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世界] 紂臨 作者:三天兩覺 (連載中)

   
29282128 2018-1-1 14:38:21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31 2120633
29282128 發表於 2018-8-9 21:17
第二十六章 夢戰

  2195年,春。

  水晶郡,某商業區。

  一名年輕貌美的少婦正推著嬰兒車在街上走著。

  和暖的陽光灑到車裡,照亮了嬰兒那稚嫩的臉龐。

  這是個很可愛的孩子,甚至可以用「漂亮」來形容;父母給予他的這份基因,本應是一種幸運,然而……

  那天,這個孩子被人搶走了。

  兩個嫻熟的人販子互相配合,一個上前分散母親的注意力,另一個趁機抱走了熟睡中的嬰兒。

  四個月後,這位母親積鬱成疾,不久後便離開了人世。

  孩子的父親本是一名有著體面工作的公務員,但在痛失妻子的雙重打擊下,他選擇用一瓶烈酒和一發子彈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

  尚未記事的嬰兒在人販手中是搶手貨,尤其是男孩兒;如果再加上長相可愛、養得健康等因素,那價格可以抬得更高。

  在這次案件中,這個嬰兒無疑就是件搶手貨,在被拐走十幾天後,他就被送到了龍郡的某座城市,由一對姓車的夫婦領養了,或者說……是被「買下養了」。

  從某種角度來說,他依然算是走運的。

  「願我那被拐走的孩子在某個地方被他人當成親生的一樣撫養,好好長大成人」是絕大多數孩子被拐的家庭的最後一道心理防線,然而現實是……大部分被拐走的小孩並沒有那麼好運。

  就以車戊辰為例,如果他被拐時是個已經記事的孩子,那他很可能會被割去舌頭、打斷雙腿,變成乞討的工具。

  而如果他是一個女孩,他可能會被一些有著特殊嗜好的變態買走,也可能被當成童養媳圈養在某個閉塞的環境中,終其一生作為一個生殖和勞動的工具。

  …………

  買下車戊辰的那對夫妻,家裡還算是有點兒錢的,即使夠不上中產,至少也好過工薪。

  那個男方的家裡的封建守舊思想根深蒂固,而女方的家裡也是見錢眼開,算得上是門當戶對。

  這對男女的結合與其說是婚姻不如說是買賣——讓兩個思想狹隘的家庭雙雙滿意的買賣。

  既然是這樣的家庭,那自然是抱著「必須養兒子傳宗接代」的理念的,但很遺憾,男女雙方的身體都有問題。

  若這問題僅出在女方身上,這男的很可能就會找代孕、找小三、甚至會去找女方家裡索賠並離婚;但問題出在男方身上,他們家就有不同的標準和應對策略了。

  起初,這對夫婦也打算走法律規定的領養程序,然而,由於這兩人各自都是從學生時代起就有了很多的不良記錄,即使經濟條件尚可,他們依然被領養機構拒之門外了。

  當然,這並不是什麼大事兒,規定是死的,人是活的……按規定走流程不行,「找人幫忙」就是了。

  他們賄賂了一名地方領養辦事處的負責人,對方表示,「雖然在明面上、根據你們的材料,我無法幫你們向上頭遞交申請,但我可以介紹別的路子給你們……等孩子到手了,我還可以幫你們搞定他的出生文件,只看檔案他就跟你們親生的一樣;不過……這事兒要抽取一定的傭金,不便宜。」

  能把這話撂下,就說明這名負責人已不是第一次操作這樣的事了;他在聯邦高層自然是有靠山的,要不然也不敢在體制內推銷這販賣人口的生意。

  可以說,這已是一條很成熟的產業鏈、利益鏈。

  且這根骯髒的、以無數家庭的毀滅為食的鏈條,養活了、養肥了很多人。

  …………

  車戊辰的童年並不好過。

  隨著他一天天長大,他和「養父母」之間的隔閡越來越深。

  僅僅是看到那張跟自己一點關係都沒有的臉,他的「父親」也會莫名惱火。

  再加上……那幾年間,車氏夫婦各自都做了些失敗的投機買賣,幾乎敗光了家底;由奢入儉的兩人都開始酗酒、賭博,脾氣也都越來越差。

  在兩家人老一輩眼裡,車戊辰也只是個「無奈的選擇」,不僅是外貌,車戊辰的智力、性格……也都跟這個家庭的所有人格格不入。

  當他在成長過程中對「養父母」灌輸的一些理念提出質疑,乃至做出有力的反駁時,得到的往往不是理性的探討、而是惱羞成怒的打罵。

  終於,到了初中時,正值叛逆期的車戊辰開始讓他的「養父母」感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情緒——「畏懼」。

  他就如一匹委身於畜圈內的虎狼,隨著眼界的開闊和心智的成熟,他那鋒利的獠牙逐漸顯現。

  也正是在這一年,車氏夫婦將他送入了「陽光青少年行為矯正中心」,期望著可以借湯教授之手,將他「矯正」為一個「聽話的孩子」。

  像車氏夫婦這樣的人,其實是十分典型的——眼界和器量的狹隘,還有那種浸透在骨髓裡的自私、愚昧、反智、無能……讓他們不斷做著錯誤的人生選擇。

  他們可以為了自己的利益,毫不猶豫、心安理得地將他人推入不幸的深淵,但當自己遭遇不幸時,他們則會極度心理失衡、怨天尤人、乃至報復社會。

  他們永遠不會明白……將自己引向毀滅的,就是他們自己。

  …………

  數年後,車氏夫婦死於一場事故。

  至少當時所有的證據都顯示這是一場「事故」,且沒有任何警員看出什麼疑點來。

  既然是「事故」,便也不會有太過深入的調查,很快就結案了。

  那之後不久,車戊辰考上了大學,離開了家鄉。

  他自己打工賺取學費,並迅速和老家斬斷了聯繫。

  多年後,當上「巡查官」的車戊辰,自是查出了自己並非車氏夫婦所生,也知道了親生父母在多年前就已死去。

  不過這時,他對這些事,也已沒有什麼感覺了。

  這些調查的結果,也無非是驗證了他在少年時就已確信的事實罷了。

  …………

  時間,回到現在。

  九獄,女監側,第六獄,「幽泉煞伐」。

  那個讓車戊辰看到死去的「養父母」的人,不是別人,正是九獄的四名副監獄長之一——「夢師」,薩拉·安布羅林。

  她也是目前僅存的一名還在抵抗的副監獄長了。

  而她的能力,從其稱號就能猜個八九不離十了,即「侵入自己製造的夢境之中,並在夢境中將人擊敗或殺死」。

  某種角度來看,其實和車戊辰的「白日夢」差不多,不過……細究起來,還是有些區別的。

  首先,車戊辰的能力……至少在他目前的級別,還需要用手觸碰到對方的身體才能發動,但薩拉的能力已可以在中距離上直接發動。

  其次,車戊辰的能力可以對任何精神狀態的人立即生效,但薩拉的能力一定要在某個目標「睡著」或是「走神」的瞬間才能乘虛而入。

  其三,也是最大的區別,他們在「築夢方式」上有著根本的不同:車戊辰的「白日夢」是由施術者「完全掌控」的,他在夢境中製造的場景並不需要絲毫的邏輯或者受術者記憶的支持,唯一的限制就是他自身的想像力;而薩拉的能力是「以受術者腦中的『印象』和『記憶碎片』為支點展開夢境」,好處是……這樣做出的夢境往往直擊要害,可以很高效地將人的意志擊潰,壞處就是夢境有所限制,不可能出現受術者認知以外的東西。

  「哦?你居然能看到我?」在車戊辰對著空氣說了那段話後兩秒,薩拉現身了,並回應道,「不簡單啊……不愧是親手殺掉雙親的男人呢。」

  薩拉在審訊領域也是很有造詣的,她知道怎麼用語言去刺激別人,讓人失去冷靜、失去情緒控制力……最終將其心理防線摧垮。

  「你也不簡單啊。」然,車戊辰聞言,卻是面無表情地回道,「都什麼年代了,還製造出這麼無聊老套的夢境……想必是看了不少二流的家庭倫理劇和恐怖片吧,這就是大齡剩女的日常嗎?」

  如果說薩拉是一名合格的審訊官,那車戊辰就是審訊界的搖滾巨星;雖然車探員讀不了對方的記憶碎片,但憑藉著事先看過的人員檔案,他就輕易的、精準地找到了一個讓對方極為在意的痛點。

  「嘁……」果然,聽到「大齡剩女」這四個字之後,薩拉的臉色立刻變得難看至極,憤怒和殺意全然寫在了其臉上;就連周遭的夢境也因她的情緒變化發生了些許扭曲,頃刻間便有一股無形壓力從四面八方湧出,讓車戊辰彷彿置身於一個逐漸攥緊的拳頭之中,透不過氣來。

  「怎麼?被我說中了,就這麼不愉快嗎?」車戊辰見戰術有效,立馬乘勢接道,「其實我也沒有什麼別的意思,我只是很同情你這種人……要不這樣,你現在馬上投降,我保證能求組織放你一條生路;另外我還可以順帶幫你介紹幾個好男人……你要是有迫切的生理需求,等不及跟他們混熟,我本人還可以勉為其難,暫時擔當你的炮……」

  乒——

  這一瞬,一聲尖銳、響亮的、某種東西碎裂的聲音,打斷了車戊辰那不帶髒字兒卻又不堪入耳的嘲諷。

  緊接著,那股無形的壓力就變成了有形之力,將車戊辰壓得直接跪倒在地、汗如雨下。

  「口無遮攔的渣男……」薩拉望著車戊辰,用殺意昭然的冰冷語氣道,「本想從你那裡套一些情報出來的,但既然你自己找死……」

  她這是實話。

  事態發展到了這一步,薩拉肯定也很清楚靠自己是無力回天了,但如果她能在逃命之前、從劫獄組織的某個成員身上獲取一些情報……那她逃回聯邦後自然也好交代一些,沒準還有功勞可領。

  抱著這樣的想法,薩拉才會埋伏在此。

  幾分鐘前,最先途徑此地的凱九和暗水,一個很強、另一個根本不是人,薩拉自不會對這兩位動手;而後來趕到的車戊辰、榊無幻和孟夆寒這三人,又有兩個感覺太弱了……

  按照一般的邏輯,雜魚知道的應該不多,所以,薩拉最終選擇了實力中等的車戊辰下手。

  「呼……」車戊辰調整著呼吸,喘著粗氣回道,「你……以為……哈啊……自己能……殺我?」

  「呵。」薩拉冷笑了一聲,她都懶得回答對方的問題。

  下一秒,車氏夫婦的幻象急速變化,雙雙七竅流黑血、十指長成鉤,儼然就是恐怖片中常見的厲鬼形象;同時,車戊辰身下的地面則變成了一片血色的泥沼,他還沒能做出任何反應,沼中就伸出了數十條纖細的胳膊,將他全身都覆蓋住,並緩緩向下拖去……

  四肢、軀幹、最後是頭。

  短短數秒,車戊辰就被拖入了血沼中,連個泡都沒冒。

  三分鐘後,薩拉解除了能力,從藏身之處走出,繞過一個房間,來到了車戊辰的屍體旁。

  在「夢境」中死去的人,現實中會是類似的死法,但未必會有相應的「外傷」。

  比如在夢境中被砍頭的人,現實中其脖子肯定還是連著的,但其大腦則認為自己的頭已經斷了,他/她的身體也會停止對大腦的供血及供氧,繼而造成死亡;又比如在夢境中溺水的人,現實中其肺部也會充血並停止活動,最終缺氧而死;還有在夢境中暴食而死或餓死的人,那現實中自然就是胃部穿孔或體內糖分、脂肪等急速流失而亡。

  眼下,車戊辰的體徵就顯示……他在充滿空氣的環境中「溺死」了;他的瞼結膜、粘膜、漿膜都有瘀點性出血,口鼻處還都流出了些許淡紅色的泡沫狀粘液。

  像這樣的屍體,薩拉見得很多,可以說見怪不怪;不過出於謹慎起見,她還是走了過去,蹲到屍體旁,伸手摸了一下對方的脈搏。

  就在她確定對方已經死透了的這個瞬間……車戊辰的眼睛,竟是猛然睜開了。

  這一變故,讓薩拉不由得失聲驚叫起來。

  她此時恐懼,與戰鬥能力無關,就算有活人用槍指著她,她都不會這麼害怕,但一具剛剛被她確認已死的屍體在這麼近的距離突然睜眼瞪過來,她不可能不嚇一跳。

  「你還沒回答我剛才的問題呢……」看著踉蹌後退的薩拉,車戊辰的「屍體」緩緩從地上站了起來,面色平靜地接道,「你真以為……自己能殺我?」

  「不可能的……」一息過後,稍稍冷靜下來的薩拉停止了退卻,凶級能力者的自信讓她重拾了戰鬥的勇氣,「剛才在夢境裡,你絕對已經被我殺死了……」她頓了頓,想到了一個假設,「你這傢伙……莫非是有復活的能力嗎?」

  「你是這麼考慮的啊……」車戊辰點點頭,拍了拍身上的灰塵,隨後悠然地接道,「那麼,又是什麼讓你認為……此刻你已經脫離『夢境』了呢?」 本帖最後由 29282128 於 2018-8-12 14:13 編輯

29282128 發表於 2018-8-10 10:19
第二十七章 捕獲,作法

  四點十二分,第一獄,「酆泉號令」。

  一邊用物理手段「開路」,一邊往底層趕的暗水和凱九……來到這一層時,剛好遇到了撤退中的傑克和薛叔。

  眼下,傑克和薛叔為了擺脫獵霸的追擊,正從禁區往上層反向移動。

  而跟著子臨從深淵之壁「正門」攻入的凱九和暗水,則是從女監一側一層層殺到了這裡。

  兩隊人,在這個不分男女監的第一獄裡,剛好產生了交集。

  這一刻,不需要言語,雙方也都知道,彼此的「任務」已經可以「交接」了。

  傑克和薛叔是來刺殺秋正一的,因為他們的能力比較適合用來對付「人」;而暗水和凱九,就是來收拾獵霸的,因為他們倆更適合跟「怪物」戰鬥。

  短暫的眼神的交流後,傑克和薛叔頭也不回地往男監那側的通道跑去了,緊隨在二人身後殺過來的獵霸,則跟暗水他們撞了個滿懷。

  鋥——

  照面瞬間,便是浩力相衝。

  凱九,獵霸,錯身對拳,錚鏦乍起。

  兩具充盈著能量的強悍肉體最直接的交鋒,並無拳拳到肉之聲,卻現金屬撞擊之鳴。

  緊接著,兩人便化為兩道虛影,宛如兩股有棱有角的旋風,在這個四壁皆是合金的空間裡橫衝直闖、交纏相鬥、肆意毀壞著周遭的一切。

  見凱九已經開始牽制對方,暗水這邊也開始行動,他默默地把手伸進了自己的嘴裡,就像伸入一個黑色的、深不見底的亞空間一般……不多時,他就從體內掏出了整整八支裝滿了液體的特製合金針管。

  暗水將這八支針劑分別夾在了自己雙手的指縫之間,為了方便「同時注射」,他還將自己的兩根大拇指都增長變形了。

  準備完了這些後,暗水立即開口,對正在纏鬥中的凱九道了一句:「要頭。」

  聞聲,凱九的嘴角露出一絲獰笑,下一秒,他就突然改變了戰鬥的節奏,聚力拳上,以陡然爆發的速度欺近到獵霸身前,對準了對方那龐大的軀幹就是一拳。

  如果把秋正一的「破壞」攻擊比作抗生素殺細菌,那麽凱九的這一拳就是釘子扎木板——凱九的攻擊並沒有那種使事物「瓦解粉碎」的性質,單純就是「大力出奇蹟」。

  但只要力大到一定的程度,結果其實是一樣的……

  獵霸在中了這一拳後,身體的本能讓他做出了和剛才受到「破壞」直擊時類似的「斷尾反應」,他的軀幹立刻就被「捨棄」了,其胸腔到胯部的部分承受了所有的傷害,眨眼間就被震成了一團肉醬,而其頭部則朝上方飛了出去,胯部以下失去控制倒落在地。

  不出意外的話,只要五秒左右,獵霸就可以由頭部重新長出一個完整的身體;在這個過程中,他還可以讓頭部懸浮於半空、並用一些遠程手段發動反擊來拖延時間。

  可惜……這次,他是一對二。

  暗水的速度更在凱九之上,且他早已看準了這個時機,幾乎在獵霸的頭剛剛脫離出去的剎那,暗水的身影就已經殺到了獵霸的眼前。

  那一瞬,八支針劑,齊齊插入了獵霸的頭皮中,並由暗水那兩根變形的大拇指推藥入顱。

  也不知暗水注入的是什麽東西,但在藥物進入獵霸的腦袋兩秒後,獵霸的「肢體再生」就停止了。

  此時,獵霸的身體剛剛構建完心臟、左側的肺葉、和部分的肩膀……在這個狀態停下來並失去意識,他很可能會死;好在他這個身體的求生力極強,當發現再生能力被抑制後,立即就做出了相應的自保機制,用「自癒」能力封閉了現有的活體組織,然後在內部進行了緊急的變異調整,形成了一個更微型自循環生理系統,做完這些後……他的大腦才像是「鬆了口氣」一般,停止了工作,陷入了昏迷。

  「任務完成,準備返回。」一息之後,暗水抓起了獵霸的「剩餘部分」,道了這麽一句。

  剛說完,他就把自己的嘴張得跟一個麻袋那麽大,並把獵霸「塞」了進去。

  「哼……麻煩的傢伙。」凱九對暗水的行為見怪不怪,他只是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拳頭,衝著那已經血肉模糊的五指念叨了一句。

  原來,根據上一次被秋正一攻擊時的經驗,這次獵霸在受擊的瞬間還做出了一定的應變:他將軀幹外層的皮膚軟化,將內部的結構變形,形成了一個類似「皮球包鐵海膽」的狀態,這樣一來,當凱九的拳頭打上去時,獵霸腹中的硬刺便會穿過柔軟的皮膚扎到凱九的拳上。

  雖然這種接觸也只發生在零點幾秒之內,一旦力量的轉移完成,獵霸的軀幹還是會碎掉,但這方法的確也讓凱九受了傷。

  更關鍵的是……獵霸的這種「應變」,都是由身體的「戰鬥本能」在驅使的,並不是他本人「思考」的成果。

  這種可怕的「成長性」,無疑正是子臨「造就他」和「活捉他」的原因。

  …………

  另一方面,女監側,第六獄,「幽泉煞伐」。

  榊無幻和孟夆寒兩人也已在這層兜兜轉轉了好一會兒了。

  一路上孟夆寒一直在碎碎念著什麽,一下說是遇到了「鬼打牆」,一下又說停下算一卦該怎麽走,榊被他煩得不行,但因為自己也沒什麽辦法,只能任由這道士去瞎折騰。

  幸好這狀況沒有一直持續下去,又走了一段之後,兩人眼前的道路忽然就不再重覆,並且,他們遇上了方才與他們走散的車戊辰。

  「誒?車探員,你剛才去哪兒了啊?」孟夆寒見到同伴跟見到親人似的,就差來一句「可想死我了」。

  「處理了一下這位副監獄長唄。」車戊辰邊回話,邊側過身,歪頭示意了一下倒在自己身後牆角處的薩拉。

  毫無疑問,此時薩拉已經死去了,所以榊孟二人才能從「夢境」中走出來。

  「謔?」孟夆寒抬首一望,隨即就看向車戊辰,脫口而出,「先姦後殺?」

  就連車戊辰這極擅控制表情的人,被他突然這麽來一句,嘴角也抽了一下:「你是從哪兒看出『先姦後殺』來的啊?」

  「大概是從死者那一臉被玩壞的表情吧……」孟夆寒還沒接話,榊就在旁扶額吐了個槽,而且他也不知道自己這話到底是在吐槽哪一位。

  「死於精神攻擊的人不就這樣兒嘛。」車戊辰回道,「再說了,她身上的衣服都還穿得好好兒的呢。」

  「不不不……」不料,一秒後,孟夆寒上前拍了拍車探員的肩膀,又不知從哪裡掏出一根抽了一半的雪茄、深吸一口,用一臉「老哥我都懂」的神色接道,「你……不用跟我們解釋。呋——我們都知道,你是掩蓋犯罪現場的專家。」

  說罷,他也不給別人辯解的機會,就走開了……

  車探員凝視了這貨的背影很久,期間數次強壓下了在背後打黑槍的念頭,最終,在與榊那「過來人」的眼神交匯之後,兩人一言不發地達成了某種共識,沒有再去跟孟夆寒爭辯什麽,只是拉上這道士,繼續往下層去了。

  一路無話,三人繼續進發,並在女監側的第二層「重泉斬馘」遇上了折回的暗水跟凱九,但雙方也只是簡單交流了幾句就分頭行事了。

  不多時,車、榊、孟三人,也來到了「禁區」。

  和今天所有參與行動的成員一樣,他們……也有他們的任務。

  四點二十五分,孟夆寒,來到了「冥界大門」前。

  此時的他,已默默收起了那江湖騙子的嘴臉……負手而立、肅然凝望。

  若是不了解他的人,看到這一幕,還真有可能覺得他是個世外高人。

  「嗯……」片刻後,孟夆寒好像是看出了什麽門道,當即回頭對車戊辰和榊道,「二位……布陣吧。」

  那兩位本來就是來配合孟的,故而也沒說什麽,畢竟在「道術」這塊他倆是外行,只能聽眼前這個專業道士的指揮。

  於是,在孟夆寒事無巨細的指點下,三人利用地上那幾個肉繭裡殘留的大量鮮血,開始在「冥界大門」的周圍畫「陣」。

  由於陣圖裡的細致之處都只能由孟夆寒來完成,車和榊自然就得多幹些粗重活兒了,比如清理地上的屍體和穢物、取血、畫基本輪廓、給孟夆寒舉燈照明等等。

  三人的配合也算默契,十分鐘不到就搞定了一個「血印大陣」。

  別看孟夆寒這人平時吊兒郎當、油嘴滑舌、沒個正形,他畫出來的陣圖還真像那麽回事兒;若從空中俯瞰,這個整體呈圓形的陣圖畫得極為工整,且其中沒有任何一塊含混不清之處,即便是外行人也能在陣中看出些許陰陽、八卦、五行之象。

  只是……此陣中的陰陽八卦五行,皆是「逆形」,非但如此,陣象「周天」遍布的神佛星宿,都被畫得有些古怪,似是帶著戾氣。

  畫完陣圖之後,孟夆寒又把自己隨身攜帶的那個羅盤拿了出來,放到了陣眼之上,作為壓陣的法器。

  準備工作全部完成後,他抹了把額頭上的汗,開口道:「事不宜遲,我這就作法……你們倆來當我的護法。我開始後,你們就站到兩翼,防止有人來打攪我……此陣最為忌諱的是作法期間有人觸碰到我的法身或有『異物』入陣,所以這兩點你們得加倍留意,一旦發生類似的狀況……後果不堪設想。」

  「那我們倆要是無聊,聊聊天行不行啊?」雖然榊在問這話時,語氣是一種拉長了嗓門兒不耐煩的感覺,但說話之間,他還是乖乖站到了自己應站的位置上。

  「其實是可以的,只要你們小聲點別吵到我就行。」孟夆寒回道。

  「這樣啊……」榊聞言,即刻看向站在七八米外,與自己對稱位置的車戊辰道,「那車探員,咱們來聊聊信仰吧……我先說,我相信科學。」

  「行了,別貧了。」車戊辰其實並不愛搭理這兩人中的任何一個,「比起相信科學或鬼神,我更願意相信子臨分配這些任務都是有原因的……」

  既然他都這麽說了,榊也知道玩笑該到此為止了,所以就聳聳肩,不再言語。

  當周圍環境安靜下來之後,孟夆寒便閉上了雙眼,深吸了一口氣,朝前走了幾步,開始作法。

  此刻,因為莉莉婭已將「冥界之刻」帶離了這個空間,所以「冥界大門」……或者說「這個被限制裝置定在此地的次元黑洞」又重新回到了穩定狀態;在這種狀況下,孟夆寒就算站得離門較近,也是不用擔心會被吸進去的。

  但見,這道士閉目數秒,醞釀一番,隨即就怒目圓睜、雙臂一展、掐訣念咒起來。

  「神異之物,靈而有性,虛而無象,雖迎不測,影響莫求……

  「神性虛無,體無變滅,形與道同,故無生死……

  「存亡在己,出入無間,身為渣質,猶至虛妙……」

  伴隨著他的口訣,地上那些組成陣圖的血竟開始發出幽幽的光芒,冥界之門也有了微妙的反應,但這次並沒有出現「次元通道開啟」時那種將外物「吸引進去」的效應,反而是有一股「斥力」在將周遭的事物向外「推」。

  見此情景,榊和車探員的表情也變得凝重起來,雖然他們也都知道孟夆寒應該是真有些本事的,但當這種玄學場面實際在眼前上演時,這兩個並不信鬼神的人在三觀上肯定還是會受到些許的衝擊。

  而就在這個兩人雙雙走神的當口,更加玄幻的場面……上演了。

  卻見……在那遠處的陰影中,一個半透明的人形實體,從秋正一的屍體內飄了出來,並緩緩朝陣法這邊靠近而來。

  「師侄,多年不見,你似是已經得了你師父的真傳呢。」秋正一的「鬼魂」一邊靠近,竟還一邊開口說話了。

  他話音未落,孟夆寒那邊忽地停止了念訣,緩緩轉身,露出一個榊車二人從未見過的冷厲神色:「秋青平……你這個被逐出師門的敗類,有什麽資格自稱是我師叔?」

  「資格?呵呵……」秋正一繼續逼近著,「笑話!」他突然暴怒著喝道,「你的師父……又有什麽資格來繼承正一道統?就憑他比我早入門幾年?哼……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我的天資與他有雲泥之別,就說這一手『借屍還魂』之法,你師父會嗎?」
29282128 發表於 2018-8-11 01:36
第二十八章 禍應

  秋正一,原來並不叫秋正一。

  他的本名是秋青平,那「正一」二字,是他自己改的。

  因為他覺得,自己才是「正一道」真正的傳承者。

  很多人都有他這種毛病——越是缺什麼,越是要現什麼。

  卑鄙之人總強調著道德;下流之人想偽裝得高尚;自卑之人容易盲目的自尊自大;竊盜之輩最愛問你知道他有多努力嗎。

  種種原因,讓這些人即使身居上位,也難以擁有那份上位者的「從容」。

  而當我說「種種原因」的時候,基本上就是在指一些不光彩的過往,A.K.A.——黑歷史。

  秋正一,不……應該說,秋青平,無疑就是個有黑歷史的傢伙。

  他少年時便拜入正一道門下,因天賦過人,學藝十餘載後,便已成門中第一高手。

  然而,秋青平並不安於僅僅當個獨善其身的道士,更不甘終其一生只做些驅邪避禍、行俠仗義之類的事情——那些事的回報實在太低了。

  秋青平想要的是揚名立萬、是富貴榮華,而且他也很清楚,憑他所學到的道術,要實現這些很容易。

  於是,他就跟師父提出,想將他們的宗門做大、廣納門徒……最好呢,是直接投靠聯邦,依托政府的力量成立一個特殊的部門;屆時,肯定會有不少權貴子弟來求這些「不需要身體改造就能學到的神通」,而他們呢,只要給這些人傳授一些粗淺的入門道術,即可收斂大量的錢財……至於那些核心的知識,則繼續把控在自己手中,成為他們躋身上層階級的籌碼。

  從這番規劃就能看出,秋青平的確是一個有野心、也有能力的人。

  可惜,他這種與道家「無為」、「不爭」的思想明顯背道而馳的主意,被他的師父斷然拒絕了。

  當然了,這也是在秋青平意料之中的……他在向師父提出這個建議時,自認已學會了門中的所有道法,所以有沒有這個「師父」在,對他來說其實已經不重要了。

  若師父答應了他這套計劃,那秋青平念在兩人的師徒情分上,還可以讓對方多活幾年,畢竟老頭子那「正一道正統掌門」的名號還是有點兒用處的;但既然對方「不識抬舉」,秋正一也就「不客氣」了……在被訓斥之時,他直接就突下那殺手,將恩師當場格殺。

  在這個時代,正一道門徒稀少,掌門死後,門中除了秋青平外只剩五人,一個是秋青平的師兄李炳乙,一個是李炳乙剛收幾年的小徒弟孟夆寒,另外還有秋青平的師弟三人。

  秋青平弒師之後,立即就去威嚇自己那幾位同門,讓他們尊自己為掌門正宗,並加入他的計劃;他那三個師弟都還年輕,個個兒都是當場就跟他翻臉,要替師父報仇,結果也都死在了秋青平手下。

  唯有李炳乙,老奸巨猾;他表面上虛與委蛇、滿口答應,一副貪財無德之相……但等秋青平反應過來時,李炳乙早已帶著孟夆寒和門中遺寶「天機盤」不知所蹤,走時還留下一張紙條,上寫歪詩一首——

  正一今逢災劫傾,弒師逆徒惡滿盈。

  禽獸尚有五常在,畜生不如秋青平。

  那天,秋青平站在人去樓空的房間,惦記著被人拿走的寶物,又看著這罵自己的詩,差點兒氣得胃穿孔。

  後來……又過了些年。

  秋青平加入聯邦的志願是實現了,畢竟他比起普通人來要強很多,但他推行「正一道」的事兒進展幾乎是零,因為沒人鳥他……

  雖然秋青平在道術方面的天分很高,但對於觀星卜卦、陰陽風水、道心道理這些東西,他非常不擅長。

  說得再直白些,就是——口才差、忽悠能力極弱、江湖騙子那一套基本不會玩兒。

  這事兒若換成他師兄李炳乙出馬,根本不用展示什麼真東西……光憑一套嘴把式功夫,順帶變幾個戲法兒,李炳乙就能從聯邦政府那裡騙到一筆資金,成立個合法的教派,沒準還能申請到免稅的道觀用地……

  但李炳乙是有自己的底線的,用坑蒙拐騙之法去伸張正義、劫富濟貧……他做;消費宗門的事情,他堅決不做。

  反觀秋青平,那是想做做不成。

  世上的事就是這麼諷刺,到這個時候,秋青平再後悔自己殺同門殺得太草率,已經晚了。

  於是,他只能改變策略,找別方式讓自己往上爬,並在不久後想到了——「借屍還魂」。

  此後的幾年,秋青平一直在物色「新的身體」,最終,他盯上了一個並級的能力者;這個能力者不算很強,但其能力「破壞」卻有著非常可觀的潛力,最關鍵是……這個能力者還很年輕。

  秋青平略施手段,就將這個人控制住了,當天,他就用「借屍還魂」之法奪走了對方的身體。

  當然了,這種「借屍還魂」肯定是有代價的,那代價就是秋青平原本的道法修為……或者說「道力」……在轉移到新的軀體後會散盡,只有相關的知識還保留在他的記憶中。

  換言之,他若想把道法恢復到當初的實力,就得從頭開始修煉。

  秋青平並沒有這麼做,因為事實已經證明了,他當初所學的東西,無法讓他在聯邦混出什麼名堂;比起練這些,他覺得還不如去修煉異能。

  從那天起,他便化名秋正一,以這個新的身份加入了聯邦軍。

  憑藉著自己的道術知識,他修煉起異能來也是事半功倍,短短十年左右,他就從並級練到了狂級。

  也順理成章地爬到了現在這個地位。

  至於道術方面,秋青平唯一重新練回來的一門本領,就是「借屍還魂」……只要有這手在,哪怕他意外死亡,只要在其死後的一炷香之後、到一天之內,附近有別的活人靠近,他就有機會趁虛而入。

  可以說,這個男人……什麼都算到了。

  即使是被傑克刺殺,他也沒有徹底死去。

  按照秋青平的設想,根本不用一天、三個小時不到就一定會有人來到這個禁區的……至少負責來善後的聯邦軍肯定會下來看看;那時,他就可以隨便找個倒楣蛋兒「奪舍」還魂了。

  可就連秋青平也沒有算到的是——此刻,最先來到他面前的人,竟會是孟夆寒。

  這個「意外」,可以說讓他十分驚喜。

  方才,秋青平一眼就辨識出了孟夆寒身上的正一道力,結合其年齡還有長相,不難猜出這就是當初師從李炳乙的那個小鬼。

  如果是占據了孟夆寒的身體,秋青平就不必重新修煉多年去再度獲得「借屍還魂」的能力了,因為這個身體本身就有道力存在,他可以隨時再去找更強的身體進行轉移……

  念及此處,秋青平又不禁想道:「剛才那個刺殺我的傢伙,好像就挺厲害的,他用的似乎是時間系的能力……這種身體若是被我得到,結合我的道術知識修煉一番,那我勢必是天下無敵了。」

  他這邊打著自己的如意算盤,緩緩欺近對方,而孟夆寒那邊呢,自也不會坐以待斃。

  「你這個敗類,來得正好,今天我就要替正一道清理門戶!」

  很難得看到孟夆寒會這麼一本正經、大義凜然地朝人大喝這種台詞。

  但這傢伙著實是「帥不過三秒」的那種類型,前一句剛說自己要「清理門戶」,後一句立即就轉頭對兩名同伴道:「來,左右護法,你們上!」

  「哈?」榊都懷疑自己是不是幻聽了,「我們上?」他又轉頭看了眼正在「飄」來的秋青平,接道,「那你是要我們衝他吐口水、撒鹽、還是撒豆子啊?」

  砰砰砰——

  車戊辰就沒他那麼囉嗦,聞言後,舉槍便射。

  但……子彈肯定是打不到「魂魄」的,故而射擊無效。

  「真他娘的見鬼了。」攻擊未果,車探員也只得放下槍,來了句與實際情況結合的髒話。

  「哼……別白費力氣了。」秋青平見狀,冷笑道,「我跟你們已經不在一個維度了,這種攻擊怎麼可能有效呢?」

  說罷,他又看向了孟夆寒:「師侄,你也可以省去虛張聲勢的力氣。

  「我早已看出……你擺的這是瘟癀封煞大陣;以新鮮屍骸的血穢畫下陣圖,內布逆轉乾坤陣象,請戾化的周天星鬥坐鎮、呂岳正帝為首,陣眼處再壓上道門至寶『天機盤』……這等陣勢,你無疑是準備封閉此處的冥界大門。

  「眼下你凶陣已開,頓則蓄,蓄則破,退則亡,轉則泯……儼然已是騎虎難下,進退兩難。

  「僅僅是停下來跟我對峙,對你已是極為不利……而你若退出陣來,或是將道力從陣中抽來對付我,那你和你的同伴都會當場死去。

  「所以……我勸你,還是乖乖讓我奪舍算了……那樣,我還能幫你完陣,說不定還會放這兩人一條生路。

  「你要是執意反抗,那我就進陣;『異物』一入,陣毀人亡,屆時我直接奪你的屍身也是一樣。」

  他說得這段話,只有孟夆寒全聽懂了,車戊辰和榊雖不是全都明白,但帶有恐嚇意味的核心主旨還是聽得出來的。

  事已至此,他們貌似已是退無可退、也別無選擇了。

  也就是在此刻……車戊辰,做出了驚人之舉。

  砰——

  伴隨著又一聲槍響,車探員居然將一發子彈打向了榊的脖子。

  雖然車的槍法不敢說像傑克那麼準,但在這個距離上打一個固定的目標還是很穩的。

  一秒後,那發子彈便從榊鎖骨和頸項的交界處貫穿而過,打斷了他的頸外動脈。

  一臉驚駭的榊當即跪地,用雙手死死摁住傷口止血,並抬眼瞪向了車戊辰。

  「你……」孟夆寒也被這一幕震驚了。

  別說孟夆寒了,就連秋青平也驚了,他都看不懂這是在演哪齣。

  「別緊張。」車探員還沒等孟夆寒把話說完,就開口應道,「……這是子臨的意思。」他頓了頓,再解釋道,「來之前,他給了我個人一條秘密的指令,讓我在『局面陷入絕境時』就立即去攻擊榊……最好是打出那種可以致命、但又不會立即致命的傷勢……」

  他說到這兒時,已經側躺在地上的榊特意騰出了一只手來,朝他豎了發中指。

  車戊辰不以為意,接著說道:「子臨說,只要我那樣做了,很快就會出現某種『極端現象』將我們面臨的危機解決。」

  「哼……哈哈……哈哈哈哈……」車戊辰話音落後,秋青平放聲大笑,「你們的長官是不是腦子有病啊?不……應該說有病的是你們吧?上頭跟你們說什麼都信嗎?哈哈哈……」

  他的笑聲很快就戛然而止,因為他看到了奇怪的東西。

  蝴蝶。

  黑色的蝴蝶。

  通體漆黑到看不清細節,發出幽幽黑光的蝴蝶。

  傳說……在另一個空間,存在著一種叫做「冥蝶」的生物,它們負責為死者引路,為生命的消逝而起舞。

  「什……」一息之間,秋青平的視線就像是被磁鐵吸引的金屬一樣不由自主地跟隨著那些黑蝶移動起來,他循著這些奇特生物的移動軌跡望去,很快就在自己的身後……看到了一道空間裂隙。

  「不……不……你已經……」緊接著,秋青平用極度驚恐的表情開始自言自語。

  在場的另外三人並不知道秋青平究竟看見了什麼,因為在他們的眼裡並不存在什麼蝴蝶或裂隙。

  以旁觀者的視角看去,在接下來的幾秒內,秋青平的「鬼影」就像一團被吸入某個窟窿的有色氣體一樣,呈螺旋形在半空打了幾個轉轉,順帶哀嚎了幾聲,接著就消失不見了。

  「還真管用啊。」車戊辰見狀,神情稍展,他一邊念叨這話,一邊已快步走向了榊,並從口袋裡掏出了事先準備好的醫療用品。

  「你也別愣著啊,趕緊把法作完吶。」在給榊處理傷口時,車探員還不忘提醒一下不遠處的孟夆寒。

  回過神來的孟夆寒也不及多想,重新開始掐訣念咒了。 本帖最後由 29282128 於 2018-10-12 22:58 編輯

29282128 發表於 2018-8-12 00:38
第二十九章 出淵

  1月15日,晨,五點十分。

  切爾諾貝利的廢墟之上,人影綽綽。

  那些人穿著囚服、有男有女,臉上神情各異。

  有些人面露興奮、有些人顯得迷茫、有些則已在痛哭流涕……

  還有一些人,只是抬著頭,呆呆地望著那片曾經無比熟悉、現在卻很陌生的天空。

  這些被聯邦秘密關押於此的囚犯們,並不全都是好人,當然不可能都是壞人;他們,就只是人而已。

  他們中有些是罪有應得、有些罪不至此、還有些完全就是無辜的,但命運還是將他們送到了這同一個地方——一個本該永遠無法離開的地方。

  人的意志是會腐朽的,且往往比肉體腐朽的速度更快。

  九獄就是一個讓人腐朽的地方,漫長而絕望的刑期在實際毀掉一個人的人生之前,會先摧毀他/她的意志。

  其實,今天站在這裡的人,有很多早已經垮了。

  當他們從「地獄」裡爬出來,重新站在地表之上時,他們竟有些害怕、甚至有點兒想回到地下去。

  因為外面的世界,已經沒有了他們容身之所。

  他們的親人、朋友,都已與他們斷了聯繫,他們的財產、事業、地位,也已煙消雲散。

  就連那些他們入獄前熟知、喜愛的事物,有很多也已成了時代的眼淚,被許多新生的事物所淘汰。

  他們就跟一群真的已經下了陰間的鬼魂一般,似乎是不該再回來了。

  但是,有那麽一種東西、一種與生俱來的渴望,仍留存在他們的血液之中。

  當他們再次呼吸到這種名為「自由」的空氣時,縱是腐朽的土壤上,亦會重燃起生機。

  「各位。」忽然,廣播中,響起了一個男人說話聲。

  設在深淵之壁內的所有警報喇叭都可以作為廣播使用,而這時,這些擴音喇叭,都已被控制在了逆十字的手中。

  「『逆十字』能幫你們做的,到這兒就差不多了……」子臨的話語,清晰地傳到了每一個人耳中,「眼下,深淵之壁上的防禦系統都已被關閉,南側的大門也都已開啟,所以……無需恐懼、也無需猶豫……跨過那堵過去的一百年間讓無數人絕望的高牆,你們便可獲得真正的自由。」

  他說的都是實話,早在半個多小時前,當博士把壁上的防禦系統攻破時,留在飛梭上的K就趁勢殺入了南部大門旁邊的監控室;不到五分鐘,K就搞定了龜縮在裡面的幾個衛兵,並直接用位於那個房間內的手動開關將南大門鎖定在了「最大開啟」狀態,隨後,K就把飛梭開進了牆內,停在入口後方並重新進入了隱形模式。

  「當然了……自由,並不意味著安全。」停頓幾秒後,不料,子臨又將話鋒一轉,接道,「諸位的心裡應該也都有數,從越獄發生到現在,也有兩個多小時了,聯邦那邊不可能還沒對求救信號做出反應……

  「此刻,一支由藍盾郡某軍事基地被調遣來的聯邦軍地面部隊已經從南部快速挺進而來,東北方向也有包抄過來的雙鷹郡部隊。

  「即便你們今天逃過了這些軍隊的圍剿,接下來要面對的也是被政府通緝的逃亡生活;那些沒有做好相應覺悟的人……我覺得,最好還是不要出去了,回到你安全的牢房裡,了此殘生,也算安穩。」

  他的這段話還沒說完時,就已經有囚犯衝著南大門的方向跑了出去。

  有一個,就有兩個、三個……沒過多久,所有的犯人,都選擇了逃跑,無一例外。

  即使是一些年紀已經很大的老年囚犯,也邁著蹣跚的步伐前進著。

  沒有人,甘於腐朽。

  這些人寧可在通往自由的道路上凋零,也不願再回到那個毫無希望的地下深淵中、再次被這個世界所遺忘。

  …………

  同一時刻,九獄,男監側,第九獄「凕泉考焚」。

  侵入監獄的逆十字成員們,此時都已集中在了這層的監控室中。

  此前被禁錮在隔離層裡的副監獄長卡爾·馮·貝勒,也已被帶到了這裡。

  事到如今,他已沒有抵抗的理由了,就算他能把在場的這些入侵者們全部殺光,也已改變不了九獄淪陷的事實。

  所以,卡爾這會兒只能沮喪地坐在地上,當個悶悶不樂的俘虜。

  「別以為你們已經贏了……」在子臨關掉廣播後,卡爾即刻嘀咕著插嘴道,「在正規軍的面前,那些只顧各自奔命的囚犯不堪一擊,依我看,真正能活著逃走的人不足兩成……」

  聞言,子臨只是微笑,沒有理他。

  倒是蘭斯蹲到地上,看著卡爾,用充滿嘲諷的笑容接道:「呵……謝謝你把這件顯而易見的事提出來再讓我們都複習一遍哈。」

  卡爾從他的笑容裡解讀出了一絲異樣,想了幾秒後,他又道:「什麽意思?你們根本不在乎這些人會有多少死在逃跑的路上?那你們為什麽還要來劫……」

  「副監獄長先生。」這時,子臨忽然打斷了他,「以一個專業人員的角度,你能否告訴我……你認為什麽樣的監獄是最牢不可破的?」

  卡爾不知道對方為什麽突然問了這麽一句,他思索了片刻才回道:「你這是想向我炫耀嗎?」

  他會這麽問,言下之意就是……他覺得九獄就是這個星球上最安全的監獄了。

  「我可沒有那個意思。」子臨說著,也走到了卡爾面前,蹲下身子、讓自己的視線與對方持平,再道,「我只是想告訴你,最難攻破的『禁錮』,並不是任何人造的實體,而是在……『這裡』。」說著,他便用手指輕輕叩了叩自己的太陽穴。

  卡爾這一刻的眼神,說明他還沒抓到事情的要領。

  所以子臨接著說了下去:「在今天以前,所有人都覺得『九獄』是一個絕對不可能被攻破的地方,無論是聯邦高層、軍方、反抗軍,還是那些活躍在地下世界的殺手、雇傭軍、能力者……但凡知道九獄存在的人,都認為這個地方就是『終點』了。

  「九獄不僅僅是一座監獄,更是一種象徵。

  「『屠殺』反抗者很容易,但要將那些人『控制』起來,卻很難。

  「真正的統治者,必須具備『使用規則去隨意定奪治下之人生死的實力』,以及『保障這套規則能順利運行的執行力』。

  「九獄,就是聯邦政府執行力的一大具象化體現;它的存在,就是在向全世界所有反抗聯邦的人展示……無論你是誰、你有多強,我們也一樣有一個可以對付你這種人的地方。」

  他說到這兒,又停了兩秒,觀察了一下卡爾的表情變化,隨即輕笑一聲,繼續說道:「看來你已經明白了……」子臨將臉湊到對方臉前,直視其雙眼道,「攻破九獄,釋放裡面的犯人……並不是我們的目的,即使那些囚犯出去以後全部死光也沒關係。」他頓了頓,「重要的是,把『就算是九獄也是可以攻破的』這一理念,植入人們的思想……」

  聽到這裡,卡爾的冷汗已浸透了他本就已經濕了的後背。

  他本以為……自己眼前的這群人,只是來自於某個比較有實力的反抗組織,其劫獄的主要目的是救出裡面關押的自己人;但現在,卡爾只覺不寒而慄。

  世界上最牢不可破的監獄,就是人的思想。

  推倒思維的高牆,遠比推倒什麽深淵之壁要困難得多。

  「一群瘋子……你們知道自己在幹什麽嗎?」理解對方的意圖後,卡爾的神情愈發凝重起來,「聯邦政府再怎麽腐朽,至少還維持著這個世界的穩定和秩序……你們現在這樣,將會把整個世界帶入戰亂之中!多少無辜的人會因此而死?」

  「無辜的人本來就每天都在死。」這回,是蘭斯接了他的話,「被自己無法反抗的制度和可悲的人生慢慢折磨死,還是被一發子彈帶走……這本就不是一個數量上的問題;我們改變的不是數量、而是性質。」

  「胡說八道!」卡爾聽了,仍然不服,他怒喝道,「全都是些歪理……那今天死去的獄警又算是什麽性質?在制度下活得艱辛的人就算占得比例最高,但也絕不可能是全部,撇開上層階級,還有很多安於現狀的人,你們又憑什麽讓那些人陪葬?」

  「當然是憑藉『力量』了。」子臨又接過了話頭,回道,「你以為當初聯邦成立時,就沒有人為此流過血嗎?你說的那些瑣事,在時代的大潮中太過渺小了……任何的變革都是在衝突中進行的,如果所有人都能達成一致……呵……那聯邦現在肯定好得很啊,階級這種東西也早就不存在了;人類要是能做到那樣,能學習、長進到那個地步……還要我們逆十字做什麽?」

  「呵……」卡爾冷笑,「那麽,將變革的意志強加於這個時代的你們,跟用制度奴役著這個世界的聯邦……又有什麽區別呢?」

  「我沒有說過有區別啊。」子臨笑道,「還有……你小時候,就沒聽過一些坊間傳聞,說當年這個聯邦的成立……也和某個組織在背後的推動有關嗎?」 本帖最後由 29282128 於 2018-8-15 22:30 編輯

29282128 發表於 2018-8-12 00:43
尾聲 揭幕

  太陽已經升起。

  藍盾郡西北的雪原,在晨曦的陽光下,如一幅淒美的白色畫卷。

  在那破曉的地平線上,聯邦軍龐大的軍勢,像是一道黑色的山崖,靜靜肅立,嚴陣以待。

  很多囚犯在看到遠方那望不到邊際的包圍線時,就已喪失了逃生的希望。

  但他們並沒有喪失追尋自由的覺悟和勇氣——就算在一場毫無勝算的戰鬥中死無全屍,也比爛死在牢房裏強。

  人群,沒有退散;他們自行結成了陣勢,朝著那條黑壓壓的封鎖線衝了過去。

  那些強級以上的能力者們,自發地跑到了隊伍的最前方,為後方的人充當盾牌。

  即使是那些無異能的普通囚犯,也都拿著從九獄武器庫裏奪來的裝備義無反顧地發起了衝鋒。

  轟——

  當那群囚犯們漸漸迫近之時,炮擊聲,終究是響起了。

  但這場戰鬥的一炮,卻並非是聯邦軍打響的。

  而是……反抗軍。

  正當囚犯們已做好準備迎接軍隊的首輪轟炸之際,一支「白色的軍隊」,突然出現在了聯邦軍的側翼。

  因為這支隊伍無論是裝甲的外殼還是士兵的衣服都用上了白色迷彩,所以他們從側面靠近時囚犯們都沒能發現。

  又因為聯邦軍的注意力都在囚犯們那邊,且反抗軍裝備了專門反聯邦武器系統的偵測裝置,所以聯邦軍這邊儼然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這支白色的軍隊,是來自歐洲北方的反抗軍組織——「哥薩克遊騎兵」。

  今天凌晨,早在聯邦那邊還沒有收到九獄求救信號的時候,遊騎兵們的總部就已收到了一段來源不明的加密代碼;代碼本身並不難破解,但破解後顯示的信息卻讓人摸不著頭腦,因為這段信息竟是預告了「九獄將在天亮之前被攻破」。

  雖然這情報聽起來匪夷所思,但能夠將消息發送到反抗軍秘密基地的人,再怎麽說也不可能是為了惡作劇而已……因此,遊騎兵們立刻派出了偵察部隊和無人機到九獄附近去查探,結果,沒多久他們就發現……這情報居然是真的。

  於是,他們立即召集了藍盾軍北部幾乎全部的軍力,火速趕往切爾諾貝利。

  這才有了眼前的這一幕……

  在遊騎兵們的掩護下,囚犯們生存的希望立刻燃起,他們一邊向著反抗軍的所在側移動,一邊利用自身能力去配合反抗軍的火力壓制。

  頓時,聯邦軍陷入了被兩面夾擊的窘境;雖然他們軍勢盛大、但因為包圍線拉得太長,被打得左支右絀、顧此失彼……沒有支撐太久,就開始節節後退。

  另一方面,朝著切爾諾貝利東北部越河逃亡、以及順流而下的囚犯們,也都在遭遇聯邦軍的圍堵時受到了另外幾支反抗軍勢力的救援。

  卡爾所預測的「只有不到兩成人能活下來」,並未變成現實。

  順利從九獄逃生的囚犯數量遠超他、以及聯邦高層的預估……且其中有很多人因為無處可去,直接就加入了反抗組織。

  這一天,時代的齒輪,明顯地轉動了起來……

  「九獄淪陷」事件,成為了點燃某條引線的火苗。

  一個嶄新的紀元,已拉開了序幕。 本帖最後由 29282128 於 2018-8-12 19:16 編輯

29282128 發表於 2018-8-12 23:06
第一章 久別重逢

  克勞澤走進書店的時候,其臉上的神態像是個正在重遊故地的老人。

  懷念的情緒,就算不該有,還是會湧現出來。

  「你沒變。」他很快就看到了坐在辦公桌後的天老闆,一邊說著,一邊朝對方走了過去。

  「彼此彼此。」天一還是那樣,穿著休閒西裝、翹著二郎腿,手邊擺著一杯喝了一半的咖啡。

  「我猜你接下來會問我要喝點兒什麽。」克勞澤沒有跟天一客氣的意思,來到桌旁就抽了張椅子坐下。

  「你這是『猜』嗎?」天一笑道,「或者說……這還用『猜』嗎?」

  「我不想跟你就這個問題展開進一步的討論。」克勞澤往椅背上靠了靠,接道,「反正你這裡沒有我要喝的東西。」

  不管話的內容是什麽,克勞澤的坐姿和說話的方式都顯得很優雅;其舉手投足間都透出一種高貴出塵的氣質,不好描述……也不常見。

  「讓你喝點兒咖啡就那麽難嗎?」天一問這話時,還順手拿起了自己的那杯咖啡,呡了一口。

  「讓你在店裡準備點茶葉就那麽難嗎?」克勞澤反問。

  他話音未落……

  「老婆!」天一竟是突然的、毫無徵兆地大喊了一聲。

  就在克勞澤開始懷疑這倆字兒是在叫自己、並產生了些許的動搖時。

  哢嗒——

  伴隨著門把轉動的聲音,天一背後的那扇門打開了。

  那是通往他起居室的門,此刻,門內站了一個女人;雖然她穿著浴袍、貼著面膜、嘴裡還叼著根牙刷,但任何人只要看她一眼,依然會看出這是位大美人。

  「這才中午……叫什麽叫?」伏月用居高臨下的眼神看著天一,很不耐煩地應了這麽一句。

  「這不是來客人了嘛。」天一回頭道。

  「哈?」伏月聞言,視線微移,瞧了克勞澤幾秒,然後就蹦出一句,「誒?你不是死了嗎?」

  「唉……」克勞澤對於這種開口就提死的打招呼方式,只能發出一聲無奈的嘆息,「你好……以及,對,我是死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我連死都死不安生。」他說到後半句時,語氣上明顯加重了幾分,並看向了天一。

  「呵呵……想安生可以啊,把自己留下的爛攤子收拾幹凈之後,我可以親自送你再度歸西。」天一笑著接道,「至於現在嘛……」他又一次轉過頭,拉了下伏月的手,「老婆,咱家還有茶嗎?」

  「切……」伏月啐了一聲,十分熟練地甩開他的手,轉身就回屋裡去了。

  十幾秒後,從門裡飛出了一大包茶葉,正好砸在天一的後腦勺上,又過幾秒,門就被甩上了。

  天一若無其事地彎腰撿起了地上的茶葉,擺到桌面上,言道:「那邊有杯子和熱水,你自己泡唄。」

  「我收回最初的話……」克勞澤虛眼望著他,「看來你還是有些變化的……」

  「是啊……長期的婚姻生活讓我漸漸喪失了生活自理能力。」天一仍舊是面不改色地說著恥辱的台詞,「說實話,我現在連自己的內褲放在哪兒都不知道,廁紙用完了也不知道上哪兒去補充……」

  「你只要告訴我你不知道自己家裡有些什麽東西、以及分別擺在什麽位置就可以了……不用一開口就是下三路的具體實例。」克勞澤打斷道,「另外……在過去那幾千年中,你不是已經結過三次婚了嗎?」

  「那三次我娶得都是壽命有限的普通人類,為了配合她們的生活和社交習慣我不得不也去扮演一個正常的社會人,所以那幾個時期我的生活方式和現在完全不同。」天一回道,「當然了,這種婚姻的結局……我想你也很熟悉了不是嗎?」

  二人談話至此,克勞澤頭一次出現了明顯的情緒波動。

  「總而言之吧……」天一自然看出了這點,但他並未說破,他只是把茶葉又往前推了幾分,扯開話題道,「我家現在也有咖啡以外的飲品了……」他聳聳肩,「女人嘛,你懂的,總喜歡買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克勞澤也立即恢復了平靜,掃了眼那茶葉的包裝,接道:「雖然我死了挺多年的,但在我印象中這個牌子的茶葉可是相當高檔的,要說亂七八糟……你現在喝得咖啡倒是……」

  天一沒讓對方把話說完,便提出了一個很讓人在意的問題:「你怎麽知道我不是往名牌的包裝袋裡加了一堆高碎和鼻屎?」
(註:高碎亦稱“高末”,又叫勞保茶。是舊時北京所特有的一種茶葉,實際上就是茶葉店篩茶時篩出的茶葉末。)

  「因為你連自己的內褲都找不到,所以茶葉的包裝袋就更甭提了?」克勞澤也立刻做出了一個很符合邏輯的推測。

  「哈!不錯嘛。」天一笑道,「看來那個世界並沒有讓你的智慧也跟著腐朽呢。」

  「別跟我逗悶子了……」克勞澤起身,真的自己跑去旁邊給自己泡茶,「『爛攤子』是怎麽回事,說說吧。」

  「首先是『茶宴』……」天一也不再扯其他的,順勢入了主題,「隨著時間的推移,你創建這個組織的初衷,不出意外被繼承者們給丟棄了。」

  「唉……」克勞澤對此好像也並沒有感到太多意外,更多的,是一份無奈,「還有呢?」

  從天一那個「首先」就能聽出,除了茶宴還有別的事兒。

  「你那幾位皇兄的後代也不讓人省心,出了個自稱『珷尊』的傢伙,蹦躂得還挺歡。」天一又道。

  「他們跟我又不是真有什麽血緣關係,這你也來怪我?」克勞澤泡好了茶,便走回來重新坐下。

  「廢話,當然怪你,誰讓你當年沒有斬草除根的?」天一理直氣壯地回道,「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當初帝國的特權階級雖已被廢,但皇族和貴族的根基、餘威都尚在;即便他們暫時、或真的不想搞事……但若干年後,一旦被有心之人挑唆或利用,他們的野心很快就會死灰復燃,演變成一股勢力。」

  「所以……我又讓你失望了是嗎?」克勞澤喝了口茶,神情複雜地問道。

  「沒事,你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天一道。

  「我可不是在跟你道歉。」克勞澤又道。

  「我也不是在原諒你啊。」天一道,「我只是讓你知道一下情況,然後就像我剛才已經說過的……讓你去把自己留下的爛攤子給我收拾乾凈。」 本帖最後由 29282128 於 2018-8-12 23:29 編輯

29282128 發表於 2018-8-13 20:51
第二章 東歐之火

  2219年,2月1日。

  這個半個月以來,「九獄淪陷」事件給這個世界帶來的影響正在逐步發酵。

  就算是再無能的聯邦官僚也能感覺到全球範圍內的反抗軍勢力進入了一個空前的活躍期。

  一場風暴……即將來臨。

  從九獄被劫的那天起,克里斯托城裡的最高層大佬們基本上每天都在開會,從早開到晚,但這些會議能起到的實際作用卻十分有限。

  畢竟……敵在暗、我在明,在反抗軍還沒有實際動作前,聯邦唯一可以展開的只有情報戰而已。

  但諜戰這種事情,並非是一朝一夕就能推動起來的;情報戰線上的戰鬥都是長期作戰,在這種敏感時期讓第一線的臥底探員增加活動的頻率,跟讓他們去送死沒什麽兩樣。

  因此,越是這種時候,越是要耐心、要低調、要隱忍……

  九獄事件本身已經給聯邦造成巨大的打擊了,若是因為慌亂而在這段時間做出一系列錯誤的決策,那只會帶來更加難以預計的後果。

  可惜,如今的聯邦政府,並不是一個能在這種事件後保持冷靜和從容的集團。

  以當初莉莉婭被關入九獄的經歷為例,不難看出——大部分九獄裡的犯人,都和聯邦高層的成員或其裙帶有著私人恩怨;這其中,被直接陷害或迫害入獄的人占了九成,「家破人亡」這種級別的仇恨在這群人當中只能算是平均水平。

  現在,這幫囚犯全都跑出來了,你說聯邦的那些權貴們慌不慌?

  就算有些官員和他們的家屬並沒有苦主被關在九獄裡,但他們社交圈子裡的人很可能有啊;萬一大家出來見個面、喝個茶,或者在同一個別墅區裡遇上了,站在小區裡聊天時……突然就殺出一個「來了就沒打算回去」、抱著「殺一個夠本兒、殺你全家應該、旁邊有人算你們倒楣」這種心態的能力者,那他們上哪兒說理去?

  在這種情勢下,接下來的展開也是可以預見的。

  對於權貴們來說……比起維護地方上的穩定,自然是自己的身家性命更加重要。

  為了保護權力的核心,聯邦軍歐洲各處的軍力都有部分被調向了本來就已守備嚴密的水晶郡周邊;許多地方上的官員也都無視規定地離開了自己的崗位、舉家逃往了水晶郡避難……反正他們中的大部分人本來就在水晶郡擁有房產,「到自己的別墅去度個假」怎麽了?

  而他們這樣的反應,簡直就像是在把水晶郡外的各個地區門戶大開、等著反抗軍上門一樣。

  果然,至2月10日,該發生的事,終究是發生了。

  吸收了最多九獄囚犯的反抗組織「哥薩克遊騎兵」,由藍盾郡北部出兵,向著麥稭郡的各聯邦軍駐地展開了前所未有的全面突襲,並在二十四小時內就占領了數座城市的聯邦政府大樓,還控制了包括警局、電視台在內的所有要害機關。

  他們通過廣播向全世界宣布將對聯邦的腐敗政權發動全面起義,並號召全球範圍內的反抗組織揭竿而起,與他們配合照應。

  自從多年前發生在東南亞的「交趾戰役」以來,這等規模的反抗軍活動還是頭一遭,而且發生的地點還是在聯邦軍力最為雄厚的歐洲……舉朝上下,自都為之震動。

  事到如今,封鎖消息肯定已是不可能的了,聯邦的新聞部只能盡量想辦法去引導和控制輿論——總之,先製造一堆反抗軍屠殺平民、姦淫擄掠的假消息出來,利用自己現在還控制著全球大部分的媒體的優勢,讓民眾對反抗組織產生恐懼和敵意再說。

  軍事方面,水晶郡的防務肯定是不能動的,就從歐洲其他各郡調兵去圍剿好了;反正歐洲方面整體的軍力強盛,局部地區遭到突襲他們可能會輸,但突襲過後,一旦反抗軍來到了明面上,變成了占領城市的守方,情勢就不一樣了。

  於是,2月12日淩晨,圍剿行動開始。

  這次行動的代號是「三明治行動」,顧名思義……就是以波羅的海和黑海的兩大軍事基地為主力支點,展開對麥稭郡和藍盾郡所有被占領地區的夾擊掃蕩。

  以二十三世紀的軍事科技而言,在一天之內用常規作戰武器蕩平這兩個東歐大郡,也不是什麽難事,如果徹底無視平民傷亡的話……半天就行。

  但聯邦軍還沒有這麽喪心病狂,畢竟那些前線士兵們大部分也都是平民階級出身,很多人的故鄉就在東歐,行動的指揮官再蠢也不可能下達那種命令的。

  因此,「三明治行動」還是以常規武器對「軍事設施」和「部隊駐地」的精確打擊開路,然後地面部隊的推進、清剿、占領為主。

  這……就比較耗時間了。

  假如反抗軍有意要把戰鬥拖入巷戰和遊擊的節奏,事情會更加麻煩。

  而事實上,他們也的確那麽做了。

  至12日下午3點,「三明治行動」的進展遭受了非常嚴重的挫折;聯邦軍意識到了一件很嚴重的事情——除了遠程的轟炸打擊能取得一定成果之外,地面部隊的推進幾乎無法展開。

  究其原因就是:對方的能力者部隊明顯比聯邦這邊要強。

  別的不說,人數上就有差距……

  聯邦的能力者作戰部隊編制很小,最多就是十人左右的一個班,一個班經常還要分成兩個小隊去行動。

  一個團的聯邦軍地面部隊裡,多半只有兩到三個能力者班,其中那些能力者普遍還都是並級到強級的。

  反觀反抗軍這邊,能力者和普通士兵完全是混編,且能力者的比例頗高,你根本無法判斷哪些人有異能、以及他們會出現在哪裡。

  非但如此,那些能力者的級別也都不低,作戰方式還都是野路子,什麽「石灰粉、撩陰腿」性質的打法說來就來。

  總而言之……無論是數量還是質量上,聯邦的能力者士兵都處於下風;這種情況下,他們的地面部隊自是「打不過」、也「推不動」。

  隨著夜幕降臨,一場原計劃在一天之內完成的行動,變成了持久戰。

  到了13號的凌晨,聯邦軍的指揮官們自是早已放棄閃電戰了,這會兒他們想的是……依靠著總兵力上的優勢,拖垮對手。

  然而…… 本帖最後由 29282128 於 2018-8-14 11:11 編輯

29282128 發表於 2018-8-13 23:25
第三章 鐵血之援

  2月13日,晨。

  隨著「三明治行動」的持續時間超過三十個小時,軍力處於下風的「哥薩克遊騎兵」終於展現出了疲態。

  儘管反抗軍的地面作戰部隊在局部的戰鬥中占據優勢,但面對人數幾倍於自己的敵人的輪番衝擊,戰線是不可能一直維持住的。

  用一個很簡單的例子來說明就是:有一條小巷,其寬度可以讓四個人並肩站立,只要這四個人站在這裡,別人就無法通過;但是,這四個人站久了,勢必會累,他們不可能不吃不喝、不眠不休……

  這時,有兩種解決方案,第一種就是再找四個人來跟他們輪換,這樣你才能保證這條線不失守;而第二種方法就是……讓這四個人撤退,去找一條寬度只能容納兩個人並肩站立的小巷,然後兩兩輪換。

  眼下反抗軍面臨的問題就是,他們無法選擇「第一種」解決方案,因為他們的兵力總數就這些,沒有補充的空間;因此,他們能做的只有收縮防線,讓那些在前線已戰到精疲力盡的人退下來休整,這樣才能建立起輪換機制。

  當然了,這個防線理論也不是「絕對」的。

  理論就只是理論,戰爭中會左右戰局的因素非常多:一條及時的情報、一次幸運的轟炸、一支精銳的小隊、甚至一名足夠強的能力者……都有可能改變整場戰役的結局。

  聯邦軍畢竟實力雄厚,一旦久攻仍不下,他們就有可能會向FCPS、EF、乃至護衛官求援,讓這些機構派一些強援過來打破僵局。

  但反抗軍……手裡的牌總共就這些,所以,這本就是一場不可能勝利的牌局。

  不過,這也絕不是一次一時衝動或魯莽的自殺行動。

  哥薩克遊騎兵作為活躍於東歐和北歐的老牌反抗組織,其領導層自然是有豐富的鬥爭經驗的,不可能會做那種自取滅亡的事。

  這次突襲藍盾郡和麥稭郡的行動,其根本目的並非是要長期佔領聯邦管轄下的城市,更不是要在這裡跟聯邦軍決出雌雄——遊騎兵們的真正用意在於「試探」和「煽動」。

  像這種規模的戰役,相關的情報是不可能封鎖住的,就算聯邦可以讓媒體閉嘴,戰鬥雙方以及當地民眾當中混著的各路情報人員也一定能把消息發出去。

  也就是說……聯邦軍在這場戰鬥中表現出的真實作戰能力,會被全世界所有的地下組織所知曉。

  就算來參加「三明治行動」的聯邦軍並非是最精銳的(眾所周知,聯邦軍最精銳的戰力集中在水晶郡),但也肯定是「一線」的實力。

  遊騎兵等於是幫全球的反抗組織「試探」出了一條聯邦軍戰力的基線,讓這些組織以後展開行動時可以更有把握了。

  至於「煽動」的部分嘛……「搶先對聯邦宣戰」這件事本身,就是最好的煽動了。

  這是所有野心家都懂的道理:如果有朝一日,這場起義取得了勝利,那麽……不管最終上台的是誰,史書上也會寫下,「是哥薩克遊騎兵打響了這場革命的第一槍」。

  其他的反抗組織,對此絕不會無動於衷,他們也都明白,越早出手,到了後期瓜分成果時就越有主動權。

  果然……

  至13日上午,就在聯邦軍慢慢開始嘗到持久戰帶來的甜頭、開始高歌猛進之時。

  雙鷹郡那邊,又發生了重大的變故。

  在這世界最大的郡中,也蟄伏著世界上勢力最大的反抗組織,他們名為——「弗拉基米羅維奇永不倒鐵血聯盟」。

  這個組織的淵源在此暫不贅述,因為全名有些拗口,所以包括他們自己內部的人在內大部分都簡稱其為「鐵血聯盟」。

  在西伯利亞遼闊的冰原之上,星羅網布著他們的秘密軍事據點;在雙鷹郡幾乎所有的城市中,都有他們的地下交通站。

  他們是被公認為可以與聯邦軍在正面長期對峙的一股勢力,這些年來一直都在積蓄力量,準備厚積薄發。

  而在「九獄淪陷」事件中,他們也是僅次於哥薩克遊騎兵的獲益方,那些朝著東面逃跑的九獄囚犯們,基本全部都被他們救下並收編了。

  今天,就在遊騎兵們發出「起義宣告」的一天之後,鐵血聯盟也行動了起來。

  他們這一出手,昨天還在發生著「全球最大規模軍事衝突」的東歐戰場,瞬間就成了「中小規模的武裝力量摩擦」。

  由於此前水晶郡和東歐戰場都來抽調過兵力,所以現階段雙鷹郡本身的聯邦軍力已經削弱了不少;鐵血聯盟就趁著這當口,順勢對雙鷹郡全境發動了全面攻擊。

  反抗組織中,也只有他們可以在同一天內對一塊總面積約1710萬平方公里的土地展開這種規模的軍事行動。

  當然,這也已經是他們的極限了。

  和哥薩克遊騎兵有所保留的做法不同,鐵血聯盟是更傾向於孤注一擲的組織,與其瞻前顧後、事後悔恨,不如全力出擊,雖敗無憾。

  他們的這波操作,也的確起到了奇效。

  因為雙鷹郡郡首已經躲到水晶郡去了,而下面的那些官僚大部分都怕擔責任或尸位素餐,所以當這波及全郡的緊急事件爆發後,竟出現了上層無人下命令來控制局勢的狀況。

  好在聯邦軍裡還有些靠譜的人,當那些官員們紛紛乘坐著私人飛機或通過其他途徑帶著家人和細軟跑路時,是各個地方的聯邦軍中層指揮官頂住了反抗軍的攻勢。

  可惜……因缺少來自上層的統一指令和協調,在目的明確、準備充分的反抗軍面前,這些聯邦軍在半天之內就被逐個擊破。

  雙鷹郡的火速淪陷,給本來還覺得形勢不算太糟的聯邦高層澆上了一盆冰水。

  而且這事兒還沒完……由於進展得非常順利,鐵血聯盟感覺自己還有非常充分的餘力沒使出來,所以,在13號下午3點左右,他們居然組織了一支規模不小的隊伍,由莫斯科出發,一路西進……去支援在麥稭郡受困的哥薩克遊騎兵們。

  這一行動……要形容的話,就好比是一根臘腸忽然從側面斜插進了一個正在被壓緊的三明治裡,場面開始失控了…… 本帖最後由 29282128 於 2018-8-14 11:10 編輯

29282128 發表於 2018-8-14 11:08
第四章 兌現

  (註:本章開頭引用了由方文山老師填詞的歌曲《米蘭的小鐵匠》中的幾句歌詞,如有雷同,不是巧合)

  2月14日,米蘭。

  他,就站在街角的舊報攤。

  眼睛盯著隔壁的櫥窗。

  一把吉他,遠遠欣賞。

  巴洛克建築的街道旁。

  一家煙霧繚繞的酒館。

  酒館裡,走出一個穿西裝的中年男人。

  男人的臉上有一道顯眼的疤痕,眼中則帶著一份冰冷的肅然。

  傑克給自己點上一支煙,然後朝著報攤旁那個抱著吉他賣唱的男人身邊走去。

  起初,對方表現得依舊很自然,當傑克站到他面前時,他還更加殷勤地彈奏,就像一個真的街頭藝人一樣,好似在期待傑克往他的琴箱裡扔錢。

  但傑克卻抬起手來,往琴箱撣了幾下煙灰。

  就在那名探子琢磨著自己是不是已經暴露了的時候……

  「你知道自己的問題出在哪兒嗎?」傑克居然開口跟他搭話了。

  那探子也吃不準這話的意思,為了提防對方是在詐自己,所以只是回了聲:「啊?」

  「你彈得太難聽了。」傑克也沒等他回答,就直接給出了答案。

  「呵……對不起,先生,我也是混口飯吃。」探子苦笑著回了一句,心中也暗鬆了一口氣,想道,「嚇死我了,還以為被發現了呢。」

  不料,下一秒,傑克話鋒一轉:「但是你琴箱裡的那些錢,卻顯示你好像還挺受歡迎的。」

  「呵呵,可能每個人對音樂的理解和感受不同吧。」探子聽了這話,心裡又是一驚,不過嘴上還是賠笑著回道。

  「是嗎?」傑克繼續抽煙,並繼續若無其事地往對方的琴箱裡撣煙灰,「我已經觀察了你二十分鐘,這期間給你錢的路人一個也沒有;也就是說,琴箱裡的這些錢,都是二十分鐘之前有人扔進去的對吧?」他頓了頓,低頭掃了眼琴箱,「雖是有整有零、但從這些貨幣的數量粗略推斷,至少有超過十五個人出於自願為你的琴藝而給了錢……」說著,他又抬頭看了眼立在街心的一個柱頂鐘,「現在是早晨七點三十分,濕氣剛開始下降,植物上的露水都還沒有幹透,而從你的呢絨外套和帽子可以看出,你站在這裡的時間絕對不超過半個小時……那麽我想問一下,最初那十分鐘裡發生了什麽?來了個晨練的旅行團?」

  「WOW~WOW~您是偵探嗎先生?這是審問還是什麽?」那探子聽到這裡,舉起雙手,做了個投降的姿勢,並笑道,「好吧,我承認,琴箱裡有些錢是我自己放的,但這並不違法吧?所有賣藝的都知道,這樣做能讓生意好些……您就沒想過這點嗎?」

  「我當然知道這點。」傑克很淡定地回道,「所以……為了證實我的推測,五分鐘前,我花了點錢,雇了個人,過來從你的琴箱裡偷走了一些錢。」

  「你……」這下,那名探子被殺了個措手不及。

  「他從面前路過,假裝彎腰給你投錢,但其實是抓了一把錢離開了。」傑克又接著道,「但你完全沒有注意他……你不但沒注意到他幹了什麽,甚至連『有人在你面前停留過』這件事都給忽略了。」

  說到這兒時,傑克已抽完了手上的煙,並把整個煙頭扔進了琴箱:「我剛才說『已經觀察了你二十分鐘,這期間給你錢的路人一個也沒有』,也是在試探你,但你並沒有反駁……

  「作為一個想讓『生意好些』的街頭藝人,你的注意力卻壓根兒沒有放在生意上,而是一直盯著街對面那家咖啡店的櫥窗……這就有些過分了。

  「另外,你手上的老繭和你的琴藝也都很明確地指出了你雖然曾經學過吉他,但那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至少在今天以前的很長一段時間內你都沒碰過琴。」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那名探子也清楚,自己肯定已經暴露了,其臉上的笑容,自然也已轉變成了一種獰厲的神色。

  「哼……你還真是個囉嗦的傢伙……」探子一邊說著,一邊慢慢後退,一旦退到他覺得合適的距離,他就會啟動吉他裡的小型火炮,對著眼前的男人來上一發,「一開始就說識破了我不就得了?廢那麽多話幹什麽?」

  「其實我平時話也不多,不過……眼下我正在和人打賭,所以不得不多說幾句。」傑克道。

  「哦?賭的什麽?」探子還在拖延時間,並拉開距離。

  「賭我能不能在完全不碰到的你情況下,讓你移動到此刻的這個位置上。」傑克回道。

  那探子聞言,愣了一秒……就在這個瞬間,一條胳膊從他側後方的報攤後門處伸了出來,捂住他的嘴、將其連人帶吉他給拽了進去。

  大約過了二十秒,報攤正門那兒走出了一個傴僂的老人。

  雖然化妝化得很到位,腰也彎得很低,但這人的身材還是有點太壯碩了,和他那滿臉的皺紋以及駝背不太搭調。

  「好吧,那五十我先欠著。」索利德說話間,還拿著一塊髒得看不出本色的抹布擦著自己那沾血的手。

  「聽起來,你好像是打算用另一次打賭來解決這筆債務。」傑克說著,抬腳踏閉了地上那個琴箱,順勢一挑就將其「踢」進了報攤的櫃台內。

  「反正總有機會的不是嗎?」索利德聳肩回道。

  同一時刻,街對面,咖啡廳內。

  「你瞧,他們已經無聊到要用『打賭』的方法來變著花樣兒地去解決暗哨了。」子臨單手托腮,望著櫥窗外,面帶微笑地言道。

  「他們怎麽樣我不管……」坐在子臨對面的影織則用一副仍沒睡醒的面容,看著他道,「你這一大清早的……把我這個通緝犯叫到這種到處都有攝像頭的地方來是想幹嘛呢?」她輕輕用手指敲了敲桌子,「我們已經在這兒坐了將近一個小時了,問你你又什麽都不說……還有啊,這種7-11的咖啡店裡的東西好難吃啊。」

  「別著急嘛,馬上就要來了。」子臨微笑道,「我也只是想給你一個驚喜啊。」

  「哈?」影織將這話反覆思考了幾遍,並忽然想到了今天的日期,「喂喂……什麽意思?你該不會是準備了什麽奇奇怪怪的東西來給我表白或者乾脆求婚吧?」

  「哈哈哈……」子臨被她的反應給逗笑了,但仍是笑而不語。

  就在此時……

  叮——

  咖啡店的正門開啟了,一名穿著便服的女子走了進來。

  她沒有找座位坐下,而是直接走進了吧台,有說有笑地跟吧台內的另一名女招待打起了招呼。

  子臨的視線率先移到了她的身上,影織見狀,也轉頭望了過去。

  看到那名女子時,影織的疑惑便瞬間解開,但同時,她也怔住了……



  p.s. 起點那邊紂臨限時免費已結束,連續9天更新能否繼續維持呢,讓我們繼續看下去...... 本帖最後由 29282128 於 2018-8-14 22:35 編輯

29282128 發表於 2018-8-15 00:20
第五章 異能導師

  「約會結束了?」當子臨走進來時,蘭斯朝他投去一個滿懷惡意的笑容。

  子臨則是不以為意,他雙手插袋,神情輕鬆地行來,隨口回道:「都說了是公事了。」

  「哦?這麼說來,你對伊小姐不感興趣啊?」蘭斯接道,「那我對她出手,你應該也不會有意見吧?」

  「呵呵……沒意見啊。」子臨知道蘭斯這是在試探自己,沉著應道,「你要是成功了,記得跟我打聲招呼,到時候我再幫你跟她還有卡門小姐安排個『三人約會』,豈不是美滋滋?」

  蘭斯聞言,臉上依舊保留著笑容,但那笑已經有點僵硬,而且他也沒有再接話了。

  子臨也是微笑相迎,眼神中流露出的是幾許得逞之色。

  兩人這麼對視了幾秒,然後同時將表情一變,朝對方豎起了中指。

  豎完之後,他倆又像是達成了某種默契一樣,停止了互相耍弄,雙雙正色望向了前方。

  此刻,他們正待在一間「觀察室」中,這房間的其中一面是單向玻璃;而玻璃的另一方,還關押著一個人。

  那不是別人,正是——獵霸。

  「他這幾天情況如何?」沉默了片刻後,子臨又一次開口。

  「掃描顯示其身體的各項指標都已趨於穩定,最後一次『失控發作』已是在四天前了;且那次的情況也不算很嚴重……至少跟剛來的時候比不算,當時給他用了少量的抑制氣體,很快就壓制了下來。」蘭斯回完這句,頓了頓,即刻又道,「怎麼?這是準備對他進行實驗了吧?依我看……先丟一個凶級的俘虜進去,讓他吞了看看有反應。」

  「想什麼呢?那兩位副監獄長都還有用的。」子臨當即就否定了蘭斯那喪心病狂的建議。

  「哈?」蘭斯邪惡的玩笑又開始了,「女的你想『用』也就算了,男的那個你也『有用』嗎?」

  「你這傢伙是不是每說三句話就要往那方面的笑話上拐啊?」子臨道,「我看你需要去跟莉莉婭學習一下硬核女權……」

  「那就算了,她那個類型我駕馭不了……」蘭斯說著,還將手肘搭在了子臨的肩上,一臉欠揍地笑道,「再說,我怎麼能奪人所愛呢?」

  「你還沒完了是吧?」子臨歪過頭,給了蘭斯一個嫌棄的眼神。

  「幹嘛?老子在這兒給你當了半個月的『小白鼠管理員』,調戲你一下怎麼啦?」蘭斯還不爽了,提高了嗓門兒道。

  「我這不是給你帶任務來了嗎。」子臨說著,就從褲袋裡拿出一支I-PEN,舉到了蘭斯面前。

  「哼……」蘭斯冷哼一聲,一把從子臨手上奪過I-PEN,轉身就往外走去,「那『小白鼠』就由你接手了啊。」

  說罷,他就出了門;看起來……他早就是一秒都不想在這兒待了。

  待蘭斯走後,子臨默默地觀察了獵霸一會兒,隨後,再上前幾步,微微俯身到桌上的麥克風前,摁下了操作台上的一個按鈕。

  「萊文先生。」一秒後,他的聲音便傳到了單向玻璃對面的那個房間裡。

  此時,獵霸正在屋裡徘徊踱步;此舉並不是因為他情緒上有多焦急,只是因為他的身體機能過剩,躺著反而難受、運動一下會比較輕鬆。

  「你又是誰?」來到這裡、並恢復意識之後,獵霸還沒有聽過蘭斯以外的人的說話聲,故而有此一問。

  「子臨。」子臨回答。

  他們兩人雖是用「心之書」交流過,但那都是以文字形式在傳遞信息,所以獵霸對子臨的聲音還是感到陌生的。

  「哦……」獵霸點點頭,「把老子害成這樣的就是你囉?」

  「呵……」子臨笑了,笑聲帶著幾許不屑,「萊文先生,何出此言呢?」

  「要不是你這傢伙煽動我去吞噬人類的DNA,我怎麼會變成這種半人不鬼的模樣?」獵霸冷冷問道。

  「首先,要不是我煽動你去吞噬人類的DNA,在越獄發生時,你就已經掛了……」子臨淡定地回道,「你要麼就死於那隻EF研發出的怪物之口,要麼就死於秋正一之手……正因為你在吞下第一個人類後體內的突變能力發生了暴走,你才能活到現在。」他頓了頓,觀察了一下對方臉上的表情變化,再道,「其次,你現在不是好好兒的嗎?哪裡半人不鬼了?在最初的『暴走』過後,基因序列終會穩定下來,變成一種可控的力量;實際結果……你反而變強了不是嗎?」

  「哼……你以為我還會上你的當?」獵霸冷笑,「什麼『可控的力量』,我現在即便是催動很久以前就掌握的、從動物身上獲得的能力,也會有喪失理智的風險,這能力哪裡穩定了?」

  「那是因為你的『基礎』太差了,才控制不了。」子臨卻是回答得有條不紊,「別忘了,你的異能不是天生的,而是一次『分子傳送實驗』失敗後所產生的附屬品……跟那些從紙級慢慢修煉升級的先天能力者相比,你當然是有缺陷的。要比喻的話……這事兒就像當廚子,別人都是從洗菜、配菜、切菜一步步做到顛勺的,而你卻是直接上竈,炒出的東西當然會糊。」

  聽著子臨的解釋,獵霸的敵意漸漸也不那麼強烈了,雖然他內心還是有點擔心自己正在被忽悠,但因為找不到話裡的破綻……他也沒理由全盤拒信。

  「另外,你別忘了,把暴走狀態下的你控制住、從九獄帶出來、並給你治療的人,也是我們。」子臨那惡魔的低語還在繼續,「若我單純是想在利用你,那當我的人逃出『禁區』之後,我還有什麼理由要留你活口呢?」

  「瞧這意思……我還得謝謝你囉?」獵霸在邏輯上無法反駁對方,但心裡還是有點不爽,所以瞪著眼惡狠狠地回了這麼一句。

  「不用客氣,感謝組織就行,這不是我個人的功勞。」沒想到,子臨卻是微笑著全盤接收了,「我們也不過就是救了你的命、給了你自由、還加強了你的能力而已。」

  「切……」獵霸撇了撇嘴,基本已經被忽悠住了,「那你現在關著我又是什麼意思?」

  「我們得等你的身體基本穩定下來,才能放出你出去啊。」子臨早就等著對方這麼問了,答案是脫口而出。

  「那我什麼時候能出去?」獵霸又問道。

  「問得好。」子臨道,「我今天來就是通知你,你馬上就可以出去了。」

  「哦?」獵霸也不是傻瓜,談到這裡,他還是嗅到了一些子臨的意圖的,「讓我猜猜……你放我出去,是要讓我替你去賣命對吧?」

  「不,我暫時還沒有那個需要。」子臨道,「但我的確對你有所安排。」

  「哼……」獵霸又哼一聲,「那你是要我去幹嘛?」

  「學習。」子臨說這兩個字時的語氣,不知為什麼,總感覺有點嘲諷的意思。

  「你小子這是看不起我嗎?」獵霸聽罷,當即面露不快地應道。

  在成為「獵霸」之前,萊文在那個分子實驗室裡所擔任的職務是……清潔工;而且他被招攬進去的最大原因就是:他的文化程度出奇得低,基本上,就只是識字而已……別說物理學了,中學以上的理科他就一竅不通,即使你把實驗數據和各種圖紙放他面前,他也不可能看懂或洩密。

  這件事,子臨自然是知道的,在聯邦的檔案庫裡也是記錄得清清楚楚;當年抓捕獵霸的那些人中也曾有人用這事兒嘲諷過他。

  「不要誤會。」子臨微笑著應道,「我不是讓你去學習文化知識,而是讓你去學習如何控制好自己的異能;我相信你也沒理由拒絕,畢竟……這直接關係到你的健康和生命安全。」

  「學控制方法?」獵霸將這話重複了一遍,疑道,「跟誰學?跟你?」

  「我?呵……不不不。」觀察室內的子臨連連搖頭,雖然對方也根本看不見他搖頭,「我是個很糟糕的老師,在教人這件事上,我的耐心很差,所以我從很久以前開始,就不再教男學生了……」

  獵霸總覺得他這話有點微妙,但好像也不是什麼跟自己有關的事,所以沒插嘴。

  「……我給你安排的老師比我強多了,他可是目前全宇宙最強的變種人,機會難得哦。」而子臨的後半句話,也成功引起了獵霸的興趣。

  「哈?最強變種人?」獵霸也是知道一些聯邦方面的情報的,他還以為子臨說的是,「難道是『護衛官』納坎沃?」

  「納坎沃……呵,別說笑了。」子臨說出這個令無數人聞風喪膽的名字時,卻好像在談論一個無足輕重的小角色,「那種傢伙,怎能跟『史三問老師』相提並論呢。」

  …………

  與此同時,開羅,某公寓中。

  一個看著三十歲上下、髮型邋遢、穿著睡衣睡褲的男子,被一陣手機鈴聲吵醒了。

  他睜開眼,看到了熟悉的天花板,然後一邊確認自己是不是又睡到地上去了,一邊順著聲音伸手去摸手機。

  在這個過程中,他摸到了很多奇怪的東西……用過的紙巾、喝空的易拉罐、已經凝固在地攤上的油膩汙漬、吃剩的食物、以及缺了鍵的遊戲手柄等等。

  終於,在沾了一手髒東西後,他才用那隻本來就很髒的手抓起了手機,迷迷糊糊就放到耳邊:「誰啊?」

  「是我。」對面傳來了一個男人的聲音。

  聽到這個聲音的瞬間,史三問立刻就清醒了幾分,然後……他便按下了「掛斷」鍵。

  「媽的……」通訊終止之際,史三問還擺著一張生無可戀的臉,罵了句髒話。

  可幾秒後,手機又響了。

  「不接!」屋裡明明只有他一個人,但史三問不知為何像是跟人吵架一樣喊了起來,「不接不接不接就不接!滾!」

  他就這麼一邊對著空氣嚷嚷,一邊走向了衛生間。

  接著,在幾乎不間斷的手機鈴聲中,他故作鎮定地完成了洗漱。

  從衛生間走出來時,果然……手機還在響。

  「唉……」史三問嘆息一聲,終究還是過去重新把手機撿了起來,摁了接聽鍵,「說——」

  他火氣很大,並透出一種無奈。

  「好久沒聯繫了,最近怎麼樣啊?」電話那頭的天一倒是心情不錯的樣子,愉快地跟他打著招呼。

  「我怎麼樣你還不清楚嗎?」史三問拉長了嗓門兒回道,「不清楚去翻翻你那破書不就知道了嗎?」道完這兩句,他就話鋒一轉,用不耐煩的口吻道,「少套近乎,趕緊說你要幹嘛。」

  「給你找了一徒弟。」天一也不再拐彎抹角,說明了要求。

  「是美女嗎?」史三問也是直來直去,不說虛的。

  「抱歉,美女都被子臨收了,能給你的只有男的了。」電話那頭的天一這會兒笑得可歡了。

  「我毀滅地球了啊!」史三問的不爽也是溢於言表,他直接就給出了一個半開玩笑半當真的威脅。

  「哎~你這又是何苦呢,憑閣下的顏值,隨便收拾一下,去泡個吧,美女什麼的至少也能帶走十個八個啊。」天一接道,「你自己要當一個整天屯在屋裡的死宅,怪誰呢?」

  「你這個整天屯在書店裡的死宅有資格說我?」史三問不服道。

  「好好,那我不說了,先把那位的照片傳給你。」天一這句還沒講完,一張獵霸入獄時拍的美照已經彈到了史三問的手機屏幕上。

  「哼,糙漢的照片有什麼好發的。」史三問雖是這麼嘀咕的,但還是瞥了眼屏幕,再問道,「這次又是什麼要求?」

  「這位已經是狂級了,但因為不是先天能力者,需要你教教他怎麼控制容易暴走的力量。」天一道,「時間嘛……眼下是用人之際,四個月之內搞定可以吧?」

  「只要你能保證在他出師後的至少八個月內,我不會再受到任何來自你或其他方面的騷擾,就可以。」史三問應道。

  「呵呵……那我可不敢保證。」天一用閒聊般的語氣回道,「你天天上網,肯定也看到新聞了吧,最近這時局有點亂吶。」

  「廢話!時局是為什麼亂的,你的心裡就沒點逼數嗎?」史三問道。

  「行行,那我盡力而為。」天一最終還是給了個承諾,但聽著就像是在敷衍。

  「切……」史三問也懶得再聽了,最後留下一句,「真煩了我就毀滅銀河!」便又一次將手機掛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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