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世界] 紂臨 作者:三天兩覺 (連載中)

   
29282128 2018-1-1 14:38:21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31 2109223
29282128 發表於 2018-1-27 20:17
第七章 洗劫

  熱水噴灑在安琪爾雪色的肌膚上,在她那令人迷醉的身體曲線上流淌。

  她迎著水流、閉著眼睛,努力讓自己不去想不久後即將發生的事。

  但那終究還是要發生的,而且幾乎每晚都會發生。

  今晚的客人是她很討厭的那個類型——醜陋、肥胖、粗魯,而且對待她的態度很惡劣。

  僅僅是走進房間、進入浴室的這幾分鐘,那人已經給安琪爾留下了極壞的印象。

  她並不奢望自己能得到什麽尊重,但她也是人,她也是有感情的;她只是希望,那些把她當作物品或是動物看待的人,至少不要在臉上把這些都表現出來,哪怕是逢場作戲,她也會感覺好些。

  「呼……」水流停了,安琪爾將手摁在了自己高聳的胸脯上,深呼吸了一次。

  她裹上浴巾,告訴自己,這只是又一個平常的夜晚罷了……不要去奢望什麽,也不要去流露什麽真實的感受,出去做她該做的,然後拿錢、回家,就這麽簡單。

  數秒後,她便調整好了情緒。她那專業的「營業用笑容」瞬間就浮現在了臉上,隨後,她就這麽裹著浴巾,拉開了浴室的門,走進了外面的那間臥室。

  「你洗得可真夠久的。」

  在臥室裡,等待安琪爾的是這麽一句話。

  但這句話,並非出自她今晚的那位客人之口……因為她的客人此時已經不見了。

  房間裡多出了另一個人,一個安琪爾昨晚才見過的人。

  「你……你你……」安琪爾臉上的表情一秒就崩了,她瞪大了眼睛看著倚牆而立的傑克,語無倫次地念叨了幾聲,隨即自己伸手掐了一把自己的胳膊,「哎喲!還真不是在做夢啊!」

  傑克沒有去吐槽她的行動,只是淡定地說道:「你的手機在哪兒?」

  「等等!」安琪爾看著他,「你先告訴我,我的客人在哪兒?」

  「衣櫃裡。」傑克的回應簡明扼要。

  「哈?」安琪爾都愣了,「他跑衣櫃裡去幹嘛?」

  「我把他裝進去的。」傑克的回答依然是簡明扼要。

  安琪爾聽到這兒,忽然又想到了什麽:「慢著……衣櫃那麽小,他那麽胖……」念及此處,她後退了半步,斜視著傑克道:「我說……他還活著吧?」

  「大概吧。」傑克的回答……嗯……你們懂的。

  「什麽叫大概吧?你到底是誰啊?想幹嘛呀?」安琪爾高聲道。

  「有些事,需要你幫忙。」傑克的語氣並未因對方的反應而變化,「此前,請你來『為我服務』的那個人聯絡你時,你所用的那部手機……應該還在吧?」說著,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安琪爾放在床頭櫃上的包,「我剛才看了下,你今天帶的那部似乎不是……」

  「什麽!你翻我包了?」安琪爾都沒聽他把話說完,便一個箭步上前,打開了自己的挎包,快速檢查起來。

  她的神情沒過多久就緩和了下來,因為她的東西都還在。

  「那麽……」傑克見她翻得差不多了,才說道:「你的那部手機……」

  「在我家裡呢。」安琪爾沒好氣地回道,並合上了自己的包。

  「所以……你每天出門都帶不同的手機?」傑克又問道。

  「那當然啦。」安琪爾回道,「幹活兒的時候電話響了,那多業餘啊。」

  傑克沒接這茬兒,只是沉默了兩秒,再道:「穿上衣服。」

  「又幹嘛?」安琪爾問道。

  「我要去你家。」傑克回道。

  「喂喂……玫瑰先生。」安琪爾拉長了嗓門兒道:「你懂不懂我們這行的規矩啊?我怎麽可能帶男人回自己家去啊?再說了,我連你的名字都不知道誒。」

  「如果『安琪爾』這個名字和我身上的槍一樣真,那這個話題我們還有的聊。」傑克冷冷回道:「現在,在我失去耐心之前,穿上衣服。」

  聞言,安琪爾的臉色也沉了下來。

  傑克說得對,和「玫瑰先生」一樣,「安琪爾」也是一個虛假的名字。

  每天只跟與自己有利益往來的人打交道,讓她幾乎忘記了在成為「安琪爾」之前……自己究竟是誰。但跟傑克交談時,她可以不用演,因為傑克不需要她演、也並不是她的客人。

  或許正因如此,每當傑克用言語去戳破那層窗戶紙、將其拉回現實時,她都會感到格外失落。

  「我穿我穿,穿總行了吧?」兩秒後,安琪爾就站在傑克的面前,自己扯掉了身上的浴巾,然後一邊用嗔怒的表情瞪著傑克,一邊往身上穿衣服,嘴裡還罵罵咧咧的,「神經病,人家都讓脫你讓穿,還要我一個人瞎叫喚。」

  …………

  十五分鐘後,傑克已坐在了安琪爾的車上。

  她開的車很普通,性能可靠、但不顯眼;可以說……和她並不相稱。

  像安琪爾這樣的女人,人們第一眼看到她,聯想到的就是豪車、別墅、各種奢侈品,以及一個膀大腰圓的、摟著她的腰走在紅毯上的暴發戶。

  但安琪爾並沒有那些,「下班」後的她非常低調。

  她開著普通的車,穿著保守的、廉價的衣服;她通常都戴著墨鏡和鴨舌帽去便宜的餐廳吃飯;除了化妝品之外,她的其他日用品買的都是超市裡的減價貨……和「工作」時相比,生活中的她簡直判若兩人。

  不過,她住的社區倒是不差,姑且算是中產階級的地界,治安很好,而且她家也是獨門獨院的。畢竟……她自己也算是件「奢侈品」,整天出入治安差的地區太過危險了。

  「你能往下躲一躲嗎?玫瑰先生。」在即將駛入自己的社區時,安琪爾忽對傑克說道。

  這一路上,他們倆幾乎都沒怎麽說話,所以,這會兒她突然跟傑克提了個要求,讓傑克有些意外。

  「我可不想讓鄰居們看到我在半夜載著男人回家,然後到處嚼舌頭根子。」安琪爾見傑克沒動,又補充道。

  若是四年前的那個傑克,根本不會理對方,但現在的傑克……在考慮了幾秒後,便從副駕駛位上滑了下去,蜷身躲在了安琪爾的腿邊。

  「你的街坊鄰居就沒有一個知道你的職業?」傑克躲好後順嘴問了一句。

  「當然沒有。」安琪爾回道,「要是有人知道了我是幹什麽的,我就不得不搬走了……在以前住的地方,我就曾被人認出來過,結果不到一個禮拜,女人們就開始往我的草坪上扔垃圾,男人們則製造各種機會來騷擾我,甚至還有三五個人曾試圖在白天就闖進我家裡來,要不是我及時發現並從後門跑了,我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麽……」她說這些話時,顯得很平靜,看起來她早已習慣了這類事、甚至是更糟的事,「幹我們這行的,一旦被人知道了,那在別人的眼裡就連個人都不算了,即便哪天我被先姦後殺,在那些所謂的正經人看來也是活該、是理所當然的,甚至會有人感到大快人心……」她又頓了頓,「所以……我現在很小心,比住在我周圍的那些……平日裡道貌岸然、實則雞鳴狗盜、亂搞男女關係、乏味到極點的中產階級夫婦們要小心得多,畢竟……重新找房子很麻煩。」

  說完這段話時,她的車也已駛入了自家的車庫,待車庫門緩緩關合後,傑克才探出身來,並順勢下了車。

  「我查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後,會在沒人發現的前提下離開的。」傑克關上車門時說道。

  「我本來也沒打算送你。」安琪爾一邊熄火下車,一邊有氣無力地應道:「更不想再和你扯上什麽關係。」

  兩人很快就穿過了車庫和房子之間的門,進入了安琪爾的家。

  這是棟典型的社區民居,共兩層樓,一樓是廚房、客廳和廁所,二樓是起居室。

  摸到電燈開關的剎那,安琪爾就傻眼了。

  她本能地張嘴欲喊,但傑克一把將她拽到身前,並捂住了她的嘴。

  「別出聲。」傑克壓低了嗓門兒,在安琪爾耳畔說了這三個字,與此同時,他那銳利的目光已在掃視著眼前被翻得一片狼藉的房間,他的聽覺也延展出去,開始探查周遭尚未進入視線的空間。

  兩人在一片靜謐中默默站立了一分鐘,一分鐘後,傑克才鬆開了手:「沒有人在,闖入者應該已經走了。」

  從他懷裡掙出來的安琪爾二話沒說,一臉驚慌地跑上了樓,徑直朝自己的房間跑去。

  傑克並沒有急著跟上去,他在一樓又查探了一番,確認了闖入者的進出路線和方式後,方才上了二樓。

  安琪爾的臥室裝飾的很溫馨,有著與她年齡不符的那種天真和精緻,縱然這房間此刻已被翻了個底兒朝天,仍然能看出主人的用心。

  「嘶……呃嗯……」

  傑克進屋時,安琪爾正跪坐在地板上抽泣,她的身前,還擺著一個中等大小的儲物箱。

  從現場的情況來看,這個箱子本來是被藏在衣櫃底下的地板下方的,但這會兒地板已經被撬開了,箱子裡的東西也都不翼而飛;剩下的,只有幾個已被砸破的相框,以及……一枝被包裹在塑料紙裡的玫瑰。

  「手機不見了?」傑克的第一反應就是這個。

  沒想到,下一秒,安琪爾暴跳如雷地轉身,朝傑克撲了上來:「什麽鬼手機!我的錢!我的積蓄!全沒了!沒了!」

  她拽著傑克的衣服,歇斯底里地咆哮著,奪眶而出的淚水已沖花了她臉上的濃妝,那張美麗的臉也因極度的悲傷而變得扭曲。

  在這短暫的爆發後,她又無力的、緩緩地癱軟了下去。

  她的身體不住地顫抖著。

  她雙手掩面地哭泣,哭腔中還夾雜著含混不清的自言自語:「就差一點兒……只要我再攢幾個月……嗚……就可以……咳……就可以把錢還清了……我就可以不用再……再……」

  傑克,不想聽她的故事。

  但此刻,他已經聽到了,看到了,也感受到了。

  不投入任何個人感情,也不做任何自我說服,不多問,不多說——這是過去的傑克一直所秉持的理念。

  但今天,他問了……

  「你欠誰的錢?」傑克的聲音還是那樣冰冷,不近人情。

  「這跟你有什麽關係!」安琪爾吼道:「我已經沒有你要的東西了!你還留在這兒幹嘛?這是我的事!你走!有多遠滾多遠!」

  她一邊吼著,一邊推搡、捶打著傑克。

  她不需要傑克的幫助,因為她不信對方會幫她。

  曾經也有一個男人曾宣稱過要幫助安琪爾,但那人在取得了她的信任後,帶走了她當時所有的積蓄,從此失蹤了。

  人都是會成長的,痛了才會記住,記住了才會改變,所以,在那之後,安琪爾就不再相信任何男人了。

  …………

  傑克走了,至少表面上是走了。

  他並沒有真的走遠,因為他不想看到安琪爾在他走後割腕上吊什麽的。

  他躲在暗處,聽著這個女人在家裡默默收拾東西的聲音。

  他能聽到她的抽泣、能聽到淚水滴到地板上的動靜,但他無能為力。

  他不但是不會救人,也不會安慰人。

  當然了,傑克也並非什麽都不會……在監聽的同時,他也在思考著。

  「從現場痕跡來看,事情發生不超過兩小時……

  「而從入侵手法、以及搜查時的強烈目的性來看,也絕不是一般的闖空門。

  「假設,是雇傭安琪爾的人來毀滅證據,那他們來得未免晚了一些……既然他們從一開始就知道她的身份,沒理由留出這一天多的時間;此前那二十四小時裡,他們有的是機會來辦這事兒……再者,連『螳螂』都用了,說明他們並不在乎她的死活,要銷毀證據的話趁白天來把她一並滅口了更好。

  「那麽……果然是蓋洛的人做的嗎。

  「就在昨晚,我在醫院和蓋洛的人碰面後,一直到淩晨的這段時間裡……他們通過某種途徑得知了安琪爾這條線索,並立刻查到了她的住址、還派了人過來;而安琪爾剛好不在,於是這群人便搜查了她的房子,在找到她的手機後離開了。

  「還有……『順手拿走目標的積蓄』這種事,也很像是蓋洛的人會做出來的……」

  理清了思緒後,他又重新潛入了安琪爾的家。

  他「不敲門」,除了圖省事兒以外,也是怕這大半夜的驚動了鄰居。

  「你又來幹嘛?」看到傑克時,安琪爾順手抹了把眼淚,抬頭問道。

  這會兒,安琪爾已經冷靜一些了,她無疑也是一個很能調整情緒的人,要不然根本就活不下去。

  「我會把妳被搶走的東西找回來。」傑克的語氣還是那樣冷淡,卻也因此而透出一種可靠的感覺,「在那之前……我希望妳不要做什麽衝動的事。」

  「哈?」安琪爾幾乎是脫口而出,「找回來?去哪兒找?騙人也不打草稿。」

  「妳還剩下什麽,是值得我去騙的……」傑克這人說話也很講邏輯,且一針見血。

  「我……」安琪兒想想也是,自己除了隨身帶著的一點錢之外,可是一貧如洗了,這房子也是租的、下個月租金都不知道在哪兒呢,「我……」她很快就惱羞成怒了,「怎麽沒有?」她說著,便兩腿微分,雙手叉腰,擺了個模特站台的姿勢。

  那架勢,好似是在用肢體語言跟傑克講:「就衝姐盤兒靚、條兒順、活兒又好,怎麽就沒點騙的價值了?」

  「看樣子妳已冷靜一些了,我走了。」傑克沒有對安琪爾的行為發表什麽評論,只是撂下句話,轉身便要離去。。

  他的確也不用多說什麽,他要是想要安琪爾這個「人」,早就有無數機會可以拿下,何須用騙。

  「誒~你等……」安琪爾好像還要跟他說兩句,但傑克卻像某位高譚市的超級英雄一樣,說消失就消失了。

  「切……」望著空空如也的走廊,安琪爾又抬手抹了把眼角的淚痕,獨自站在那兒念道:「瘋男人……『人』你也不要,還想要『心』不成?」 本帖最後由 29282128 於 2018-12-4 20:29 編輯

29282128 發表於 2018-1-28 10:20
第八章 刺殺

  傑克知道該去哪裡找蓋洛的人。

  或者說,他知道「阡冥」的據點在哪兒。

  雖然這些年來阡冥的總部也在很多個城市中輾轉過,但他們所用的掩護都是一樣的——紡織廠。

  這是百餘年前的一位刺客大師……人稱「冥蝶」的恩佐·杜喬所留下的傳統,在他去世後,後來的阡冥首領們便一直將其沿用了下來。

  傑克作為一個在殺手行業裡待了幾十年的人,就算他和阡冥的人沒什麽交集,這種情報他也是清楚的。

  因此,離開了安琪爾的住處後,他就將目的地鎖定在了那不勒斯唯一的一家紡織廠。

  由於沒有車,淩晨也不太好打車,所以傑克本打算走到離安琪兒家遠一些的地方去「順」一輛。

  沒想到,他的運氣不錯,在走出了兩個街區之後,他剛好遇到了一輛停在路邊的出租。

  傑克走過去敲了敲車玻璃,把那名在車裡打瞌睡的司機叫醒,一股起床氣的司機抱怨了幾句後,還是傑克上來了。

  但是,那司機一聽傑克要去的地方在郊區,頓時又打起了退堂鼓。

  在一番討價還價後,傑克和對方商定好了一個雙方都能接受的價格,這時,司機才在不打表的情況下出發了。

  車是往東面走的,行駛了大約四十五分鐘後,前方的天際已露出了一抹白色。

  不過,傑克並未看到這一幕,因為他趁著這乘車的時間,在閉目養神……

  他的確是累了。

  自打昨天淩晨遇見安琪爾、又遭到馬里諾他們的突襲後,傑克便沒有再正經地睡過覺。

  當時,他留下馬里諾這個活口、並為其引來救護車,顯然是有原因的……雖然從馬里諾的嘴裡套不出什麽有用的東西,但將其作為誘餌、順藤摸瓜,卻是個不錯的選擇。

  所以,傑克離開酒店後,順勢就在附近躲了起來;他親眼看著馬里諾被抬上了救護車,隨即就跟蹤著那輛車,來到了那不勒斯聯邦慈善醫院。

  傑克本打算在醫院裡等待馬里諾的同夥出現,可沒想到,他等了一天,等來的卻是蓋洛的人馬。

  在試探過阿拉迪諾等人後,傑克得知了阡冥已從內部分裂的事,也明白……馬里諾這條線已挖不出什麽來了,於是他就給阿拉迪諾他們留下幾句話,並離開了醫院。

  就是在他離開醫院,到他出現在白鴿酒吧的那幾個小時裡,他找了個地方稍微瞇了一會兒……而這,已是他最近四十八小時裡最長的一次休息了。

  「你這是迷路了嗎?」

  又過了片刻,天已蒙蒙發亮,始終坐在後排沒有睜過眼的傑克,竟是忽然開口說了這麽一句話。

  車裡只有兩個人,他這話……自是對司機說的。

  「先生,你在跟我說話嗎?」司機被他說得一愣,用生怕打攪客人說夢話的音量,輕聲確認道。

  「這裡還有別人嗎?」傑克仍沒有睜開眼睛,但他的聲音聽起來卻是清醒的、清晰的。

  「呵……您說笑了。」司機笑了聲,回道,「我可是老司機了,怎麽可能會迷……」

  「三個路口前,在S268號路那裡,你為什麽要右轉?」傑克打斷了對方的扯淡,直接問道。

  「您……」司機變得有些吞吞吐吐,「……您不是在睡覺嗎?為什麽會知……」

  「你看後視鏡看得很勤嘛。」傑克道,「不斷地在確認我有沒有睜眼是嗎?」

  這下,司機不再接話了,其神色……也漸漸變冷。

  「你說,一個已經和乘客商量好了價錢、沒打表的出租車司機,有什麽理由還要繞路走呢?」傑克緊接著問道。

  司機又沉默了兩秒,沉聲回道:「安德森先生……你果然是名不虛傳。」

  「說點實際的。」恭維的話,在傑克看來毫無意義。

  「我們的首領要見你。」司機應道。

  「你們的首領是哪位?」傑克問道。

  「奧利維亞·杜喬。」司機知道,只需把首領的全名報出來,傑克自然會明白那是誰。

  傑克聞言,沒有回應,也沒有別的反應……

  他默許了這次邀請。

  …………

  十分鐘後,車停在了一條郊區公路的旁邊。

  沒等司機發話,傑克自己就下車了,因為他在車上就已聽到了奧利維亞的心跳聲。

  雖然當了很多年的殺手,但這位杜喬家的末裔,傑克今天還是頭回見。

  奧利維亞看起來二十六七,年紀倒是和安琪爾相仿,美貌方面……也是與後者不相上下;不過,二者的氣質可是迥然不同。

  如果說安琪爾看著像是個東歐辣模,那奧利維亞看著就像是東歐貴族。

  無論是站姿、體態、眼神……奧利維亞都給人一種端莊、肅然的感覺;「優秀」——就是她給人的第一印象,即便她不發一言,也能讓站在其面前的人倍感壓力。

  「久仰了,『殺神』。」在傑克走近時,奧利維亞主動跟他打了招呼。

  「為什麽選在這裡見面?」傑克跟不熟的人,基本不打招呼,直接說事兒。

  順帶一提,又因為他跟人連招呼都不打,所以別人很難跟他混熟。

  「視野開闊、附近沒有什麽建築、也沒有什麽掩體。」奧利維亞回道,「也就是說……難以定位、難以竊聽、難以埋伏。」

  「那遇上遠程狙擊怎麽辦?」傑克又道。

  「除非我的準確坐標被人提前泄露,否則這種假設就不可能成立。」奧利維亞說著,朝著不遠處那輛出租車瞥了一眼,「今天我在這裡見你的事,只有你、我、和他三人知道,而且這個地點是我不久前臨時決定的,被人狙擊的可能基本是零。」她頓了頓,「再退一步講……若真有極端情況出現,那輛車,也可以當作我們的掩體。」

  「嗯……」傑克點點頭,「看來你很專業嘛。」

  「你問我這兩個問題,就是為了看我是否專業?」奧利維亞撩了下自己那被風吹到額前的長髮,微蹙秀眉道。

  「我還沒問完呢。」傑克真心是一個不知「客氣」為何物的人,對女士也是如此,「像你那麽『專業』的人,為什麽會安排一場像昨天淩晨那樣的……十分業餘的暗殺呢?」

  「你的這個問題,正是我找你想說的事情。」奧利維亞停頓了一秒,再道:「刺殺你的那個行動,並不是我指使的……」

  「哦?」聞言,傑克腦海中立刻閃過了數個假設,並當即試探道:「難道馬里諾不是你的人?」

  「他是。」奧利維亞回道,「但三天前,他……以及另外那兩名被你殺死的兄弟……突然就跟組織斷了聯繫。」

  「你的意思是……」傑克道:「你的人……接受了你以外的、其他人的命令,前來刺殺了我?」

  「沒錯。」奧利維亞點頭應道。

  傑克迅速回想了一下自己和馬里諾僅有的幾次交流,再道:「但依我看,馬里諾並沒有背叛你、相反……他非常忠誠。」

  「這我當然知道。」奧利維亞道,「所以我也很憤怒,很……驚訝。」她若有所思地念道,「如果我沒想錯的話……是有人破譯了我們內部的暗號,並假借我的名義,給馬里諾他們布置了任務。」她說到這兒,神情變得十分凝重,「我想你也明白……如果這個推斷屬實,那麽我這邊可能面臨的問題、比你的遭遇要嚴重得多。」

  「嗯……」傑克沉吟了一聲,又道,「可我又如何知曉……此刻的你是不是在編故事呢?」他雙手插袋,娓娓言道,「或許……你是見殺我未果,所以就跑到我面前來演了這麽一齣,這樣既可以撇清責任、又能順勢拉攏我……反正來刺殺我的三人都已經死了,正所謂死無對證,你想怎麽說都行。」

  「但我根本沒有殺你的理由。」奧利維亞辯解道,「阡冥現在的情況你也已經看到了,僅僅是應付一個蓋洛……我就已是捉襟見肘,我怎麽可能還有餘力來追殺你這個和我無冤無仇、素昧平生的殺神?」

  她長出了一口氣,接著道:「我也是不久前才得知了馬里諾的死訊、以及他們那次刺殺行動的具體細節……」言至此處,她的語氣變得略有些激動,「安德森先生,容我說一句不那麽專業的話……我也是女人,我怎麽可能會去用『螳螂』那種歹毒的手段?再者……那整個刺殺行動都很奇怪不是嗎?

  「為什麽要先送一個女人上門來打草驚蛇?別說是你了,就是個一般的殺手,在面對這麽可疑的情況時也不可能上當的;與其如此,直接突襲不好嗎?

  「還有……既然策劃這個行動的人並不在乎會牽連無辜、而且連『螳螂』那種稀有的東西都能搞到手,那他/她為什麽不用更極端一點的手段呢?比如在酒店裡事先安裝炸彈、用RPG隔著街轟擊你的房間……有很多種成功率更高的方式可以選擇不是嗎?」

  她的話有理有據,說得也很是懇切;那份被修養抑制住的激動,也的確像是一個被冤枉的人應有的情緒。

  當然了,傑克也並非是不相信她;方才的種種質問和充滿惡意的揣測,都是在試探而已。

  由始至終,傑克內心的那桿秤都是平的、沒有帶任何的傾向性;這種客觀的態度,對一名殺手來說很重要,因為在這個行業裡……只要被騙那麽一次,就很可能是最後一次了。

  「好吧,我姑且信你。」覺得試探得差不多了,傑克才稍稍鬆了口。

  「謝謝,安德森先生。」聽到這句,奧利維亞的眉頭才終於是舒展了一些。

  那一刻,她那動人的容顏變得更加明亮,就像是一朵在晨霧中綻放的高嶺之花。

  然而,對一朵花來說,那剎那間的華麗,往往就意味著緊隨其後的凋落。

  砰——

  霎時,槍聲乍起。

  聲音傳到時,人……已經倒了。

  被狙擊槍在遠距離擊中時的畫面,絕不像許多影視作品中描繪得那樣美。

  如果你覺得中槍者會轉著圈、悠揚輕盈地軟倒在地,然後說上大約兩分鐘左右的遺言,再緩緩閉眼……那就大錯特錯了。

  現實中被大口徑的狙擊步槍在超遠距離命中的人,擊中軀幹那就是九死一生,而打中四肢的話……輕則血肉橫飛、重則斷成兩截。

  倒地的姿勢方面……通常就是順著子彈飛去的方向被帶出去一米遠,頭重腳輕摔個撲街位。

  至於遺言嘛,能當場喪失意識算是運氣好的,萬一醒著,那就剩下疼了,人在那種情況下哪兒還能說得出什麽整話?

  眼下,奧利維亞就算是運氣好的那一類——她的頭被一槍打爆,乾淨俐落。

  同一秒,出租車裡的那名司機已是一腳油門踩了下去……很顯然,他是知道這次偷襲的,槍聲就是他逃跑的信號。

  不得不說,這確實是極為出色的一次刺殺。

  倒在血泊中的奧利維亞就算做鬼也不會想到,就在這樣一個臨時決定的……難以定位、難以竊聽、也難以埋伏的地方,她最信任的一名同伴,竟然會跟別人串通起來,當著「殺神」的面,把她給殺了。

  這就是殺手的世界。

  當你覺得自己很安全的時候,那就是你離死亡最近的時刻。

  砰——

  奧利維亞雖是死了,但刺殺還沒結束,因為傑克還活著。

  這第二聲槍響,第二發子彈……儼然就是衝著他來的。

  但傑克和奧利維亞不同,他躲開了,用一種槍手看不到的動作躲開的。

  傑克不但是閃過了這毫不間斷的第二槍,在躲閃之後,他的身影還瞬間就出現在了那輛已經開到十幾米外的出租車的車頂上…… 本帖最後由 29282128 於 2018-1-28 11:29 編輯

29282128 發表於 2018-1-29 10:07
第九章 造訪

  那名司機也絕不是等閒之輩,在這生死一線的瞬間,儘管他的視線並沒有捕捉到傑克的行動軌跡,但他還是憑藉車身的吃重以及行駛時的感覺……察覺到了車頂上多了個人。

  然而,察覺了,也並沒有什麽用。

  如果他的手裡有槍,那此刻無疑是個攻擊傑克的好機會。

  可惜,他沒有。

  他的身上、車裡,都沒有藏槍,也沒有藏任何其他的武器;這是奧利維亞的意思,因為他今天要去接的人是殺神,帶武器的話有諸多不妥之處。

  雖然這司機已經打算要出賣奧利維亞,但在計劃成功之前……或者說尤其在計劃成功之前,他還不能暴露。

  因此,他嚴格遵守了命令——啥都沒帶。

  眼下,他能夠想到的最好的應對辦法,就是憑著車技把傑克給「甩下去」了。

  然,就在他拿定主意、準備猛打方向盤的時候……

  「啊!」他驚叫出聲,有兩個原因。

  其一,他在後視鏡裡看到了傑克的臉;其二,傑克的手……已然攫住了他的脖子。

  和「上車頂」時一樣,傑克進到車裡的過程,司機也沒能看見;就彷彿,一個眨眼,人已經在了。

  「加速。」傑克沒有跟他廢話,直接提出了要求。

  這司機可是個老江湖了,像這樣被人要挾的狀況,他已不知經歷了多少回;所以,在最初的震驚過後,他迅速冷靜了下來,並暗自分析道:「他是不會動手的……他很清楚,車還在我的控制下,他若扭斷我的脖子,車就會失去控制、撞向路肩……車禍是他最不願意看到的,留在車裡會被波及、而逃出去則會重新暴露在狙擊槍的槍口之下。」

  算完了這筆帳之後,司機心中稍定;他未按照傑克所說的加速,只是保持著當前的速度,並試圖穩住對方:「安德森先生……我知道你是不會動手的……」

  他這半句話說完,後邊兒討價還價的內容還沒出口,傑克就用三根手指撕碎了他的喉嚨。

  然後,車就失控了。

  但並沒有失控太久……短短數秒後,駕駛座兒旁邊的門就被打開,一具還在抽搐著的、喉管被撕裂的屍體被人一腳踹了出來,翻滾到了路邊。

  隨後,經過一陣輕微的搖晃和減速,車又重新恢復了穩定、並開始加速。

  不得不說,傑克……的確是變了。

  變得仁慈了。

  以前的他,根本不會跟司機說那句「加速」,他會直接做該做的事。

  但現在的他,寧可去承擔與「提出要求、等待反饋」相伴的時間損失和變數風險,也要給對方一次求生的機會。

  儘管……對方最終並沒有好好珍惜那個機會。

  砰——

  同一時刻,第三發子彈,來了。

  看來那名狙擊手還沒有放棄,在目睹了司機被丟出車外後,便立即開始朝著出租車的駕駛座射擊。

  此人的槍法毋庸置疑,打靜止目標時是一槍爆頭,打高速移動的目標時也是十分精準。

  槍響之際,出租車的擋風玻璃便「啪」的一聲被整塊震碎了,駕駛座兒的椅背也被打出了一個大洞。

  但,坐在駕駛座兒上的傑克,竟仍是毫髮無傷……

  他沒有猶豫,沒有慌亂,頂著迎面而來的、刀子般的寒風,繼續猛踩油門、朝著狙擊手的所在駛去。

  早在奧利維亞被爆頭的剎那,傑克就已通過彈道和槍聲判定出了狙擊手所處的方向和距離;他知道,對方用的是一把射程極遠的槍,子彈也確是從很遠的地方飛來的……畢竟奧利維亞也不是普通人,而且她選擇的碰頭地點視野極為開闊,想要成功偷襲她,就只能從那種遠到超出常人目力極限的地方動手才行。

  而這段距離,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成了那名狙擊手的生命線。

  砰——

  數秒過後,槍又響了。

  這幾秒間,那名狙擊手顯然已經想清楚了一件事;所以,這第四槍,打得已不是人、而是車……

  也許傑克自己快到可以躲過子彈,但他開的車可不行。

  從子彈出膛,到傑克做出反應,或許只要零點幾秒,但打方向盤、等輪胎偏轉、再等車身實際移動,那是至少要一兩秒的。

  結果顯而易見,出租車的輪胎被這一槍打爆,車身瞬間失去平衡,在超快的速度下,左前方的懸掛和地面稍一接觸,車子就一彈一轉、翻飛而起。

  不過,這依然傷不到傑克……

  當車倒翻在半空時,他以一個準到巔毫的極限姿勢踹碎了殘留的擋風玻璃鑽了出來,其雙足只是輕逸點地,便輕鬆卸掉了慣性,然後,他就一個低頭彎腰,讓過了從自己頭頂飛過了汽車,穩穩站定。

  而那翻倒過來、朝前滑行著的出租車,緊接著又挨了一槍……

  這槍,打在了油箱上。

  頃刻間,爆炸產生的火光、熱流和衝擊波便在傑克前方的十幾米處綻開;那狙擊手的下一槍、也已在這爆炸的掩護中悄然襲來。

  可是,就算是在這種狀況下,傑克仍是閃過了子彈……

  他甚至都沒移動半步,只是用一個很隨意的動作歪了下頭,子彈就剛好從他臉頰邊幾厘米外飛了過去。

  這一槍過後,那名狙擊手很冷靜地選擇了撤退。

  到了這個份兒上,但凡還有理智的人肯定都得跑了;這不是槍法或者膽量的問題,而是目標的表現太過absurdity,再打下去那名槍手都要懷疑人生了。

  趁著兩人間的距離還有幾百米、而且傑克的交通工具也毀了,趕緊跑吧,再不跑……沒準就跑不掉了。

  而傑克這邊,在閃過最後的那發子彈後,他稍稍等了片刻,待爆炸的餘波消退一些,他也基本確定對方已經撤了。

  既然未必追的上,傑克也沒必要白費力氣,他乾脆就繞過燃燒的汽車殘骸,順著公路朝前走去。

  …………

  早晨五點多的那不勒斯郊區,是很難見到車的。

  傑克走了許久,才遇到了一輛。

  一個人看起來平凡無奇有時也是好事,你要是長得像個變態殺人狂,那卡車司機都未必敢載你……

  總之,在五點半左右,傑克順利搭上了一輛往紡織廠方向開的順風車。

  那地方工廠多,傑克上的是一輛去印刷廠提貨的卡車;因為是空車、又是在郊區,開得自然快,二十分鐘不到傑克就抵達了目的地。

  直到把他放下之前,那卡車司機還在訴說著自己在來的路上看到了燃燒的汽車殘骸的事兒,看得出來……這工作真的很無聊。

  告別了這位仁兄後,傑克又順著一條鄉間小道步行了五分鐘,方才來到了紡織廠的門前。

  老舊的廠房佈滿歲月的刻痕,廠區門前泥濘下凹的道路和路兩旁已經綴滿紅葉的老樹彷彿也都在訴說著一些久遠的記憶。

  儘管已經是二十三世紀了,但這座紡織廠卻並沒有太多電子信息化的改建,它還是保持著那種二十世紀中葉的風格,甚至有些設備仍在沿用著兩百多年前的設計。

  那種按一個按鈕就能完成製作、從全自動生產線上生成的高度一致的產品,這裡是沒有的。

  這裡有的……只是一些從過時、老舊的製具裡產出的,完成度參差不齊的玩意兒。

  在這種存在差異性的生產模式下,製作出的精品、極品……以及隨其傳承下來的那份工匠精神,大抵就是傳統工藝的靈魂和魅力所在吧。

  傑克在這紡織廠的大門口靜靜佇立了片刻,方才走上前去,敲了敲門房那扇對外的窗戶。

  「誰啊?」敲了好一會兒,門房裡值班的人才把小窗打開,揉著眼睛不耐煩地應道。

  「我找朱塞佩·蓋洛。」傑克回這句話的時候,裡面那人剛好看清了他的臉。

  然後,看大門的這位,就從一種睡眼惺忪的狀態瞬間清醒了,清醒得都發抖了……

  「沒……沒……」兩秒後,他吞吞吐吐地想回話。

  「沒這個人?」傑克替眼前這位突然結巴的兄弟把台詞補全了。

  但門房這位……聽到這句後,頓時就不敢接話了。

  按理說,他是應該回答「沒這個人」的,但眼前這可是殺神,萬一對方順勢來一句「既然如此,那我就讓這人變沒吧」,這事兒到底該算在誰頭上?

  「你……你先等等……」經過了一番短暫、但激烈的思想鬥爭後,門房這位決定去找能處理這事兒的人來解決。

  他說完這句「等等」,便用自己那正在顫抖的手拿起了桌上的電話,轉過身去,壓低了聲音跟上級匯報了一下。

  兩分鐘不到,大門就打開了,門後,是肅然而立的阿拉迪諾和山德羅二人,他們無疑是來迎接傑克的。

  傑克也沒跟他們囉嗦什麽,只是在兩人的引領下,默默走進了工廠。

  當他穿過廠房、走廊、以及所有有人的地方時……每一個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兒,轉頭矚目著他。

  而傑克,還是老樣子,沒有什麽特別的反應,就好像這些人根本不存在一般。

  不多時,他就被帶到了一間十分寬敞的廠房中。

  這間廠房的光線很充足,在門對面的那面牆邊,靠放著一台巨大的織布機,大部分從外面照進來的陽光都灑落在了那台機器上。

  此時,朱塞佩·蓋洛,就站在那台織布機前,負手而立。

  他的身邊,還跟著一男一女,即昨天起一直和阿拉迪諾一同行動的那兩人;毫無疑問,在場這四位,就是蓋洛的心腹了。

  當傑克走進這個房間時,蓋洛緩緩轉身,朝其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傑克,我的老朋友,真是好久不見了呢。」

  「你現在好像混得挺不錯的。」傑克竟也很難得的說了句貌似是寒暄的話。

  「呵呵……還好吧。」蓋洛回道:「我也只是……」

  他剛想炫耀幾句,傑克就把他的話打斷了:「既然還好,那我這老朋友問你討幾樣東西,你自是不會拒絕了。」

  原來,那句寒暄……是為了給下一句話做鋪墊。

  「Ho~」蓋洛被人搶了話,表情略有些尷尬,他用陰陽怪氣的語調接道:「我這小廟裡,還能有你殺神看得上的東西?」

  「幾個小時前,有幾個毛賊從一個女人的家裡偷走了一部手機,還順便拿走了一些財物。」傑克接道,「這事兒你應該知情吧。」

  這句,蓋洛聽到「手機」那段時,是一個表情,聽到「財物」那段,又是另一個表情了。

  「是,手機是我派人去取的。」回應傑克的話時,蓋洛視線微移,看了看自己身邊那個男殺手,後者臉上的神情也是變顏變色,「因為我聽說老朋友被人暗算了,所以就想搜集線索幫你查一查……至於財物嘛……」他拿腔拿調地衝那男殺手道,「吉諾,你拿手機的時候,有看到什麽財物嗎?」

  吉諾沒有立即回答,他跟蓋洛交換了一下眼色,得到了首領的暗示後,他微微側首斜了傑克一眼,回道:「回首領,屬下只拿了手機,並沒有看到什麽財物。」

  他在撒謊。

  這個房間裡的所有人,都知道他在撒謊。

  而且也都明白,這個謊,是蓋洛授意他去撒的。

  誠然,在傑克說出「財物」二字之前,蓋洛也不知道吉諾還幹了順手牽羊的事兒,但眼下,他就是故意讓部下否認了。

  這並不是錢的問題,蓋洛可不在乎手下在任務中賺點外快什麽的,如今的阡冥……哪兒還有不拿外快的人呢。

  這是一個私人恩怨的問題,蓋洛就是單純地不想讓傑克得到想要的東西而已。

  「線索你可以留下。」沉默了一息後,傑克好像沒聽見吉諾的謊言一般,又說道:「那個女人的錢,我要拿走。」

  「呵……『那個女人』?」蓋洛笑了笑,「是『那個婊子』才對吧?哈……哈哈哈哈……」他大聲笑了起來,「傑克我的老朋友,那種女人的話你也能信嗎?她說有錢就有錢?那她說自己丟了一箱鑽石,你是不是準備跑我這兒來討一箱鑽石回去啊?」

  他的話很刺耳,笑聲也很刺耳。

  他的手下們也伴隨著他的嘲笑聲一同笑了起來,除了阿拉迪諾在冷笑外,另外三人都笑得甚是誇張。

  看起來,通過侮辱安琪爾來間接侮辱傑克,讓這群人很是滿足。

  「是。」

  然,數秒後,傑克竟是用理所當然的語氣回了這麽一個字。

  話音落時,蓋洛臉上的笑容驟然消失,他的手下們也不再笑了。

  「你說什麽?」蓋洛的臉上青筋暴起,他咬牙切齒、一字一頓地念道:「我,沒,聽,清。」

  「她說有什麽,就有什麽。」傑克直視著蓋洛那張猙獰的臉,冷冷回道:「她說有一塊錢,我今天就要你交出一塊錢;她說有一百萬,我就要你交出一百萬……」他頓了頓,「如果她真說她丟了一箱鑽石,你就是把自己加上你這些手下統統燒成碳,再從碳裡給我攥出鑽石來,也得湊夠了一箱給我交出來。」 本帖最後由 29282128 於 2018-6-8 19:35 編輯

29282128 發表於 2018-1-30 09:57
第十章 起舞

  傑克的這段話,是很不講理的。

  通常,像這麽狂霸酷拽的台詞,應該要念得慷慨激昂才對。

  但傑克,卻是用一種類似在陳述數學公式般的口氣說出來的。

  舉例來說,就是……

  「一加一等於二。人被殺就會死。」

  「如果兩個弦切角所夾的弧相等,那麽這兩個弦切角也相等。如果你沒有交出我要的東西,那麽你全幫就會原地爆炸。」

  大概……就是這種感覺。

  某種意義上來說,這麽說話,比帶有強烈情緒的表達方式更加可怕。

  而如果這麽說話的人是傳說中的「殺神」,那就更可怕了。

  「放肆!」蓋洛要是連這都能忍,他也不用再出來混了。

  他當即就暴喝了一聲,將已經難以掩飾的殺意釋放了出來。同一秒,至少五十名殺手從四面爆發湧入了這個房間。

  很顯然,蓋洛早就做好了安排,隨時都準備讓部下們衝進來。

  前文說過,這間廠房是很寬敞的,建築的天花板也是極高;整個房間就像一個很大的天井,除了一層以外,還有開放式的、帶欄杆的二層。

  因此,就算眼下進來這麽多人,房間內依然不會顯得擁擠。

  此刻,這五十名訓練有素的阡冥刺客分散在了兩層樓間、彼此間隔開一定的距離站立著,對傑克形成了毫無死角的包圍之勢;他們個個兒都荷槍實彈,其中還有好幾名能力者……在這情況下,別說是人了,就算是頭大象站在這裡,只要蓋洛一聲令下,也會被瞬間轟殺至渣。

  「傑克·安德森,你還真以為自己是『神』不成?」蓋洛說這話時,用假裝踱步的方式,遠離了傑克幾分,「敢在我的地盤上,當著我的面……說這種話?」

  「我說,或不說,有什麽區別嗎?」被包圍的傑克仍顯得很淡定,「從你知道我回來的那一刻起,就打算要殺了我,不是嗎?」

  「哼……」蓋洛冷笑了一聲,就在他打算回一句「是又如何」的當口……

  嗞——嗞——

  他身上的手機忽然震動了兩下。

  蓋洛拿出了那部手機,掃了一眼上面的消息,接著,一抹冷笑浮現在了他的嘴角。

  「呵……原來如此,奧利維亞已經被解決了啊。」他收起手機,微頓半秒,又看向傑克道:「但就連『那個人』……都沒能幹掉你嗎……」

  他說的「那個人」,無疑就是此前殺死奧利維亞、並且與傑克對決過的狙擊手。

  對方顯然不是蓋洛的部下,如果是的話,刺殺的結果第一時間就會發過來、不會等那麽久。

  眼下,過了近四十分鐘消息才到,就說明那名狙擊手是先去找了別人覆命,然後收到了結果的人才把消息發給了蓋洛。

  「呵呵……這樣也好。」過了幾秒,蓋洛又笑了起來,「『殺死你』這項工作,我是很樂意親自動手參與的……」

  「因為……」傑克接過對方的話頭,說道:「……只有殺死『神』的人,才能取代『神』……對吧?」

  「『取代』?」蓋洛將那兩個字重複了一遍,緊接著,忽地爆發出了驚雷般的怒吼,「少給我得意忘形了!我只是取回本就該屬於我的東西!」不管別人對這話怎麽想,從蓋洛此刻的表現來看,至少他自己是信的,「傑克·安德森……我可從來就沒覺得你比我強,你不過就是個靠著被人添油加醋的坊間逸聞……活在傳言裡的男人而已。」他拍著自己的胸脯,激動地喊道,「而我,朱塞佩·蓋洛……作為殺手,和你一樣從來沒有失過手!我現在所擁有的地位、打下的這份基業……也是你這種人永遠得不到的!」

  言至此處,他張開雙臂,高聲道:「我,才是殺神!我……也應當是殺神!」

  對於蓋洛的這番言論,傑克並沒有反駁,因為……他理解蓋洛。

  傑克和蓋洛是在同一年入行的,年齡相仿的二人,在很多場合裡遇上過;有時他們是執行同一個任務的同伴,有時則是作為競爭的對手。

  蓋洛無疑也是一個高手——頂尖的高手;他的實力、心機和履歷都是如此耀眼,這讓他在圈內的名氣迅速攀升,遠遠超過了傑克。

  而當蓋洛以天皇巨星般的姿態加入阡冥的時候,傑克,則還活得像個隱形人……

  儘管入行多年,但仍是鮮有人知道傑克·安德森是誰,他也幾乎沒有朋友和熟人。

  這也是傑克的性格、以及他對這自己這份職業的態度所導致的——人若不去擁有任何東西的話,就不會失去任何東西了。

  但誰又能想到,殺神的光環,最後並沒有眷顧一個對工作無比投入、野心勃勃的人,而是落在了一個對待殺人的態度像是打卡上班一般的人身上。

  或許,這就叫天意吧。

  對此,蓋洛自是無比抓狂的,但他又無能為力;因為當時的蓋洛還沒有坐上阡冥首領的位置,在很多事上他都不可以亂來,而等到他可以亂來的時候,傑克已帶著「殺神」的名號退隱江湖了。

  可以想像,當今時今日的蓋洛聽到傑克歸來的消息時,是怎樣的一種心情。

  作為一名殺手,他整個職業生涯、或者說整個人生中一個最大的缺憾,現在有了挽回的機會,他怎麽可能會放過?

  「給我殺!」當執念和殺念積累到了極點,蓋洛不可避免地爆發了,他抬起一手、高聲下達了命令。

  那一瞬,阡冥總部的所有殺手齊齊出手,如密雨般的子彈從四面八方打向了傑克,儼成絕殺之勢。

  但,就在那些子彈出膛的剎那,傑克的身影卻從那個被瞄準的位置消失了。

  「哼……」

  當部下們還在為這十拿九穩的射擊落空而驚疑不定時,蓋洛卻已是冷哼一聲、迴轉身形,對著自己左前方的空氣猛力地揮出了一拳。

  他的拳,比子彈更快、更強……

  這不僅因為他是一名「強級」的能力者,還因為他的能力……恰是可以任意操控自身的骨骼和肌肉纖維。

  呼——

  其拳鋒過處,風聲乍起。

  而傑克的身影,還真就在那一剎出現在了蓋洛的拳路上。

  「果然……」那電光火石之間,看著離傑克的臉部越來越近的拳頭,蓋洛彷彿已經品嘗到了勝利的滋味,「……我猜的沒錯,這傢伙的能力就是『時間停止』,這就是為什麽他能做到那麽多看似神乎其技的事……但是,他的能力絕不是無敵的,他能暫停的時間非常短暫,只要能提前判斷出他的行動路線,並且算好他在那段時間裡能移動的距離,就可以像這樣……」

  啪——

  突然,蓋洛的思緒和他的拳路同時中斷了。

  因為……傑克竟用單手、且以一個有些彆扭的姿勢,接住了他的拳頭。

  「什……」見狀,蓋洛幾乎是本能地道出了那句敗者常用的台詞。

  他的這份震驚,也是情有可原——畢竟他那骨骼和肌肉纖維的密度、硬度、韌性,都已是非人級別,再加上他多年來對自身能力的開發,讓他的拳力已到了連坦克的裝甲板都能打穿的程度。

  事實上,早在蓋洛的能力到達「並級」之後,就再也沒有「人」接住過他的拳頭了,但此時此刻,傑克不僅是接住了他的拳頭,還穩穩地將其攥在了掌中。

  「不可能的……」蓋洛的腦子裡亂成一團,「難道我對他能力的判斷是錯的?其實他真正的能力是爆發式的力量和速度?」

  砰——

  不及多想,傑克的另一只手已經舉槍射擊,衝著蓋洛的頭部就是一槍。

  由於距離很近,而且右拳還被傑克攥在手裡,所以蓋洛是怎麽也不可能躲開這一槍的;那枚子彈當即就擊中了蓋洛左側的額頭,但是……在往裡鑽了大約一厘米後,子彈的進勢便終止了。

  不但終止了,而且還被重新繃緊、鼓出的肌肉給反頂了出來,連個傷口都沒留下。

  蓋洛的頭、或者說他的身體……大體就是這樣一種質地的東西;不管是他的肌肉還是骨頭,都可以做到繃緊時硬如鋼鐵,放鬆時以韌卸力。

  普通的利刃、子彈、乃至炮彈,打在他的身上根本沒用,他基本就是一個殺手版的「盧克·凱奇」。

  但……就像他揣測傑克時的想法一樣,他自己的能力,也不是無敵的——而且他還有著一個相對比較明顯的弱點。

  砰砰砰——

  第一發子彈的餘音未消,傑克緊跟著又開了三槍。

  每一槍,打得都是蓋洛的左眼,而且每一槍……都絲毫不差地命中了目標。

  本來,眉骨下方的這塊地方……即眼睛周圍這一圈,並沒有那種可以鍛煉的、厚實的肌肉存在;但蓋洛可是強級的「體質變異」類能力者,他可以強行操控臉上其他位置的肌肉纖維暫時移動到眼睛周圍,堆積起來進行防禦。

  然而,這種防禦,仍是有極限的。

  弱點就是弱點,即使可以臨時抽調,但臉上可以調動的肌肉纖維量還是太少;連續三發擊向同一點的子彈,已足夠將這種防禦打穿。

  就這樣,子彈最終還是穿透了蓋洛的眼皮,鑽入了他那不設防的眼窩。

  眼球的後方沒有骨頭,直通顱內;子彈貫入,必死無疑。

  直到死時,蓋洛仍在想一個問題——傑克的能力究竟是什麽?

  但其實,他先前的猜測,已經對了……那個蓋洛經過多年情報收集、調查研究後推理出來的結論,並沒有錯;傑克的能力就是能在非常短暫的瞬間將自身以外的時間停住,而蓋洛方才的那一擊,也確是先覺先制,抓到了傑克的行動軌跡以及其從「時停」中脫離後所處的方位。

  可問題就在於……蓋洛低估了傑克身上的另一個量——肉體強度。

  所有先天的「能力者」,都是在一定程度上衝破了自身「罪之壁壘」的存在,當他們到達「神級」時,就可以徹底擺脫「罪」的束縛,成為超越「人類」的更高階生物。

  而在這個過程中,不同能力的人,自然會有不同的進階路線。

  「體質變異」類的能力者,鍛煉的方法是最直觀的,只需要結合能力去運用好自己的身體,就能穩定地提升實力;在強級以前,也基本不存在什麽太難的瓶頸。

  但「精神干涉」和「時空引導」類的能力者,相對而言就很少會去考慮肉體強度的事了;因為具備這些能力的人,很少會再用拳頭去辦事……畢竟他們用能力比用體術能更高效地解決問題,而且提升肉體的強度對他們能力的進階也沒什麽幫助。

  可實際上,鮮有人知道——所有的能力者,無論類型……都可以將身體的強度鍛煉到遠超常人的程度。

  「罪之壁壘」只要有了缺口,屬於「人」的界線就已經被跨越;在這條通往「神」的道路上,肉體和精神都是沒有限制的。

  精神干涉類的能力者也能無限制地去增加肉體的強度,體質變異類的能力者也能去磨練精神力以及對能量的掌控力。

  當然了,這種把鍛煉的側重點放在與自己能力無關領域的做法,在絕大多數情況下效率很差。

  就好比你身高一米五,非要打籃球;體重八十斤,立志玩相撲一樣……可以是可以,但和那種「結合自身能力」的鍛煉方向相比,難上加難。

  傑克,就是一個知難而上的人。

  他的時停能力其實很弱,僅僅是「並級」;在「紙級」的時候,他能把正常的兩秒放慢成四秒;而現在,則是可以直接讓時間暫停個兩秒多一點。

  但是,他那恐怖的體術能力,卻可以讓他在這兩秒間,做到常人花五秒也做不完的事。

  至於他的體術具體有多強?反正目前來看……一個強級的體質變異類能力者,一拳打過來,他也能接住就是了。

  啪啪啪啪啪……

  一息過後,又是一波槍林彈雨掃蕩而至。

  傑克殺死蓋洛的過程雖然說起來挺複雜,但實際上也就是四秒不到的事情而已。

  在阡冥的殺手們看來,就是在第一輪齊射過後,一個晃眼的工夫……首領便倒了。

  但即便蓋洛已死,他們的圍殺也不會停下。

  相反,首領的死,讓他們變得更加瘋狂……

  只要能拿下殺神的首級,首領的寶座、在圈內的名望,便是唾手可得。

  你不可能指望傑克每天都自投羅網般衝進一個有著五六十名職業殺手的據點,要取他的性命,那就是今天了……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一秒後,那些從不同角度飛射而來的子彈便紛紛落在了木製的織布機和地板上,一時間,一樓揚起了一大片爆散飛濺的木屑和塵埃。

  而傑克也隨著那些彈道的迫近……跑了起來。

  在幹掉了現場最快、最強的一名對手之後,接下來的事情,對傑克來說就不算太難了。

  他邊跑邊開槍,用殺掉蓋洛的那把槍裡殘留的子彈擊斃了離他較近的吉諾,然後用一個滑鏟動作衝了過去,把吉諾放倒,在將其屍體作為自己的擋箭牌擋下了一波子彈的同時,他又順手撿起了從吉諾手中滑落的那把槍,一個側身滑行,往數米外那名女殺手的臉上甩了一發子彈。

  此時,身處一層另一側的阿拉迪諾和山德羅已分別退後到了兩根柱子的後面,借著掩體朝著傑克快速射擊著。

  他們本以為……自己暫時是沒有什麽危險的,畢竟這會兒這個廠房裡有那麽多人、那麽多把槍、那麽多交叉的火力……傑克再怎麽也不至於剛好打中已經退後的他們倆吧?

  結果,下一秒,這倆就被爆頭了。

  傑克優先要殺的就是他們這幾個心腹……他利用時停的間隙起身、前衝,來到了山德羅的身旁,對準其太陽穴就是一槍;而子彈在穿過山德羅的腦袋後、又精準地飛向了處於同一直線上的阿拉迪諾的鼻子。

  周圍的殺手中也有眼快的,在他們看來,傑克就彷彿是從地面的一角瞬移到了幾米外的柱子旁,並來了個一穿二。

  用一顆子彈幹掉那兩人後,傑克又順手拿下了山德羅手中的槍。雙槍在手的他,箭步而出、騰躍而起,踩著柱子……就「跑」到了牆上。

  他就這麽橫著身體,在一二樓之間的欄桿邊緣踏牆疾行,並展開雙臂,用雙持手槍所能打出的最快射速朝四周傾瀉起了彈藥。

  砰砰砰砰——

  看似狂亂的射擊,卻並非火力壓制,而是密集、連續的精準擊殺。

  傑克打出的每一槍,都是有目的地,他知道自己在瞄準什麽,也知道子彈會飛向哪裡。

  什麽叫「火力壓制」?亂槍掃射祈禱其中有幾發能命中?用明知不會命中的連續射擊讓對方不敢冒頭?

  奧運會的射擊選手會在比賽中隨便蒙一槍嗎?當然不可能,他們的使命、他們所有的訓練和付出,為的就是命中目標。

  那麽,殺手呢?

  多年磨練的技藝,積累的經驗,沉澱的心性,一切的一切……最終要完成的事情,無非也就是用一條最短的路徑將目標送向死亡。

  射擊選手失誤了最多錯失獎牌,殺手失誤了可是要丟命的。

  所以,在傑克的眼中,根本就不存在所謂「火力壓制」;對方若是避開或擋住子彈,那是另一回事,反正從他手裡打出去的子彈,除非他故意想留活口,否則必然就是奔著頭去的。

  ……砰砰砰。

  很快,傑克手裡那兩把槍的槍聲就停止了。

  沒有一記空扣扳機的聲音,因為傑克憑藉槍在手中的重量感就知道哪一顆子彈是最後的一顆。

  而那些被他打出去的子彈,全都像是自己長了眼一樣,無一例外地命中了某個倒楣蛋兒的腦袋。

  槍槍爆頭,槍槍斃命,這就是殺神的準則。

  在這廠房內的漫天彈道之中,唯有殺神毫髮無傷,在半空擦彈疾走。

  當兩把手槍彈匣打空的時候,又有十餘名阡冥的殺手成了屍體。

  這一瞬,傑克再啟「時停」,踏步躍上二樓。當他抓起了一把落在屍體旁的衝鋒槍後,時間再度開始流逝……而他,也開始了下一輪的掃射和突襲。 本帖最後由 29282128 於 2018-6-8 19:41 編輯

29282128 發表於 2018-2-1 01:45
第十一章 玫瑰之死

       彈殼落地,血雨紛飛。

       此起彼伏的槍聲,終被湮沒在了隆隆的機械聲中。

       數十條生命,就這麽在晨曦的陽光下凋零。

       殺神之所以是殺神,並非因為他的能力有多強、也並非因為他的身體強度有多高。

       只因,他對「殺人」這件事的理解,以及對「殺人」這項活動的專注力、執行力……都已到了「人」所無法企及的境界。

       力量、速度、格鬥技術、異能、超強的五感、槍法等等,這些都只是傑克為了殺人而湊的條件、做的準備罷了;這些因素,隨便拿一樣出來說,在世上都有比他更強的人存在。

       但那些人,當不了殺神。

       唯有傑克·安德森……即定義了這個時代「殺手」準則的男人,才能背負起這個名號。

       咚——

       當廠房裡的最後一名阡冥的刺客被爆頭倒地之際,傑克也停止了射擊。

       就算是他,要同時對付那麽多名全副武裝的殺手,而且其中還有好幾名戰鬥向的能力者……那也是相當吃力的。

       當傑克走回一樓時,一股涼意忽然刺激到了他唇上的皮膚,他本能地抬手摸了摸,便看到了一抹紅色。

       就在這時,二樓的欄杆處,突兀地響起了一個女人的聲音:「果然……像『時間停止』這種能力,是不宜在短時間內反覆使用的呢。」

       這個聲音,傑克聽過。

       他回頭,抬眼望去,看到了一名十五六歲的少女。

       這女孩長得很乾淨,既沒有什麽脂粉氣、也沒有多少書卷氣。

       傑克上一次見她時,她穿著普通的長袖衣衫、手裡提著個花籃,其眼神中還透出深深的疲憊和哀傷。

       但這次,她穿著一襲修身的黑衣,腕上佩戴著一個古怪的機械裝置,而其臉上……掛著的是得意和冷然。

       「你是誰?」傑克這麽問,是因為他可以感覺到,對方並不是蓋洛的人。

       「奧利維亞·杜喬。」她如是回道。

       話音落時,傑克微皺眉頭,腦中嗡然一片。

       一些困擾著他事情變得清晰了,但又有很多原本清晰的事變得一片混沌。

       「有點奇怪是嗎?」奧利維亞看出了他的疑惑,笑著接道:「呵……畢竟,按照查爾斯所說,奧利維亞至少也該二十四五了。」

       …………

       「我只是個中間人,世道要變,我又能如何?」

       …………

       這一瞬,酒保抽著煙,苦笑著的畫面,從傑克的眼前快速閃過。

       「查爾斯是你的人?」傑克接道。

       「呵……思維很敏捷嘛,安德森先生。」奧利維亞接道,「不過,你說得並不確切……」她頓了頓,「查爾斯並不是我的部下,他只是因為某些原因,不得不聽命於我。」

       「但他並沒有親人。」傑克的這句話聽著有點跳脫,但其實思路很對。

       「是啊,大家都認為他沒有。」奧利維亞回道,「可我依然是通過某種途徑查到了……查爾斯有個私生子,從小在領養家庭長大、目前正在金獅郡念大學。」

       「他為了一個幾乎沒見過面、而且很可能根本不知道他存在的私生子,就為你辦事了?」傑克問道。

       「呵……」奧利維亞笑了,「你還不是為了一個只見過兩面的婊子就跑來端掉了阡冥的總部?」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傑克已經通過聽覺發現了周圍的異動……

       數秒後,二樓又出現了幾十道人影;毫無疑問,這些人也是「阡冥」,不過,他們並非效忠於蓋洛,而是效忠於杜喬。

       與此同時,一名女殺手,押著雙手被反綁、嘴也被堵住的安琪爾,來到了奧利維亞的身旁。

       雖然還隔著將近十米,但傑克已清楚地看到了安琪爾兩肋處的衣物上有些許滲出的血漬,而且她的身上還在發出一些異樣的響動。

       而安琪爾在看到傑克時,則是在第一時間就激動地喊了起來,可由於她的嘴被膠帶封著,只能發出含混不清的悶哼。

       啪——

       「安靜點兒。」奧利維亞連看都沒看安琪爾一眼,就反手打了個後者一個耳光。

       安琪爾的喊聲瞬間就被這巴掌給壓了下下去,她整個人也隨之跪坐在了地上,無力地嚶嚶啜泣。

       「在你做出什麽會讓自己後悔的事之前,我先跟你打聲招呼。」奧利維亞緊接著又對傑克道,「我已在安琪爾的肋骨上嵌了一個絕不可能在短時內拆下來的爆炸裝置……」她抬起了左手,展示了一下自己手腕上的那個東西,「戴在我手上的這個,就是起爆器。」她微頓半秒,接道,「如果我的脈搏停止、或是降低到一定的程度,炸彈就會爆炸;如果我直接按下起爆開關……爆炸;如果時間到了炸彈還沒有被正確摘除……還是爆炸。」

       「明白了。」傑克幾乎是瞬間就領悟了對方的意圖,「你要說什麽就說吧……」他將手中的雙槍收了起來,「我不會在你講話的時候把時間停下並射殺你的。」

       見狀,奧利維亞一個露出了滿意的笑容,隨即說道:「首先,我得感謝你,安德森先生……你幫我解決了蓋洛這個心腹大患。」

       此刻,奧利維亞能帶著手下們出現於此,便說明蓋洛布置在紡織廠附近的暗哨、和沒有來參與圍剿傑克的人馬……都已被他們給肅清了;而這些核心成員死光後,全球其他分部裡那些聽命於蓋洛的人便也不足為患。

       「不客氣。」傑克這句回應,頗有一種自嘲的味道。

       「其次,我不得不說一句……」奧利維亞停頓了一下,再道:「和過去的你相比,你實在是變得過於仁慈和軟弱了……」

       「過去的我又是怎樣的呢?」傑克問道。

       「過去的你在聽我說到『脈搏』那段時,怕是已經一槍把我崩了。」奧利維亞回道,「隨後發生的爆炸,則正好可以為你的下一輪屠殺作掩護。」

       「你好像很了解我?」傑克道。

       「呵……」奧利維亞笑了,「以前,我常聽父親說起你的故事,雖然你不是他的手下、也拒絕加入任何組織,但他仍非常賞識你……然而,今時今日,據我親自『測試』後,得出的結論是……」她聳了聳肩,「要麽那些傳說都是假的,要麽就是你變了。」

       「測試?」傑克試探著問道。

       「你以為呢?」奧利維亞說著,忽從口袋裡拿出了一樣東西——一支被包在塑料紙裡的玫瑰。

       這無疑就是安琪爾那天從傑克房間裡拿走、並留存在家裡的那一支。

       「你以為那天從我那裡買走的就只是一籃子普通的花而已嗎?」奧利維亞把塑料紙扯開,冷笑著抓起了安琪爾的頭髮,並將這支花粗暴地穿插在了後者的髮間,「這可是能避過市面上所有非軍用級的掃描裝置、連傑克·安德森的聽力都察覺不出來的無線監聽器啊。」

       「所以……那晚發生的一切,其實都在你的監聽之下……」傑克沉聲接道:「而給馬里諾命令的人,也不是別人,就是你。」

       「那是當然。」奧利維亞回道:「不過你可不要誤會了,那個荒謬的刺殺計劃,並不是我抱著『想要殺了你』的意圖去佈置的……我的水準不至於那麽糟糕,我也從不認為你會死在那種計劃之下。

       「送一個服用了『螳螂』的高檔婊子上門,並且派馬里諾他們幾個來殺你,重點不在成功與否,而在『觀察你的反應』。

       「在布局的最初階段,大致摸清你這個人的行為模式和道德底線,是最為重要的。」

       「為了這個……」傑克冷冷道,「你就做好了讓三個忠誠的部下和一個無辜者去送死的準備?」

       「聽聽你自己的話,安德森先生。」奧利維亞搖頭念道:「瞧你都變成什麽樣兒了?

       「以前的你,為了行動成功,可以毫不猶豫地殺死每一個攔在你面前的人……保鏢、同行、聯邦探員、平民……

       「而現在呢?

       「你把珍貴的解毒劑分給一個剛見面的婊子,不但沒有殺她滅口,還讓她走了。

       「你留下馬里諾的性命追蹤他,但在遇到蓋洛的人後居然只是警告了他們。

       「你在酒吧被一個不知死活的廢物挑釁,卻只是讓他受了點輕傷教訓了一下。

       「你甚至……會在路邊買走一個少女手中所有的鮮花,只為了讓她早點回家。

       「我可不承認你是那個被稱為『殺神』的男人,你現在只是個已經離死不遠的、內心充滿罪惡感和弱點的大叔罷了。」

       「為了一個大叔費這麽多周章,還真是難為你了。」傑克聽著對方的話,依舊是面無表情,並用頹廢的語氣應道。

       「哼……也並沒有你想得那麽費勁。」奧利維亞冷笑著,「今天你見到的那個『假奧利維亞』,實際上並不僅僅是『一個人』,而是一整套計劃——即一個由我父親親自建立的『擋箭牌組織」。」

       說話間,奧利維亞將雙手移到了自己身後,看似隨意的動作,實是在防止傑克進行觀察。

       「我的父親……是杜喬家最後的血脈,十幾年前,當他的身手隨著年齡開始衰退,他便意識到了潛在的危機——阡冥的基業可能會落入杜喬家之外的人手中。

       「當時的我還在襁褓之中,他擔心還沒等我能獨當一面,他就已經離開首領的位置、乃至不在人世了。

       「幸好,他對私生活的保密工作做得天衣無縫——沒人知道他有沒有女人、或者有幾個女人,更不用說有沒有子女了。

       「於是,從那時起,父親就捏造了一個虛假的、比我大十歲的女兒,並將其推到明面上來,宣稱要培養她;那個人……就是你今天見到的假奧利維亞。

       「父親將組織中那些被他視為雞肋的、棄之可惜的庸才,全都調去給假奧利維亞當心腹……

       「人們都以為他已經老糊塗了,但其實……父親這是在故意『示弱』;他知道,假如他把我推到明處來,那些覬覦首領之位的人便會感到威脅,他們很可能會在我的羽翼豐滿之前就對我們不利。

       「只要父親一直做這種『蠢事』,那像蓋洛那樣的人……就會感到安心;他會讓父親活著,並不著急做什麽,反正只要父親一死,假奧利維亞和其手下根本不是他的對手,蓋洛只要順勢上位即可。

       「而事情的發展,也確如父親所預料的……

       「所有人都以為那個替身才是真正的奧利維亞,包括蓋洛在內。

       「但其實……她,還有她身邊的那個司機、馬里諾、還有很多你見過或沒見過的雜魚……這些人都只是隨時可以丟棄的『擋箭牌』罷了。

       「在這次行動之後,他們的價值本就已經用盡了,就算他們沒死,也沒有資格在『我所率領的阡冥』中占據一席之地。」

       話至此處,奧利維亞掃視了這個房間一圈,再道:「今天在場的這些,才是我真正的追隨者、真正的精英……我們會讓阡冥在蓋洛留下的焦土上重生,再現往日之榮光。」

       她話鋒一轉,又看向了傑克:「而你……安德森先生,作為一個已經過時了的、於我而言只有威脅卻沒有任何價值的不安定因素,無疑是個很礙眼的存在。」

       傑克沒有回應這話,只是在思考破局的策略;但……從剛才到現在,他一直在想,卻始終想不到可以同時保住自己和安琪爾兩條命的方法。

       「不過……我也並非是那麽冷血的人。」數秒後,奧利維亞忽又露出了一抹狡黠的笑容,「我可以給你一個機會。」她說到這兒,又抓起了安琪爾的頭髮,把她拉近了幾分,「我知道你很在乎這個婊子……個人而言,我對她也沒有什麽成見;在冠之郡有很多女人跟她一樣,因為死去親人的債務而被布魯諾家族逼良為娼,這不算是什麽新鮮事……反正,你喜歡就好。」

       她頓了頓,低頭看了看正在掙扎著的安琪爾,再道:「只要你願意跟幾年前一樣,銷聲匿跡,那我也沒有任何理由去阻止你帶著一個婊子遠走高飛……當然了,這次,希望你別再回來了。」

       「好。」傑克沒有思考,立刻就給出了答案,「你放了她,我就答應你,永遠不再出現在你面前。」

       「行~一言為定。」奧利維亞單手把安琪爾扶了起來。「哦……對了。」但下一秒,她似是又想到了什麽,側身湊到安琪爾的耳邊,說道,「安琪爾小姐,有件事我覺得還是讓你知道一下比較好……」她說著,斜了傑克一眼,「當年,就是你這位『玫瑰先生』,完成了一項堪稱『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才讓你的債主維托里奧·布魯諾連任了郡首。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你們兩個都是布魯諾的婊子……呵……這樣看,你們的共同點倒還是挺多的。」

       說罷,她就一把將安琪爾推出了欄杆,任由後者從二層掉了下去。

       這可是間廠房,不是民宅,一二層之間的高度是很高的,一個雙手被倒綁的人被這樣推下去,很容易會摔斷脖子或是摔碎腦殼。

       傑克眼疾手快,一個「時停」就前衝躍起,在半空接住了下落的安琪爾。

       突突突突——

       幾乎在他抱住安琪爾的同時,一陣密集的槍聲便響了起來。

       很顯然,這是早有預謀的;在場的那些殺手們,全都知道傑克的能力,也都知道安琪爾會被推下欄桿,所以,當這一幕發生時,他們都已先知先覺地做好了準備;一旦傑克在他們的視線中「瞬移」了一次,就表明其進入了「時停」能力發動的間隙,這個瞬間,他是無法再度發動能力的,而且……若他要保護懷裡的人,就連躲閃都做不到。

       噗噗噗……

       很快,子彈擊中人體的聲音就伴隨著飛濺的鮮血乍起。

       縱然避無可避,傑克還是在最大限度上用自己的身體保護了安琪爾,而且他自己也沒有受致命傷。

       一息之後,他便以一種驚人的速度抱著安琪爾躲到了一層那台巨大的織布機的裏側,由於奧利維亞的手下們全部站在二樓,所以那邊剛好是一個射擊的死角。

       「嗯……嗯……」被放下後,安琪爾隔著膠帶發出陣陣悶哼,好像是想說話。

       傑克一抬手就扯掉了她嘴上的膠帶,並用極快的速度撕開了她的上衣。

       此刻,安琪爾兩側的肋骨上,像是嵌鋼釘一般各插著四根固定桿,每四根固定桿上連著個金屬試管狀的東西;她的傷口周圍看起來有用火燒的方法處理過,血是早就止住了,不過在「安裝」這個炸彈的時候,她顯然已流掉了相當多的血、且承受了難以想像的疼痛。

       「別怕,你會沒事的。」傑克在檢查之際,已在思考以最小的傷害摘除這炸彈的方法。

       「你受傷了……」滿臉淚痕的安琪爾,此時也已感覺不到什麽痛了,她反倒用心疼的眼神看著正在流血的傑克,並用虛弱的聲音念道。

       「我不會有事的。」傑克的表情和聲音真的沒變,彷彿剛剛打在他身上的那些子彈不存在一般。

       「你……」忽然,安琪爾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麽,又是一股熱淚從她的眼眶奪眶而出,「傑克,你叫傑克對嗎?」

       「對。」傑克回這話時,二樓的那些殺手又開始了射擊,連綿不絕的子彈打在了織布機上,那老舊的機械在這猛烈的彈雨中碎片四濺、搖搖欲摧。

       「傑克,我不叫安琪爾。」她伸出手去,摸著傑克的臉頰,露出一個溫柔的神色,邊流淚、邊笑著,說道,「我叫……」

       嘭——

       她沒能把話說完,因為……她身上的液體炸彈在此刻爆炸了。

       直到最後,她也沒能把自己真正的名字告訴他。

       這炸彈的威力很大,其爆炸所能波及的範圍絕不是時停兩秒就可以逃離的,當然,這肯定也在奧利維亞的計算之中……

       奧利維亞並沒有打算讓傑克活著,從來沒有。

       將安琪爾推下後,她稍微等了等,等到那兩人離開自己足夠遠、且確定還待在一起時,她就摁下了起爆器。

       炸彈不但炸毀了巨大的織布機,還把廠房的整面牆都給炸塌了,繼而導致了廠房的屋頂由這一側開始坍塌。

       「撤。」

       奧利維亞見殺神已是屍骨無存,便將自己手腕上的裝置拆下,隨手扔掉;在轉身離開時,她開口向手下們下達了簡短的命令。

       殺手們得令,也都趕緊收起槍跟著首領往外跑……他們可不想被壓死在這廠房之中。

       不到一分鐘,奧利維亞和部下們就盡數撤出了紡織廠,而那間老舊的廠房也在勉強支撐了片刻後……徹底崩塌瓦解,成了一座埋滿屍骨的廢墟。 本帖最後由 29282128 於 2019-3-10 11:09 編輯

29282128 發表於 2018-2-1 12:04
第十二章 復活

  子臨坐在門廊上,看著紅葉和夕陽。

  他的手邊放著一個圓形的木製托盤,裡面擺了一碟精緻的點心、一杯還在冒著熱氣的咖啡、和一部手機。

  嗞——嗞——

  忽然,手機開始震動。

  子臨悠悠地拿起了手機,按下通話鍵,放到耳邊道:「喂?」

  「子臨大人……」電話那頭響起的是奧利維亞的聲音,此時她的聲音和在紡織廠時截然不同,聽起來嬌羞、且興奮,「……是我。」

  「我知道。」子臨平靜地回應道。

  「我……呵……我就是……」奧利維亞邊說,邊發出了奇怪的、低哼般的喘息聲,「哈啊……就是想告訴您……您教我的計劃……哈……嗯……那個……布局非常的……完美……」

  「也就是說,成功了對嗎?」子臨接道。

  「嗯……」奧利維亞應道。

  「你又在傷害自己嗎?」子臨的語氣不變,平靜地問道。

  「哈……啊~」奧利維亞這時高聲呻吟了一聲,回道:「對……」她的喘息變得粗重起來,「只要一聽到子臨大人你的聲音……我就……我就……哈啊……嗯……」

  雖然子臨看不到,但他知道,此刻的奧利維亞正在用手撕抓著自己的身體。

  他曾在很近的距離,看奧利維亞做過很多事,比如用手指生生撕開自己鎖骨處的皮肉、或抓破自己的大腿,用牙咬自己的手腕和胳膊,用皮鞭抽打自己的後背……總之,這個女人喜歡通過傷害自己來得到快感和精神上滿足。

  「我無意指摘你的嗜好,但出於對你健康的考慮,我覺得你該停止這種行為。」子臨接道。

  「哈啊……可是……我……我會忍不住的……」奧利維亞嬌喘著接道:「除非……除非子臨大人您來幫我……」

  「你找別人吧。」子臨不假思索地拒絕了她。

  「這怎麽可能!」奧利維亞忽然變得有些激動,「只有你……子臨大人……嗯……是我……唯一的……唯一的……」

  「我覺得你對我們之間的關係有些誤會。」子臨道,「雖然我們也的確度過了一些愉快的時光,但我並不是你想像中那樣……」

  「你是要拒絕我嗎?」這一秒,奧利維亞的聲音突然充滿暴戾,她打斷了子臨,並吼道:「我現在可是阡冥的首領……你……就算你是子臨大人……你要是敢拒絕我……」

  「好了好了,別激動。」子臨不想聽這個變態毫無意義的恐嚇,當然了,他自己也不是什麽正常人,所以他並沒有用「變態」這樣的詞去說對方,「總之,計劃很成功,對吧?」

  「嗯……是的……」奧利維亞稍稍平復了一下情緒,回道:「一切都如您預料的那樣……」

  「嗯。」子臨應道:「那就好。」他頓了頓,「對了,再過幾天我要去一個網戒中心裡住一段時間,那裡是不能帶手機的,所以你就不要打來了,等我出來,我會主動聯繫你。」

  「什麽!」奧利維亞聞言,當即倒抽了一口涼氣兒,「你……主……主動……打給我?」

  「啊……」子臨回道:「或許還會親自來找你呢,所以……這段時間請你好好忍耐著,等我來吧。」

  「唔——」電話那頭緊跟著發出了彷彿一匹馬被人踩了腎的怪聲。

  子臨也沒打招呼,說到這兒就直接掛斷了。

  「喂喂……」他剛把手機放下,他身後,一個靠著柱子站著的絡腮鬍大叔便說道:「你小子這樣真的好嗎?」

  「我怎麽了?」子臨拿起一塊點心,頭也不回地應道。

  「身為男人,怎麽可以對女人承諾一些自己根本就沒打算去做的事呢?」絡腮鬍的嗓門兒還有說話的方式都跟他的外表一樣粗獷。

  「放心吧,她永遠不會知道我是在騙她的。」子臨把點心放進嘴裡,嚼了兩口、就著咖啡咽下,「她都快要死了,就讓她高興一下嘛。」

  「哼……」絡腮鬍撇嘴笑道,「那你還真是溫柔呢……」

  「是啊。」沒想到,子臨邊吃點心,邊用若無其事的口吻回道:「我對每一個被我利用過的女人都很溫柔的哦。」

  「嘁……」絡腮鬍啐了一聲,從自己上衣口袋裡拿出一瓶伏特加,灌了一口,「你小子簡直就是個長相純潔、眼神清澈的魔頭啊……」

  「說到魔頭……」子臨一口氣喝了半杯咖啡,「既然奧利維亞的電話來了,那麽時候也差不多了吧……」他說著,又拿起了手機,「該去把某個『怪物』叫醒了。」

  …………

  十二個小時前。

  那不勒斯,某荒廢的教堂中。

  蓋洛從口袋裡拿出手機,撥了手機裡存著的唯一的那個號碼。

  「什麽事?」子臨也是開門見山,電話一通就問了三個字。

  「找你……當然是做『交易』了。」蓋洛接道。

  「你要什麽?」子臨問到。

  「我能先問你一個問題嗎?」蓋洛道。

  「你可以問,我未必答。」子臨道。

  「哼……」蓋洛冷哼一聲,「傑克·安德森回到冠之郡的消息,你知不知道?」

  「你不覺得這是一句廢話嗎。」子臨反問道。

  是的,這的確是廢話,他當然知道。

  「呵……也對,那我換個問法。」蓋洛笑道,「那麽……在我們這次通話之前,你有沒有把這個消息賣給過其他人?」

  「有啊。」子臨淡定地回道。

  「那個人……是不是奧利維亞·杜喬?」蓋洛又追問道。

  「是又如何呢?」子臨道,「我的客戶很多,我可從來不記得我是只為某個人、或某一方服務的。」

  他這個回應,基本上等於是默認了蓋洛的猜測。

  「但我們應該有過協議……」蓋洛道:「只要是冠之郡內的事,你應該優先考慮我……而且我也再三承諾過……只要是奧利維亞提出的交易,不管她開什麽價,我都出雙倍!」

  不料,子臨的下一句話就是:「她陪我睡了。」

  「呃……」

  如果「臥槽」是一個形容詞,那麽非常適合用來描述這一秒蓋洛臉上的表情。

  「你是不是想告訴我,她是怎麽陪我睡的,你蓋洛也要加倍陪一遍?」子臨的嘲諷緊隨其後。

  蓋洛肯定接不了這茬兒,他的氣勢頓時就被壓下去三分,並有些尷尬地言道:「你想要女人的話,我自然也有辦法幫你去找……」

  「我要的女人,不需要別的男人幫我去找。」子臨接道,「這個話題到此為止吧,別浪費時間,說吧……你想要什麽?」

  「我想要什麽?」蓋洛冷笑,「哼……我想要什麽,你早就知道了不是嗎?」他頓了頓,「我想要奧利維亞死!我還要從傑克·安德森身上奪回屬於我的……殺神的名號!」

  「可以啊。」與蓋洛那激動的口氣相反,子臨接話的語氣稀鬆平常。

  「什……什麽?」蓋洛都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了。

  「我說可以啊。」子臨回道:「我可以幫你殺掉奧利維亞,並且讓傑克到你的地盤上去自投羅網。」

  蓋洛的手在發抖:「你……說真的?」

  「真的。」子臨道。

  蓋洛想了想:「但你剛才還說……你和奧利維亞……」

  「那又怎麽樣?」子臨道。

  聽著對方的語氣,蓋洛心中暗暗驚嘆於子臨的冷酷,不過他表面上還是沉住了氣,問道:「這筆交易……你要什麽價?」

  「只要你幫我做一件事。」子臨回道。

  「做什麽?」蓋洛這時心裡想的大概是難度和「上天摘星星」差不多的事情。

  可沒想到……

  「我一會兒發一個地址給你。」子臨說的事情,簡單得令人難以置信,「你派個手下過去,在盡量不驚動鄰居的前提下,潛入一棟社區民宅,偷一部手機出來。」

  「然後呢?」蓋洛覺得事情不可能那麽簡單。

  「然後,你就到你那家紡織廠最裡邊兒的那間廠房去,爬到那台巨大的古董紡織機底部的空隙裡,隨便撬開一塊地板,把手機藏進去……就行了。」子臨回道。

  「就……做這些?」蓋洛疑道。

  「怎麽?你覺得太難了?」子臨道,「那就算……」

  「不!」蓋洛一聽對方要變卦,趕緊吼道:「我做!立刻就去做!」

  「那麽……交易成立。」子臨還是那副悠然的狀態,「只要你把事情辦妥,十二個小時以內,『你所認識的』那位奧利維亞·杜喬小姐就會死,而被你視為宿敵的傑克·安德森先生……也會自動送上門來。」

  …………

  時間,回到現在。

  雖然子臨所在的城市已是黃昏,但歐洲這邊,堪堪是在中午。

  陽光下,紡織廠的廢墟中。

  嗞——嗞——

  在斷垣殘壁、廢磚瓦礫之間,隱隱傳出了一陣手機的震動聲。

  與此同時,一個男人的身影,緩慢的……從一堆焦黑的瓦礫下爬了出來。

  他幾乎渾身浴血,但那血的紅色已被黑色的焦痕以及塵土和汙物徹底掩蓋。

  他本來有著一張平凡的臉,但如今,這張臉上,多了一道被炸彈彈片撕開的、斜跨整張臉的傷疤。

  嗞——嗞——

  手機一直在響,以他的聽力,即便是深埋地下的人的呼吸,他也能聽見,何況是這種較為明顯的、有規律的震動。

  他俯身刨開了腳邊的幾塊木板,翻出了那部正在嗡嗡作鳴的手機。

  他認出……那應該是安琪爾的手機。

  懷著一種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樣的心情,他接起了電話。

  嘀——

  接是接了,但他沒有說話。

  不過,電話另一頭的子臨,率先開口了:「安德森先生,我知道,當我打通這個電話、並報出你的名字時,你會產生很多疑問……

  「放心,在不久的將來,你所有的問題都會得到解答。

  「但現在,請容我幫助你……解決你此刻最迫切的需求。」

  …………

  是夜,月明星稀。

  一道半人半鬼的、黑綽綽的身影,來到了一間荒廢的教堂。

  中午時分,他接到了一個詭異的電話,隨後,他就一直走,一直走……從正午,走到日落,再從日落走到天黑……方才抵達了這個地方。

  電話那頭,那個自稱子臨的人的話,仍舊縈繞在他的腦海——

  「在我發送過來的這個地圖坐標上,有一座教堂,那裡是蓋洛的緊急避難所……」

  他緩步走進了教堂裡,宛如一具行屍走肉。

  「教堂的神壇下,有一個暗門,打開之後你會看到一具棺材……」

  他繞著神壇走了半圈,迅速發現了暗門的開關。於是他打開神壇,僅用單手……就把那具棺材給拖了出來,放到了布滿灰塵的地面上。

  「棺材裡面,存放著蓋洛這些年積累下的一些錢財和藝術品,當然了,還有武器、衣物、醫療品、假證件等等,總之……你都拿去用就是了。」

  他打開棺材,子臨描述的那些東西自然都在;另外,還有一件令人非常在意的、與周圍的物件格格不入的東西——一張黑色的卡片。

  「我也留了一樣東西在裡面,我想你很容易就能將其辨認出來,希望你好好保管,因為那東西你今後會用到的。」

  他在棺材前站了幾秒,然後就脫掉了身上已經破爛不堪、滿是血汙的衣物。

  月光下,他身體宛如一件藝術品,即便是古往今來最出色的畫家和雕塑家……也難以勾勒出如此完美的肌肉線條,縱然這具肉體此刻已布滿傷痕,也依然能透出懾人的魄力和美感。

  簡單地處理好傷口、穿上衣物、拿上槍後,他又回到神壇前。

  他抬起頭,看向了神壇上方那個被釘在十字架上的耶穌像。

  短暫的沉默後,他抬手開了一槍……那發子彈直射耶穌的眼睛,「砰」的一聲就把神像的頭部給崩碎了。

  直到他走出教堂時,槍聲的餘音,仍在他身後的那座「枯塚」中回蕩。
29282128 發表於 2018-2-4 03:10
第十三章 回歸

  凌晨,至暗之時。

  那不勒斯,維托里奧·布魯諾的宅邸,某會客室中。

  「所以……現在阡冥是你說了算了?」維托里奧坐在一張小桌前,一邊吃著夜宵,一邊對他的客人說道。

  「是的。」奧利維亞坐在一張離對方數米遠的沙發椅上,用不卑不亢的語氣應道。

  「呵……真沒想到,蓋洛居然栽在了你這麽一個小丫頭的手上。」維托里奧在聽到自己那條「看院狗」的死訊後,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的悲傷,相反,他還饒有興致地笑道:「有機會的話,我倒是想了解一下你是怎麽辦到的。」

  「我怎麽辦到的並不重要。」奧利維亞回道:「重要的是……我辦到了。」

  「啊……啊……明白,明白。」維托里奧拉長嗓門兒念道:「說吧,阡冥的首領小姐,你有什麽新條件,隨便開,只要不算太過分的,都可以商量。」

  雖然維托里奧的心裡始終把阡冥這個組織當狗,但在台面上,他對阡冥的首領還是比較客氣的;畢竟現在有很多聯邦高層都需要阡冥去辦事,而他作為中間人,能從中撈到不少的好處;相對的,大部分基業都在歐洲的阡冥,也需要一個像維托里奧·布魯諾這樣有勢力的保護傘。

  這幾年來,在蓋洛的運營下,雙方已經形成了一種互惠互利的雙贏模式;為了一些面子上的問題或是蠅頭小利而撕破臉,那自是誰也不願意看到的。

  「請放心,布魯諾先生,我是一個懂分寸的人。」奧利維亞接道:「布魯諾家族是我學習的榜樣,我希望能讓杜喬家也跟貴家族一樣,將阡冥這份基業越做越大……維持百年、乃至千年。」

  哐——

  就在她準備開始談條件的時候,忽然,會客室的門被人推開了。

  一名穿著西裝、戴著耳機、身形高大的保鏢衝了進來,驚慌地言道:「郡首先生!前門那邊出了點狀況……」

  「你連敲門都不會嗎?」維托里奧聞聲轉頭時,已露出了明顯的不悅之色,他瞪著那名保鏢打斷道,「沒看到我在和客人談事情嗎?誰允許你進來的?」

  「對……對不起,郡首先生。」保鏢趕緊低頭道了個歉,「但眼下這是緊急情況,希望您盡快跟我們去避難。」

  當他說到「我們」這兩個字時,又有兩名西裝保鏢剛好也從他身後的走廊裡匆匆忙忙地跑了過來、出現在了門口。

  「嗯?」維托里奧也是見過大場面的人,此刻他雖是心生疑問,但並未被這狀況嚇到,只是冷靜地問道,「怎麽回事?民眾暴動了?還是有組織的炸彈襲擊?」

  他說的這兩種假設,已是他能想到的最嚴重的事態了;而且……就算真是這種級別的事態,他也不怕。

  因為布魯諾家的宅邸,是整個冠之郡防衛最森嚴的地方;這裡的占地比當地聯邦政府的辦公區還大,維托里奧的私人武裝比起當地的駐軍還要強……無論武器裝備還是保鏢的單兵作戰能力,都是出類拔萃,而這個建築群內的各種防禦設施,也堪稱固若金湯。

  「有個人……他……他說要進來殺了你……」那名保鏢說到這兒,猶豫了一下,又看向了一旁的奧利維亞,「……和杜喬小姐。」

  「什……麽?」維托里奧聽到這兒時,真想站起來扇那保鏢一巴掌,「你們這幫人都是白癡嗎?」他的火氣蹭一下就上來了,「就因為這種事,你們就衝進我的會客室、打斷我和客人的談話,還他媽的讓我去避難?那是不是下回有個臭要飯的到我家門口避雨你們都要來通報我一聲啊?」他指著那名保鏢,「你現在就下令,讓前門那邊站崗的人,把那個叫囂著要殺我的傢伙給我幹掉!還有,明天開始你就給我去看一個月的大門兒!」

  「慢著。」這時,奧利維亞忽然開口了,「有點不對勁兒。」

  「怎麽了?」阡冥首領的話,維托里奧還是要聽聽的。

  「有人到你家門口叫囂著要殺你倒也不奇怪,但是……」奧利維亞道,「對方為什麽會知道我在這裡?」

  這麽一說,維托里奧也立即發現了這個盲點。

  再怎麽說,阡冥的首領在深夜悄悄拜訪冠之郡郡首這種事……肯定是保密的;知道這件事的人,也就只有他們各自的手下而已了;一個普通的、叫囂著要幹掉郡首的百姓,怎麽會知道奧利維亞·杜喬此刻就在布魯諾家做客?

  「你說的那個人……長什麽樣?現在在哪兒?」奧利維亞的心中隱隱產生了一種不祥的預感,她趕緊問了那名保鏢一聲。

  …………

  四十分鐘前,白鴿酒吧。

  門口的鈴鐺響了一下,然後傑克就走了進來。

  酒保聽到聲音時,朝門口瞥了一眼,然後……他手裡的杯子就摔到地上,碎了。

  白鴿酒吧營業了這麽多年,還從來沒有人見酒保摔碎過東西,但今天……算是見著了。

  人們的視線很快就都移到了傑克和酒保的身上。

  所有人的交談都停止了、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了,除了老式唱片機還在發出那夾雜著噪點和失真的音樂,整個酒吧裡再無其他響動。

  「我想跟查爾斯單獨談談。」傑克走下階梯時,說了這樣一句話。

  話音落後,五秒之內,酒吧裡的客人們便紛紛起身,朝外走去;三十秒不到,整個酒吧裡就只剩下了傑克和酒保兩人,就連女招待都放下托盤離開了。

  「唉……」待屋內空了下來,酒保嘆了口氣,開口道:「我勸過你的……而且不止一次。」

  傑克看著他,沒有說話。

  「你要殺了我嗎?」數秒後,酒保問道。

  「為什麽你會這麽認為?」傑克接道:「你只是把奧利維亞的年齡多說了幾歲而已,就因為這樣……你就覺得自己該死嗎?」

  的確,酒保對傑克說的大部分話都是真的、那些勸告也都是真心實意;唯一一個說謊的點,就是替真正的奧利維亞打掩護。

  「呵……是啊。」酒保聞言,也乾笑一聲,「為什麽我會有這種想法呢?」

  「我來告訴你為什麽。」傑克道:「因為你的心裡,覺得自己有罪。」

  「罪惡感嗎……」酒保念道:「我在這行幹了那麽多年,還會有那種東西嗎?」

  「當然會有。」傑克道,「每個人都有罪,或早或晚……我們都會被其吞噬。」

  「那麽你呢?」酒保問道。

  傑克又一次沉默了,並且,露出了一個淺淺的、帶著一絲憂傷的笑容。

  「不說了……」傑克道:「把奧利維亞和她手下們的行蹤告訴我吧。」

  換做平時,酒保可能會先回一句——「你怎麽就能肯定我知道他們的行蹤?」或者「你找到他們又能怎麽樣呢?」之類的話。

  但此時此刻,看著眼前這個連他都感到「陌生」的傑克·安德森,他完全鼓不起說那些話的勇氣。

  酒保只是靜靜地拿出一張紙來,在上面寫下了奧利維亞的人馬所用的幾個據點,遞給了傑克。

  …………

  「傑克·安德森?」

  聽到這個名字的瞬間,維托里奧和奧利維亞同時用驚訝的口吻將其重複了一遍。

  那名保鏢還以為是自己沒說清楚,故而又道:「是的,他自稱傑克·安德森,並且說了要進來殺你們……還都是對著大門口的監視器說的,說完他就開槍打爆了監視器。」

  「不可能。」奧利維亞堅定地言道,「傑克·安德森已經死了。」

  「什麽?他死了?」維托里奧顯然也認識傑克,但他並不清楚之前那幾天發生了什麽。

  「是的。」奧利維亞道,「就在大約二十個小時前,我親手把他炸死的。」

  「你確定嗎?」維托里奧似乎對傑克很是忌憚,在聽到那個名字後神情就變得很緊張,「有沒有可能,只是炸成重傷之類的?」

  「一枚能炸毀工廠的液體炸彈直接在他懷裡爆炸,你還要我怎麽確定?」奧利維亞不耐煩地回道。

  「這樣嗎……」維托里奧點點頭,但還是將信將疑。

  「郡首、杜喬小姐……無論如何,這個自稱傑克的人目前已經潛入……不……是『殺入』了宅邸,並已毀掉了近三分之一的監控設備;在我過來的時候,我們已有大量的人手都失聯了……」那名保鏢接道,「為了保險起見,還是請二位……」

  「行行!別囉嗦了!」維托里奧又打斷了保鏢的話,但這次,他的台詞卻是,「別浪費時間,趕緊帶路,我要進地堡!」

  當初罵人太緊張,如今嫌人跑得慢,說的就是維托里奧這種行為了。

  「你先去避難吧,布魯諾先生。」另一邊,奧利維亞卻是面露肅殺之色,因為她仍舊堅定地相信傑克已死,來的只是個冒牌貨,「我要去會會那個闖入者,看他到底是何方神聖。」

  「你……」維托里奧這會兒都已經跟著保鏢跑到門外了,聞言,他回頭看了奧利維亞一眼,「……那你自己小心吧。」

  他沒有必要、也沒有時間要求對方一定要跟著自己去避難,反正阡冥的首領誰來當,對他來說都一樣,人家主動要去犯險,與他何幹?

  於是,奧利維亞就留在了宅邸中,並朝著前門的方向謹慎地摸過去了。

  而維托里奧則在三名保鏢的護送下,一路小跑著進入了一條安全密道,並在兩分鐘內就抵達了位於宅邸地下的「地堡」入口處。

  像這種緊急避難設施,很多聯邦高官都會去準備;畢竟這已是二十三世紀了,科技越進步,能在短時間內致使全人類滅亡的手段就越多……誰也說不清明天會不會有某個超級AI去接管全世界的核彈頭、或是有某種死亡率100%的變異病毒從某個實驗室裡流出來。反正有錢人錢多得沒處使,造個能在世界末日裡狗一段日子的地堡,也是有備無患。哪怕人類終究要迎來不可避免的滅亡,這些躲在地堡裡的人至少能選一個相對體面一些的死法。

  【全部識別已通過,安全門開啟。】

  經過了指紋、聲紋、瞳孔、密碼等一系列的掃描後,地堡的門總算是開了。

  維托里奧也知道,這種時候讓那三名保鏢留在外面並不現實……反正他只是進去躲避刺殺,又不是躲避世界末日,最多也就待個一時半刻,所以,他讓保鏢們也跟著他進來了。

  看著地堡的安全門漸漸關閉,維托里奧懸著的心算是慢慢落下;只要眼前這扇門一合上,他就絕對安全了,哪怕宅邸裡的保鏢傭人統統死光、乃至是房子遭到導彈攻擊,他在這裡都能毫髮無傷。

  而跟著他的那三名保鏢也都暗自鬆了口氣,至少今天,他們不用再拿命出去拼了。

  叱——

  伴隨著氣閥放氣的聲音,門已徹底緊閉。

  維托里奧當即長出了一口氣,轉過身去,想到沙發那兒坐下。

  不料。

  「啊!」他一轉身,就驚叫一聲,因為他看到沙發上竟然已經坐了個人。

  那是一個穿著一襲昂貴的黑西裝、臉上有一道斜跨整張臉的傷疤的男人。

  聽到主子的叫聲,三名保鏢也都急忙轉身,他們仨的槍早已從槍套裡拔出並拿在手上,所以這會兒幾乎是本能地舉槍瞄準了過去。

  然……

  砰砰砰——

  一把槍,三聲響,幾乎在同一秒內響起。

  一秒過後,三名保鏢的腦袋就綻開了三朵漿花兒。

  此刻,傑克手裡拿的這把槍,可是蓋洛收藏在「棺材」裡的武器,那自是十分精良的特製品,射速和威力都不是市面上的制式槍支可比。

  「知道我當年為什麽沒有來殺你嗎?」看著一臉驚愕、坐倒在地的維托里奧,傑克緩緩站了起來,自問自答道,「因為那時的我,是一個非常膽小、且自私的人……」他頓了頓,接道,「我可以為了錢,去殺死一些並不那麽糟的政客,從而讓你這樣的人渣連任郡首;儘管你事後想把我滅口,我也只是殺掉了找上門來的那些突擊隊員,並沒有來殺你……因為我不想因此惹上更大的麻煩。」

  傑克一邊說著,一邊推出彈匣,往裡面一枚一枚地添了三發子彈。

  「我也是個人渣,布魯諾先生。」傑克接著道:「我的前半生,幾乎都在為你這樣的人服務,我告訴自己,這只是一項工作——一項我並不喜歡、但卻很擅長的工作。

  「這些年來,我讓很多你這樣的人獲得了權力,而你們,則讓無數的人……活在了煉獄之中。

  「但我做的這一切,又是為了什麽呢?僅僅是為了讓自己的後半生能過上安逸、富足的生活。」

  在他說這段話的時候,維托里奧也漸漸從驚慌中緩過神來,他稍稍冷靜一些後,趕緊搶道:「傑克,聽我說……當年的事都是一場誤會,消息並不是我泄露給警……」

  砰——

  下一秒,一發子彈便擊中了維托里奧的膝蓋,從他接下來那殺豬般的嚎叫來看,那真的很疼……

  「為什麽要用無意義的謊言來占用我們彼此的時間呢。」傑克道:「你我心裡都明白,今天不管你說什麽,我都不會讓你活著走出去的。」

  「啊——咳……嘎啊——」維托里奧捂著膝蓋,慘叫不斷。

  「我跟你說這些,也只是想讓你死得明白一些……」傑克走近了對方,「只是想讓你知道……今天你會死,不是因為錢、也不是因為什麽私人恩怨……」他微頓半秒,「你死,是因為你該死,僅此而已。」

  「哼……」自知命不久矣的維托里奧,用惡毒的神色瞪向了傑克,壓住叫喊的欲望,從牙縫裡擠出一句,「那誰該死……誰該活……又該由誰來決定呢?上帝嗎?還是你?難道你自己就不該死嗎!」

  「我會找到一個決定者的,但那個人絕不是上帝。」傑克回應時的語氣很是淡定,「上帝救不了人,也改變不了這個世界,但人可以。」他用居高臨下的眼神看著維托里奧,並舉槍瞄準了後者的臉,「至於我……我自然會死的,死在……殺你這種人的路上。」

  話音落時,傑克便扣動了扳機。
29282128 發表於 2018-2-6 03:04
尾聲 信條

  奧利維亞在宅邸中謹慎地前進著,可越是往前,她就越是感到心驚。

  雖然她發現的屍體不多,但從現場的種種痕跡來看,殺人者……非常像是某個已經不該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人。

  終於,在搜索了大約十分鐘後,她決定——先離開這裡再說。

  因為在這個時刻,她已後知後覺地發現,周圍早就沒有任何活人的氣息了。

  然而……

  「你以為還有可以讓你回去的地方嗎?」

  傑克的說話聲恍如來自地獄的低語,從奧利維亞的背後突兀地響起。

  聞聲之際,奧利維亞全身僵硬、瞳孔收縮,猛地轉過身去。

  「你……」當她用肉眼確認了對方真的是傑克後,恐懼便不可抑制地爆發了出來,「你怎麽可能……」

  「還活著?」傑克搶過了她的話頭,頓了一下後,接道,「答案就刻在我的臉上。」他說著,便指了指自己臉上的那道疤痕。

  「什麽意思?」奧利維亞並不理解傑克所言。

  「你認為我的能力是『時間停止』;寬泛地講,這也沒錯。」傑克道,「但……『時間』是個很複雜的東西……若要細緻點說,你認知當中的『時停』,實際上只是停止了你在物理世界中所能感知到的『相對時間』而已。」他微頓半秒,再道,「可當我無限接近於死亡時,求生的本能會讓我的大腦做出一些連我自己都無法理解的事情……」

  「你……停止了『絕對時間』?」奧利維亞聽到這兒時,大概是懂了,她的神情也因此變得更加凝重。

  「就在炸彈炸出的第一塊彈片劃過我臉的剎那,我看到了一些……或許永遠都不該被人類見到的景象。」傑克接著道,「後來,便短暫地失去了意識……等到我醒來,我發現自己的身體只受了一點輕傷,而且傷口基本都已癒合了,唯有臉上的這道疤,已然變成一塊壞死的、無法消除的舊傷。」

  「哼……」奧利維亞冷哼一聲,「你其實就是想告訴我,你現在並不是受傷狀態,要對付我輕而易舉是嗎?」說到這兒,她的左右手上,分別出現了紅藍二色的光芒,「但依我看,你只是虛張聲勢罷了……從那種爆炸中生還下來,怎麽可能只受了點輕傷?」

  「到底誰在虛張聲勢,當事人自己是最清楚的。」傑克一邊說,一邊已邁步朝對方靠近。

  叱叱——

  就在這一瞬,奧利維亞雙手一展,兩道光弧撕裂了空氣,分別以兩個刁鑽的角度朝著傑克襲了過去。

  下一秒,兩只血淋淋的手,便倏然落地。

  傑克的身影,則似瞬移一般,站在了奧利維亞的跟前。

  「啊!啊——」奧利維亞因雙腕處突然爆發出的劇痛慘叫出聲。

  同一秒,兩抹血光又在其膝蓋處綻起,讓她失去了站立的能力。

  此時,用居高臨下的眼神望著她的傑克,雙手的手腕處,已赫然出現了兩把帶血的利刃。

  「我在蓋洛留下的東西中找到了幾件老古董,看起來像是很久以前阡冥的首領們留下的遺物。」傑克低頭瞥了眼自己手邊的袖劍,冷冷念道,「我覺得,將它們用在你這個現任首領的身上,是再合適不過了。」

  「你又明白什麽!」奧利維亞忍住劇痛,將被截斷的兩處手腕抵在自己的身體上止血,並在地上蹣跚地爬著、遠離傑克,「你知道我的父親為了守住阡冥付出了多少!又犧牲了多少!」

  「我不知道,也不感興趣。」傑克一步步逼近,「因為你的父親要守護的東西並不是阡冥,而是你……」

  奧利維亞聽到這句,明顯怔了一下,但沒有說出什麽來。

  「他或許是一個用心良苦的父親,但這並不代表他是一個合格的阡冥首領,也不代表他是一個值得尊敬的人。」傑克接著說道,「你和你的父親,本質上和蓋洛並沒有什麽區別……

  「所有的殺手都知道——真正的阡冥是不會屈從於金錢、權勢或是力量的,因為它是一個在暗處守護著云云眾生和世間公理的影子。

  「阡冥從來也不是一份產業……它是一種精神,它應該被傳承、而不是繼承。

  「但你、你的父親、還有蓋洛,你們卻把它當作是一個承載著力量和名譽的實體,當作是自己的所有物……懷著與阡冥的精神南轅北轍的動機,用個人的意志去驅使它。

  「你們本應是讓布魯諾這種人夜不能寐的存在,但現在卻反過來成為了他手中的武器。

  「這樣的阡冥,至少在我看來……早已名存實亡。」

  奧利維亞聽著這些話,因失血而變得蒼白的臉上卻是越發怒意昭然。

  當一個人的價值觀被全盤否定、卻又無法反駁時,那種從絕望中迸發的憤怒是難以形容的。

  「話說得還真漂亮……」她還在爬著,並冷笑道,「哼……你一個局外人,反倒跟我侃侃而談什麽『阡冥的精神』?」她歇斯底里地咆哮出聲,「你知道個屁!沒有力量支持的信仰就是個笑話!阡冥這些年來經歷了什麽……你又了解多少?一個自身都難保的組織還談什麽伸張正義?」她啐了口唾沫,「你自己又如何?呵……你還不是眼睜睜看著那個婊子死在懷裡?你的這些高談闊論救得了她嗎?理想是強者和勝利者才有資格談論東西!你算嗎?」

  傑克聞言,沉默了數秒。

  「你說得對。」他想了想,再道,「我不算。」他又頓了頓,「我只是個軟弱的失敗者……

  「我鼓起勇氣,回到這個我已經遠離的地方,試圖為自己的心尋找一份救贖。

  「這種想法本身,就是自私、卑劣、軟弱的。

  「罪人總想用一些投機取巧的方式來消除罪惡感,用自欺欺人的邏輯讓自己覺得得到了寬恕……

  「但事實是,發生的事情,就不會改變;已犯下的罪業,也是無法消除的。

  「所以,我不會再和『過去』糾纏了,如果世上真有可以讓我得到救贖的道路,那也是在未來……」

  奧利維亞沒有再跟他說話,只是默默地在地上爬著;因為她流了太多的血,縱然身為能力者的她體質遠強於常人,但也快撐到極限了。

  「雖然我已經問過一遍了,但我想你沒聽懂……」傑克看了她幾秒,又把見到她時說的第一句話重覆了一遍,「你以為……還有可以讓你回去的地方嗎?」

  這次,奧利維亞聽懂了。

  所以她停止了動作,僵在了原地。

  其實這是一件她在確認了傑克還活著的瞬間就該想到的事情——對方為什麽會知道她的行蹤?她來拜訪布魯諾的事情應該只有她的部下們知道才對,那麽很顯然……傑克在來這裡以前,已經去拜訪過她手下的那些刺客們了。換言之……那些人,多半已不在這世上了。

  「你……你……」奧利維亞幾乎已說不出話來,但她還是在悲愴中翻了個身,轉而爬向了傑克,並用她那已毫無血色的雙唇喃喃道,「……豈有此理……你知道自己幹什麽嗎?我要殺了你……我要……」

  她的生命已快要走到盡頭,但她的執念還在折磨著她。

  傑克單膝跪地,單手扶住了已基本沒有抵抗能力的奧利維亞,任由對方用一只血淋淋的、連骨頭都露在外面的手腕敲打著他的肩膀。

  「我當然知道自己在幹什麽,我從未如此清楚地知道過自己是誰,以及我所做的事情的意義。」傑克道,「還不明白的人……是你。」

  「咳……咳唔……」這一刻,奧利維亞的手終於也無力地垂到了地上,再也抬不起來了。

  絕望的眼淚從她的眼眶流出,其雙瞳也漸漸變得空洞。

  「不被規則所約束的人,自然也不會受規則的保護……」傑克說著,一手將對方攙到懷中,另一手則緩緩抬起,「服務於光明的人,就得有委身於黑暗的覺悟……」他將袖劍抵到了奧利維亞的頸側,「你們的罪業,由我來消除、由我來背負……」

  下一秒,袖劍便刺入了奧利維亞的咽喉,結束了她並不算長的一生。

  少女的死,並未改變傑克堅定而冷酷的眼神,他只是收起袖劍,默默走向了前方那空蕩蕩的走廊。

  「殺神刃下,萬物皆虛。」

  「罪隨吾逝,信條永存。」 本帖最後由 29282128 於 2018-3-20 22:44 編輯

29282128 發表於 2018-2-7 12:25
〈勝負師〉 序幕 仍然是第一次投票

  二號的敘述,也結束了。

  和一號拿到的文本類似,這篇文字裡同樣沒有什麽心理描寫,只是用第三人稱的視角,陳述了一些客觀發生過的事。

  在二號念的過程中,時不時都有人會朝四號……也就是傑克那邊望上一眼,但也沒人多說什麽。

  同樣是十分鐘不到,二號放下了手中的I-PEN,抬眼看向眾人道:「那麽……我猜,咱們又該投票了吧?」

  叮鈴鈴鈴鈴——

  他話音未落,桌上的電話便又一次響起。

  「要不然……」二號沒有急著接起來,而是看向身邊的三號道:「……你接?」

  三號,是一名留著中長黑髮的亞裔男子,他的個子大約一米七五、中等身材,長了張頗為秀氣的臉,還戴了個髮箍將自己的瀏海束成了背頭。

  從頭到尾,這位三號陪審員都保持著沉默,也沒有做什麽太大的動作,只是靜靜地觀察著周圍每個人的一舉一動。

  直到此時,二號向他提問,他方才開口應道:「好的。」

  應完這一聲,三號就微微起身,將桌上的電話朝自己拉近了幾分,然後拿起了聽筒。

  「喂?對,我是三號……」

  在最初的這幾個短語後,他沉默了大約一分鐘。

  一分鐘後,三號掛斷了電話,言道:「『他』說……經過『他』再三考慮,撇開十號來投票這事兒……果然還是不妥;因為那樣便無法達成他想要的『十三人全體一致』了……所以,第一輪的投票不算,這一輪的也不投。」

  說到這兒,三號看向了七號:「『他』想請七號先生幫個忙,重新讓十號參與進來,然後大家再繼續。」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看向了七號。

  兩秒後,十一號陪審員衝著七號笑道:「呵……兄弟,你莫非是那種可以讓人起死回生的能力者?」

  「不,他不是。」不料,七號還沒回話,傑克卻是先道:「他的能力可比那強多了。」

  聞言,七號微微抬頭,揚起鴨舌帽的帽檐,看了傑克兩秒,隨後又對三號說道:「既然要找我幫忙,為什麽不在十號剛死的時候提出來,而要等到現在呢?」

  「你問我幹嘛……」三號應道:「又不是我提出的要求。」

  「那『他』有沒有跟你說,如果我拒絕,又當如何?」七號追問道。

  「這倒是說了。」三號說著,便朝身邊的傑克看去,但他還沒有把話複述出來,傑克就自己搶過了話頭。

  「『他』說,你要是拒絕,就讓我殺了你。」傑克對七號說道。

  「看來剛才那通電話的內容你是聽得一清二楚啊……」七號接道。

  「目前為止的三通電話……我都聽得一清二楚。」傑克接道。

  「那麽……」七號又道:「你真會按照『他』的意思……來殺我嗎?」

  「你說呢?」傑克冷冷道。

  這話,等於就是給出了肯定的答案。

  「唉……」七號長嘆一聲,「這麽說來……僅僅是剛才那一槍的試探,你就已經理解了我的能力。」

  「我也只是知道了個大概。」傑克道:「但我想……『他』知道得很清楚。」

  「呵……」七號笑了,「我現在明白,『他』為什麽要等二號把有關你的記錄念完,再向我提出要求了。」

  「明白了就好。」傑克說話間,忽然又舉起了槍,朝著七號開了一槍。

  砰——

  …………

  一號陪審員的敘述結束了。

  他放下了手中的I-PEN,整桌人,都陷入了沉默。

  但沉默沒有持續太久,十號陪審員便忽然開口,對五號道:「你就不打算說些什麽嗎?」

  「你在跟我說話嗎?」五號……也就是車戊辰,面不改色地回望過去,反問了一句。

  「這不廢話嗎?」十號又道:「作為當事人,你對這事兒就沒什麽要補充的嗎……車探員?」

  「你認識我?」車戊辰又用問題去回答了對方的問題。

  「哈!我當然認識你。」十號笑道:「眼前這一桌人,我基本上全都認識,只是你們不認識我罷了。」

  吱——

  就在十號說到這兒時,伴隨著一聲椅子腿在地板上拖動的響動,坐在長桌尾端的七號蹭一下站了起來,並立刻大步流星地朝著十號走了過去。

  「你有何貴幹?」十號見對方走到自己旁邊停下了,便抬頭問道。

  他說話的態度還是很囂張,一副欠爆頭的樣子。

  「你再這樣亂說話……會死的。」七號說道。

  十號聞言愣了一下,隨即冷笑:「哼……什麽意思?威脅我?」

  「隨你怎麽想吧……」七號一臉淡然,好像已經習慣了這種被人誤會和質問的狀況,「總之,從現在起,請你不要談論這桌任何一個人的身份,就算你知道什麽,也把話都爛在肚子裡。」

  「如果我不呢?」十號嘚瑟道。

  「那我就把你從椅子上拽下來,在保證不把你打死打暈的情況下打到你叫疼為止。」七號回道。

  「哈!」十號一拍桌子,自己就從椅子上蹦了起來,「我怕你?」

  他這句話說完之後,就被七號拽到地上胖揍了一頓。

  兩分鐘後,七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而十號,也鼻青臉腫地爬回了自己的座位……由於腮幫子腫了,他只能用含混不清的話語,衝著一桌人念道:「你們就這麽看著嗎?有沒有同情心的!他這麽大個兒!我這麽矮小!」

  「下手是有點兒狠。」他旁邊的十一號這時忍俊不禁地笑道:「嘿……不過,你這不是還活著嗎?」

  話是這麽說,但實際上,大家都明白……就算他被打死了,這一桌人也不會太當回事兒的。

  叮鈴鈴鈴鈴——

  就在十號一臉委屈地揉臉時,電話響了。

  隨後發生的事情,就是——一號接電話,然後將電話交給二號、二號講述投票的規則、眾人投票……

  第一輪投票,仍是無果。

  於是,二號便拿出I-PEN,輸入了密碼,準備開始念文檔。

  可這一次……他所念的內容,卻不是關於「傑克·安德森」的事了。 本帖最後由 29282128 於 2018-4-9 13:01 編輯

29282128 發表於 2018-2-8 13:48
第零章 勝負師

  凌晨三點左右,我被人戴上了頭套、用塑料條綁住了雙手,押上了一輛車。

  雖然無法用肉眼確定,但從底盤的高度、啟動時的加速、以及乘坐時感覺來推斷,這種車型顯然不是平民階層消費得起的。

  能讓自己手下的嘍囉開這種車來「請人」的傢伙,那自然得是大人物了。

  然而,我並沒有覺得這次「邀請」有什麽值得高興的……

  …………

  我叫榊無幻,用櫻之府的古語來念,是sakaki mugen,是不是很唬人?

  唬人就對了,因為這是我自己起的名字;自從十四歲那年踏入「賭博」這個黑暗的世界時起,我就開始用它了。

  賭徒就像藝人,我們的名字不需要什麽真實感,假到彷彿能和現實隔離的名字才是最好的。

  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氣勢非常重要。

  哪怕是身無分文、下一秒就要墮入永遠無法爬出的深淵,你的氣勢也絕不能垮。

  因為……一旦讓對方看出你的恐懼和軟弱,你就完了。

  而名字這東西,也是氣勢的一部分,賭徒就是要利用一切可利用之物來獲得勝利——是背負著一個酷炫中二的名字在生活中被人吐槽,還是想帶著一個平凡的名字去死,也並不是那麽難選吧。

  …………

  我所居住的城市叫做「花月町」。

  地如其名,這兒就是個如鏡花水月般浮華飄渺的所在。

  白天的花月町就像一個沉睡的、蒼白的女人,但到了晚上,她會醒來,並在第一杯酒下肚後,變成你的夢中情人。

  在這裡,你可以同時看到人世間最美、和最惡的景象。

  男人們在酒色財氣的漩渦中狂歡著,一個晚上的時間,他們就可能得到一切、或失去一切。

  所謂的賭博,其「意義」就在於……它能把其他所有「有意義」的事物,都變得「毫無意義」。

  任何東西,在被你押上賭桌時,就已完成了這種轉變。

  金錢、權力、摯愛的親人、自己的性命……人類可以瘋狂到什麽地步,賭桌的限界就可以拓展到哪裡。

  這種在一步登天和萬劫不復之間遊弋的體驗,是只有人類才能享受到的、最極致的遊戲。

  而我,正是這個領域中的佼佼者,是花月町的「兩大傳奇」之一。

  當然了……說是「傳奇」,其實,也就是個賭徒罷了。

  在那些真正擁有力量的人眼裡,我這種人……無非是仰仗著一點才能,靠著那些墮落者的血肉為生。

  …………

  我是在接近午夜時走進那家麻將館的。

  我很喜歡去這種烏煙瘴氣的小地方,一方面是因為正規的賭場基本上都已把我列入黑名單了,另一方面則是因為在這種地方往往能遇上同行——用圈內的話來講,就是所謂的「行家」。

  除了同行之外,這種地方還有很多自以為是「行家」、但其實只是因為輸多了所以比一般人強一點兒的賭棍。

  和這些人一起玩,哪怕有時看情況故意輸掉一點,也比我去正規賭場裡贏那些小賭怡情的普通人的錢要開心。

  今晚,麻將館裡來了一條「大魚」。

  他一進門就注意到他了,那是個三十出頭的男人;只一眼就能看出是個體面人,和周圍那幫邋裡邋遢的油膩大叔們大不一樣。

  他手腕上那塊比這整間麻將館還貴的錶,還有他看到麻將墊(塑膠製品,最早可追溯至昭和時代,整體來說就是個四邊有凸起的方形墊子,將其放在暖爐被上,就可以把暖爐當作麻將桌使用)時那種感到新鮮的表情,都說明了他所處的階層和這裡的人相去甚遠。

  除了有錢以外,他的實力也不錯。

  他打得是很正統的麻將,沒有什麽小動作或者小聰明,就是正統、合理、天真。

  我可以從他的眼裡看到「賭場裡那種『陽光下的賭博』已經吸引不了我了」這樣的信息,這樣的人我見過很多,他們對於真正的賭博……或者說對那個黑暗的世界充滿了好奇,而最終,這些人也都無一例外地被黑暗吞噬了。

  觀察了一個半莊後,我給桌邊的一個常客使了個眼色,他自然是認識我的,也知道我的意思,所以很快就找了個節骨眼兒回去了。

  隨後,我就順勢加入了那桌賭局,開始贏。

  「大魚」的點棒在一小時後就用盡了,但他的臉上不但沒有任何焦急或失望的表情,反而還露出了興奮之色。

  他很爽快地掏出錢,打算再追加點棒,但老闆隨便找了個藉口拒絕了他。

  很顯然,老闆已嗅到了「麻煩」的氣味。

  我也一樣。

  因此,我也找了個藉口趕緊換錢走人。

  「大魚」叫住了我,說想跟我聊聊,我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他,並以最快的速度離開了麻將館。

  我以為事情到此為止了,沒想到……

  不到兩小時,我就被一群看起來非常專業的練家子堵在了一條巷子裡。

  這不是我第一次被人用武力控制住,但考慮到幹我這行的每次被抓都可能是最後一次,恕我無法用輕鬆的心情去面對。

  我不知道他們要帶我去哪裡,但我明白……這回遇到的「魚」可能有點兒大過頭了;也許已經大到了「魚吃我」、而非「我吃魚」的那種地步。 本帖最後由 29282128 於 2018-3-20 22:45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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