笑出聲。

  子臨沒接博士的話,只是自顧自地言道:「順帶一提,關於那名能力者身份、以及異能效果,其實在不久前車探員讀的那份文檔裡已有線索……但你們能否解讀出來、或者說能解讀出多少來……就是因人而異的事了。」

  「慢著……」此時,隋變逼視子臨,正色言道,「兄弟,我不管你之前是如何消除自身存在感的,我只想問一句,你現在的意思難道是……你就是那個一直在暗處給我們下指令的『他』?」

  「是啊。」子臨用理所當然的語氣回道。

  「哈!笑話。」隋變自是不信,「你是怎麽在這個房間的同時又打電……」

  「那是電話錄音。」子臨還沒等對方問完就打斷道,「我事先已經錄好了若干段錄音,直接用我手上這部手機撥打桌上的電話,然後按按鍵就能播放了,當然了……我自己的手機這邊是不會發出聲音的。。」

  「荒謬,難道你打電話我們看不……」隋變剛想進一步否定對方,卻在話說一半時意識到了什麽,愣是把後半句話咽了回去。

  「呵……想到了是嗎?」子臨往椅背上一靠,「沒錯,這一個多小時裡,我幾乎一直在玩手機,只不過在異能的影響下,你們完全忽略了我在幹嘛,哪怕我蹲在椅子上挖一個小時的鼻屎你們也不會當回事兒的。」他側了下頭,看了看身邊的幾人,「再者,你們應該也都清楚,在進入這個房間以前,你們身上的隨身物品就都已被『清理』過了,除了我給你們的I-PEN之外,別的電子產品一概都已被收走……而我的手上拿著『手機』這件事,本就已經是一種異常。」

  「哼……」隋變擰著眉,低聲念道,「就算手機的事可以用『消除存在感』的能力解釋過去,但『用事先錄好的電話錄音來控場』,你就不怕出什麽岔子嗎?」

  「是有那個可能。」子臨回道,「但從實際的進程看來……並沒有發生那種情況不是嗎?」他說著,慢慢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將視線定在了隋變的身上,「因為……你,即『第一個接電話的人』,非常得配合我。」

  子臨沿著牆,開始繞桌而行,並用平緩的語氣說道:「當你第一個拿起電話聽筒、聽到我事先錄好的錄音時,你並沒有做出任何反抗或激進的行為,你只是選擇默默的把錄音聽完……既沒有打斷我、也沒有提出什麽質疑。

  「至於在你之後接電話的二號就不必說了,他跟我是一夥兒的嘛;當第二次電話打來,你聽到那句『讓二號接電話』後,你毫不猶豫地就把電話給了他,而他……自然不會拒絕、也不會去拖延或者打斷我的錄音……

  「就這樣,你們兩人的這套流程,無形中就成為了一種固定的『模式』,影響了之後所有接電話的人。

  「總而言之,歸根結底……是你這個『臥底』自己心裡發虛,不敢亂來,才讓我們的這齣戲進展得如此順利。」

  話到此處,子臨已經走到了隋變的身後,並用雙手把住了對方的椅背。

  這一刻,隋變的臉上雖還是強行繃出了鎮定的表情,但他的後背早已被冷汗浸濕;腎上腺素正在他的血管裡奔流,他已做好了在任何一個瞬間出手與對方扳命的準備。

  而子臨,卻是毫無防備的樣子。

  他緩緩俯身,用一個淑女般優雅的動作,將頭探到了隋變的腦袋邊,在其耳畔輕聲念道:「隋參謀,你進門之前,有沒有覺得自己的身體有點異狀啊?」

  聽到「隋參謀」這三個字時,隋變就知道,自己的身份早就已經徹底暴露了……就連他在珷尊麾下擔任的職位對方也知道得一清二楚。

  一息之間,一股寒意便從其心中升騰而起,讓他的汗毛豎起、頭皮發麻。

  「你……對我做了什麽?」隋變現在關心的已經不是任務了,而是自身的安危。

  說他不怕死,那是假的,但隋變面對死亡時的姿態,應該會比絕大多數普通人都要更從容一些;只是……現在他所面對的,恐怕並不是單純的死亡,而是比「死」更可怕的東西。

  「為什麽你會覺得是『我』對你做了什麽呢?」子臨直起身,離開了一號座椅,踱了兩步,「『上一次』把你撕碎的人分明是九號好嗎?」

  「『上一次』?」隋變並沒有完全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你在說什麽呢?我怎麽不記得自己有跟他動過手?」方相奇也是一臉的不解。

  沒想到,下一秒,一個意想不到的人接過了話頭。

  「因為『這一次』審判中,你的確沒有跟他動過手。」傑克用他那近乎冷酷的神情接道。

  「哈?」話音未落,厲小帆便聽出了一些端倪,他即刻對傑克道,「這不對吧……」他邊說邊掃了眼薛叔,「七號不是說他只回溯過一次時間,而那一次和這次的區別僅僅是十號在那條時間線上被你殺了而已嗎?」

  「這麽說來七號撒謊了囉?」孟夆寒也順著這話問道。

  「不,他沒有撒謊。」傑克回道,「只是他『不記得了』而已。」

  此刻,薛叔的神情也變得疑惑、凝重,他望著傑克道:「你到底知道了什麽?」

  「我知道的信息並不比你們多多少,不過……」傑克說著,拿出了自己的I-PEN,打開了此前自己已讀完的那篇文檔,「這段你們並沒有看到、也沒有聽到的話,讓我聯想到了一些可能。」

  他所說的那段話,正是【安德森先生,在你敘述下面這篇文檔的過程中,可能會發現一些事情,但請你不要因此而停止敘述,並對其他陪審員發動攻擊;在你產生攻擊的意圖那一刻,請先思考一下,你的行為是否有意義,以及「現在是否已經遲了」這句話,我想你就會冷靜下來了】這一段。

  「我在閱讀文檔的過程中,也一直在思考這段話的意思。」傑克將這段信息放大、展示給了眾人,並繼續說道,「很顯然,這段話中所指的、我會去攻擊的人,只可能是燕無傷、薛叔或方相奇,因為這段文檔所描述的事件中只提及了他們三個,而並沒有明確提及在場的其他人。」他微頓半秒,再道,「那麽……我到底會去攻擊誰呢?

  「至少在當時看來,燕無傷是肯定可以排除的,我跟他沒有任何交集,他的能力也不會對我造成什麽威脅。

  「方相奇的話……倒是得防著點兒他的暴走,但在讀文檔之前,我已經做出過把他絆倒並摔出鼻血的舉動了,那樣他都沒暴走,說明他的克制力還是很強的,對他發動真正的攻擊反而會讓他暴走。

  「那麽……剩下的、唯一的可能,就是薛叔了。

  「他的時間回溯能力的確是很棘手,而且與我的能力存在著一定的克制關係,但這並不是我對他動手的理由;有著決定性意義的理由,被藏在了後半段信息中,那句『現在是否已經遲了』,就是隱晦的提示……

  「我漸漸想到了……或許,我正在經歷的這場審判,也是經歷過數次回溯的。

  「那樣的話,殺死薛叔,無疑就是阻止更多次『輪迴』的一條捷徑。」

  他說到這裡,大家基本上也都明白了其中的邏輯關係。

  「但你終究還是沒有殺我。」薛叔看著傑克道。

  「是的。」傑克應道,「其實也不是不想殺,只是在懷疑是否能殺得掉……所以,我一念完文檔就問了你——『我之前有嘗試過殺你嗎』,結果……雖然動機與這次不同,但我果然是已經嘗試過了、且沒有成功,這就應了那句『請先考慮一下你的行為是否有意義』。」

  傑克說著,從上衣口袋裡掏出一包煙來,叼上一支、點起火,吸了一口再道:「呋——隨後,你便告訴我們,這是你所經歷的『第一次審判』,而且你只進行過一次『短暫的回溯』,目的是為了救下十號的性命……據我判斷,你當時並沒有說謊,只是……有時候,即使當事人以為自己在說真話,他說的話也未必就是事實……」

  「明白了。」薛叔接道,「眼下,八號所說的話,和十號關於『記憶調整』的推斷,讓你確定了……『回溯』絕對不止一次,只不過,我這個回溯能力的使用者自己,也只記得『一次』而已了。」

  啪——啪——啪——

  待薛叔說完,蘭斯當即給那二位鼓起了掌。

  「不愧是時間系的能力者,思考這方面的布局時,思維就是比別人要快。」蘭斯拍完手,笑道,「what?別用那種眼神看著我嘛……我和你們一樣,也是在反覆被清除記憶、反覆被回溯的前提下參與進來的……此刻這個房間裡只有一個人的記憶既不會被調整、也不會被回溯所影響……」

  雖然蘭斯沒有明確指出那個人就是子臨,但他那彷彿化為箭頭的眼神早已把同伴給出賣了。

  「那麽……」這時,索利德忽然開口,問了一個很務實的問題,「八號陪審員……你能否告訴我們,這究竟是第幾次審判了呢?」

  「第六次了。」子臨回道,「之前的五次全都以廝殺或回溯而告終,細節比較慘烈我就不一一描述了……好在我們所處的這個『空間』是無法靠回溯能力脫離的,要不然薛叔每次用能力脫身時我們還得去找到並調整他的記憶……」他在房間的邊緣、也就是陪審員們的後方緩步走著,邊走邊道,「其他的工序都不算麻煩,回收並重組屍體在這個空間裡是很容易的事,就像拾起散架的積木……搞定之後再調整一下記憶,就可以開始新一次審判了。

  「就像我最開始所說的……今天我們來此是為了在某件事上『達成共識』;而在此之前,誰也別想離開,就算是死也不行。」

  他說完這一段時,正好又繞回了隋變的身後。

  這次,他調皮地朝桌面歪下身體,側臉看著隋變道:「綜上所述,隋參謀,你應該也已意識到了……此刻,距離午夜早就不是一個多小時而已了……事實上,這會兒天都快亮了。」他又重新站直了,雙手插袋,用輕鬆的語氣接道,「你的同夥兒自是不會來了,他們在淩晨一點多就已經撤退,你那份拖延時間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我還是得跟你說一聲……抱歉。」

  隋變的心理防線終於徹底崩潰,他的最後一絲希望,就此被撲滅,而他的反抗欲……更是在幾分鐘前就已消散。

  「你想怎麽樣?」隋變用脫了力一般的狀態,呼著氣問出了這個問題。

  「你不是人稱『模仿者』嗎?」子臨的聲音忽然變冷,「既然你今天代替我的客人坐到了這個位置上,那就拿出覺悟……把你的角色扮演到底啊。」

  隋變聽到這話,眉頭深鎖地猶豫了幾秒,然後,將自己那只顫抖的右手,擺到了桌上。

  「有罪。」

  這是他的答案。

  既是一種屈服,也是他在這短短的幾秒內領悟到的真理。

  「我也投有罪。」片刻後,榊也把手放了上來,仰起頭,看著自己側後方的子臨道,「別問我為什麽,賭徒不回答這種問題。」

  「呵……沒事,我本來也沒打算問。」子臨笑了笑,接道,「因為……」說話間,他又一次邁開了步子,其視線逐一與在座的每一個人進行了短暫的接觸,「……我們每個人,都有罪。」

  「我們人類所遵循的信仰、建立的制度、譜寫的歷史……每一樣都充斥著罪惡。

  「諸位今日聚集於逆十字的旗下,首先要認清的,就是這點……

  「畢竟,這是一切的基礎。

  「當然了,我可以看出,並不是每一個人,都明白了自己選擇有罪的意義;即使自認為明白了的那些人,也可能各自懷著迥然的認知。

  「但沒關係……只要投了有罪,你們就都是正確的。

  「走在這正確的道路上,你們或早或晚、終會尋覓到……屬於自己的那份真理。」

  這句說完,他剛好走到傑克的身後,後者沒有回頭,只是輕輕地抬起一手,攔住了他。

  「你是在說……你想當我們在座所有人的領路人?」傑克沉聲問道。

  「不是『想當』……」子臨拍了拍傑克的肩膀,俯身低語道,「就算我不想……我也已經是了。」

  「兄弟,我都不認識你。」榊這會兒已翹起了二郎腿,改了個特市井的坐姿,「你好歹先報個名兒給我嘛。」

  「呵……好啊。」子臨微笑著,略微提高了嗓門兒,衝桌邊的十二人道,「儘管在『記憶調整』的影響消除後,你們中的某些人自然就會想起我的身份,不過,在此……我也不妨再說一遍……」他回到了原本的座位上坐下,將雙手的手肘撐到桌面上,十指交錯、置於鼻前,再言道,「吾名子臨,天子之子,君臨之臨。」
29282128 發表於 2018-6-25 13:11
第七章 被忽略的文檔(零)

  你能想像嗎?聯邦的那幫混蛋竟然把女監和男監分別建在了大壩的兩側,且幾乎是完全分割開來進行管理。

  不僅如此,根據我從獄警那裡套來的情報……女監裡的各種設施都明顯比男監的要好。

  這簡直太離譜了!

  這是歧視!赤裸裸的歧視!

  憑什麽女監可以有坐便器,而男監只有「屎胡同」?

  憑什麽女監兩個人一間房,而男監卻是四個人一間?

  憑什麽女監裡的夥食是平價套餐,而男監只能吃到營養素和碳水化合物攪和成的糊糊?

  還有最關鍵的一點……憑什麽老娘在沒有被人徵詢過意見的情況下就被關進女監了?

  哦,對了,還沒自我介紹。

  我叫莉莉婭·贊婭娃,雙鷹郡人;前賞金獵人,現任女權組織「霸王龍騎士」的領袖,「硬核女權」的提出者和先驅,當然了……眼下已成了聯邦的階下囚。

  你們可別誤會了,我並不是因為自己所提倡的理念而被抓的,抓我是為了別的事情。

  若非要說個罪名嘛,應該就是「異能犯罪」了吧。

  唉……說起這事兒,我的氣就不打一處來。

  大約兩周前吧,那是個周末的晚上,我騎著自己那輛哈雷在街上溜達。

  快到午夜時,我恰好經過一家夜店,我一看門口排隊的人不算多,便打算進去喝一瓶伏特加解解渴,順便去舞池裡運動運動。

  於是,我停好車,摘了頭盔,朝隊尾走了過去。

  沒想到,在走過門口時,負責放人的保安竟然叫住了我,跟我說什麽「美女不需要排隊」。

  去他娘的!他這是看不起我啊。

  憑什麽那些男的都在門口排著隊?而且也有些女同胞在門口吹風啊,你小子是覺得我這身板兒弱不禁風……還是諷刺我靠臉吃飯吶?

  當時我就一個箭步上前,半句廢話沒有,三拳兩腳就把他放倒,然後把所有排隊的人都放進去了。

  接著,我就坐到吧台邊上開始喝酒。

  半瓶酒還沒喝完,就有三四個傢伙過來搭訕;有幾個聽到我說「滾蛋」之後轉頭就走了,也算懂事兒,但還有個特別死皮賴臉的,不但不走,還自說自話地在那兒顯擺起來了。

  他跟我說什麽……他爸是雙鷹郡總警督,而他是整個雙鷹郡所有夜店幕後的總瓢把子,只要我肯陪他「玩玩兒」,明天就送我一輛跑車。

  這小子一邊說,還一邊在我面前晃他那土鱉氣十足的大金鏈子小金錶。

  我被他煩得連蹦迪的心情都沒有了,只得一口氣灌完了剩下的半瓶伏特加,拍下錢扭頭走人。

  結果你們猜怎麽著?我稍微上了個廁所再出來,他就叫上一夥兒人,在店門口把我給堵了。

  我也是很震驚啊,這朗朗乾坤,昭昭日月,他居然做出這種事——他的同夥裡一個女人都沒有!

  這是典型的職場性別歧視!就跟那種給飲水機換水時理直氣壯地挽起袖子讓女人靠邊站的傢伙一樣……憑什麽女性就不能幹體力活兒了?憑什麽女人就不能當打手嘍囉了?

  為了給那小子上一課,讓他知道知道什麽叫做硬核女權,當晚我把他的打手統統放倒後,特地把他逮住、當街就給他抽成了個胖子。

  萬萬沒想到,半小時後,我還沒回到家呢,就在一個十字路口被好幾隊警車給圍了。

  我心想……抓個酒駕也不至於出動這麽多人啊?後來被帶進警局才知道,他們要告我蓄意謀殺。

  那我肯定不服啊,我明明是正當防衛才對吧?

  我跟他們說我要找律師、讓他們調監控,但他們連個電話都不讓我打,而且我還隱約聽見關押室外有人在鬼鬼祟祟地說著什麽要把我交給誰誰誰去動私刑之類的話。

  這擺明要陰我,我總不能坐以待斃吧?所以我就一路打出去跑了唄。

  跑出去之後我又想,因為得罪了這麽個玩意兒,我從今以後就成黑戶了?感覺光揍他一頓不夠本兒啊!

  於是,我立刻又潛回了警局,查出了那位警督家公子的下落——這貨被我抽完以後,也沒去醫院,而是直接叫了私人醫生到他的別墅裡幫他治了。

  十幾分鐘後,我就溜進了他的別墅,剁了他三根手指算是打個招呼,再用水刑逼他發誓不再來騷擾我,否則我還來找他,把他削成人棍為止。

  當然,我也不傻,我知道這只能嚇住他一時,我還是得跑的。

  那晚,我連夜逃離了雙鷹郡。

  大約五天後,雖然我成功擺脫了雙鷹郡警方、或者說是警督家那位少爺的追捕,但卻又落入了EAS的法網……

  濫用私刑什麽的我倒是不怕了,但牢獄之災還是難逃。

  既然連EAS都出動了,那很顯然我是被視為「能力者」來處理的,被送進的也是專門關押能力者的監獄。

  但說句實話,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能力是什麽……

  起初我以為自己的能力就是超越普通人極限的體能,但後來發現,好像只要是「紙級」的能力者,稍微訓練一下,誰都能具備我這種實力。

  無論如何吧……被EAS逮捕的第二天,我就被送到了這個叫做「九獄」的鬼地方。

  這是一個位於切爾諾貝利北部的秘密監獄,其主體被建在一座廢棄的核電站地下,橫越普里皮亞季河的河床,並由一道水壩分割;整體來看,是一個類似橫著的保齡球瓶的形狀(因為男監那一側關的人多,所以那邊的空間更大)。

  關押在這裡的人,倒也不全是能力者,但無一例外都是被聯邦認為「不適宜回歸社會的人」。

  這些「犯人」們,基本都沒有接受過什麽公開的審判,「公正」更是無從談起。

  囚犯也沒有「刑期」一說,反正離開這裡的方法通常只有兩種,一是「死亡」,二就是某天聯邦忽然覺得你這個人有用,來和你談交易。

  除了性別之外,九獄的犯人會根據「危險程度」來分開關押,我所在的是危險級別最低的第九獄,代號「凕泉考焚」。

  這裡是最接近外界那種「普通監獄」的一獄,只要你有錢,你甚至可以讓獄警幫你從外面捎東西進來……

  常見的「外來品」有煙酒、零食、護膚品、一些不可描述的電動玩具等等;但比較精密的電子產品基本是搞不到的,因為曾發生過一次「犯人把成堆的遊戲機處理器拼接成微型服務器並利用無線局域網黑掉了監獄的主控系統」的事件,聽說那回差點兒就有犯人趁亂跑了,但最終還是被監獄長親手擊斃在了出逃的路上。

  另外,獄警還可以幫你跟外界的人傳遞信息,這也是必須的……否則你怎麽聯繫別人幫你付錢給獄警呢?

  當然了,獄警們有一套自己的聯繫網絡,不會讓外人知道你被關押在哪兒,你也不可以通過語音或視頻等形式對外傳遞信息;在這裡,唯一被允許傳遞給外界的東西就是「信件」,而且每一封信獄警們都會檢查……所有信件都被要求只能傳遞直白的信息,什麽藏頭詩、諧音暗語、摩斯密碼、冷僻的古代方言……不管是有心還是無心,只要出現了、只要她們看出有任何可疑的地方,信就會被退回,而你在接下來的半年裡也都不用再寫信了。

  這裡的大部分人都會寫信給外界的親屬或是部下,讓他們往一些難以追查的戶頭、即獄警們專門用來受賄的戶頭裡轉賬,以此來購買自己在獄中的「奢侈品」。

  但,不是每一個人都會得到回信的……

  像那種在頭幾年還有回信進來,後來回信就越來越少,最終徹底沒有了的例子……在這裡比比皆是。

  每次一想到若干年後我可能也會變成她們中的一員,我就特想抽幾個人冷靜冷靜。

  不過,正所謂今朝有酒今朝醉,反正現在還有人能回我的信不是?

  我都倒楣成這樣了,讓「霸王龍騎士」的姐妹們給我籌錢捎點伏特加來,不過分吧?

  必須承認的是,獄警們的效率還是挺高的,前天才送出去的信,今天就有回信來了,想來也是因為這裡離雙鷹郡很近的緣故。

  可讓我有些意外的是,給我回信的人,並不是組織裡的姐妹,而是一個我不認識的傢伙。

  不知道為什麽,我的信到了他的手裡,而且他好像很了解我似的,不但按照我的要求給我寄了伏特加,還跟我嘮了很多理應只有我自己知道的家常。

  而我對他的了解,卻只有一個寫在信上的署名——子臨。


p.s.我也在想橫著的保齡球是怎麼回事,原來是球瓶啊 本帖最後由 29282128 於 2018-6-30 15:32 編輯

29282128 發表於 2018-6-29 23:05
第八章 九獄

  師曰:九泉者,北都羅酆幽泉,惡獄也。事係天庭,不可輕行。故酆都為天下鬼神之府,專檢制魔妖之權行,今宣威莫大於此。

  凡獄有九:

  一曰酆泉號令之獄。

  二曰重泉斬馘之獄。

  三曰黃泉追鬼之獄。

  四曰寒泉毒害之獄。

  五曰陰泉寒夜之獄。

  六曰幽泉煞伐之獄。

  七曰下泉長夜之獄。

  八曰苦泉屠戮之獄。

  九曰凕泉考焚之獄。

  凡九獄,各有所主,第一獄主攝天魔;第二獄主攝不職典祠;第三獄主攝山魁精魅;第四獄主攝江湖水怪;第五獄主攝血食邪神;第六獄主攝山林木客;第七獄主攝古墓伏屍;第八獄主攝師巫、逆鬼;第九獄主攝刑亡橫死。

  ——《無上玄元三天玉堂大法》

  …………

  2218年,12月4日,切爾諾貝利。

  二十世紀的一場核洩漏事故使這裡變成了一座荒廢的「死城」。

  當時的專家們認為要消除這種級別的災難後遺症至少需要800年,而要讓反應堆核心下方的輻射自然分化則要幾百萬年。

  這種說法的準確度有待時間的考證,但無論如何,至少在這兩百多年後的二十三世紀,這裡的狀況依舊沒有太大的改變。

  無論是曾經的帝國,還是如今的聯邦,都將這裡設為了隔離區。

  相比之下,聯邦做的更徹底一些……他們用一堵長達上百公里的、高聳厚實的圍牆,將大半座城市都給圈了起來。

  那堵圍牆由特殊的混合合金材料打造,通體烏黑,其頂部每隔幾百米便安裝著一個帶夜視和錄像功能的智能電子眼,不分晝夜地監視著牆內外的一草一木。

  由於牆外的建築基本都已被拆除,所以朝外望去,直接就是一片開闊的雪原,讓人無所遁形;而牆內的地帶,雖然還保留了許多老舊的危樓,但那些建築裡也安裝了無數和圍牆上方一樣的電子暗哨,也就是說……牆裡的監視網絡反而更加周密。

  那些被關押在「九獄」的犯人們將這堵牆稱為「深淵之壁」,它不僅是防止外部力量入侵的屏障,更是防止內部人員逃離的保險。

  自從九獄建成以來,這整整一個世紀裡,還從沒有任何一名犯人能越過那堵牆……其中逃得最遠的人,也沒能摸到牆根兒。

  「深淵之壁」,就像是橫在「九獄」和「人間」之間的絕望鴻溝,是許多人這一生中回首所望的最後一道風景。

  …………

  是日早晨,九點。

  三架軍用裝甲飛梭從雪原上疾馳而過,靠近了深淵之壁的南部大門。

  由於守門的衛兵已事先接到過通知,所以交換文件、身份驗證等手續辦得很快;簡單地走了個過場後,其中的一架飛梭便從開啟的入口處駛了進去,而另外兩架護衛飛梭則停在了牆外待命。

  五分鐘後,駛入牆內的那架飛梭已停在了「九獄」的入口處,一名軍官和兩名士兵迅速將她們此行押送的犯人帶下了船。

  被推出飛梭的時候,影織的第一感覺就是冷;此時她身上穿的仍是昨天被捕時的那身衣物,雖然也不算單薄,但在這冰天雪地裡肯定是不夠的。

  而押送她的士兵和接手她的獄警,皆是穿著全覆式的金屬機甲……當然了,他們穿的不是B17那種戰鬥用型號,而是專門為此地的環境打造的「扛凍扛打還能扛輻射」的特種型號。

  「上午好,長官。」一名已在此等候多時的女監獄警衝著從飛梭上走下的軍官敬了個禮。

  「你好。」負責這次押運任務的斯里科娃中校敷衍地回了對方一個軍禮,隨即就舉起了手中的電子密鑰,輕輕晃了兩下,「行動編號『160』,最高安全級,我需要至少一名副監獄長在場才能完成交接。」

  「明白。」那名獄警點頭,讓過身去,抬手道,「請這邊走。」

  於是,在兩名獄警的帶領下,中校和兩名士兵押著影織步入了九獄的大門。

  那是一扇很普通的金屬門,大約能供五個人並肩通過,門後也是一條很普通的、燈光明亮的走廊。

  走了一段後,前方便出現了岔路;這裡,就是前往男監或女監的分叉口了,而影織自然是被押往女監的那一側。

  往那邊拐去後,她們又走過了比剛才更長的一段路,這才來到了一部電梯前。

  在獄警的帶領下,眾人乘上了這部需要多重身份驗證才能啟動的電梯,並往地下駛去。

  這部電梯內的所有按鍵都沒有標識,因為每個按鍵的功能都會隨著時間改變;也許這個按鈕在今天上午還代表了地下五層,但到了下午它就代表地下三層了,而到了晚上呢,沒準它就成了關門鍵或者緊急呼叫鍵……只有監獄裡的軍官和獄警才知道按鈕功能變更的規律,如果換成犯人的話,就算她們能潛入電梯、通過身份驗證(只要獲取獄警的眼珠子和手指就可以通過),也不知道按哪個鍵才能回到地面上。

  咕嚕嚕嚕——

  由於這電梯是傳統的懸吊式技術(且已經用了很多年),而不是時下常見的懸浮式設計,所以在下降時眾人耳邊還能聽到鋼索和滾軸的動靜。

  影織本來還打算通過這種聲音和自己的體感來推測下降的距離,但她很快發現這是沒有意義的,因為降得太深了……當你已到了地下很遠的地方,那麽「幾層」的概念也就毫無意義了。

  過了一會兒,電梯便抵達了也不知道是什麽樓層;眾人再次經過了一段無人、但有很多監視器的走廊後,停在了一扇門前。

  「這邊請,中校。」獄警開門的同時,還跟斯里科娃中校打了聲招呼。

  隨後,她們就走進了一個看起來像是醫務室的房間。

  此刻,房間內,已有兩人在此等候,其中一名是女監的醫生——一名看起來早已過了退休年齡的白髮大媽;而另一人,則是九獄的四名副監獄長之一——「夢師」,薩拉·安布羅林。

  由於九獄關押的犯人眾多,且在二十四小時內都有可能出現突發狀況,所以必須設立四名副監獄長以及三十六名「獄警長」不斷輪班才能管得過來。

  這天的早晨,女監這邊剛好是薩拉值班,因此收押影織的交接工作便由她來完成。

  沒有寒暄,也沒有半句公務以外的廢話,薩拉只是看了下文件,並接過中校手上的密鑰、下載了犯人的檔案,就完成了交接。

  直到兩名獄警領著中校和士兵離去後,她才開口,對影織說道:「我現在給你解開手銬,希望你不要輕舉妄動。」

  在被捕後,影織就被戴上了特製的淨合金手銬,而且被注射了一定量的、被稱為「異能抑制劑」的針劑,所以這一路上,押送她的人並不擔心她會用異能逃跑。

  「放心吧,找死的事我不做的。」影織面帶微笑地歪著腦袋,擺出一副可愛的樣子,伸出雙手,將手銬舉到了對方面前。

  早在前往水晶郡之前,子臨就已經把關於九獄的一些細節告訴了影織;因此,她知道接下來的步驟應該是檢查身體,檢查完了,她就會被拉去淋浴、換囚服、收監。

  她也知道……在九獄裡,她是無法使用異能的;因為聯邦利用了此地殘留的輻射,將一種化學氣體融入其中,製造出了一個幾乎可以自給自足的「天然抑制環境」。

  進入九獄的能力者,強級以下的基本都會變回普通人;凶級水準的才能勉強發揮一成左右的超常身體素質;到了狂級,才可以稍微使用些能力,但強度和效果都會大打折扣。

  影織本身就只有並級實力,她到了這裡就是個普通人了,而她眼前穿著防護服的薩拉可是妥妥兒的凶級能力者,她怎麽可能會動反抗的念頭?

  「你的來頭貌似不小嘛……」當影織躺在一台類似核磁共振儀的掃描機器內接受檢查時,薩拉拿著一支I-PEN,邊翻她的檔案邊道,「居然有兩位內閣十輔聯名在你的檔案下備註留言,說什麽……『此人不可妄動,只要在規則之內,請盡量優待之』……」她說到這兒,故意停頓了一秒,抬頭掃了影織一眼,「莫非……你是他們的情人?」

  「呵……」影織也是老江湖了,她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只是嫵媚一笑,「這個嘛……誰知道呢……」

  這似是而非的回應無疑是很高明的,比起給出明確的答案,這種「讓對方自己去胡思亂想」的答覆更加安全;在拿不準狀況的前提下,謹慎的人一般都傾向於做較壞的打算——不管你有沒有靠山,當你有就是了。

  「哼……」聞言,薩拉冷哼一聲,心裡直接就罵了句,「狡猾的婊子……」

  毫無疑問,她討厭眼前的這個新囚犯。

  事實上,若不是檔案裡那幾句話,她這會兒恐怕早就已經把影織雙手的指甲蓋都給挑了。

  九獄的女犯人幾乎都知道,薩拉·安布羅林這個女人,最討厭的……就是美女。

  雖然她本身也不算醜,但確也說不上有多漂亮,非要形容的話,就是介於「普通」和「比較漂亮」之間那個有點微妙的區間。

  年輕時的薩拉也曾有過不少追求者,但她的眼光顯然遠遠高過了她自身的條件,即「她看得上的人都看不上她」的那種情況;三十歲過後,當歲月開始在她臉上留下更多的痕跡,對她感興趣的男人也越來越少了。於是,她陷入了一個很常見的情感怪圈,即「再等下去可能也不會有理想中的好男人出現了,但降低標準屈就的話,眼下能選擇的傢伙比起過去自己曾拒絕掉的那些還要差,想想就覺得不甘心」……就這樣,年華在執拗和糾結中慢慢逝去,眼瞅著2219年的年關就要來,過了年她就35歲了。

  有些單身的女人會在歲月的沉澱中變得灑脫、自信、智慧;還有一些,則會走向極端……

  那些走向極端的剩女,一般都會在達到一定的年齡之後,產生幾個十分相似的共識,比如——男人看不上我並不是我的問題,而是因為他們沒眼光、膚淺、愚蠢,只喜歡年輕漂亮的小姑娘;至於那些受男人歡迎的小婊砸,一個個兒全都是空有一張好臉或者胸大無腦的妖艷賤貨……可以的話,這些人全都去死就好了。

  薩拉,自是屬於極端的那一型;她只要看到長得漂亮的、比自己年輕的女犯人,心裡就會起一股子邪火兒;沒被她遇到也就罷了,但碰上了,她就會恨上你……也不需要什麽太具體的理由。

  「哼……爛貨……」數秒後,薩拉關掉了手中的檔案,面露獰色地啐道,「別以為上頭有人給你撐腰,你就能高枕無憂了……我很快就會讓你明白,到了『九獄』,天王老子也保不了你……」
29282128 發表於 2018-6-30 13:35
第九章 被忽略的文檔(一)

  2218年,11月26日,九獄。

  又到了午飯的時間,在鈴聲和廣播的催促下,第九獄「凕泉考焚」女監部的數百名犯人紛紛來到了食堂中,自覺地聚到了派飯的窗口前,排起了長隊。

  在九獄,無論是男監還是女監,犯人的數量都與「獄級」掛鉤:被關在第九獄的犯人無疑是最多的、第八獄次之,這兩個獄級……也是僅有的、設有大型食堂的地方。

  而再往上的級別,即第七獄到第四獄的那些犯人,吃飯時就有不同的規矩了……

  由於這四獄的犯人即使在監禁期間也得戴著特製的手銬腳鐐,而且人數分別只有一百到三十不等,所以也沒必要讓他們搞排隊打飯這一套;這些犯人,每天只要在規定的時間、到固定的用餐房間、坐在固定的位置上、吃已經擺在桌上的夥食就行了。

  至於第三到第一獄的那些犯人……基本都已被完全剝奪了自由活動的權利,尤其是第一獄裡那些傢伙,有不少都是用「特製牢房」關押的,其中還有幾個「需用活物投食」……讓他們走出來吃飯根本不現實;因此,他們可以享受到「送飯上門」的待遇。

  無論如何吧,被關押在第九獄的犯人們,要吃飯還是得排隊的。

  不過,也有例外……

  莉莉婭,就是個例外。

  因為……她是這兒的「大姐大」,或者說,「大姐大之一」,所以她不必自己去排隊,只需找個覺得舒坦的位置坐下,等著別人把飯端到她面前就行。

  雖然莉莉婭被關進來的時間不長,只有短短兩個多月,但如今的她,無疑已是女監部第九獄裡能呼風喚雨的大人物了。

  很多人覺得,在監獄裡當大佬,靠的是「個子大」、「能打」……

  其實,這是一種典型的錯誤認知。

  在大家都是普通人的前提下,你再強壯、再能打,也敵不過人多勢眾。

  那種一個打五個以上、甚至在一大群人的圍攻下還能有來有回的夢幻場面,是只有電影裡才會出現的……

  現實中,即便是精於格鬥之人,在面對身體素質與自己相差不多的對手時,以一敵四通常就是極限了。

  所以,再能打的人,進了監獄,也得低調點……並不是說你去找某個幫派的老大單挑一場,打贏了,你就是他們的新老大了……別做夢了,就算你真能找到機會把某個老大給揍趴了,隨後等著你的也絕對不是臣服,而是一波gank……

  在真正的監獄裡,最管用的東西,永遠只有錢,或者說……「來自外部的資金支持」。

  有了錢,你就能辦成很多事,而這其中最重要的一件就是:賄賂獄警。

  搞定了獄警,你就搞定了這裡90%的事兒——你可以挑選自己的室友,可以讓惹你的人被關禁閉甚至被打殘,還可以受到許多特殊的關照和保護……

  當然,除了錢以外,你在外面的名聲和事跡也有一定的作用。

  在這個「種族歧視」和「舊宗教」幾乎都已絕跡的時代,監獄裡也早已不興用「膚色」和「宗教」來拉幫結夥的那一套了;因此,你在外面的「事跡」,就成了別人區分和定義你的憑依——因「劫富濟貧、報仇雪恨」而進來的那類人,自不會跟因「奸淫擄掠」被捕的那些傢伙一起混。

  考慮完錢和名聲的因素之後,接下來……才是看你這個人的能力;「能打」固然是好,但除了打鬥能力外,智商、情商、謀略、城府、以及個人魅力……也都是很重要的。

  莉莉婭的綜合能力就很強,打架水平就不說了,能開創「硬核女權」這種理念的人,腦子也絕對是很好使的;除了脾氣有點爆之外,她的領導力、執行力和忽悠人的水平都不低。

  入獄以來,因為有著子臨給予的資金支持,莉莉婭在女監這邊獲得了相當高的人望,儼然已成了女監部凕泉考焚獄的第一大姐大。

  但「老大」這一行,在享受權力帶來的好處之餘,也是有相應的責任的。

  這不……這天中午,麻煩又找上門來了。

  莉莉婭剛拿起勺子準備吃飯,另外一個幫派的大姐大就帶著一大群人氣勢洶洶地殺到了近前。

  那位大姐看著三十多歲,拉丁裔,留著莫西干頭,滿身紋身……她徑直來到了莉莉婭對面的位置上坐下,一巴掌就朝後者桌上的飯菜掃去。

  哐啷啷——

  餐盤落地,劍拔弩張。

  莉莉婭的手下們和那位大姐帶來的人馬在這張餐桌旁圍了裡三層外三層,瞬間就展開了一副要開打的架勢。

  見此情景,莉莉婭倒也不慌不忙。

  她先是略微抬頭,看了一眼正在高處站崗的幾名獄警,一見對方沒什麽反應,她便知道,這意思就是——「你們兩邊都給過錢了,所以今天這事兒我們得一碗水端平,至少得站著看一會兒再來處理」。

  想明白這點後,莉莉婭又看了看兩邊的人數,預估了一下打起來的後果。

  等到心中對各種可能的變故都有數了,她才開口言道:「婕茜姐,這是唱的哪齣啊?今兒怎麽這麽大火氣啊?」

  「少他媽給我裝蒜!」婕茜抬起一腿,直接駕到了椅子上,擺出一個相當標準的地痞坐姿,再道,「你現在可囂張了哈?明目張膽地從老娘手底下挖人……我看是我該叫你姐才對……」她啪啪地拍著桌子、一字一頓地嚷道,「你這是要一!統!江!湖啊?」

  「你好像誤會了什麽吧?」莉莉婭將雙手的手肘撐在桌上,上身朝前傾了些,「這些姐妹都是自願投到我手下的,我可沒有主動去拉她們過來……」她頓了頓,用一種頗為不屑的語氣接道,「另外……對你來說,在這破地方當個『武林盟主』可能就是畢生理想了,但我可是一點興趣的沒有……就算這裡所有人都認你當大姐大,你還不是個階下囚?」

  「哼,嘴尖舌利……我早就知道你是不會承認的……」婕茜惡狠狠地念道,「你認也好,不認也罷,老娘今天就是要收拾你!」

  話音未落,她就翻過桌子朝莉莉婭撲了上去。

  婕茜顯然是個打架老手,什麽插眼、鎖喉、抓頭髮、撩陰腿……管用的招兒都會。

  好在莉莉婭也不是省油的燈,一進監獄她就主動要求剃了個寸頭,現在倆月了頭髮也才一指長,所以抓頭髮這招對她基本就沒啥用;而另外那幾手,她也是司空見慣,防得遊刃有餘。

  事實上,輪單挑的實力,莉莉婭在這第九獄中絕對是數一數二的;她在外面領導的那個「霸王龍騎士」組織,平日裡的掩護就是個女子綜合格鬥俱樂部,沒有接受過專業訓練的人跟她一對一只有死路一條。

  婕茜應該慶幸眼下是兩大幫人在打群架,若不是周圍的人多,讓莉莉婭有所顧忌……莉莉婭只要把婕茜拖向地面然後隨便來幾個關節技就能讓她去醫務室躺上半個月(雖然這個時代的醫療技術已非常先進,就算是骨折也能在很短的時間內痊愈,但九獄會故意給犯人用落後的醫療手段,讓犯人多受些苦)。

  長話短說,這場群架很快就結束了;一是因為真正的鬥毆本來也不會持續太久(有規則的競技格鬥和電影裡那種經過設計的套路打鬥才會持續較長的時間,而現實中的街頭鬥毆大多都會在一分鐘內就分出勝負,因為絕大多數普通人的體力和技巧根本無法支持他們完成長時間、高質量的搏鬥內容,就算纏鬥下去最後也只會變成打打停停、且雙方都氣喘如牛的鬧劇),二是由於鬧得太大了會讓獄警們不好做……畢竟上頭還有獄警長和副監獄長壓著,即使收了錢,她們也不能完全不顧職責。

  於是,幾分鐘後,獄警們便從四面八方小跑著行來,裝模作樣地喝了幾聲「住手」,並將那些還在撕打的人拉開。

  穿著普通囚服的囚犯們自然不是身著全覆式鎧甲的獄警的對手,人群很快就被沖散了。

  不多時,已經鼻青臉腫的婕茜和滿臉寫著「老娘還能打」的莉莉婭就雙雙被抓了起來,和她們一同被抓的還有她們各自幫派裡的幾名小頭目;這些「出頭鳥」無一例外都被送進了禁閉室,而那些被打得比較慘的囚犯則被陸續送進了醫務室。

  短短五分鐘,獄警們就輕車熟路地走完了這套「獄內群架處理流程」,對她們來說,這不過就是一個稍有些冗長的中午而已。

  …………

  嘀——叱——

  伴隨著電子門關閉的聲音,莉莉婭頭頂的燈也亮了起來。

  禁閉室的燈,是只要有人在裡面,就不分晝夜開啟著的,且亮得刺眼。

  禁閉室裡也沒有床,有的只是角落裡的蹲廁和一卷手紙。

  這無疑是一個被刻意製造出的、讓人睡不好也吃不香的環境;而且,比起吃和睡這兩方面的不適……孤獨和乏味,才是更令人抓狂的問題。

  在這種環境裡,時間的流逝往往會顯得格外緩慢。

  但莉莉婭不這麽想,因為她並不覺得無聊……

  當門外獄警的腳步聲遠去後,莉莉婭就來到牆邊坐下,將手伸進了自己的領口;摸索了幾秒後,她便從內衣中取出了一張紙來。

  準確地說,那是一封信。

  從進入九獄以來,雖然莉莉婭寄出的信已有不少,但她收到的回信就只有這一封,即子臨寫給她的那封回信。

  這封信莉莉婭總是貼身帶著,信紙就藏在她自己縫出的、嵌於內衣內側的夾層裡,只有換洗衣服或拿出來「用」時,信才會離她的身。

  「子臨,你在嗎?」莉莉婭這句話,並不是通過嘴講出來的,而是在心中默念。

  念完後,她便看著手中的那張信紙,似是在等待著什麽。

  又過了數秒,那信紙上還真就浮現了一行新的文字——「在,前幾天有些事,沒能及時回應你,抱歉了。」

  看到文字出現,莉莉婭的嘴角也是略微勾起、露出一絲笑意。

  這兩個月來,她一直都用這種方式和子臨進行聯絡,根據子臨告訴她的信息:只要她在心中把想說的話「默念」出來,子臨就會在一張與這封信類似的紙上看到其內容,而子臨的回話則會浮現在她手中的這張信紙上。

  如此一來,二人便可神不知鬼不覺地對話,根本無需通過一般的信件交流。

  看到這裡可能有人會問,既然他們可以這樣溝通,那莉莉婭為什麽還要往外寄信呢?

  很簡單……掩人耳目罷了。

  子臨不回信可以,但莉莉婭如果也不往外寄信,那子臨在外面幫她匯款的事情就沒法兒解釋了;所以莉莉婭的信還是要寫的,也不用多說什麽,把匯款金額寫清楚就行。

  在這番操作下,那些收受賄賂、並負責檢查信件的獄警們便產生了一種錯覺——莉莉婭在外面有一個財大氣粗的情夫;在獄警們的眼裡,這位名叫子臨的仁兄簡直就是台人形提款機……莉莉婭要多少,他就給多少,半句廢話都沒有,兩人除了匯款數額之外別的什麽都不聊。

  「沒關係,在就好。」莉莉婭稍微思索了一下,又在心中念道,「我今天又被關禁閉了,你陪我嘮會兒磕嘛。」

  「可以啊。」子臨回道,「我也正想問你呢,我教你的東西,你練得怎麽樣了?」

  看到這句,莉莉婭的眼中泛起了些許得意之色,心道:「哈!說出來可別嚇著你,我現在已經可以『抹除』直徑兩米左右的物件了哦。」

  「哦?」子臨道,「你已經實驗過了?」

  「是啊。」莉莉婭回道,「就在前幾天,我把牢房的門給『抹除』了,然後我就看著我的室友在房間外面的走廊上來回走了半天,愣是沒找到進來的方法。」

  這句念完,子臨過了片刻才回覆道:「你進步很快,不過你剛才說的那種實驗,以後還是不要再去嘗試了,你也應該明白……關在第六到第九獄的犯人,按理說是不可能使出任何異能的,雖然你的『無』是一種非常特殊的能力,也很難被察覺到,但萬一有人觀察到了異常、並推測出這是由能力者所引發的……那你的處境可就不妙了。」 本帖最後由 29282128 於 2018-7-3 20:49 編輯

29282128 發表於 2018-7-3 13:14
第十章 尼尼

  九獄的第一獄,是一個名為「酆泉號令」的地方。

  由於此獄中關押的犯人很少,男女加起來也不超過三十人,且所有的犯人全都是一人一間牢房、常年都不允許外出活動的,所以,這裡是九獄中唯一一個不分男女監的獄級。

  影織,就被關在這裡。

  她所待的牢房,是一間酆泉號令的標準單人間:這種牢房的六壁皆由淨合金打造,整個房間透風的地方就只有位於牢門上方的一個如書本大小的柵欄窗。房間內,設有一張床墊,一個洗臉台;在一塊用140厘米高的擋板隔出來的l型空間內,還裝有一個抽水馬桶。

  或許在大多數人眼裡,這樣的房間已經簡陋到不能再簡陋了,但對一個階下囚來說,這簡直就是華豪酒店般的待遇。

  柔軟的床墊、洗漱所需的水、乾淨的坐便器、以及最基本的隱私……這些我們平日裡習以為常的東西,在監獄這種地方卻都是不可遇也不可求的。

  相對於其他八獄,能關在這裡的確可算是一種「優待」了。

  不過,影織可不是因為檔案裡的那幾句「關照」而被關進這裡的,她是本來就被定義為了「第一獄級的犯人」才會來到這兒的。

  很多人都以為九獄會按「犯人的能力級別」來決定將他們關在哪一獄,其實不對,真正的區分標準是——「犯人對聯邦的威脅程度」。

  只要你對聯邦的威脅度足夠高,哪怕你是個沒有任何異能的普通人,也照樣會被關到這酆泉號令之獄中。

  因此,儘管影織只是個並級能力者,但她還是享受到了這最高級別的關押待遇。

  …………

  12月9日,某時。

  「感覺……你也快到極限了啊。」

  昏沉之中,這樣的一句話語,忽然傳入了影織的耳朵。

  雖然全身無力,頭昏眼花,但影織的頭腦仍是清醒的,她知道這不是幻覺。

  影織轉過頭,望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即牢門上方的那個小柵欄窗,念道:「誰在說話?」

  「還能有誰?你的『鄰居』唄。」那人幾乎不假思索地就回道。

  影織聞言,猶豫了幾秒,方才站起身來,蹣跚地靠近了牢門。

  數秒後,她來到門旁,略微踮起腳來,扒在牢門上,透過那小柵欄窗朝外望去。

  窗外,橫著一條走廊,這條走廊的燈二十四小時都是亮著的,牢房裡的照明也全靠從小窗口透進來的走廊燈光;除了燈以外,走廊裡還裝了大量的高清智能監控探頭,哪怕是一只蒼蠅從牢門裡飛出來,也會立刻被察覺到。

  此時,影織發現,在與自己隔著一條走廊的「對門兒」的那扇牢門上方,也出現了一張臉;那張臉的主人也跟她一樣隔著欄桿在朝外看。

  「你是……什麼?」雖然影織的視線已有些模糊了,但她仍是可以很確定……自己對面的那位仁兄怎麼看都不像是人。

  「太沒禮貌了吧,小姑娘。」對門那位當即回道,「就算我的長相有點奇怪,但既然我能夠跟你進行智能生物間的一般對話,你至少也該問個『誰』才對吧。」

  「嗯……」影織沉吟一聲,「抱歉……」她覺得對方的話也有道理,「你是誰?」

  「我的本名無法用你們的語言準確地說出,取個諧音大概讀『尼尼』吧。」尼尼如是說道,「相信你也已經看出來了,我並不是人類,用一種你能迅速理解的方式來說的話……我是一名外星人。」

  尼尼的長相的確獵奇,雖然這會兒他只露出了一張臉,但那質地如骨骼一般的皮膚、分散的五官、每一根都粗得跟髒辮般的頭髮,已足夠讓人將他和人類區分開了。

  「你是鐵血戰士(predator)?」下一秒,影織脫口而出地問了這麼個問題。

  「不是。」尼尼回答得也很乾脆,並在答完後解釋道,「嗯……以前住在你那個牢房裡的人,第一次見我時也這麼問我,並且跟我解釋了什麼是鐵血戰士,總之……我不是。」

  「呼……」影織呼了口氣,「好吧……尼尼,雖然我也很想以『你來地球的目的是什麼』為開場白跟你繼續展開談話,但我現在真心是沒那個體力了,你要沒什麼要緊事,容我回去再躺會兒……」

  說著,她已離開了牢門,緩步向著床墊走去。

  「你只要說句話就能吃到飯的喲。」而尼尼的這句話則像是一只搭在影織肩上的手,將後者生生給拽了回來。

  聽見「吃飯」二字,影織三步併作兩步就折回了牢門口,一雙眼睛瞪得老大,跟鬼一樣地盯著對面那位外星人,「什麼意思?」

  她的反應也是情有可原,因為打從入獄那天起,她就沒吃過任何東西了。

  這六天裡,影織每天都能聽到獄警推著裝食物的推車經過走廊的聲音;但是,獄警從來也沒打開過她這間牢房的送餐口(位於牢門下方,平時一直處於關閉狀態,只可從外部開啟),每次都把她這間給跳過了。

  這無疑是故意的,影織也大概能猜到,這是副監獄長薩拉的意思。

  對此,影織並不感到意外——既然人家想給她一個下馬威,她受著就是了,不就是餓肚子嗎?還能減肥呢,總不見得一直都不給飯吃吧?

  這個想法……持續了大約三天。

  由第四天開始,連續數日只喝過自來水的她,生理和心理上都出現了一些變化。

  最明顯的一點是——她的感覺變得敏銳了;縱然低血糖讓她頭暈目眩,但她的聽力、嗅覺、直覺……都變得異常強大。

  那個時期,當餐車經過她的牢房門口時,她甚至能聞出今天都有些什麼菜。

  又過了一天,她的情緒變得暴躁起來,有好幾次她都想去吃掉馬桶水箱上的那卷衛生紙,但最終還是克制住了。

  怒火攻心的她先是在心裡把薩拉的祖宗十八代問候了個遍,隨後就想到了子臨……

  「我為什麼要在這裡吃這種苦頭?就是因為你這小子給了我一個未必會兌現的承諾嗎?你要是敢騙我,看我怎麼收拾你……」諸如此類的想法,在她腦中縈繞不去。

  她想用睡眠讓自己忽略饑餓,但過多的睡眠同樣會傷害身體。

  就這樣,到了今天,即第六天,影織減肥的目的姑且算是達成了……如今她整個人已是形鎖骨立、面色極差。

  人的身體在感到饑餓的初期,會先消耗體內的糖分,接著是肝糖元,而等饑餓累積到了相當的程度後,人體就會開始「食用」自身的脂肪和蛋白質,這就是為什麼節食減肥會對肝臟和免疫系統帶來損害。

  影織……毫無疑問早已到了這個階段,本就不算胖的她也沒多少脂肪可以消耗,眼瞅著已在餓死的邊緣徘徊。

  「我的意思就是,你只要在獄警路過門口的時候叫住對方,說你已經好幾天沒吃到飯了,獄警就會把你那份兒給你了。」尼尼給出的回覆,聽起來簡單到不可思議。

  「呵……」影織笑了,苦笑,「你還真是個外星人啊……怎麼可能有這麼容易的事?」

  「可能的喲。」沒想到,尼尼很確信地說道,「不信的話,一會兒你就試試嘛。」

  說罷,尼尼便離開了牢門,退回了自己房間的陰影中。

  影織半信半疑地站了一會兒,也沒有再說什麼,隨即也一言不發地退回去了。

  大約一個小時後,送餐時間到了。

  影織可以很清楚地聽到獄警在走廊中走動,並逐個打開送餐口、拿出餐盤、遞入食物的聲音。

  事實上,她都已經能從聲音推測出各個牢房之間的距離來了……

  吱吱吱——

  這一回,當推車停在她的門前、獄警彎腰給尼尼的那個牢房送餐時,影織快步行到了牢門那兒,透過門上的柵欄窗言道:「喂,今天有我的份兒嗎?」

  那獄警聽到她的話,沒有絲毫的驚訝,只是慢慢轉頭,看了她一眼,接著,透過全覆式鎧甲的面罩,用毫無情緒波動的語氣念道:「誒?原來這間牢房有人的嗎?我還以為是空的呢,抱歉,給漏送了。」

  她一邊說著,一邊就打開了影織那間牢房的送餐口,把一份午餐送了進去。

  「下次送飯的時候記得把吃完的遞出來。」關上送餐口後,獄警淡淡地留下這麼句話,便推著車繼續前行了。

  那一刻,影織低下頭,用一臉疑惑的神色看著腳邊的那盤飯菜。

  正如尼尼所說,她只是問了一聲,對方就把食物給她了,但她總覺得這裡面有什麼不對勁兒。

  呆立了十秒後,她想通了。

  然後,她就氣得一腳把餐盤給踢飛了出去。

  其實這整件事並不複雜……獄警剛才那句聽起來十分多餘的話,就是提示……

  總共只有這麼點人的最高級別監獄,獄警怎麼可能會忽略某間牢房裡新來了犯人?又怎麼可能會漏送夥食?

  所以,獄警不給她送飯的行為,肯定就是副監獄長薩拉授意的。

  但即使是薩拉,也不敢明目張膽地違抗聯邦高層的意願,既然檔案裡說了「只要在規則之內,請盡量優待之」,那她就得優待之。

  因此,薩拉要整影織,必須得另辟蹊徑……

  好在,作為副監獄長,要鑽個空子、使個壞,總歸是有辦法的;就好比眼下這檔子事兒,從結果來看,即便影織有辦法把自己的遭遇對外反應,追究到最後……也不過是一名獄警的「疏忽」而已,你鬧得再大,最多就造成這個獄警被解職。

  即便所有人心裡都明白這事兒就是薩拉在搞鬼,她也不用承擔任何責任。

  影織若是一言不發地撐著,哪怕撐到餓死了,也是白死,人家還能說是她自己絕食的;而她現在開口了呢……飯倒是有了,但無形中,她卻是「認輸」了,「妥協」了。

  「別生氣,發怒解決不了任何問題。」數秒後,尼尼的聲音又一次從對面的牢房中傳來,「你越生氣,整你的人就越得意。」說到這兒,他的嘴裡還發出了幾聲咀嚼的怪聲,反正跟人類吃東西的動靜很不一樣,也不知道他究竟在吃什麼,「我沒有提前把吃上飯的法子告訴你,而是一直等到你差不多已經要垮了才說……就是想觀察你到底能忍多久,以及……看你在『接近極限的狀態下』,還能不能保有冷靜和理性。」

  「哼……那我真是讓你失望了呢。」影織冷冷回道。

  「不一定。」尼尼邊嚼東西邊應道,「剛反應過來的時候,任誰都會火冒三丈的,關鍵在於……你接下來會怎麼做。」

  他的話,確是讓影織冷靜了不少。

  話音落後,影織又站在那兒思索了片刻,接著,她好似下定了某種決心,突然盤腿坐了下來。

  她就這麼坐在金屬地板上,用一臉惡狠狠的表情,徒手抓起那些已經打翻得滿地都是的飯菜,一口一口地往嘴裡塞去。

  「呵呵……」不多時,尼尼的笑聲就從門上方傳來,「這就對了……你至少比上一個關在這兒的傢伙聰明多了。」 本帖最後由 29282128 於 2018-7-3 20:49 編輯

29282128 發表於 2018-7-6 11:25
第十一章 被忽略的文檔(二)

  12月4日,晨。

  莉莉婭從沉睡中醒來。

  她睜眼後,打了個哈欠,緊接著就毫不留情地扇了自己兩巴掌。

  不得不說,這是一個讓自己迅速清醒的好辦法……

  起身後的莉莉婭稍微去看了眼自己上鋪的室友,確認了對方仍在熟睡後,她便躡手躡腳地翻開床鋪,拿出了自己藏好的零食,大口吃了起來。

  作為一個塞了很多錢給獄警的人,她的牢房裡連煙酒都不缺,有零食也並不奇怪。不過,這會兒她並沒有喝自己喜歡的伏特加,只是就著些果汁不斷地吃著甜食和含鹽的碳水化合物。

  因為她知道,在接下來的、很長的一段時間內,自己都將無法進食,並且,她還得時刻保持著高度的集中力和清醒的意識,所以「這一頓」,她吃得格外認真和自律。

  三十分鐘後,莉莉婭幾乎將自己的零食存貨吃了個一乾二凈,也就在此時,牢房的門打開了。

  早晨七點半,是「凕泉考焚」的放風時間,每天到了這個時候,除了禁閉室之外,其他牢房的門都會自動解鎖,之後的兩個小時,犯人們可以在一定的區域內自由活動,並可以到盥洗室進行洗漱。

  在這個獄級的犯人是享受不到「每間牢房都有洗臉池」的待遇的,當然如果你願意在馬桶裡洗漱這是你的自由。

  即使是公共盥洗室,條件也很差:盥洗室裡提供的牙膏和牙刷都是一次性的便宜貨,在二十三世紀,這類產品的生產成本被壓得極低,處理這些一次性垃圾所需的費用可能反而比生產它們所需的要高;而給犯人們提供這種一次性洗漱用品的主要原因……其實也不是出於衛生或成本考慮,只是管理者們已經受夠了犯人把牙刷柄磨尖以後當小刀捅人了……

  同理,她們也沒有權利使用「鏡子」這種打破以後就能割人的東西,只能對著一塊塊反射度尚可的金屬板來照臉。

  七點四十五分,和往常一樣,莉莉婭這位「大姐大」在一眾手下的簇擁下招搖過市,一路來到了盥洗室中。

  按理說,這裡的公共洗臉台是只能刷牙洗臉的地方,但莉莉婭……今天愣是在這兒搓了個澡。

  只見,在眾目睽睽之下,莉莉婭大刀闊斧地就解開了連體式囚服的上衣部分,一拉、一脫……便將其褪到了腰際,然後,她就脫了內衣、光著膀子,大搖大擺地站在洗臉台旁邊,用自備的肥皂開始搓澡。

  在女監,賄賂獄警買沐浴乳的人還挺多的,但莉莉婭買的卻是肥皂,而且是那種強效殺菌去味的消毒皂……

  買過這種肥皂的人應該都知道,這玩意兒一般是用來洗衣服的,所以它和「洗人」用的香皂是完全不一樣的東西;香皂通常會做成圓滑的形狀、加入香味、並調成淺色,這樣人在擦拭時才會覺得舒服,但消毒皂……很多都做得都跟磚頭一樣,四四方方、大到單手難握,經常還會用上深紫或者屎黃那種很微妙的配色。

  眼下,莉莉婭就拿著一塊「磚頭」在那兒洗著……若不是她那曲線分明、凹凸有致的身材,遠遠看去,她那範兒還真像是個在公共澡堂搓澡的老爺兒們。

  就連獄警們也搞不清她這是什麽路數,明明等到傍晚淋浴房就會開放的,這一大早在盥洗室裡鬧什麽呢?但無論如何,她並沒有去攻擊別人,似乎也沒有阻止她的必要。

  十分鐘後,莉莉婭很仔細地將自己洗了個乾乾淨淨;她脫下了已經濕掉的囚服,用其擦乾了身體,然後重新穿上內衣,並接過手下遞來的一套乾淨的新囚服換上。

  搞定之後,她便帶著手下們離去了。

  至早上八點四十分,放風時間已過去一半多。此時,莉莉婭已獨自回到了牢房中,而跟隨她的人馬都在她牢房附近的走廊裡聊天溜達,為老大站崗。

  就在一個沒人注意她的時間點上,躺在床上假裝在休息的莉莉婭,將手摸進了自己的囚服中,取出了藏在內衣夾層裡的那張信紙。

  「我準備好了。」莉莉婭望著信紙,在心中默念。

  短短數秒後,信上就浮現了子臨的回覆:「那就開始吧。」

  這一瞬,莉莉婭心念一動,開啟了異能,而其施加的對象正是……她自己。

  在過去的一周裡,子臨悉心指導著莉莉婭關於「無」這個能力的進階運用方法,而其訓練的側重點就是——抹除「人」的存在感。

  比起抹除「物件」的存在感來,這無疑是另一個難度級的事情。

  好在,莉莉婭是個很有天分的能力者,以前她不知道自己的能力究竟是什麽,故而沒有使用的經驗,但在知道了以後,她的進步十分神速,縱然是通過遠程傳遞文字的形式進行指導,她也能很快理解子臨所說的各種要領。

  「hey,what's up?」走出牢房後,莉莉婭立刻來到幾個平日裡跟自己走得很近的手下面前,跟她們打了聲招呼。

  結果,不出所料的……沒人理她。

  雖然她們好像是聽到了她的聲音,但根本就不在乎;就彷彿你在地鐵站裡聽見地鐵從你面前略過的動靜時,不可能衝著地鐵車廂來一句「小點兒聲」。

  「沒問題了。」莉莉婭在心中匯報道。

  「好,你現在朝前走,穿過走廊,拐下樓,到一層的安全門旁邊,稍等。」信紙上馬上就浮現了子臨的下一條指示。

  莉莉婭照著他的話做了,很快就來到了指定的地方。

  她剛站定,不到五秒,就有一名在安全門這一端巡視的獄警邁著急匆匆的腳步朝著門走了過來。

  這名獄警今天上的是早班,這會兒也沒到她的休息時間,但是,就在三十秒前,她通過鎧甲內的通訊器接到了一條同事發來的信息,那名同事告訴她,她遠在星郡的老公因為嫖娼被捕了,警方從其手機通訊錄裡找到了家屬的聯繫方式,一個電話就打到了這邊來。

  得知了這種消息的獄警肯定又氣又急,她衝到了安全門前,跟門外的同事揮了揮手,對面的人也沒多想,就開門讓她出來了。

  而和她一同出來的,還有莉莉婭……不過,沒有人在意後者的行動。

  穿過這道安全門後,莉莉婭便算是離開了犯人們通常活動的區域,什麽盥洗室、食堂、淋浴間都不是在這一側的。

  一分鐘後,莉莉婭跟著那名獄警一路小跑著經過了一條狹長的走廊,她的身影被至少十幾名獄警以及幾十個監控探頭看到了,由於她身上還穿著顯眼的囚服,那些智能探頭還齊刷刷地鎖定了她……可惜,坐在監控室裡看監控的人對此卻是滿不在乎,絲毫沒有要按響警報的意思。

  「她去辦公區域之前必須把鎧甲內裝配的武器卸下來放進儲物櫃,你就跟著她進更衣室,趁她開櫃門的時候拿走她的便服,自己換上。記住,盡量多拿幾件,外面很冷。」一條條新的指示隨著莉莉婭的行動不斷刷新在信紙上,就好像她是一個遊戲角色,而子臨是以上帝視角在操控她的一名玩家。

  又過了十分鐘,那名卸掉了武器的獄警從更衣室裡出來了,因為這個房間的電子門也是需要指紋才能開啟的,所以莉莉婭捧著一堆衣服直接跟了出來,等回到走廊之後才把那些衣服一件一件套在了囚服的外面。

  她剛把衣服穿好,新的指示就到了:「現在,按照我說的路線走,首先是直行,然後在第一個路口右轉,再然後……」

  「你先等等。」不料,這一刻,莉莉婭忽用心聲打斷了子臨,「你到底是怎麽知道這些事的?你對我的了解顯然已超過了『我心裡所想的信息』這個範疇了,為什麽連我不知道的事情你也知道?還有……為什麽我的『無』對其他所有人都有效,卻唯獨對你沒有效果?」

  「你確定要在這種時候跟我討論這個嗎?」子臨回覆道,「現在時間緊迫,在這裡耽擱的話,會錯過逃跑的時機的;像這種機會可沒有第二次,一旦你解除能力,這期間你所做的一切很快就會被發現,緊接著你的能力也會被推測出來,發展到那一步的話,你一定會被關進特製的牢房中單獨關押,再也逃不出來了。」

  「切……」莉莉婭在心中啐道,「真是個不乾不脆的傢伙,等我出來一定要你當面給我交代清楚。」她一邊想著,一邊已加快腳步,按照子臨所指的路線跑步前行。

  長話短說,九點零五分,莉莉婭來到了一條空蕩蕩的走廊裡,並得到了「先在這兒喘口氣」的提示。

  不多時,走廊的對面,傳來了腳步聲。

  來者共有六人,其中五個穿著全覆式鎧甲,還有一個穿著便服。

  「這邊請,中校。」她們來到了一扇門前,其中一人對另一人說了一句,然後就開門將一行人引了進去。

  片刻後,那五個穿著鎧甲的人走出來了。

  子臨的下一條指示也隨之而來:「跟上她們,你就能出去了。」
29282128 發表於 2018-7-9 11:36
第十二章 行動開始

  在吃飯這件事上被整過一次後,影織的監獄生活便進入了一個相對平靜的時期。

  她畢竟是「酆泉號令」裡的囚犯,平日裡除了吃喝拉撒也沒什麼別的活動了,所以被整的機會著實不多。

  當然了,真有意向的話,沒機會也能製造出機會來……只不過,薩拉·安布羅林也不是那麼喪心病狂的人,身為副監獄長的她公務也挺繁忙的,不可能因為一個犯人在入獄時讓自己覺得有點不爽就長期咬著人家不放……所以,在立過下馬威之後,她也就不再把影織放在心上了。

  就這樣,日子匆匆過去。

  轉眼就到了1月15日,影織入獄已有一個多月了。

  對她來說,這段日子哪裡是「過了一個月」的感覺,分明像是過了一年。

  很多人認為酷刑是擊垮人類精神的最有效方法,但其實,那只是「比較快」的方法「之一」罷了;這種通過在生理上施加痛苦來擊垮心理的形式,對大部分人都有效,但還是會有些鐵骨錚錚的傢伙能扛過去的。

  然,還有一種方法,卻是幾乎沒有人能扛得過去的。

  這種方法,說出來也很簡單,就是「囚禁」,但又不是一般意義上的「坐牢」,而是類似於關押在牢內「禁閉室」中的那種體驗。

  具體點說,就是將一個人關在一個狹小的、可以維持基本生存需要的空間裡,不與其進行任何交流,並明確地告訴他/她,這個過程會永遠持續下去。

  或許有人會覺得,這好像沒什麼大不了的嘛。

  是的,被這樣關幾個小時,乃至幾天,是沒什麼大不了的,可一旦日子長了,這就會變成一種極度恐怖的體驗。

  當一個人被監禁起來,且長期無法獲取任何新的信息時,最先開始衰退的,是他/她對於時間的感覺……然後,他/她的思考能力也會慢慢下降,變得越來越遲鈍;這時,大腦為了自救,會翻找出各種短期或長期的記憶,通過回憶的方式來解決「無法獲得新信息」的問題,但這卻是飲鴆止渴……在缺少外部信息刺激的情況下,人腦能隨時取用的記憶是極為有限的,當那些回憶被反覆地拿出來「使用」後,大腦會陷入一種更為「饑渴」的狀態,這個時候,人就已經處於瘋狂的邊緣了。

  在這個階段,有些人的大腦會開始創造「幻覺」,建立一個虛假的信息獲取渠道;還有些人會產生強烈的自殺傾向,尋求解脫;另外也有製造多重人格來解決問題的例子……

  簡而言之,在「擊潰人的精神防線」這件事上,「監禁」是遠比「酷刑」更加殘忍、且成功率更高的一種方法。

  而「酆泉號令」,是一個將這種方法視作常規關押手段的地方。

  影織在這裡住了沒多久就發現了,頓頓都有人送飯上門未必是什麼好事,每天都得去排隊參加集體活動、跟人打架鬥毆罵街撕逼也未必是什麼壞事……當一個人被剝奪了與外界交流的權利、並被封閉了所有獲取信息的渠道後,時間就會變成一種無解的毒藥。

  好在,對門兒還有個外星人,時不時會跟她聊聊天,這也算是她在這裡唯一的娛樂活動了。

  尼尼是一個很務實的傢伙,在測試過了影織的「器量」之後,他就很直接地表示自己想要越獄,並需要影織的配合。

  影織對此自然沒有反對的理由,她本來就是在等著子臨來救自己的,她可不想在這兒呆一輩子;但萬一子臨沒來、或者營救沒能成功,她跟尼尼合作準備個「後備計劃」總歸也不虧。

  然而……當尼尼把自己「醞釀多年」的計劃說出來之後,影織的期待值立刻就降到了冰點。

  在說這個計劃之前,這裡還是先介紹一下尼尼的基本情況——

  正如尼尼所說,他是一名外星人;事實上,他還不是一般的外星人,他是一名「超級英雄」,屬於一個叫做「宇宙超級英雄聯盟」的組織。

  大約十五年前,身為「城市級英雄」的尼尼在一次團體外勤任務中遭遇了意料之外的變故:原本在後方負責支援的他以及其他幾名英雄遭到了敵人的突襲,一場激戰過後,他的同伴悉數陣亡,他自己也身負重傷;最後時刻,眼瞅著重要的科技飛船即將落入幾名超級惡棍之手,尼尼毅然決定引爆飛船的動力爐,與敵人同歸於盡。

  結果,飛船是炸了,敵人也死光了,而尼尼卻在爆炸前的瞬間被卷入了過載的遷躍引擎中,並奇蹟般地生還了下來。

  當他醒來時,便發現自己已到了一個叫地球的地方。

  據尼尼所知,這裡是位於銀河系邊界的一個極為偏遠的星球,這個星球上的智慧生命體並沒有加入任何星系所建立的聯盟,所以他在這裡想對外星球發求救信號都做不到。

  更糟糕的是,他很快就意識到……這個星球的科技還遠沒達到可以製造出「曲率發信器」的水平,也就是說,就算他知道怎麼做發信器,以地球上的能源、芯片和原材料加工技術,也不足以支持他把東西做出來——這就好比讓一個工程師穿越到東漢末年去做個智能手機,沒戲。

  有句話叫「人倒楣時喝涼水都塞牙」,這話用在外星人身上也一樣……尼尼來到地球後面臨的問題可不僅僅是回不了家而已。

  他在地球上才活動了一天不到,還沒怎麼被平民目擊到呢,就被聯邦的人給逮住了,事後聯邦也就隨便發了幾條類似「有人在公共場合COS鐵血戰士」的花邊新聞就把他這事兒給糊弄過去了。

  聯邦可不跟他講什麼外星人權……那時候哪怕他們想講,尼尼也還沒學會地球上的語言呢……於是,尼尼立馬被關進了「EF」裡,成為了一個活體實驗品。

  慘遭實驗的那幾年間,尼尼慢慢掌握了人類的語言,於是他對那些有權決定自己的命運的官僚們表露了自己的身份,還講述了很多關於「宇超聯」的事情。

  至十年前,基本上已經被「實驗完了」的他,要求聯邦以「地球合法政府」的身份履行宇宙基本法,盡全力協助他返回原本的星域,並對施加在他身上的所作所為正式道歉……而聯邦對此表示呵呵,並且把他關了起來。

  他們沒有將尼尼殺死並解剖的唯一理由就是……聯邦對他所說的那個「宇超聯」還是有點忌憚的;按尼尼的說法,那個組織裡能爆星的傢伙也不在少數,且有著「時空級」的偵緝技術,毀屍滅跡都無法妨礙調查,萬一哪天這幫超級英雄真的追查過來了,留下一個活口,事情便還有斡旋的余地。

  就這樣,尼尼這個「英雄」,愣是在沒有做錯任何事的情況下,被人類的統治者們丟進了這個星球上級別最高的監獄。

  由於他不是異能者或者變種人,九獄裡的「抑制氣體」對他無效,所以他的關押措施也是特別製造的。

  被人做了五年活體實驗的尼尼,會被什麼樣的物質所抑制,肯定早就被試出來了……因此,尼尼所待的這個牢房,在全合金的外壁內,還嵌了一層固態的鋨塗層,包括他牢門內也有鋨;待在這種環境裡,尼尼非但無法使用自己的特殊能力,還會感到全身無力。

  至於他的夥食,則以石油製品為主,考慮到成本,大多數時候都給他吃塑料或者石蠟、喝劣質的柴油,當然,他也不挑……因為他並沒有味覺。

  除了味覺之外,尼尼的其他四覺都比一般的人類靈敏很多,所以即便隔著一個牢房他也能清楚地聽到影織的心跳、脈搏、和呼吸……借此來判斷對方的身體狀況。

  另外,尼尼的智力,以人類的標準來說,也是相當高的,就是在這樣的智力支持下,他才想出了一個極為高明的越獄計劃——「拆門」。

  雖然這看起來是一個類似於「挖地道」的耿直方案,但實際上卻有著極高的技術含量和可行性。

  酆泉號令標準牢房的牢門,用的都是傳統的平開門,而非電子門;且這裡的任意一扇牢門都需要一名副監獄長以上級別的長官在場才能開啟,鑰匙也是由副監獄長以上的五人親自保管的,就連這層的獄警長都無法開啟這些門。

  在設計上,這些牢門的鎖可說是毫無破綻;曾經有一名犯人用勉強能使出的異能將自來水灌入鎖眼,並迅速凝固成了一把堅硬的冰鑰匙,但依然無法將門打開……因為這裡的門鎖早已把二十三世紀泛濫的「灌注式和彈出式萬能鑰匙(兩種常見的未來萬能鑰匙,原理都是在鎖眼內依靠填充來完成塑形,前者用的是可迅速凝固的泡沫狀物質,後者則是利用金屬針,正因為這兩種鑰匙的出現,讓裝配了傳統鎖的門在數年之內就被電子門所淘汰)」防了個嚴嚴實實,鎖內的「海膽式」陷阱和「倒鉤嵌層」讓任何撬鎖手段都失去了意義。

  而牢門門體本身,也是堅固無比,甚至比房間周圍的牆壁更難攻破,就算是門上方小柵欄窗上的鐵桿和門下方送飯口的擋板都具備極高的硬度。

  那麼,這種門的突破點究竟在哪兒呢?

  答案就是……門軸。

  這是所有平開門在設計層面上絕對繞不開的一個點,這裡的牢門也不例外。

  酆泉號令的牢門門軸有一部分是露在門外側的(一般家用門的門軸都在屋內側,但牢房相反),即走廊這一側;雖然包括軸心在內的各個部件都由淨合金打造,但因為有彈簧和軸承的存在,上下相嵌的兩軸之間必定會有縫隙……如果在一個適當的角度對其施加外力,將軸心彈出,就可以使這部分的門扇從門框上脫離下來。

  尼尼……打的就是這個主意——既然沒有辦法從門鎖的那一邊把門打開,那就從門軸的這邊把門卸開。

  而要做到這點,必須依靠「工具」。

  尼尼的力量雖是被限制了,但他還有些「生理特性」是無法被抑制的;就像我們人類會長指甲、會產生分泌物並結成耳垢一樣,尼尼的口腔中也會分泌一種類似於「蠟」的物質,這種物質可以互相黏連、自由塑形,並在接觸水之後變成極為堅硬的狀態。

  尼尼的計劃,就是將這種蠟積累起來,做成一根長度可以橫跨走廊的蠟桿兒,並將蠟桿兒頂端做成類似撬棍的形狀,然後,從牢門上端的小柵欄窗裡把這桿子伸出,撬開對面的牢門(由於小柵欄窗的空隙很小,無法彎過來撬自己這邊)……然後,再讓住在對面的人用桿子把他這邊的門也卸開。

  一旦尼尼從這「鋨牢房」裡出來,單憑他的力量也可以搞定這裡的獄警了;只要他們能趁著副監獄長級別的人物到來之前,盡可能多地放出酆泉號令裡的囚犯,並設法逃到監獄的其他獄級裡去把水攪渾,就很有機會能夠越獄。

  只是,這整個計劃,存在一個非常麻煩的技術性問題——尼尼每天可以分泌出的那種「外星人口水蠟」是有限的,或者說……少得可憐,那速度基本上就跟人類積攢耳垢的速度差不多;他想出這個計劃是在八年前,可這八年過去,原本住在影織那個牢房裡的、答應配合尼尼的人都已經老死了,他那蠟桿兒的長度還是沒攢夠。

  再退一步講,據影織所知……這個監獄的監獄長和四名副監獄長全部都是凶級以上的能力者,就算尼尼和她成功卸掉了牢門,並放出了足夠數量的囚犯引發監獄暴動……在沒有外援的情況下,一群能力受到限制的囚犯在那五人面前也仍是待宰的羔羊。

  所以,影織在聽尼尼說完整個計劃後,心裡已經涼了半截兒;比起等這貨把越獄工具攢出來,貌似還是等待子臨的救援更靠譜。

  說到這個……當初子臨對影織說過,如果一切順利,兩個月之內,他就會親自率領一群兇神惡煞攻入九獄來營救影織。

  他這話,並不是說說而已,而是認真的。

  就在今天,他,或者說「他們」……已經來了。

  …………

  1月15日,淩晨,切爾諾貝利西北,普里皮亞季河流域。

  一艘外部沒有任何標識的老舊漁船,正在河面上徐徐而行。

  駕駛這艘船的人,是個臭名昭著的瘋狂科學家,道兒上都稱他為「富蘭克林博士」。

  除了他以外,船艙裡還有另外幾位乘客,分別是:

  「判官」,蘭斯。

  「殺神」,傑克·安德森。

  「選擇者」,薛叔。

  「窮奇」,方相奇。

  「祭者」,厲小帆。

  以及「老兵」,索利德·威爾森。

  他們今天的任務,總結起來其實也就四個字——「端掉九獄」;可這四個字背後的意義,以及執行起來的難度和兇險程度,實是難以言表。

  另一方面,在切爾諾貝利南部的烏日河對岸,也有一隊人馬正乘著一架中型的裝甲飛梭靠近了那座雪原上的死城。

  這架飛梭上的乘客則是:子臨、孟夆寒、車戊辰、暗水、榊無幻、莉莉婭、凱九和以及「槍鬼」K·R·施瓦茨。

  …………

  凌晨,兩點十五分,裝甲飛梭中。

  「你說什麼?」莉莉婭拍著桌子,衝子臨嚷道,「老娘好不容易才從裡面跑出來,你現在又讓我一個人潛進去,幫你給一小妞兒遞小紙條兒?」

  「你不遞給她也可以,反正用法你熟,由你拿著也一樣。」而子臨則是一臉平靜地應道,「當然,除了『心之書』的書頁之外,還得請你帶上另外的幾樣東西……」說著,他就拿出了一個手提箱,擺到桌面上、打開,隨即指著裡面的東西逐一說明道,「這根針筒裡裝的是博士花了一周才制作出來的『突變烷烴原液』,你得在第一時間把這支針劑交給影織對面牢房裡的、一個長得很像鐵血戰士的傢伙,並讓他給自己來上一針……記住,能不能越獄成功,這一步是非常關鍵的,千萬別搞砸了。

  「這一步成功後,你就用那個傢伙提供給你的『工具』把他給放出來,只要他走出了自己的牢房,僅憑蠻力就可以破壞其他牢房的門、放出那些犯人。

  「而在其製造混亂的時候,你就帶上影織,前往動力室附近的機房;在去那兒的路上,你先給影織吃一粒這種膠囊,這可以使她的能力在數分鐘內恢復到正常水平。

  「接著,你就把這幾串糖葫蘆型的玩意兒交給她,讓她開啟能力,帶著這些東西進入空氣循環系統,並在管道內將這些裝滿液體的珠子一個一個摔碎……」

  子臨並不跟她解釋每一步行動的目的,只是告訴她該怎麼做,這樣反而能避免不少麻煩。

  莉莉婭也是很仔細地把話聽進去了,但這並不表示她就欣然接受了這種安排。

  「我說,你讓我一個人進去搞定那麼多事兒,就不給我準備一套戰鬥鎧甲什麼的嗎?」莉莉婭隨即問道。

  「不行,每一層的主要出入口都有金屬探測器,那玩意兒跟『智能探頭』可不一樣,探頭只會在發現異常時『跟隨目標』,而探測器則會直接啟動警報;即便你本人依然處於『無存在感』的安全狀態,但警報一響,所有出入口都會封閉,監獄的防禦系統也會提升到新的警戒級別,你接下來行動也就無從談起了。」子臨一邊說著,一邊就合上了手提箱,推到了莉莉婭面前,「順帶一提,正因考慮到了這點,這個箱子以及裡面的東西全都不是金屬製品。」

  「切……」莉莉婭接過箱子,一臉不爽地啐道,「你想得那麼周到,我還得謝謝你咯?」

  「不用客氣,大家都是為了把事情辦成。」子臨微笑著接受了對方的「道謝」,並回道,「你就放心地去吧,你那邊進行到『觸發警報』的步驟時,我們自然會在『正面戰場』上配合著展開行動的。」

  「哼……」莉莉婭聞言,冷哼一聲,接道,「我當然放心啦~」說話間,她放下手提箱,兩步就繞過了桌子來到子臨面前,雙手齊出,當即就捏住了子臨兩側的腮幫子,「你小子那~麼強,又那~麼陰險……我有什麼不放心的呀?你還能坑我不成?」

  她說話的同時,用手肆意地揉捏著子臨臉上的皮肉,自己的臉上則是一副要吃人的兇惡表情,這霸凌般的行為……很明顯就是在發洩不滿。

  不過,子臨也沒有怎麼反抗……其一,裝甲飛梭內部的空間很有限,他不想為了躲避這種孩子氣的行為而到處亂竄;其二,在內心深處,他十分不願意跟這個莽夫似的女人一般見識。

  至凌晨兩點三十分,子臨他們乘坐的飛梭停在了「深淵之壁」警戒視野外幾十米的地方,並開啟了光學迷彩。

  此時,整裝完畢的莉莉婭,從飛梭上跳了下來,踏著腳下濕潤的土壤,朝著那曾經關押過她的地方……出發了。 本帖最後由 29282128 於 2018-7-13 03:11 編輯

29282128 發表於 2018-7-12 00:59
第十三章 被忽略的文檔(三)

  12月4日,上午。

  在獄警的陪同下,斯里科娃中校與自己的兩名部下一同走出了九獄的大門。

  她的押解任務就到此為止了。

  當時的她並不知道,其實有一位不速之客,已跟著她們一塊兒從監獄裡走了出來,並登上了返程的飛梭……

  這之後的行程,可說是非常順利。

  在與深淵之壁外的另外兩架飛梭會合後,中校她們先是沿著普里皮亞季河朝東南方行駛,迅速駛入了第聶伯河流域;到了這更為寬闊的河面上,她們便開啟了飛梭的「水上衝刺」模式全速前進,不到半小時,就來到了基輔北岸的維什戈羅德市。

  在當地的補給點中,她們給飛梭補充了一次燃料,並將水陸兩用模組換裝成了飛行模組,接著,就直接升空飛行,繼續朝南航行而去。

  至中午十二點,飛梭已來到了塞瓦斯托波爾(位於克里米亞半島西南岸的港灣都市)的上空。

  必須吐槽的是,在這個平行宇宙的二十三世紀,像這種全程近八百公里(只算直線距離是七百八十公里,但實際行駛時走過水路所以更遠)的旅程,軍方只要用三架小型的常規交通工具,花兩小時左右就能跑完了;然而,民用交通的情況,卻還是停留在二十一世紀初的水平……

  由於種種原因(主要是人口密度、交通壓力和地質問題),這個時代的地球上,依然有很多地區連地鐵都沒建;那些科幻電影或小說中描繪的立體式城市交通網絡……壓根兒就沒戲;什麽懸浮汽車、階梯式立交、膠囊艙、真空傳輸管道、傳送門……這些科技就連軍方都不是全有,因為其中有一些的實用性真心差得一逼,在研發階段就給斃了。

  言歸正傳……

  午後,當莉莉婭走下飛梭時,她已置身於一個建於水下的軍事設施之中。

  此地,名為「黑海之心」,是聯邦軍所設立的最大的內海海底基地之一。

  子臨從一開始就跟莉莉婭明說了,潛入這個基地並盜走一樣東西,就是子臨協助其越獄的主要條件;而以莉莉婭的性格,自然是沒怎麽考慮就一口答應了——比起在監獄裡慢慢腐朽,她寧可賭上性命出來搏一搏。

  再者,莉莉婭也覺得這很公平、很正常……把一個人從九獄這種地方撈出來、還指導她異能的用法,那肯定是得提點條件的,沒條件才奇怪呢。

  「首先,我得感謝你沒有在飛梭抵達之前試圖逃跑。」還沒等莉莉婭觀察完四周的情況,子臨的一條消息就已浮現在了紙上。

  「廢話,只要在心裡自言自語就會被你聽到,我逃得了嗎?」莉莉婭也很現實,不跟對方說虛的,「再說了……逃出來的過程中我就發現,你可以用某種方法去引導獄警們的行動,這就意味著……一旦你跟我翻臉,分分鐘就能把我給賣了……我除了遵守承諾之外,根本毫無選擇。」

  「你能理解真是太好了。」子臨也沒有拐彎抹角,直接回覆道,「那就請你不要浪費時間,繼續下一步吧。」

  回完這句,他就連續發來了數條十分確切的指令,指揮著莉莉婭在「黑海之心」裡的潛入行動。

  莉莉婭沒有選擇,只能照著子臨的指示一路前行,在繞了很大一圈、經過了一系列連鎖事件的引導後,她終於成功地來到了這個基地中一個安全級極高的房間內。

  「你要我偷的到底是什麽?核武器的發射密鑰嗎?」回想起一路走來所見的各種警備,莉莉婭不由得心生疑慮。

  「差不多吧。」不料,子臨竟回道,「我的確是要你去找一把『鑰匙』,那把『鑰匙』也的確是用來解鎖某種危險之物的。」

  就在他這行字顯現之際,莉莉婭已走到了那個房間的中心;這裡,立著一個金屬支架,支架上方是一個正方形的玻璃罩子,罩子裡面擺著一樣東西——一個已經停止走動的懷錶。

  「你說的『鑰匙』,就是這個懷錶?」莉莉婭端詳了那錶幾秒,在心中問道。

  「它的名字是『冥界之刻』。」子臨回道,「現在,請你仔細閱讀接下來的內容——

  「你所在的這個房間,之所以只在外面部署了大量的警戒力量,而內部卻連一個人、一個監控探頭都不設,無疑是有原因的。

  「『冥界之刻』並不是一件單純的『物品』,它是有感知能力的;它會對『觀察它』的人施加某種影響……無論這個人是通過肉眼還是監控探頭在看它。

  「不過,你是個例外,只要你讓自己處於『無』的狀態,就可以免疫這種影響。」

  他的文字到這兒,莉莉婭忽在心中發言打斷道:「姓子的,你說實話……我被關進九獄的前因後果……該不會也都是你設計的吧?」

  子臨沉默了數秒,回覆道:「既然你已看穿了,那我也就不再隱瞞。沒錯,那天晚上,從你被人搭訕的那一刻開始,整件事的走向就都是我在幕後操控著了,之後所發生了種種,也都是為了將你推入九獄而做的鋪墊。」

「所以說……」莉莉婭在心中接過對方的話頭,念道,「我忙了半天,原來就是為了奪回那本就是因你而失去的自由。」

  「給我們之間的交易提供『籌碼』,只是我送你進九獄的目的其一。」子臨又接道,「其二,是為了讓你熟悉出入九獄的路線,以及獄中的一些情況;還有其三……」

  「你不用說了,我已經猜到了……」莉莉婭心道,「讓我『在此時此刻來到此地』的一切『因素』,都不是巧合——今早被送進監獄的犯人、押解她的時間點、押解人員的編制、飛梭返程後的目的地……所有這些將事件之『繩』編織起來的『線』,也都在你的掌控之下。」

  「你……比我預估的要聰明許多呢。」子臨這回答,相當於默認了對方的說法。

  「哼,過獎了。」莉莉婭冷笑著心道,「只是因為在這半天的時間裡,我親眼見證了你那『操縱人』、繼而『操縱事』的手法,所以才想通了很多事……」

  她頓了頓,再道:「比如,我剛把異能練到可以穩定地消除自身存在感的水平,才三天不到,就有了這個『機不可失、時不再來』的越獄行動,現在看來……這絕對是你算著日子給安排上的。

  「又比如,眼前這個叫『冥界之刻』的東西,偏偏只有我才能偷取,這能是巧合嗎?你到底是怎麽      找上我的?怎麽會知道九獄裡有我這樣一個能力者?又是怎麽知道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的異能的?

  「稍加推敲,就能得出一個顯而易見的結論——我從一開始就被你給算計了。」

  子臨看罷莉莉婭心中所言,輕笑出聲,並接著自己的上一句話,心道:「可是,像你這麽聰明的人,為什麽在遇到突發的事件時就那麽衝動呢?那晚,你要是能用更為冷靜的方式來處理,我把你陷害入獄的過程可能也不會如此順利。」

  「哦,讓你失望了還真是抱歉呢。」莉莉婭面帶冷漠地回道,「不過你放心,等我們見面的時候,我一定會努力控制好自己的情緒的。」

  說是這麽說,但她的真實想法顯然是……只要見了面,就把子臨大卸千塊,拿去糊牆。

  「你也放心,我一定會讓你見到我的,所以你不用那麽著急。」子臨回道,「咱們還是來說說眼前的狀況……」他將話題帶回了正事兒上,「雖然這個房間裡沒有人也沒有探頭,但這個架子是帶壓力感應裝置的……」

  「是我一把東西拿起來警鈴就會響的那種嗎?」莉莉婭接道,「那正好啊,警鈴一響,我就趁亂開溜,然後隨便去機庫弄一個可以回到海面上的小型設備,我就可以成功逃脫了。」

  她的設想也沒有什麽不對,因為這裡並不是迷宮一般的九獄(軍事基地雖然也很大,但到處都有指示牌和地圖),也不像九獄那樣會伴隨著警報而啟動一堆「對內」的防衛武器,並根據警報級別自動封鎖幾乎所有的安全出入口……所以,靠著「無」的能力,從黑海之心裡趁亂溜走,並不是很難的事。

  只是……

  「很可惜。」子臨的回覆,立刻給莉莉婭澆上了一盆涼水,「這個壓力感應裝置不僅會觸發警報,還會啟動一組隱藏在牆壁中的特殊氣泵,這些泵可以在十二秒內抽光這個房間裡的空氣,然後你的血管和眼珠子就會……」

  「……會爆出來嘛,好的好的,我知道了,說說你有什麽主意唄。」莉莉婭接完了子臨還沒念寫出的部分,並問道。

  「你先把衣服脫了。」子臨回道。

  「哈?」莉莉婭「哈」這一聲的時候,還本能地朝周圍看了看,「幹什麽?你能看見我?」

  「我能看見你……你才脫?」子臨調侃(戲)道。

  「那得看情況了……你手邊的紙幣要是夠多,我給你來段膝蓋舞都行啊。」莉莉婭這黃腔也是張口就來,畢竟是硬核女權的先驅,脫衣舞俱樂部她也不是沒去過,而且還是去消費的……

  子臨倒是有點招架不住了:「okok,這個可以等我們見了面再聊。」他又一次努力地將話題拽了回去,「咱還是說衣服的事兒……之前我讓你盡可能多地拿幾件衣服,除了在雪地裡防寒之外,另一個用途就是要用在這兒的。」

  「我就知道你小子沒這麽好心來關心我的冷暖。」莉莉婭一邊應著話,一邊已把外套脫了下來。

  「是的,我沒那麽好心。」子臨可沒打算跟她繼續抬槓,以免陷入沒完沒了的節奏,「現在,請你脫四件衣服下來。」

  由於莉莉婭拿光了那名獄警所有的便服,所以她出來的時候,已在自己的監獄制服外面套了好幾件羊毛衫、三條褲子、和一薄一厚兩件外套……這讓她整個人被裹得像個球一樣;這會兒別說脫四件了,算上褲子的話,八件她都脫得下來。

  「好了。」莉莉婭脫下兩件外套和兩件羊毛衫後,在心中匯報道。

  「嗯。」子臨沉吟一聲,又道,「身為女人,你應該也早就注意到了,那名獄警的所有衣服、無論裡外,全都是同一個品牌的。」

  「幾個意思?什麽叫『身為女人我早就該注意到了』?女人就不能不知道自己身上穿的衣服是什麽牌子的嗎?」莉莉婭本來就已經相當火大了,子臨的上一句話更是觸到了她的逆鱗。

  「那你注意到了沒有嘛?」子臨問道。

  「切……跟性別無關,是我作為一個觀察力敏銳的人……注意到的。」莉莉婭回道。

  「行~那麽……身為一個觀察力很敏銳的人,你應該也發現了,這個牌子的衣服,每一件上都有一個橢圓形的、略微凸出的logo;那logo的表面是塑膠製造的、內部還混了金屬物來增加重量和質感……」子臨說到一半。

  莉莉婭又明白了:「四個logo的重量和眼前這個懷錶的重量相等?」

  子臨知其會意,便直接道:「請用你剛才從士兵身上順來的小刀,沿著那些logo牌的邊緣,將它們從衣服上割下……做的時候盡量精確一點,雖然那個感應裝置也允許誤差,但殘留的布料太多還是會……」

  「知道了,你先等等。」莉莉婭不耐煩地應了一句,便開始了操作。

  十分鐘不到,她就順利取下了四個logo,拿在了手裡。

  「別忘了先把logo上的指紋抹掉,以及……交換完成之後,你還得把那四件衣服穿回去,不能將它們留在現場。」在實施那最後一步之前,子臨還不忘提醒她這些細枝末節。

  「我在想啊……」莉莉婭卻道,「比起這種玩兒命的操作,是不是『無視你的指令、扭頭逃跑』來得更明智一些?」

  「你不用想,我可以明確告訴你,後者的成功率更高。」子臨回道,「反正我們現在也已經把話挑明了,我不妨直說……你要是放棄行動,轉身逃走,我是一定會讓你走的;因為在這種地方暴露你的行蹤,你八成會被當場擊斃,而我……需要你活著。」

  「然後,等我逃出去了,你就再設計我一次,兜個圈子、威逼利誘……再把我弄回這裡,重新進行這番操作……對吧?」莉莉婭問道。

  「對。」子臨也不含糊,當即就承認了。

  下一秒,莉莉婭就在心裡罵了句「法克」,然後,還是乖乖打開了面前的玻璃罩子,用右手抓起那四個從衣服上割下的logo,左手則用二指輕輕夾住那個懷錶。

  一抽、一放……她這交換的動作僅用了0.5秒不到,其結果是…… 本帖最後由 29282128 於 2018-7-13 03:10 編輯

29282128 發表於 2018-7-14 03:10
第十四章 破牢

  被關在監獄裡的人,作息基本都很有規律……因為他們本人並沒有隨意變更這種規律的權利。

  也正因如此,囚犯們的生物鐘通常都健康得很,個個兒都能做到早睡早起、按時吃飯。

  凌晨兩點到四點,可說是犯人們睡得最沉的時候,但這時,獄警們卻都是在正常工作的。

  和普通的監獄不同,九獄的四名副監獄長、三十六名獄警長、以及所有的獄警,全部都是二十四小時輪班制;而且夜班的執勤人數、警戒強度,與日班完全一致——即使夜間所有的犯人都已在封閉的牢房裡呼呼大睡,獄警們還是會照常巡邏和站崗。

  理由嘛,一句話……這裡可是九獄啊。

  鬼知道關在這裡的犯人會幹出什麼來,越是夜晚就越不能鬆懈;事實上,夜間才是越獄事件的高發時段,理應比白天更加警惕才對。

  不過今夜,此地迎來了一位「無法被警惕」的不速之客。

  凌晨,兩點五十分,位於「深淵之壁」南部E段頂部的幾個智能探頭發現了某種異樣。

  雖然電腦立刻給出了「有可疑目標翻越高牆進入了壁內」的反饋信息,但收到提醒的監控人員卻對此不以為意,他們在觀看了實時錄像後表示「並沒有看到什麼值得注意的東西,可能是有什麼小動物竄進來了」。

  異常的事態並沒有到此為止,接下來的五分鐘,隱藏在圍牆內部的那些暗哨探頭也紛紛發出了信號,表明追蹤到了某個可疑的目標;這些智能探頭全都擁有夜視和熱感應功能,所運行的程序也有很強的識別能力……一般來說,像松鼠或鳥類這種尺寸的目標,即便觸發了探頭的追蹤機制,也會在幾秒內就被自動過濾掉;能讓多個探頭一同產生警戒的東西,至少也得比狗大。

  然而,監控人員逐一確認了每一個發來信號的探頭拍到的影像,卻完全沒有發現任何「值得注意」的目標……

  無論如何,出於謹慎,他們還是決定派幾個人去現場看看。於是,兩名身著全覆式機械鎧甲的獄警便出發了。

  他們從九獄最接近地面的那層出來,靠著鎧甲自帶的夜視能力,在黑夜中悄然前進,一路摸到了發出信號的探頭所在的區域,再仔細地搜了兩圈後,他們才回報沒發現任何異常。

  接著,他們就回去了。

  出來的時候,是兩個人,回去時,可就是三個人了。

  那多出的一人,自然就是莉莉婭。

  她混進來的這幾步,全是子臨早就設計好了的……利用莉莉婭異能中的弱點(目前莉莉婭只能在智能生命體的認知中消除事物的存在感,但受程序控制的機械還是會正常觀測到其存在並作出反應),反而能製造出這樣的機會。

  進了九獄的大門後,莉莉婭就甩開了那兩名獄警(那兩名都是男獄警,而她去的是女監方向),獨自朝著電梯行去。

  這段路她已經走過不止一次了,並不陌生,所以她很快就來到了女監側的電梯門前。

  前文提過,想使用九獄的電梯,首先需要的就是一組屬於監獄工作人員的指紋和虹膜,其次還需要知道按時間變化的電梯按鍵表。

  此時的莉莉婭,無疑是有備而來;從飛梭上下來的時候,她就已經戴好了一套「虹膜美瞳」和「指紋手套」,而且,為了防止今晚有獄警的班次發生臨時變動,也為了防止她在來的路上遇到什麼意外導致偽造的虹膜或指紋受損……除了她戴好的這套之外,她攜帶的手提箱裡還有兩套備用的。

  這三套虹膜和指紋,分別來自三名不同的獄警,採集的時間嘛……其實好幾個月前就已經搞定了。

  雖然這些在九獄裡工作的人員在外界輪休期間都享有類似「證人保護計劃」的生活,但這對逆十字來說是沒有意義的;擁有「心之書」的逆十字,要從這些普通人身上獲取情報就如探囊取物……子臨可以很輕易地在外界找到正在休假的這些獄警。

  拿女獄警舉例,最簡單的採集方法就是設法偷走目標的粉餅盒,然後換成一個外表看起來一樣、實際上藏有採集裝置的改裝粉餅盒;當目標用那個替代品補妝時,指紋會被留在粉餅和盒身上,虹膜則會被藏在小鏡子後面的鏡頭掃描記錄……採集完成後,再把東西調換回來即可。

  當然了,也有別的採集方法,概括起來就是——任何目標可能去照的鏡面只要事先做過手腳都能用來盜取虹膜,任何目標可能去摸的物體也都能成為盜取指紋的媒介。

  至於電梯按鈕功能變更的時間對照表……直接翻翻「心之書」就知道了。

  綜上所述,莉莉婭的潛入並不存在技術層面的困難;她等來電梯後,先用異能消除了這部電梯的「存在感」,然後拿出那張可以與子臨實時交流的「信紙」,按照對方的提示啟動了電梯並按下了前往「酆泉號令」的按鈕。

  因為整部電梯的「存在感」也已從人們的認知中消失了,所以即使這部「無人乘坐的電梯」一路來到了監獄的最底層,也沒有引起獄警們的注意。

  更關鍵的是……在莉莉婭解除能力之前,其他人都無法再去用那部電梯了,因為他們已完全忽略了這項事物的存在。

  不多時,莉莉婭便來到了九獄的最底層,她從電梯中走出,沿著一條金屬走廊繼續前進。

  又行了五分多鐘,她來到了一個丁字路口;這裡和最上面那一層一樣,路口對面的那條走廊可以通往男監那一側的電梯,

  莉莉婭沒有去那邊,而是走向了中間的通道。走出十幾米後,她的面前就出現了一堵顏色和周圍的走廊截然不同的金屬牆壁,牆的中間是一扇看著就很厚實的安全門。

  同樣是靠著虹膜和指紋,莉莉婭輕鬆通過了這裡,隨即就進入了「酆泉號令」的關押區。

  走在這段走廊裡時,雖然兩側的牢門都緊閉著、而且身在走廊中的人基本也看不到牢房內的景象,但莉莉婭依然能清晰地感受到一種無形的壓迫感。

  僅憑直覺她也能明白……關押在這裡的那些人、以及不是人的東西……是一群多麼恐怖的存在。

  「別害怕。」數秒後,信紙上浮現了子臨的話語,「現在他們還出不來,就算出來了也察覺不到你的存在。」

  莉莉婭並沒有否認自己的恐懼,因為她明白否認也沒用,她只是在心中問道:「你確定把這些傢伙放出來是個好主意嗎?」

  「我們做的事,與所謂的『好』或『不好』無關。」子臨回道,「比起在這種主觀且膚淺的問題上糾結和猶豫,不如把你的精力集中到任務上。」

  「切……你就說是『好主意』不就完了,教訓我幹嘛?」莉莉婭不爽地應道。

  「怎麼?原來你是那種想聽『簡單的答案』的女人嗎?」子臨接道,「我的確也可以用一些你愛聽的、可以讓你直接閉嘴的話來回應你的大部分問題,並同樣達到我的目的……但那樣真的好嗎?」

  「行,你給我等著……」莉莉婭深深體會到了和子臨做口舌之爭並不明智,她強壓住心裡的一股子邪火,扯開了話題,「就先說任務吧,哪一間?」

  「就是你前面右手邊那間。」子臨回道。

  莉莉婭看到指示,便停在了那間牢房門口,然後她就蹲下身子,打開了手提箱,拿出了裡面的針劑。

  「現在怎麼辦?我需要解除施加在自己身上的能力嗎?」莉莉婭問道。

  「是的。」子臨的回答言簡意賅。

  「我得先聲明,此刻我頭頂就有個探頭,我一解除能力警報就會響哦。」莉莉婭又提醒道。

  不料,她的心聲剛傳達出去……突然!

  燈光驟變,警鈴大作。

  頃刻間,整條走廊就被暗紅色的光線所籠罩,不知從哪裡傳來的警報聲嗚嗚長鳴。

  「放心吧,博士他們那邊已經開始行動了。」子臨即刻應道,「我們這邊也朝正門進發了,趁著守備的力量正在朝外部移動,你也抓緊吧。」

  莉莉婭一目兩行地掃完了這句話,當即就解除了自己的能力,那一刻……這「酆泉號令」之中,有數人瞬間就發現了她的存在,而尼尼……正是這數人之一。

  「你不是獄警……你是誰?」尼尼問這句話時,已然從床榻上爬起,箭步來到了門後。

  雖然事先已有心理準備,但隔著小窗口的鐵柵欄看到尼尼的臉時,莉莉婭還是略有些吃驚。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來救你們的。」莉莉婭說著,就從外部打開了牢門下方的送飯口,把手中的針劑丟了進去,「你趕緊把這針東西打進血管先。」

  「這是什麼?」尼尼也不是傻瓜,他不可能將一個突然出現的陌生人給出的不明針劑打進自己的身體,他至少得問一問。

  「可以讓你以極快的速度分泌硬化口水的東西。」莉莉婭回道,「其他的你別問我,我也不清楚,你要是有智力的話也該注意到了……現在時間緊迫,你跟我扯淡的這段時候獄警們正在……」

  她還沒把「趕來」這倆字兒說完,通道盡頭的門已經開了,三道身著機械鎧甲的身影已然進入了她的視線。

  「嘿!」這時,又有另一個聲音響起,吸引了莉莉婭的注意,「你是子臨的人嗎?」問這個問題的,無疑就是身在莉莉婭左手邊牢房的影織。

  「你這問法有問題吧?」莉莉婭一邊回答,一邊又去伸手拍了拍尼尼的牢門,並催促道,「快點兒混蛋!給你十秒鐘!」

  眼下的情勢非常不妙,莉莉婭並沒有想到獄警會來得這麼快,這電光石火之間,她已心中算清了一筆賬:假如她被這三名獄警拖住,便無暇去幫尼尼逃脫了,而尼尼出不來的話,憑她的戰力……最多撐到某一名副監獄長到來,就會被制伏,屆時整個劫獄計劃都會出問題。

  另一邊,尼尼,也不愧是一名超級英雄,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他也是當斷則斷,拿起針劑就往自己的胳膊上紮去。

  與此同時,莉莉婭手中的信紙上,忽然又浮現了一句話。

  「對了,有件事,我騙了你……」子臨如是說道。

  「你他爹的……」莉莉婭還沒看接下來的內容,就已經在內心爆粗罵人了。

  子臨的後半段話是:「……單從質量守恒的角度出發,那支針劑也是不可能讓尼尼在短時間內分泌出巨量的口內分泌物的,所以你也不需要用他的分泌物製造出的工具來拆除牢門。

  「其實你仔細想想就該明白的……如果真要用工具拆門的話,我直接給你一個硬度足夠的非金屬製品就行了,沒必要非得用尼尼的分泌物生成的東西。」

  「那這針劑到底是幹嘛用的?」莉莉婭很想就地發飆,但她知道現在不是發怒的時候,故而趕緊問了更有建設性的問題。

  「你先退後個幾米再說。」子臨答非所謂。

  莉莉婭也是不及多想,因為衝在最前的那名獄警就快衝到她面前了,她本來也是得後退的。

  說時遲,那時快,但見莉莉婭足下輕點,身形一躍,輕描淡寫便向後閃出了兩米有餘;同一瞬,尼尼那間牢房的牢門猛然發出「砰」的一聲,整扇門竟從從門框上被生生轟離,正好砸在了那名前衝的獄警身上。

  那獄警著實是慘,他就像是夾心餅乾裡的餡兒一樣被橫飛而來的牢門和影織那間牢房的門給夾在了中間,連人帶鎧甲被壓成了肉醬。

  一息過後,在後方那兩名獄警驚恐的目光中,一只非人類生物的手……扒在了那已然失去門板的、變形的門框上。

  「嘶——呼——」伴隨著一輪粗重的喘息聲,長得跟鐵血戰士有八分相似的尼尼從牢房中緩緩探出了身子。

  他此刻的樣子,可一點兒都不像什麼超級英雄,那猙獰的面目和充盈的殺意……說是恐怖片裡的怪物也毫無違和感。

  「劑量算得還真準啊……」尼尼走出來後,首先轉頭看向了莉莉婭,「呼……再多那麼一丁點兒……我可能就無法保持理智了啊……」

  「別動!」他話音未落,旁邊那兩名獄警已雙雙舉起右腕,對準了他的腦袋。

  「好啊,我不動。」一貫冷靜的尼尼,此時竟是露出了幾許好鬥的神色,望著那兩名獄警道,「來,開炮吧,照著臉打。」
29282128 發表於 2018-7-16 01:09
第十五章 被忽略的文檔(四)

  莉莉婭眼疾手快,很順利地從壓力感應裝置上取下了「冥界之刻」,並將其揣進了兜兒裡。

  東西到手之後,她要做的就只剩下逃離這個軍事基地了。

  在她看來,這事兒也是容易得很——跟潛入的時候一樣,只要她維持著異能的效果,周圍的人就會完全忽視她的存在。

  雖然這種「維持」是需要體能和集中力來支撐的,但準備充分的莉莉婭此刻顯然還遠未到極限;就憑她今天早上補充的那些卡路里,撐到半夜是足夠了。

  然而,就在莉莉婭準備跑到機庫去隨便搶一艘飛梭跑路時,子臨卻給她潑了盆冷水。

  「你得再等等。」子臨的話語浮現在了信紙上,制止了莉莉婭的草率行動。

  莉莉婭看到這行字,便快速詢問道:「為什麽?」

  「因為你現在出去會死啊。」子臨回道。

  「在他們眼裡我根本不存在,他們怎麽殺我?」莉莉婭又問道。

  「你是『不存在』,但你駕駛的交通工具可是『存在』的。」子臨解釋道,「現階段,你還沒有能力消除像裝甲飛梭那麽大的物體的存在感,因此……當你駕駛著飛梭逃出基地時,在那些駐軍看來,就是『有一架飛梭在無人駕駛的狀態下突然自行啟動並駛離了基地』,面對這種突發的狀況,你說他們會怎麽辦?」

  「八成會判定為『飛梭的駕駛系統遭到入侵和遠程控制』,然後立刻發射魚雷將其擊沉,以免落入敵人之手。」莉莉婭的反應也是挺快,幾乎不假思索地給出了答案。

  「沒錯,所以……你得再等等。」子臨接道。

  「也就是說……我得等到有人要離開基地時,跟著他們一起混出去才行?」莉莉婭在心中應道,「誒~那你給安排一下不就行了?我這一路過來,遇上類似的狀況你全都給安排了,眼前這事兒應該也不難吧?」

  「不難啊。」子臨又道,「事實上,我早就安排好了。」

  他這行字剛浮現在紙上,基地裡的廣播就響了,一名女通訊兵的聲音從中傳來:「各單位注意,代號E10的飛梭已在海面降落,預計五分鐘後就將抵達機庫,重複……代號E10的飛梭即將抵達機庫,所有人員請立即趕往預定位置。」

  廣播裡的話才起了個頭,黑海之心裡的這些駐軍們便都飛一般地跑了起來,那場面看著比敵軍來襲還要嚴峻的樣子。

  一分鐘不到,便有幾十名身著筆挺制服的士兵來到了停機坪前,排成了整齊的兩排、分列兩邊;另有幾名軍官,也是小跑著趕來,個個兒都穿戴整齊、收拾好了儀容,站在了隊列的最前方……看這儀仗隊一般的陣仗,儼然是要迎接某些「大人物」的樣子。

  莉莉婭也不知這是什麽名堂,她只是面帶狐疑地站在了這些人的附近,靜觀其變;不過,她心裡已經隱隱察覺……這可能就是子臨所謂的「安排」。

  又過了幾分鐘,果然,有一架飛梭由海底駛入了機庫。待其完全熄火後,機庫內的巨大機械臂便將其夾起,挪到了停機坪上。

  沒多久,飛梭的門就打開了,率先走出來的是幾名穿著戰鬥鎧甲的士兵,看起來也沒什麽特別的;接著,又出來一男一女,男的四十歲上下,女的三十左右,二人皆是黑西裝和墨鏡的裝扮……這兩人,就有點不一樣了,同為能力者的莉莉婭可以感覺到,這倆都是實力比自己強出許多的能力者,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大人物」的貼身保鏢。

  她的推測沒有錯,緊跟著那兩人走出來的,就是這些駐軍們要迎接的人了。

  諾瓦克·拉爾森,珍妮弗·拉爾森(原姓懷特),此夫妻二人,同為聯邦至高權利中樞——「內閣十輔」的成員。

  也不知這夫妻倆是哪根筋抽了,一天前,他們突然就決定要到這「黑海之心」來進行視察,嚇得這裡的幾名長官一宿沒睡,還以為是自己做錯什麽事或者得罪什麽人了。

  但其實……並沒有。

  他們真的只是來視察的而已。

  接下來的半個小時,兩人全程和顏悅色地跟著基地內那幾名中將,在連環的馬屁聲中完成了一次標準的「視察」流程;這個流程概括起來就是——在一大堆人的簇擁之下,把基地內所有非危險區的公共區域都轉上一遍,走馬觀花一番,順帶再去幾名「模範士兵」的宿舍裡體恤一下基層士兵的生活狀況。

  走完這個過場,他們就準備返程了,畢竟領導們是很忙的,即便是形式主義的交流也不能耽誤掉他們太多時間了。

  相信看到這裡各位也都已經猜到了,沒錯……當他們在士兵和保鏢的陪同下返回飛梭時,莉莉婭早就已經在飛梭上等他們了。

  「返回克里斯托城之前,這架飛梭會在威尼斯停靠一會兒,你就趁那個時候下去,會有人來接應你的。」當飛梭在黑海的水中緩速上升時,子臨的新指示又來了。

  此時的莉莉婭,並沒有再詢問關於逃跑的細節,而是心道:「我能問問……你是如何去驅使兩名『內閣十輔』按照你的意思行動的嗎?」

  根據這段時間的觀察,莉莉婭推斷,子臨是利用人與人之間的諸多細微行為所產生的相互影響來推動各種事情進展的,但是……她實在無法想像,是怎樣的蝴蝶效應才能讓這個星球上最有權力的人也按照其意志去行事。

  「直接對他們下命令就是了啊。」沒想到,子臨給了一個簡單到荒謬的答案。

  「哈?」莉莉婭有點不信的意思,「他們為什麽要聽你的命令?」

  「因為這對拉爾森夫婦,有著一個共同的特殊嗜好……」子臨也沒賣關子,直接挑明道,「……吃人肉。」

  「什麽意思?」莉莉婭乍看這話,並沒往字面意思上想。

  「字面上的意思。」而子臨卻要求她這樣想。

  「哦。」莉莉婭愣了幾秒,「所以……你給他們提供人肉,他們幫你辦事?」

  「怎麽可能?」子臨否定了對方這過於淺顯的推論,「他們可不會以『幫人辦事』來作為吃人肉的代價……他們要吃,花錢就是了。」他停頓了幾秒,再念寫道,「拉爾森夫婦聽我命令的原因並不是因為我給他們吃了人肉,而是因為他們吃到的人肉裡……有我事先存入的納米機器人。」

  「呃……」莉莉婭覺得,這件事已經超出了自己的可以想像的範疇,故而不知該回些什麽了。

  「如果你是在琢磨……『為什麽這貨要把納米機器人藏在人肉裡』,答案也很簡單……」子臨見她不應話,便接著道,「因為內閣十輔這個級別的官員,平日裡吃進嘴的所有東西都是經過嚴格檢查的,不僅是食物和水,其他包括洗髮水、牙膏、面膜、衛生紙等等,所有可能與他們的皮膚或粘膜接觸的東西,他們都會防著被人下毒或者加東西。

  「但……吃人肉這種事,畢竟不便聲張,更不可能去走官方的檢驗渠道,因此……他們的這種『特殊餐點』,就成了我的一個突破口;也幸虧內閣十輔裡有這麽兩個食人為樂的傢伙,讓我得以手握兩張超級好用的大牌。」

  莉莉婭看著信紙上浮現的這些觸目驚心的內容,想像著其中的種種聯繫,不由得一陣反胃:「我本來很想見見你的,但現在改變主意了……我只想趕緊把身上的懷錶脫手,然後永遠也不要跟你扯上任何的瓜葛。」

  「這恐怕不行哦。」子臨才不會讓她如意,「你我的這段孽緣,怕是還要持續一段日子呢……」

  「別兜圈子了……」莉莉婭也料到了要擺脫這傢伙沒那麽容易,「你還有什麽要挾我的籌碼,全都亮出來吧。」

  「『全都亮出來』不免有些失智吧?」子臨道,「不過……說一個眼前最近的好了……」他又停頓了一下,再道,「當你離開這架飛梭,解除能力的那一刻,你從『九獄』裡逃脫,並在『黑海之心』裡活動的事,全都會因監控錄像而被人後知後覺地察覺到……如果放任不管的話,不到二十四小時,你的能力就有很高概率會被推測出來,你本人也會變成懸賞等級極高的聯邦通緝犯……莉莉婭,你也曾是賞金獵人,你應該知道那種情況下會有何等厲害的人物來追獵你。」

  「行~我明白了。」這話的言外之意,莉莉婭自是一聽就懂,「只要我肯合作,你就會讓你那兩個吃人的傀儡去簽幾份文件……把我這事兒給平了對嗎?」

  「是的。」子臨回道。

  「既然你能看到我在『心裡念出的話』,你就該知道……我這人可是很討厭被人要挾的。」莉莉婭又念道;而這句,就有點恐嚇的味道了。

  「呵……我所看到的東西,可比你想像中要多得多哦。」子臨笑著,在心中念道,「你真以為……我手上完整的『心之書』,和你手上的那張紙,功能是對等的嗎?」

  這句話的出現,讓莉莉婭神色陡變,心中一驚,其驚中還有怒,怒中又有幾分微妙的羞意。

  「別胡思亂想了,集中精神,小心能力失效。」數秒後,子臨的提醒傳來,「我完全理解你現在的心情,沒關係的……有什麽意見和不滿,等我們見面了,都衝我來……現在,請你冷靜一點兒,維持住集中力;你要是突然現身、並被飛梭上那兩個『護衛官』當場格殺,我可就難辦了。」 本帖最後由 29282128 於 2018-7-19 23:56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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