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世界] 紂臨 作者:三天兩覺 (連載中)

   
29282128 2018-1-1 14:38:21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31 2109891
29282128 發表於 2018-2-10 13:45
第一章 荒井的牌局

  頭套被揭去後,榊無幻花了數秒去適應周遭的光線。

  隨後,一間寬敞的、裝修堪稱奢華的遊戲室便映入了他的眼簾。

  榊無幻也進過一些大賭場的VIP室,但和這裡相比,那些地方的檔次明顯就差了一截。

  水晶吊燈、虎皮地毯、真皮沙發……這類東西,在花月町的很多營業場所裡都有;但這間房裡的擺設,即便是同樣的吊燈、同樣的地毯、同樣的沙發……就是能透出一種不同感覺。

  所謂的「珍品」,貴就貴在這裡。

  「少爺,人已經帶到了。」

  當一名戴著墨鏡的西裝大漢在給榊無幻鬆綁時,站在其身旁的另一名大漢便衝著房間中間的一桌人通報了一聲。

  那桌共有四人,正在打著麻將。

  聞聲後,背對著榊無幻的那個人便轉過頭來,看向了這邊。

  榊無幻認識他,他就是此前在麻將館裡的那條「大魚」。

  「哦!來了啊!」被稱為少爺的男人是這桌人裡唯一一個沒有意識到有人靠近的人了,這不僅是因為他背對著門口,更是因為他是這桌裡唯一一個「普通人」。

  即便是站在數米之外,榊無幻也能看出,那桌的另外三人……都是「行家」。

  「呵呵……又見面了,榊君。」那位少爺站了起來,笑著迎上前來,並隨意擺了擺手,示意兩名西裝大漢可以退下了,「恕我冒昧,用這種方式把你請來。」

  「沒關係。」榊的神色看起來很輕鬆,「既來之……則安之。」

  事已至此,榊自然也沒必要擺出一副充滿敵意的態度,這對他來說並沒有好處;再者,他也的確對眼前這位「少爺」產生了幾分好奇。

  「哈哈,榊君沒生氣就好。」對方一看榊挺好說話的,頓時也是喜笑顏開,「對了,還沒自我介紹,鄙人荒井龍之介,你叫我龍之介就可以了。」

  「那我就不客氣了,龍之介。」榊還是擺著虛假的笑容,用親切的語氣應道。

  「喂喂……小子。」然,就在此時,在麻將桌邊、位於龍之介左手邊的一名中年男人開口了,「人家跟你客氣兩句,你還當真了啊?荒井君可比你年長,你得用敬語明白嗎?」

  「嘛……別這麽認真嘛,大河內先生。」龍之介本人倒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其實我倆也差不了幾歲,沒這個必……」

  「不,他說得對。」不料,榊卻忽然收起了笑臉,「這位大河內先生說得沒錯,我還是叫你荒井先生吧。」

  「呃……那……那好吧。」龍之介見榊的態度變了,也只能尷尬地應了一句。

  但隨後,他就朝著名為大河內的男子瞥了一眼,投去一道不悅的目光。

  大河內被龍之介這麽一瞪,頓時變了神色,只能避開對方的視線,像是認錯般低下了頭。

  「切……被擺了一道。」此刻,大河內的心裡可是後悔極了;他本以為榊會積極回應自己的挑釁,這樣他就能借題發揮打壓一下這個新來的,可沒想到對方竟然將計就計、反將了他一軍,讓他得罪了龍之介。

  「嘻嘻……」兩秒後,坐在大河內左手邊的男子陰沉地笑了兩聲,念道:「偷雞不成蝕把米。」

  「少囉嗦,你這僵屍男。」大河內知道這貨是在嘲諷自己,故而從牙縫裡擠出了這麽一句頂回去。

  就在他們說話的同時,龍之介已將榊領到了桌前,並開口道:「那麽……我來為各位引薦一下吧。」他將手搭在榊的手臂外側,對桌邊那三人道:「這位,就是花月町的『兩大傳奇』之一,人稱『勝負師』的『榊無幻』。」

  「嘁……」大河內只是斜了榊一眼,輕啐一聲。

  「嘻嘻嘻……」被大河內稱為「僵屍男」的那位,又一次發出了陰惻惻的笑聲,言道:「久仰……久仰……」

  而坐在龍之介右手邊的一名老者,則是未發一言,僅衝榊點頭示意了一下。

  「榊君,這三位也都是鼎鼎大名的人物哦。」龍之介用一臉自豪的表情,先是指向大河內道,「這位是人稱『聽牌之達人』的大河內五郎。」

  接著,他又指向對面那個全身散發出陰濕氣息的傢伙,說道:「這位則是『牌山幽靈』,高木敬二。」

  最後,龍之介再指著右手邊那位道:「還有這位,就是傳說中的『剛運之五十嵐』。」

  在他進行介紹的同時,榊也在默默地觀察著三人。

  首先,大河內無疑是個老江湖了。看面相他在五十歲上下,謝頂、滿臉橫肉、煙不離手;他的身上穿著做工考究的深色直條紋西裝、十個手指全都戴著金戒指、腕上拴著名錶、腳上還踏了雙蟒蛇皮鞋……

  一看這穿戴就知道——人家不差錢。

  甭管品味如何,作為一名賭徒而言,這種浮誇的打扮,也是一種實力的象徵。

  也是……「氣勢」的一部分。

  再看,高木敬二;三十五歲左右,消瘦、穿一身黑色和服,留著披肩長髮,面目半遮、臉色蒼白。

  就衝他這穿著和長相,大半夜在黑一點的地方扮鬼都不用化妝。

  而那位「五十嵐」,看著年紀就比較大了,至少也有六十多歲,穿戴很普通,像個隨處可見的老大爺。

  對於這三個人的名號,榊自是有所耳聞;三人皆是在櫻之府赫赫有名的雀士,在賭博的圈子裡混的人,或多或少都會聽過他們的傳聞。

  就像……這三人,也都聽過「勝負師」的大名一樣。

  …………

  五分鐘後,榊已坐上了龍之介的位置,準備加入牌局。

  而龍之介則坐到了牌桌附近的沙發上,讓女僕送來了一壺清酒和幾碟刺身。

  美酒、美食、和牌局,都是他樂於去品味的;當然了,美女也是,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

  荒井龍之介是一個很喜歡玩的人,他也確實有玩的資本。

  龍之介的父親荒井信一郎是聯邦政府的「內閣十輔」之一,即實際掌握著這個星球控制權的十人中的一個。

  金錢,對龍之介來說……從來都只是一個數字而已,只是用來衡量他想要的東西有多少價值的計量單位;金錢從來都不會成為他獲得某樣東西的阻滯,只會成為他的夥伴……最可靠的夥伴。

  今天,龍之介將這四名高手聚集在一起,就是為了去玩一場「錢」的遊戲。

  兩周之後,就在櫻之府,會有一場名為「最高遊戲」的聚會。這場聚會的參與者,全都是聯邦高層或超級富豪的子孫輩們;他們相約,每人都可以帶一名「助手」前往,而最終贏得遊戲的人,可以得到一件「天下無雙」的獎品。

  對於這麽有趣的事,哪怕是沒有獎品,龍之介肯定也是要去摻一腳的,何況這次遊戲的舉辦地就在他的故鄉櫻之府,他更是不願錯過。

  因此,最近這半個多月,他都在四處尋訪有名的賭徒,希望可以從中選出一人,作為自己的助手。

  不過,龍之介畢竟是位「少爺」,對於那個黑暗的世界,他還是了解甚少;哪怕他偶爾去一些非法的場所玩樂,暗處也總是會有人跟隨保護。通常,在他不知道的時候,保鏢們就已經把很多潛在的威脅擋在門外了,他最多就是輸點錢,而這對他來說根本不叫事兒。

  若龍之介真的很懂行,對那「黑暗的世界」有所了解,他也不會等到今晚的偶遇後,才打聽到榊是何方神聖。

  但無論如何,榊,終究還是被帶到了龍之介的面前。

  雖然龍之介並未跟榊提起「最高遊戲」的事,只是提出讓他坐下打一個半莊,但榊也沒有拒絕;本來嘛……人都被你抓來了,別說讓打麻將了,就是讓你打自己的耳光,你敢拒絕嗎?

  「那麽……咱們賭點兒什麽呢?」剛坐下,榊就開始搞事。

  當然,所謂的「搞事」,也只是從別人的角度來看;在榊自己看來,提這個問題是非常正常的,就跟去公共廁所時問人家裡面有沒有免費的衛生紙一樣正常。

  「喂,小子。」大河內是第一個做出回應的,「你可別太過分了,荒井君都說了,只是讓你坐下隨便玩兒玩兒……你居然還想在這裡賭錢?」

  「也未必得是錢啊。」榊道:「賭別的東西也可以的……那啥……你有年輕漂亮或者風韻猶存的女性親人嗎?」

  乓——

  大河內一拍桌子就站了起來身,一把攫住榊的衣領:「你小子……故意找茬嗎?」

  「嘻嘻嘻……」這時,高木忽然陰笑出聲,「原來如此……不愧是被稱為『勝負師』的男人。」

  「哈?」大河內聞言,轉頭看向高木,「你在那兒嘀咕什麽呢?你這僵屍混蛋。」

  「搞不清狀況的是你啊……大河內。」一秒後,一直保持沉默的五十嵐也開口了,他的嗓音帶著他那個年紀的人特有的沉穩和滄桑,語速也是比較緩慢,「這位小哥,可是個貨真價實的『賭徒』哦。」

  「什麽意思?」大河內問這問題時,手上的力道已經鬆了下來。

  榊見狀,便順勢扯了一把,將對方的手拿離了自己的領口。

  「勝負的意義,不就在其所背負的籌碼有多少嗎。」榊整了整自己的衣服,淡然言道,「贏了無法得到什麽,輸了也不會失去什麽……還能叫賭博嗎?」

  「你還真能說啊……」大河內聽了,一臉不爽,還想罵街。

  好在龍之介及時開口道:「好啦好啦,各位……稍安勿躁。」他喝上一口清酒,再道,「本來我不想提的,不過榊君的話有道理,也提醒了我……差不多也該告訴你們了。」

  此言一出,牌桌邊的四人皆是看向了龍之介,準備聽他接下來要說什麽。

  很顯然,大河內、高木和五十嵐這三人,也都還沒聽過「最高遊戲」的事;雖然他們仨已被龍之介請來超過一周的時間了,但也只知道荒井少爺「有事要他們辦」,至於具體是什麽事……龍之介本人不說,他們也不方便打聽。

  「我就直說了吧,眼下這場牌局,算是一場篩選吧。」龍之介道,「這一個半莊過後,點數領先的人,可以留下……而剩下那三位,就可以回去了。」

  「嘻嘻嘻……」高木陰笑道,「荒井君,請問……留下的人,或者說被你『選中』的人,又有什麽好處呢?」

  「這個嘛……」龍之介道,「那好處肯定是你們在外面賭一輩子也得不到的,不過,詳情……我只能跟留下的那個人講。」

  言至此處,他頓了頓,觀察了一下桌邊那四人的表情,隨即衝著榊道:「榊先生,這樣的籌碼,你可滿意了?」

  不料,榊不假思索地言道:「當然不滿意。」

  「什麽!」大河內當時就驚了,他瞪著榊道,「你小子可別得寸進尺!」

  「荒井先生。」榊無視了大河內,很快接道,「你給的條件,是不公平的……這場賭局,贏了可以得到好處,輸了也無非就是離開罷了……他們三個是什麽情況我不知道,但我本來就是被你強行『請』來的,在這種條件下,輸贏對我而言依舊是沒什麽意義……與其去爭取某種未知的報酬,我還不如故意輸掉、少惹麻煩。」

  龍之介聽罷,想了幾秒:「那麽……榊君你想如何呢?」

  「就一千吧。」榊接道,「今天在麻將館裡,我差不多就贏了你這個數。」

  在這個宇宙,聯邦的貨幣是統一的,名為Rank Macro Banknote,縮寫為「RMB」;這種貨幣上沒有印任何人物的頭像,無論硬幣還是紙幣,兩面分別都印著聯邦的徽章和貨幣發行地的風景名勝——比方說,在龍郡印刷的錢,正面就是聯邦徽章、反面則是長城;而在櫻之府印刷的錢,正面也是聯邦徽章,但反面就是富士山。

  聯邦成立的百餘年來,RMB已發行過很多版,世界各地的貨幣版型至少也有幾百種,還有專門收藏不同樣式貨幣的收藏家存在;當然了,無論版型如何、面額多少,RMB都是全球通用。

  至於這種貨幣的購買力,與平行宇宙……也就是我們這個宇宙中、二十一世界初的RMB大致相同。

  「哈!我還以為你要說什麽呢。」大河內聽到榊的要求,當即就笑出聲來,「囉哩八唆說了那麽多,結果就是要賭一千而已嗎?什麽勝負師啊,真是窮酸得……」

  「結算時,點棒每差一點,就算作一千。」下一秒,榊的後半句話,把大河內的嘲諷生生頂了回去。

  「你說什麽?」這下,不僅是大河內,連高木和五十嵐臉上的神色也都變了。

  「哈哈哈哈……」看到這一幕,龍之介卻是大笑出聲,樂得合不攏嘴,「好!好!我同意了!」當他看到那幾人臉上的表情變化時,他似乎隱隱理解了榊所追求的東西,「來吧……各位,如果自信是最強的雀士,就沒什麽好怕的不是嗎?」 本帖最後由 29282128 於 2018-2-24 22:46 編輯

29282128 發表於 2018-2-12 09:41
第二章 雀士的較量

  麻將(本篇中一般指日本麻將,因為日語將麻將讀作「麻雀」,所以麻將選手也稱「雀士」)的第一局稱為「東一局」,一局結束後,只要莊家下莊,即進入「東二局」,以此類推,至「東四局」為止,這四場稱之為「東場」;東場結束後就開始「南場」,由「南一局」開始,到「南四局」為止。

  東南場這八局,稱之為「半莊戰」,也叫「東南戰」;所謂「打一個半莊」,就是打完東南八局的意思,也是一種十分普遍的玩法。

  而點棒,即麻將中用來記錄「持有點」的道具,也可以視為是麻將特有的一種「籌碼」。

  通常的做法是:開局時給每人分配25000點的點棒——萬點1支、五千點1支、千點9支、百點10支。

  當然,有時也會根據總點數的不同有其他的分法;比如眼前的這場牌局,採用的就是20000點的規則,所以每人五千點2支,千點9支、百點10支。

  根據榊提出的要求,點棒的每1點都將換算為1000RMB,也就是說,這場麻將在開局時,四人就已各自押上了整整兩千萬。

  雖說這四位都是有名的職業賭徒,或多或少都會有一些用來保命的積蓄,但兩千萬……絕不是說拿就能拿得出來的。

  對於普通的聯邦公民來說,這已是足夠其安穩度過一生的巨款了;即便對賭徒來說,這也已經是可以用來作為「退休金」的金額。

  毫無疑問,在座的四人、包括榊無幻自己,沒有一個掏得出那麽多錢來。

  不過,這也無妨,因為他們未必要出那麽多。

  在這個半莊結束之前,點棒就還只是點棒而已,只有到結算時點棒不足20000點的人,才需要付出失去的差額。

  比如,在南四局結束時,有一人的點棒變成了36000,而另外三人則分別是20000、15000和9000點,那麽,持有36000點的人,不但沒有出錢,還凈賺了一千六百萬;20000點的人則是不輸不贏;只有15000點和9000點的人,分別損失了五百萬和一千一百萬。

  這樣看來,即便贏不了,只要盡可能地減小損失,也不至於會賠足兩千萬。

  但……這樣的想法,對賭徒來說,是危險的。

  在賭博的世界裡,想著「我要活下來」的人,和想著「我要贏」的人,做出的選擇自然是不同的。

  高額的賭注,就像一面照妖鏡,絕大多數人都會在其面前顯出「我要活下來」的本心;唯有真正的賭徒、無賴、惡棍……那些了解賭博真意的人,才能保持冷靜,守住內心的防線。

  …………

  價值兩千萬的半莊,註定不會平淡。

  由於使用的並非是自動麻將桌,所以洗牌、切牌、碼牌都是由人來完成的,對於四名「行家」來說,在洗牌階段博弈就已經開始了。

  東一局,第三巡。

  大河內,已然聽牌。

  「聽牌之達人」絕非浪得虛名,僅三巡,他的手上就已是「三張北風、一二三萬、三四五六七七七餅」的牌型,即「二五八或三六餅的多面聽」,十分理想的狀況。

  就在這時,榊漫不經心地打出了一張兩餅。

  大河內見狀,剛咧開嘴角,準備叫胡並嘲諷榊兩句,沒想到……

  「胡(為方便理解,下文皆用『胡牌』而非『和牌』表述)了。」上家的高木搶先截胡,「斷么九,一千點。」

  「切……」看到對方開牌時,大河內不快地啐了一句,「竟然胡這種小牌……」

  「嘻嘻嘻……」高木卻是不以為意地回道:「就算是小牌,也是上百萬一局啊……而且……看你那副已經多面聽的架勢,我不得不防你一手自摸吧。」

  話是沒錯,但真正的重點,高木並未言明。

  像他們這樣的行家都很清楚,在賭博中,「運勢」這種東西……是切實存在的。

  和骰子、花劄、牌九那種瞬間分出勝負的遊戲不同,麻將是持久戰,在進行的過程中,「運勢」會多次轉移;而如何破壞、或奪走他人的「運勢」,是一門非常重要的技巧。

  對於一般人來說,要做到這點可能很難,即便他們察覺到了「運勢」此刻在誰的身上,也沒有太多的手段去干涉,但對於「行家」來說,辦法多得是。

  眼前高木胡的這一把小牌,就是為了破壞大河內的「運」,而其結果也立竿見影……

  …………

  東二局,同樣在第三巡。

  高木手中的配牌已是三色同順,單吊四餅,並且……

  「立直。」高木果斷地拿出了一千點棒報聽。

  按理說,在這種級別的對局中,單吊並指望對手來點炮,那種機率是很渺茫的。

  而且立直(指在「門前清」,即沒有吃、碰、明槓、所有手牌都是自己摸到的情況下宣布聽牌,此時擺放一根立直點棒作為宣言牌,在接下來的對局中,立直者摸到什麽牌就必須直接打出,直到有人胡牌為止;如果最終是立直者自己胡牌,則可以加番,如果是在立直後的那巡內立即有人點炮或自摸,即為「立直一發」,可以再加番)的風險很大,萬一在座的三人裡有人正好在做大牌,立直者很有可能自取滅亡。

  然……高木,並不在乎這個。

  被稱為「牌山幽靈」的男人,自有他賴以生存的絕技,那就是——移花接木。

  這招的效果是:在他摸牌的時候,可以將摸起的那張牌,與自己面前牌山上層的十七張牌中的任何一張進行調換。

  至於換法,很簡單……就是摸牌時,用四根手指豎握麻將,在將牌拿向自己、並經過牌山的瞬間,讓這張摸到的牌保持在與牌山上層一毫米都不差的水平高度,並和那張自己想換進來的牌的一面完全重合;接著,快速、無聲地用自己摸到的牌把牌山中的那張牌「頂」出來,然後用同樣的手勢豎握住被頂出來的那張,而將自己摸到的牌嚴絲合縫地留在牌山上,最後若無其事地將自己換出的牌收入。

  用慢動作來看的話,這也並不是什麽特別複雜或困難的動作,但要將這招的速度練到「哪怕在眾目睽睽之下使用也沒人能看出來」、「哪怕有人看出來了也來不及抓現行」的境界……那就是上千次、上萬次的練習也未必能做到的事情了。

  另外,施展「移花接木」還有一個先決條件,那就是必須在碼牌階段就清楚地知道自己面前牌山上層的牌是什麽,如果連自己要換的牌在哪兒都不知道,光把手法練成了也是白搭。

  毫無疑問,高木,是知道的。

  雖然他記不了台面上全部的136張牌,但對於四道牌山上層的牌,他至少能記對九成,尤其是他自己面前的這道牌山,他全部都能記住。

  在一般人的想象中,「千術」是非常玄妙和複雜的東西,但其實……在真正的「行家」眼裡,高階的技巧,往往都是「簡單暴力」、「明目張膽」的。

  普通人認為一定是靠著某種詭計才實現的「奇蹟」,實際上多半都是苦練後必然的「成果」,這就是大多數千術的真相;傳奇魔術組合佩恩與特勒就曾說過——「在桌上魔術中,最終極的詭計,就是魔術師靈巧的雙手」,這句話用在千術師身上也一樣。

  魔術師借助道具輔助才能表演的動作,千術師徒手就要完成,魔術師練習一千次才能做的表演,千術師至少練一萬遍才能實戰……代價和風險的差異,決定了後者沒有失誤的餘地。

  高木能在賭博的世界中脫穎而出,絕不可能只靠運氣;「運氣」只能幫你贏那些「陽光下的賭博」,想在黑暗的世界裡生存,還得靠「實力」。

  「呵呵……」這一巡尚未結束,大河內剛打下一張牌,五十嵐就發出了兩聲輕笑,「好一個『立直』啊……」他一邊說著,一邊將自己那雙已經長了老年斑手,伸向了大河內打出的那張牌,「槓……」說罷,他就把槓牌翻出,並抓起嶺上牌,幾乎在翻手將嶺上牌拍下的同時,他就已經念道,「嶺上開花……」

  「什……」高木那陰惻惻的笑容凝固在了臉上,因為這一刻,他似乎發現了五十嵐那「剛運」的真相。

  「別怪我啊,高木君,畢竟在這種地方被你立直一發……可不太妙呢。」五十嵐沉聲言道。

  「你……」數秒後,高木那蒼白的臉上,霎時已流下了幾縷冷汗。

  雖然大河內、高木和五十嵐在來到龍之介這裡後已打了很多局麻將,但在那些「隨便玩玩」的牌局中,作為老手的他們自然都是有所保留的;因此,他們也不知道彼此的實力上限到底在哪兒、以及具體有哪些「絕活兒」。

  然而,此刻高木驚訝地發現,平日裡最不顯山不露水的那個老頭兒……竟然掌握著一種在雀士界堪稱無解的技術——默牌。

  嚴格來說,「默牌」並不能被稱為「千術」;除非你是一流的「行家」,否則就算有人當著你的面用這招、就算你用超高速攝影機把他的一切行動放慢幾百倍、幾千倍,你也看不出半點門道。

  這種技巧的源頭,可以追溯到昭和時代。當時的麻將,大多是用竹子製作的,而竹子這種東西,每一小片的表面,都有著獨一無二的「紋理」;於是,就有一些雀士想到了……通過記憶麻將背面竹子的紋理來記牌。

  可是……那談何容易?莫說是在打牌的過程中去記那136張牌了,就是隨機拿出10張牌放到你面前,讓你慢慢記,要分辨並記住那些看起來幾乎一樣的、細微的竹子紋理,也是極難。

  而且,光記住一副牌、換了一副就兩眼一抓瞎也沒用;真正的「默牌」,必須是「在面對一副完全陌生的麻將時,也能將其迅速記下」的技巧。

  大多數人都不會去練習這種極度困難、難學也難精的東西,練了的人裡,能在短時間內把整副牌默到一百張以上的也是鳳毛麟角。

  但……極少數精於此道的行家,無一例外都是接近無敵的存在;這些高手在東三局之前就能把整副麻將全部「默」下,對這些人來說,牌在他們的眼裡看來就像是透明的一樣。即使有人在他們面前出千換牌,他們也能立即知道,只要在恰當的時機提出查驗,一抓一個準。

  可惜,隨著時代的變遷,竹製麻將逐漸被樹脂、塑料等材料製作的新產品所取代,在那些幾乎沒有紋理的材質面前,「默牌」之術變得無法施展,最終也就漸漸失傳。

  不過,傳說……有一些極為高明的默牌雀士,就連背面毫無紋理的麻將也可以進行「默牌」;但這門技巧的原理,至今仍是個謎。

  有人說他們是通過人手摸牌時留在麻將背面的指紋來默牌;還有人說他們是借助隱形眼鏡之類道具;更有人說這個傳言本身就是假的,是有老千為了掩飾其他的千術而吹出來的……

  總之,沒有定論。

  畢竟這種傳說中的「默牌雀士」實在是罕見,就算這種人真的存在,也很難被察覺到。

  而今天,高木就有幸見到了一位……

  五十嵐的「默牌」,和高木那依靠「短期記憶」加「洗牌碼牌的手法」來大致掌握牌山的方式有著本質上的區別。

  他那手嶺上開花,以及在高木尚未開牌的情況下對其下一步行動的預測,已表明了他對整副麻將的每一張牌都了如指掌。

  不是靠猜、不是靠千,單純就是「看穿了牌」而已。

  很顯然,在巨額籌碼的逼迫下,雀士們已是無所保留……在這種隨時可能背負上巨額債務的賭局中,根本沒有留手或留情的餘地。

  …………

  就這樣,實力的差距,在點棒的差額中漸漸體現了出來。

  至南三局,五十嵐已經手握四萬三千點;高木守在一萬八千點左右,而大河內則是一副「已經完了」的表情,滿頭大汗地在一萬兩千點左右苦苦支撐。

  但要說最慘的,還是榊了,他的點棒只剩下了七千不到,也就是說,他已背上了一千三百萬RMB的負債。

  第五巡過後,五十嵐手中又已是三暗刻、兩向聽的牌面。

  可以「默牌」的他自然知道,自己的胡牌在兩巡之內就會被摸到,而且兩巡之內不會有人打出適合「吃」或者「碰」的牌來改變摸牌順序。

  勝利……已近在咫尺。

  可就在這時……

  「就這樣而已了嗎?」榊,忽然開口,問了一個問題。

  聽到這個問題,其餘三人都將視線投向了榊,短暫的沉默後,還是大河內率先應道:「點棒排在末尾的傢伙,突然間沒頭沒腦地問什麽呢?話說……身為提出這種亂來賭注的傢伙,結果自己卻輸得最慘,你就不覺得丟臉嗎?」

  面對這樣的奚落,榊卻是毫不在乎,繼續用略顯頹廢的語氣言道:「我是在問,各位的『本領』……就這樣而已了嗎?」

  「哼……」高木冷哼了一聲,都懶得搭理他。

  五十嵐倒是語重心長地說:「榊君,我理解你的心情,呵呵……但賭桌上的事兒,輸了就是輸了,挑釁並不能挽回什麽面子,只會讓你的敗相顯得更加難……」

  他最後那個「看」字還沒出口,榊就打斷道:「所謂『聽牌的達人』,原來就是個需要戒指來輔助才能使出『左手換牌技』的二流老千。」他微頓半秒,「『牌山幽靈』的雜耍也是泛善可陳,且不說遇上自動麻將機就立刻廢了九成,就算是遇上一個會記牌的耿直老頭,也能讓你嚇得拼命快攻胡小牌……」

  他這短短幾句話,就把同桌三個人的技術全都點破、並且嘲諷了一番;字裡行間,囂張至極。

  還沒等那三人還口,榊就接著說道:「這都南三局了,你們也還沒有拿出更多的手藝,說明你們是真沒有什麽別的可現了……那我,也就不客氣了。」他一邊說著,一邊挽起了袖子,「既然你們都喜歡玩這種『精明的麻將』,那我就給你們看一些『更直接的方法』吧。」 本帖最後由 29282128 於 2018-6-8 21:06 編輯

29282128 發表於 2018-2-13 21:56
第三章 真正的考驗

  啪——

  話音剛落,榊就從手牌中摸出一張,重重地拍在了桌上。

  這一瞬,桌邊的其餘三人全都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

  「胡……胡了……」兩秒後,一臉懵逼的大河內才想到了叫胡開牌。

  原來,是榊放銃(也叫點炮,即打出的牌正好使別人胡牌)了。

  身為「聽牌之達人」的大河內,雖然技術是這桌人裡最差的,但他還是每一把都能早早做出多向聽的牌型的,假如這桌上坐著一個外行人,很容易就會給大河內放銃。

  然而,在這場牌局中,直到榊這次放銃之前,大河內還一次都沒有胡過;因為……坐在這裡的四人,皆是水平高超的職業雀士,即便大河內會用「左手技」來暗調手牌、還是沒人給他放銃。

  但眼下,榊卻是放了……

  大河內這把胡的牌不大,但由於是直擊,所有點棒都得由放銃的榊來支付。

  這就讓榊的點棒一下子見了底,而大河內則回到了一個接近高木的分數上。

  「呵……呵呵……哈哈哈哈……」片刻後,有些後知後覺的大河內擦了把額頭的汗,大笑起來,「小子,你也有體貼的一面嘛,哈哈哈……」他笑著拍了拍榊的肩膀,「我明白了,你是知道自己已經完蛋了,所以準備破罐子破摔拉老哥一把是吧?哈哈哈……行,你放心,我認識很多優秀的融資公司,這個半莊完了你要是有需要儘管問老哥我。」

  榊沒有接這話,只是面帶同情的微笑予以回應。

  高木則用狐疑神情看著榊,這說明他對這一手的真意仍保留態度。

  唯有五十嵐,咬著牙在心中念道:「可惡……這小子絕對是故意的,那種情況下怎麽可能拆掉自己的順子去點炮?而且……他選的那張牌,是大河內所聽的番種中最小的;很明顯,他對牌局的情況了如指掌,他就是要以最低代價讓大河內胡牌,以阻止我在兩巡後的自摸……接下來的南四局輪到他坐莊了,這小子一定會搞些什麽名堂出來……哼……別以為能逃過我的眼睛,無論你用什麽千術,只要動作稍微慢一點,我就抓你現行!」

  …………

  南四局,由榊坐莊。

  洗牌、切牌、碼牌完成後,榊卻是蓋著手牌,沒有動。

  「嘿,你幹嘛呢?」大河內理完牌等了幾秒,就看著榊催促道,「不想打了?」

  吱——

  他話音未落,一旁的五十嵐就後推椅子站了起來,並舉起顫抖著的右手、指著榊面前蓋著的那些手牌道:「你……你是什麽時候……」

  「就在你眼皮子底下做的啊。」榊搶過對方的話頭,應道,「怎麽?沒看清是嗎?」

  是的,五十嵐沒有看清。

  以超人的「眼力」和「記憶」存活在牌桌上的默牌雀士五十嵐,此時此刻,直到榊將手牌碼放完之後,才從牌的背面確認了那十四張是什麽,而之前那洗、切、碼的過程中,一直緊盯著榊的他,沒有看出半點出千的跡象和破綻。

  「呵……其實看沒看清都無所謂了。」榊一邊說著,一邊打開了自己的手牌,「天胡,正·九蓮寶燈。」

  「什……」

  「啊!」

  高木和大河內在看到那十四張牌的時候,也都驚得差點兒站了起來。

  被稱為「一輩子只有一次胡的機會」,「胡到的話死而無憾」的究極役種——九蓮寶燈,以天胡的形式出現,在概率學上那也是無限接近於「不可能」的極端例子。

  但,現在出現了,就在這裡,就在榊做出了要給他們看看「更直接的方法」的宣言之後。

  這無疑不是用運氣或者概率可以解釋的事情,這是——實力。

  同為行家的三人,陷入了混亂。

  大河內停止了思考;高木感到了深深的挫敗感;而五十嵐……腦中卻是閃過了自己年輕時曾在新宿的一間麻將館裡見識過的、傳說中的技術——「飛燕切」。

  可是,那種技術……早已失傳了。

  並不是掌握的人不想將其傳下去,而是學習者的天賦如果沒有達到一定程度,便無法掌握。

  如果說「默牌術」是一種高深的武學,那麽可以直接製造天胡的「切牌術」就是絕世神功;凡人只要足夠努力,至少也可以掌握高深武學的一部分……但絕世神功,卻是只有極少數逸才才能染指的。

  「別開玩笑了!」五十嵐的風度和他的世界觀一同崩塌了,他露出了比大河內更加浮躁的一面,「像這種……這種東西……」他衝上前去,用抖個不停的手抓住了榊面前的那把九蓮寶燈,「……誰會承認啊!」

  他抓起一把牌,就朝榊的臉上扔了過去,但榊只是偏了一下頭,就輕鬆躲過。

  「這是出千!是作弊!」五十嵐大聲怒吼著,「喂!你們倆也說句話啊,這怎麽看都是使詐吧!」

  但……

  「五十嵐先生……」大河內低頭斜視著地面,用頗為頹喪的語氣念道,「適可而止吧……太難看了。」

  「你說什麽呢大河內?看這小子最不順眼的人不就是你嗎?」五十嵐喝道,「為什麽現在反而……」

  「是『行家』的話就在技術上戰勝對方,或者就在對方出千時抓現行……」高木打斷了他,「五十嵐先生……你這個樣子和那些輸個精光然後胡攪蠻纏的外行人有什麽區別?」

  「你……你們這幫小鬼……」五十嵐咬牙切齒地咆哮著,拍著胸脯大聲道:「居然還教訓起我來了?知道我是誰嗎?」

  「啊……既然你都把話說到這兒了……」榊這時又開口道:「我這個人呢……經常會和一些老傢伙們聊聊天什麽的,所以也聽過不少真真假假的故事……

  「據說,十幾年前,在新宿那邊,有一名人稱是『暴風之真島』的雀士,可謂名噪一時;但他因為在一次賭博對決中被對手當場抓千,結果被人用鐵錘一寸一寸地敲碎了雙手的骨頭……雖然以當今的醫療技術而言,這種傷倒也不至於造成殘疾,但要用那雙感覺已經完全不同的手再去出千,恐怕無論從心理還是生理上都是不可能的事了。

  「說起來……『剛運之五十嵐』這個名字,應該是在那件事發生後的幾年……」

  「夠了!」五十嵐,或者說……真島聽到這裡,喝斷了榊的敘述,「被你認出來了又怎樣?我現在是五十嵐!我用自己的方式重新從地獄的深淵裡爬了出來,重新站在了雀士的頂端!我的默牌術是無敵的!你們這些只會玩弄小技巧的邪道……遲早會被人看穿然後砍手砍……」

  就在他說到這兒的時候,已經有兩名西裝大漢出現在了他的身後,分別抓住了他的左右兩條胳膊,將其鉗制住了。

  由於情緒過分激動,五十嵐甚至沒有注意到龍之介早就已經叫了人,也沒注意到那兩名西裝男接近了自己。

  「等……等等,荒井君……」五十嵐意識到了什麽,他趕緊看向了龍之介,用近乎哀求的語氣言道:「我……我的點棒還沒輸光,我還可以……」

  「不必了。」龍之介喝著清酒,冷漠地言道:「雖然我對技術什麽的不太了解,但看氣氛也明白……諸位已經分出高下了,那這局牌的目的也就達到了。」他頓了頓,又對高木和大河內道,「高木先生、大河內先生,你們也可以回去了……放心,這局牌失去的點棒所對應的金額,不需要你們來支付,如果榊君真的想要的話,我來付就是了……就當成各位這幾天陪我打牌的謝禮吧。」

  有錢就是這點好,很多問題在金錢的面前就不是問題。

  龍之介把話撂下後,高木和大河內便沒有再說什麽,只是禮貌地告辭了;對他們來說,能夠全身而退,已是很好的結果,身為「行家」,他們已然體會到了自身與五十嵐的差距,至於榊……他們甚至連差距都無法揣度。

  五十嵐最後是被拖走的,他的表現確實有點難看;當然了,保鏢們也不會過分地為難這個已經失去理智的老頭,反正他就算奮力掙扎也很難對保鏢們造成什麽傷害。

  …………

  五分鐘後,這間遊戲室裡,就只剩下了龍之介和榊二人。

  就連在門外待命的保鏢和女僕們也都被責令退到了走廊的遠端,這說明龍之介要跟榊聊一些比較機密的事情了。

  「你抽煙嗎?榊君。」龍之介說著,給自己點上了一支。

  「當然。」榊說著,來到沙發那兒坐下,隨即從自己上衣內側的口袋裡掏出了一包煙,叼上一支,「幹我們這行的,就算不想抽、也得天天吸大叔們的二手煙,還不如自己買點好的。」

  「你一定有不少事想問我吧?」龍之介一邊用打火機幫對方點上煙,一邊言道。

  「是啊。」榊道,「要不然……就從『你到底是誰』這個問題開始問吧。」

  這個問題,讓「龍之介」抽煙的動作微微停滯了一下,但很快他就恢復了從容:「你是什麽時候看出來的?」

  「從你自稱『荒井龍之介』的那一刻開始啊。」榊回道。

  「怎麽?你認識真正的荒井龍之介?」事到如今,假龍之介已不再掩飾自己是冒充的了,直接詢問道。

  「我這種小角色怎麽會認識那樣的大人物呢。」榊道:「不過……我看過他的照片,無論身高、身材、長相……和你都沒半點關係。」

  「這就奇怪了。」假龍之介道,「所有聯邦要員的家庭成員資料都是絕密……」說到這兒,他特意模仿榊的口氣說道,「像你這樣的『小角色』,又是怎麽搞到那種情報的呢?」

  「呵……」榊笑了,「像這種事……不太方便告訴一個我連名字都不知道的人吧?」

  假龍之介明白他的意思,短暫的猶豫後,便接道:「你可以叫我『阿秀』。」

  「喂喂……一個看著已經奔三的男人還用這種女性化的假名字沒問題嗎?」榊不禁吐槽道。

  「榊無幻這個名字也沒真到哪裡去啊。」阿秀應道:「大家都是出來跑江湖的,何必糾結這些細節呢。」

  榊聞言,微笑著點點頭:「也對。」他微頓半秒,「不過話說回來……阿秀你的演技真心不錯啊,在麻將館裡的時候,我還真把你當成是個有錢的『水魚』了。」

  「呵……」阿秀也是笑著回道:「就好比你的專長是賭博,我的專長就是演戲啊……若是演得不好,又怎麽能騙到你們這些『行家』在我面前現身呢。」

  「那麽……」客套了兩句後,榊就切入了主題,「阿秀你能不能告訴我,真正的荒井先生,找我們這些『行家』來,是想幹嘛?」

  「我把人都請出去,就是為了跟你說這個。」阿秀正了正神色,又抽了口煙,再道:「兩周之後,在櫻之府,會有一場非常盛大的賭局;屆時,除了櫻之府的高手外……整個聯邦最出色的『行家』、以及一些奇人異士,都有可能齊聚於此,與各自的雇主一同去爭奪賭局的勝利。」

  榊聽到這兒,思索了幾秒,接道:「你想讓我替荒井出戰?」

  「別誤會了。」阿秀糾正道,「不是『我想』,而是荒井先生委托我,幫他尋找『最強的賭徒』。」他聳聳肩,「說實話,對於賭博,我也是個門外漢,我的真實水平就是你在麻將館看到的那樣——我自認記憶力和計算能力都不錯,但終究還是外行,跟你們這些『行家』較量,只有被宰割的份兒。

  「不過,對『看人』這件事……我還是略懂一二的;比如剛才那半莊麻將,即便我看不穿你們各自所用的手法,我也能看出誰是這桌人當中最強的一個。」

  榊吐了一個煙圈,接道:「那要是……我這個被你選出來的人,不願意替荒井賣命呢?」

  「那你現在就可以回去了。」阿秀的回答,有些出人意料。

  「哦?」榊道:「這麽好說話呀?威逼利誘都不試一下的嗎?美人計呢美人計?」

  「行啦,榊君,其實你已經猜到了吧……」阿秀撇了撇嘴,「別再耍寶了。」

  「好啊。」榊道,「那你把『其他人』也都請出來吧。」

  「請『他們』來可以,但你得先給我個承諾。」阿秀道。

  「知道啦,如果我贏了,我就幫荒井去參加賭局。」榊撣了撣煙灰,再道:「其實我本來就沒打算拒絕,剛才只是逗你玩兒。」

  這是實話,榊這些年接過很多「代打(此處特指麻將代打;在櫻之府,大部分有一定勢力的『組』都會請上幾個職業代打坐鎮,在某些時代,代打的『雀力』有多高,甚至可以直接反映一個組實力的強弱)」的工作,越危險的工作,他反而越有興趣,甚至沒有報酬都願意去。

  「好的,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阿秀應完這句,便將手伸進上衣口袋,大概是操作了一下某些發信裝置。

  大約五分鐘後,門外的走廊中,響起了兩種截然不同的腳步聲。

  考究的皮鞋鞋底在大理石上摩擦的聲音,和身體輕盈的女人用高跟鞋踏地的聲音……同時靠近。

  很快,他們就來到門前,推開了遊戲室的大門。

  皮鞋的主人是個國字臉的男人,看面相應該已有四十歲了;其相貌剛毅,但眼神飄然;就一個中年男人來說,他的身材算是中等,但仍不免有一個微微發福的肚子。

  高跟鞋的主人則是個穿著束腰長裙的女人,她盤著髮、手裡拿著根顏色和造型都很俏的煙桿兒,其臉上化著厚實的濃妝,身材也保持得很好;但無論如何,歲月留下的痕跡終究是無法徹底掩蓋的,她的真實年齡……怕是比身邊的男人還要大上幾歲。

  「我來介紹一下……」幾人的視線對上後,阿秀便站了起來,先伸手朝榊示意了一下,「這位是花月町的『勝負師』,榊無幻。」接著,他又朝門口那兩位伸出了手:「這兩位分別是『不敗之男』——鬼侍浩之;還有……」

  「這位我認識。」這時,榊主動接過了阿秀的話頭,「『掌盅人』,稻葉順子。」

  在賭博的圈子裡,很少有女人可以生存下來,更不用說生存很多年了……所以,像稻葉這種比較稀罕的女前輩,大部分行家都認識。

  「哦?這位勝負師小哥也是我的擁躉嗎?」稻葉見榊認識她,即刻笑開了嘴,但同時又用手擋住了自己那褶起的皺紋,「哦HOHOHO~看來我還真是魅力不減當年啊~」

  榊也沒有反駁她的話,因為榊很少和這樣的大嬸兒打交道,總覺得跟對方撕吧起來會很麻煩。

  「三位都是行家,我就不拐彎抹角了。」待稻葉那刺耳的笑聲停下,阿秀趕緊接道,「你們是最後的三名候選人了,與荒井先生一同出席賭局的人……自然會在你們之間決出。」

  對於眼前的狀況,榊也是有心理準備的;當阿秀跟他提到「賭局」的事時,他就知道,除了他以外,這裡肯定還有其他高手。

  因為阿秀的話中已經講明:兩周後的賭局十分「盛大」,又要與雇主「協同出戰」,又是「世界範圍內的高手雲集」……這怎麽聽都不像是只玩麻將一種項目的場合。

  榊剛才只是戰勝了三名雀士而已,這並不能證明他就是「最強的賭徒」了,甚至都不能證明他是「最強的雀士」;賭博的世界裡沒有「永遠」和「絕對」,那些帶「最」字的頭銜就算是對的、也只是暫時的。

  「……而最終的對決,就在……」阿秀的話,還沒有講完,「……此時此地。」他一邊說著,一邊走出了房間的大門,並轉身抓住了門把手,「你們共有二十分鐘的時間……二十分鐘之內,誰能解開隱藏在這個房間裡的謎題、並第一個逃出房間,誰就是勝利者。」

  說罷,他也不等那三人做出什麽回應,就順手關上了門。 本帖最後由 29282128 於 2018-2-13 22:01 編輯

29282128 發表於 2018-2-16 19:52
第四章 完全的勝利


  「啊……果然是鎖上了呢……」

  雖然鬼侍和稻葉都已去試過了,但榊還是親自來到門那兒拉了幾下門把手,確定了這門是真的打不開。

  「我有一個提議。」待榊檢查完畢,鬼侍便接道:「我們三人……」他說著,視線分別掃過了榊和稻葉的臉,「……合作吧。」

  「哦?」榊饒有興致地看著對方,應道:「怎麽個合作法?」

  「是啊~」稻葉也道:「眼下這可是互相競爭的遊戲喲,鬼侍君。」

  鬼侍淡然一笑,接道:「如你們所見,這個房間沒有窗戶、唯一的出口就是這扇門,但現在已經鎖上了;想通過『解謎』的形式逃出去,無外乎兩種可能,其一:找到某個隱藏的出口,其二:找到一把能開門的辦法。」他頓了頓,「但是,這個房間很大、東西很多,而二十分鐘的時間卻很短……事實上現在就已經過去一分鐘了。如果我們互不合作,各行其是……或許最後的確是有人可以贏,但更大的概率會是……全滅。」

  「那你的意思是……」稻葉接道,「我們三人一同展開搜索,分享彼此找到的線索,看誰能率先解開謎題?」她拿起手裡的煙桿兒抽了一口,「呋——鬼侍君,騙人可不好喲。」

  「呵呵……」鬼侍冷笑,「我當然也知道,提出這種要求……怎麽看都像是想騙走另外兩人找到的線索,然後自己第一個逃出去。」他接道,「所以,我建議我們再另外定一個協議——比如說……誰要是看到了線索隱瞞不報,事後被發現的話,就自動失去『贏家』的資格。」

  鬼侍的話語,佈滿了陷阱,最明顯的就是「事後被發現的話」這個條件,可就算是知道這點,他的提議也很有誘惑力;因為客觀上講,即便是冒著被騙的風險進行合作,最終成功解謎的概率也比單幹要高。

  「這個提議倒是可以,若是荒井先生肯幫我們做公證,就可行。」短暫地思考後,榊便接道。

  他不知道另外兩人有沒有識破阿秀的身份,故而此處他還是用「荒井」來稱呼對方。

  「我們的對話,你應該聽得到吧?荒井先生。」一秒後,榊提高了聲音,又道了一句。

  「啊……聽得到。」緊接著,天花板上就傳來了阿秀的聲音,看來上面藏著個帶擴音功能的通訊器,「鬼侍先生的提議,即『如果事後發現有人看到了線索隱瞞不說,那麽此人就算贏了也會失去贏家的資格。』……這條你們肯接受的話,我可以替你們做公證。」他停頓了一下,「哦,順帶一提,這個房間裡裝著很多帶收音功能的監控探頭,希望你們在搜索時不要弄壞了。」

  「怎麽樣?」得到了阿秀的應允後,鬼侍臉上的笑意更盛了,「若你們答應了,我們三人就將房間分為三個區域分別進行搜索,並共享各自找到的線索……當然了,就只是『線索』而已,『推理』和『結論』不需要拿出來分享;在這樣的形式下,誰能第一個找到出去的辦法,其餘兩人自當願賭服輸。」

  鬼侍本以為,那兩人至少還要猶豫一下才會給出答覆,不料……

  「我同意了。」下一秒,榊便一口答應,「那麽我就負責找這一塊吧。」說著,他就轉身展開了搜索。

  「喂喂……榊君,你也太草率了吧。」稻葉阿姨見狀,立馬用那種大嬸兒腔接道:「你這樣可是會被某些壞心眼兒的大叔給利用的哦。」

  「時間太短、空間太大,比起拒絕合作……還是分享線索的成功率更高,再說荒井先生也已經答應公證了,我看就這樣兒吧。」榊用非常簡單的幾句話說明了自己同意合作的理由,還補充道,「稻葉前輩,你若執意單幹也可以,但那樣……我們兩個交換情報時自然也不會帶上你,二對一的局面對你更加不利哦。」

  「嘁……」稻葉聞言,暗啐一聲,又抽了口煙,「好啦好啦~人家同意就是了。」說罷,她也挪步到了房間的一側,開始查看。

  鬼侍見情況按照自己的設想發展、而且比他預想的更加順利,當即在心中笑道:「哼……很好,既然都上鉤了,那我基本已經算是贏了;那個叫榊的小子腦子很快,我的話剛說完,他就把賬算清了,一會兒得盯緊他……免得他解開謎題後快速跑出去;至於稻葉老太婆,本來就不是什麽威脅,她那根煙桿兒裡藏著幾種催眠和有毒氣體的事情我早就摸清了,只要有了防備,那種東西就是廢的。」

  他一邊想著,一邊走到了房間剩下的那個區域,也展開了搜查。

  在遊戲的時間尚餘16分鐘時,貌合神離的三人這才算正式開始了解謎。

  才兩分鐘不到,榊就高聲說道:「家具上有編號。」他微頓半秒,「且每一個都有。」

  「啊啦~經你這麽一說。」稻葉在半分鐘前其實也發現了幾個數字,只是她沒說出來;此刻榊提起來,她才裝模作樣地接道,「我這邊的家具上好像也有呢。」

  本來就是一旦挑明便瞞不住的事情,見另外兩人都說了,鬼侍自沒有藏著掖著的必要:「嗯,我這邊也有。」他一邊說著,一邊還伸手指了幾下,「這個檯燈的燈桿上刻著『5』,那台老虎機的一角刻著『67』……不出意外的話,其他的東西上也都有吧。」

  他猜得沒錯,這個房間裡家具、飾品等,幾乎每一件東西的邊邊角角上都刻著一個數字,如果不是刻意去觀察,是很難發現的;當然了,假如不知道這裡正在進行一場「解謎遊戲」,那就算有人偶然間發現了一兩個數字,也不會太當回事兒。

  「我們把能找到的、刻有數字的物件名稱和那數字都寫下來吧。」榊很快又提出了一個建議,「然後把三份信息湊在一起,看看能不能得出什麽結論來。」

  說完這話,他就隨手拿起了擺放在一張賭桌上的紙和筆,自顧自地寫了起來。

  鬼侍和稻葉看這小子這麽積極,心裡都在暗笑他天真,不過他們表面上還是不動聲色,照著榊的提議做了。

  七分鐘後,三人將各自抄下的物品名稱及其相對照的數字表拿到了同一張桌子上擺好,一同研究起來。

  他們最終列出的物件數量還挺多,因為大到沙發和老虎機,小到一本書、一個小擺件……全都有數字。

  那些數字沒有超過一百的,每一個之間基本都要跳開幾個數,而且有很多重複的;比如,房間東面的檯燈和西面擺件都是『5』,而房間西側的沙發和南邊的桌子都是『41』,諸如此類重複的有好幾個。

  在他們思考那些數字的意義時,時間也在流逝著……

  鬼侍和稻葉雖是極力克制,但眼神間多少還是透出了幾分焦急之色,唯有榊全神貫注地看著紙上的信息、一言不發。

  「我說,榊君……」還剩六分鐘時,鬼侍忍不住了,「你有頭緒了嗎?」

  「怎麽?」榊冷冷回道:「歪腦筋動得賊快的男人,面對真正的謎題卻一籌莫展了?」

  「你……」鬼侍剛想扯開嗓子發飆,便意識到了對方可能是在挑釁,他趕緊強壓怒火,接道,「哼……我也並不是毫無頭緒啊。」他知道,事到如今,必須得透露一點自己的推理出去了,若是到最後所有人都差口氣沒能解謎,那他的「布局」也就毫無意義了,「就當是前輩對你的特別優待,我就提醒你一句好了……那些數字,和重……」

  「和『重量』有關是吧……」榊還沒等他把話說完,就搶道,「這我早就發現了,重量相近的物件數字就相同嘛。」他頓了頓,「順便說一句……我還發現稻葉前輩有意在紙上寫錯了幾個數字。」

  「啊?什麽?」聞言,稻葉當即就開始裝糊塗,「啊呀呀……這人一上了年紀啊,眼睛就不好使了,應該是看錯了吧~ohohoho~」

  雖然三人已經商定了「隱瞞信息便取消贏家資格」的協議,但稻葉還是幹了這樣的事,並打算用這種理由搪塞過去。

  「嘁……」鬼侍也懶得跟這老油條廢話,他不想浪費時間,所以還是對榊道,「榊君……既然你全都看穿了,那麽你已經離謎底很近了吧?」

  「啊……大概吧。」榊悠然地應了一句,然後走向了房間的正中間,並掀開了位於那裡的一大塊地毯。

  地毯下,是地板,但並非一般的地板。

  此處的地板和房間其他地方的都不同,由四塊顏色較淺的、像是滑塊般的金屬板拼銜而成。

  「鬼侍先生也算是抓到了一點門道吧,但就只是一點點而已。」榊一邊說,一邊走向了房間的一角,拿起了一個放在鋼琴上面的節拍器,「這個謎題的重點在於對『無效信息』或者說『干擾信息』的篩選,而那些『干擾信息』本身,其實又可以作為提示。」

  他說到這兒,就把那個節拍器放到了四塊金屬板的其中一塊上,抬眼看著稻葉道:「這件刻有數字『2』的物體,趕巧不巧的……被稻葉前輩你『看錯了』,寫成了12,故而對我的推理造成了一定的干擾,好在我立即意識到了這點,接下來思路就理順了。」

  「什麽理順了?」鬼侍還是聽不懂,「這四塊板到底是怎麽回事?」

  「這四塊,都是壓力感應板。」榊接道,「而解謎的方法,就是在這四塊板上分別放上指定的幾件物品。」

  解釋之餘,他的腳步也未停,不斷地在房間中走動,並往中間搬東西。

  「將錯誤的信息補正後,其實整體來說也不算是太難的謎題。」榊在搬動一張椅子的時候,如是說道,「我們可以將地上那四塊感應板的交叉線視為分界線,把這個房間分為東南西北四個區域;在這四個區域內,所有『本來就屬於這個房間的(阿秀吃的夜宵、以及他們幾人帶進來東西不算)、重量在一公斤以上且可以搬動的整體物件(單張的麻將牌、骰子、紙牌、或者硬幣這些散碎的物件自然也不算)』上……全都有數字,就連地毯上都有;但是……有四件東西是例外。」

  榊這句話一出口,鬼侍和稻葉就神色一變;他們倆的觀察力也是非同凡響,經榊這麽一提醒,一些信息立刻就反映在了腦海中。

  「你們無疑也都注意到了,在這個房間的四個角落裡,分別放著四個動物標本,分別是「鷹」、「鴨」、「狗」和「鹿」;這四件都是明顯可以搬動的東西,但它們的表面卻沒有數字。」榊的敘述仍在繼續,「現在的賭徒應該鮮有人知道了……在很多年前,全球的語言和文字尚未統一成漢英雙語之前的時代,同樣的賭博項目,不僅會因地域的不同而產生不同的規則,甚至還會出現規則完全一樣、但所用的術語卻截然不同的狀況。」

  鬼侍和稻葉聽著榊的講解,臉上的神色陰晴不定;很顯然,對於這部分知識,他們一無所知,因此也無法判定榊到底是在說真的還是在忽悠他們。

  「比如說,在十五世紀的黑鷹郡,有一種叫『斯圖加特撲克』的紙牌遊戲,雖然也是每種花色13張牌,但其所用的花色就不是我們所熟悉的『黑桃、紅桃、方塊、梅花』了,而是『獵鷹、野鴨、獵狗和牡鹿』。」榊說到這兒時,已然搬了五件東西到中間。「知道了這點之後,那四件標本被分別放置在房間的四個區域,且沒有刻上數字的意義……你們大致也能猜到了吧?」

  他話音未落,鬼侍和稻葉就爭先恐後地衝到桌邊,盯著那三張抄寫了物品和數字的對照表猛瞧。

  「別找啦,整個房間裡沒有任何一件物品上寫著13的。」榊看著他們的反應,笑著說道,「由於我們只有三個人、且把房間分成了三個區域來搜索,所以最終統計出來信息有點亂,但若是分成四塊來看,情況就很明晰了……

  「東西南北這四個區域裡,每塊區域中刻有數字的物件數量都是一樣的——十九件,即房間裡一共有七十六件可用物;這些物品上所刻的數字全部都是s1區間內的質數,分別是2、3、5、7、11、17、19、23、29、31、37、41、43、47、53、59、61、67、71這十九個數,獨缺一個『13』。

  「而這點……既是對『獵鷹、野鴨、獵狗和牡鹿』這條線索的補充,也是暗示我們謎底就是『補上13』這個數……或者說,在於補上這個『重量』,可沒有『13』的話,該怎麽補呢?解法只有一種……」

  噗——咚!

  榊那最後幾個字出口之際,伴隨著一聲悶響,稻葉已倒在了地上。

  那兩秒間,鬼侍趁著稻葉的視線還停留在紙上,順手就用一個煙灰缸砸了她的後腦。

  「唉……」榊用一種很失望的眼神看著鬼侍,嘆息道:「這就是所謂『不敗之男』的做法嗎?」

  「哼……少廢話。」鬼侍說著,緩步朝榊靠近而來,「在賭博的世界裡,除了『贏』的實力之外,『活著把贏來的東西帶走』的武力也是必須的;無法帶著贏到手的東西全身而退……這樣的人依然是輸家。」

  「嗯……有道理呢。」榊接道:「荒井先生,你應該也認可這點吧?」

  「當然。」天花板上,即刻響起了阿秀的回應聲,「你們先前只約定了『隱瞞信息即失去贏家資格』,但沒有約定『使用暴力會失去贏家資格』,所以,眼下鬼侍先生的行為完全是規則所允許的;總之……現在還剩下最後一分多鐘,希望你們能盡快解決。」

  「切……搞了半天,居然變成了這種局面。」榊露出不快的神色,念叨了一句。

  「老弟,你我無冤無仇,不如我給你指條明路。」而鬼侍,則是一邊逼近,一邊滿面殺氣地說道,「反正眼下大家都已知道謎底了——就是將刻有數字『2』和『11』的八件物品分別放到四個感應器上,我看……你也已經放了七件了……只要現在你把手上那個花瓶放好,並在出口打開時乖乖讓我先出去,我就放你一條生路。」

  「呵……」榊聽到這兒,冷笑一聲,然後……

  乓啷啷啷……

  在鬼侍震驚的眼神中,榊把手上的花瓶隨手一拋……摔爛了。

  「你……你這混賬!」驚怒交加的鬼侍暴喝出聲,掄起煙灰缸就朝榊撲了過來。

  但讓他沒想到的是,彈指間,一片鞋底的紋路就出現在了他的眼前,緊接著,他就兩眼一黑,失去了意識。

  「搞不清楚狀況的是你啊,鬼侍先生……」榊用居高臨下的眼神看著被他輕鬆踹暈的鬼侍,「就算你身板兒挺壯、且有著殺人的經驗和勇氣,但這並不是你一定能打過我的理由啊。」

  「榊君。」這時,阿秀的聲音又從通訊器裡傳來,「雖然我很想祝賀你平安無事,但時間已經只剩十幾秒了,我若是你的話,就盡快把那些花瓶的碎片……」

  「啊~啊~知道啦。」榊用不耐煩的語氣應著,並俯身撿起了一塊花瓶的碎片,蹲到了鬼侍的身旁。

  「喂……榊君,你這是要幹什麽?」阿秀通過監視器看到了這一幕,當時也有點兒驚了,「我可沒讓你……」

  「稻葉好像已經快死了呢。」榊沒等他說完,就打斷道,「我若是在這兒給鬼侍也放點兒血……那他估計是趕不上兩周後的『賭局』了吧?」

  阿秀沉默了。

  大約二十秒後,也就是「時限」已經到了之後,他方才開口:「好吧,我明白了。」他停頓了一下,「榊君,你並不是拘泥於『在規則內勝利』的男人……毫無疑問,這場遊戲是你的完全勝利。你也不必在做多餘的事了,免得……」

  「免得落到鬼侍一樣的檔次?」榊接過他的話頭,笑道:「呵……你還真是個好人呢,阿秀。」

  阿秀沒有再說什麽。

  一分鐘不到,房間的門就解鎖了,幾名西裝男和早已待命的醫務人員衝了進來,分別抬走了鬼侍和稻葉。

  榊與阿秀相遇的這個夜晚,到此便結束了。

  但勝負師的故事,才剛剛開始。 本帖最後由 29282128 於 2018-6-8 23:47 編輯

29282128 發表於 2018-2-19 07:25
第五章 傳說的代價

  東京灣,櫻之府本州島中東部的咽喉。

  近百年來,隨著海平面的不斷上漲,以及大量的人為改造,東京灣的形狀和面積都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2136年,聯邦批准櫻之府當地政府在三浦半島和伊東地區之間的海域建造人工島,並在南房總市南端填海造地,該工程進一步拉長了東京灣的縱深;當工程竣工後,一道狹長的陸間奇觀便誕生了。

  今時今日,人們可以在晚間由東京江東區的豪華酒店出發,乘坐遊輪沿東京灣腹地向外航行,在輕柔的海風中欣賞兩岸的夜間絕景,並趕在破曉時分欣賞到太平洋上的日出。

  當然了,這番玩樂……價格不菲。

  …………

  秋夜,明月如鏡。

  一艘名為「四葉草號」的豪華遊輪,從東京灣內起航了。

  除去安保和服務人員外,這艘船上可說是載滿了來自全球各地的大人物;或者說……大人物的子嗣們。

  從中東的聯邦石油集團總裁之子,到北美知名財閥家族的後裔;從南美農業大亨的長孫,到西歐諸郡的社會名流。

  今晚的四葉草號上,可說是聚集了聯邦少、青、中三代的「精英階級」,說這艘船承載著「聯邦的未來」也不為過。

  而這其中,地位最高的,應當就是荒井信一郎之子——荒井龍之介了。

  真正的荒井龍之介比阿秀要年長幾歲,體型略胖,長相和他的父親有七分相似;性格方面嘛……倒是和阿秀扮演的「假龍之介」差不多,他就是喜歡玩,只要是面對讓他感興趣的人、他就沒有太大的架子,當然……若真有人惹他生氣了,他也會毫不客氣地行使自己手中的特權,讓對方付出很慘痛的代價。

  此刻,龍之介正坐在他的專屬客艙內,在一名保鏢的陪伴下,等待著搭檔的到來。

  因為「最高遊戲」的組織者已嚴格規定了每位客人只允許帶三名隨行人員上船,而且這其中只允許有一人作為遊戲中的拍檔,所以絕大多數人都選擇了兩名保鏢加一名職業賭徒的配置。

  龍之介算是例外,他只帶了一名保鏢,而另外兩人則是作為遊戲夥伴的榊,以及身兼顧問和保鏢兩職的阿秀。

  嘀嘀——

  下午六點四十分,距離「最高遊戲」開場還有一個多小時,龍之介那間客艙的電子門響了兩聲。

  屋內的保鏢邁開步子、三步就行到了門口,按下了通訊器的接聽鍵。

  「是我,阿秀。」阿秀的聲音從中傳來,「我把榊君帶來了。」

  保鏢聞言,回頭看了龍之介一眼,見後者點了點頭,便將門打開了。

  門外,無疑就是阿秀和榊。

  阿秀今天穿了一身黑色休閒西裝,鼻梁上架了一副金絲邊眼鏡,頭髮也是梳得一絲不亂。

  他還是那個看起來三十歲上下的體面人,沉穩、可靠;但這種感覺究竟是真的、還是他「表演」的一部分,恐怕只有他本人才能分清了。

  榊看著就比阿秀張揚得多,至少多了幾分年輕人的銳氣;他穿著黑色的襯衣、外面套了件深色的牛仔夾克,下身也是牛仔褲。不知是不是故意的,今晚他在自己那一頭短髮上抹了好多髮膠、髮型整得跟浦飯幽助似的。

  「誒?你怎麽在這兒?」一開門,榊就看著眼前的保鏢兄脫口而出來了這麽一句。

  那名保鏢顯然也認識榊,他很淡定地回道:「工作。」隨後他就側身將那兩人讓了進來。

  電子門很快就自行關閉了,龍之介十分高興地從沙發上坐了起來,走到榊的面前道:「哈哈,榊君,可算是見著你本人了。」

  在今晚之前,雖然榊在龍之介的某間府邸裡住了兩周時間,但這期間龍之介本人並沒有來見過他。

  究其原因,倒也不是當事人不想見他,而是龍之介真的沒空。

  龍之介的父親畢竟是聯邦的「內閣十輔」之一,兒子來參加這種莫名其妙的富/權二代聚會,難免會有風言風語流出,荒井信一郎對此自是抱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態度;但龍之介的熱情又很高,一副非來不可的樣子,於是,荒井信一郎就拿出了他政治家的手腕,用「交易」的方式,給兒子布置了幾件「正事兒」——就是那種沒什麽技術含量、但又可以作為未來政績的繁瑣公務,以此作為龍之介來參與這次「胡鬧」的先決條件。

  因此,早在一個月前,龍之介就開始為這些公務奔波,所以尋找「搭檔」的工作他也交給了阿秀來處理。直到這天早晨,龍之介才剛剛把事情忙完,乘私人航班飛回了櫻之府。

  「你好,荒井先生。」榊對這位真龍之介還挺客氣的,跟他識破阿秀身份前的那種態度類似。

  「早就聽聞『勝負師』的大名了,你在我別墅裡幹掉鬼侍他們的錄像我都看了,真是名不虛傳啊。」龍之介顯得很興奮,這也難免……他雖熱衷於賭博,但和真正混跡於那個黑暗世界的高手接觸,這還是頭一回。

  「還好吧,只是收拾了幾個小角色而已。」榊說著,略微偏過頭,餘光撇向了自己的側後方,「還是荒井先生你神通廣大,居然連花冢都能請得到……」

  他所說的「花冢」,指的就是龍之介的那名保鏢。

  此人名叫花冢葬我,身高一米九五,體重一百五十公斤;雖然有著十分誇張的體重,但他的外表看起來卻並不肥胖、甚至都談不上臃腫,其全身透出的盡是魁梧、壯實的感覺。

  花冢長了一張猶如寺廟中供奉的鬼神般的面孔,僅僅是這張臉就能把小孩兒給嚇哭,或是把已經哭了的小孩兒嚇得止啼。

  十六歲時,花冢就憑一雙拳頭當上了花月町知名組織「垣愚組」的幹部;自那時起,他便從未有過敗績。

  因為專門負責組裡的武鬥派事物,無論單挑、還是面對群毆,皆是以一己之力赤手空拳出戰……久而久之,那些並不知道花冢姓名的、被他擊敗過的人越來越多,他們就給了他一個稱號——「喧嘩師」(註,日語中「喧嘩」的發音即是「幹架」)。

  所謂的花月町的「兩大傳奇」,一個是「勝負師」,而另一個,正是「喧嘩師」。

  「哦~你說花冢君啊,你們好像認識對吧,呵呵。」兩秒後,龍之介笑著回道,「他也是阿秀幫我找來的哦。」一邊說著,他就一邊走到了花冢面前,握起拳頭、半開玩笑地反手在花冢的胸膛上輕輕敲了兩下,「你看……超可靠的對不對?簡直就是人形鋼彈啊哈哈哈。」

  「可不是嘛。」榊附和道,並即刻對身旁阿秀低聲念道:「你找人的能耐有點出乎我的意料啊。」

  「花冢君可比你好找多了。」阿秀聳肩道:「我帶著荒井先生的名片直接到垣愚組的總部管組長要人,很快就把他請出來了。」

  「嗯……」榊沉吟一聲,「無論如何,既然花冢在這裡,那安全方面自是沒什麽問題了……不過,關於『遊戲』這塊,我可得事先打聲招呼……」他頓了頓,看向龍之介道,「荒井先生,希望你能明白,賭博的事情,我只能說盡力而為,這世上並沒有在開局前就百分百會勝利的賭局,就算是臨近結束時,都可能會出現讓勝負逆轉的意外。」

  「嘛嘛~我也是老手了,這些我都懂,不會強人所難的。」龍之介用很輕鬆的語氣接道,「我賭博……本來也不是為了贏錢,而是為了追求過程中那種刺激感;假如沒有失敗的風險,賭博還有什麽意思呢?」他說到這兒,語氣微變,「但是……輸的感覺總歸不太好,我可以接受輸,但若是還沒盡興就輸掉、或者輸得很難看……這我可就不能接受了。」

  「明白。」榊點頭,「能贏最好,贏不了也要輸得瀟灑從容。」

  「對對對!就是這個意思。」龍之介也點頭稱是。

  「荒井先生,這點您可以放心。」阿秀這時機敏地接過話頭,「榊君再怎麽說也是我從整個櫻之府的範圍內篩選出的最強賭徒,絕不可能折了您的面子。」

  「嗯……那就好。」龍之介說著,又回到了座位那兒,「好了,不說那些了,遊戲還要過一個多小時才會開始,咱們先來喝一杯吧。」

  …………

  酒過三巡,龍之介有些微醉,想要小憩片刻。

  榊和阿秀便留下花冢在房中守護,他們倆則來到了船舷。

  月色下,海風中,阿秀為榊點上了一支煙,然後給自己也點了一支。

  兩人看著遠處堤岸邊那精心裝點的華麗燈火,沉默了片刻。

  隨後,還是榊先開口了。

  「你以前來過這裡嗎?」榊問道。

  「呋——」阿秀吐了口煙,「來過啊,怎麽了?」

  「你還記得第一次看到這片景色時的心情嗎?」榊道。

  阿秀想了想,應道:「不記得了。」

  這是實話,他很少會去記一些感性的事情,相反,他總是極力去忘記那些回憶。

  「是嗎……真好呢。」榊說著,抽了口煙。

  阿秀知道他還有話要說,所以沒有接茬兒,只是默默地等待著。

  過了一會兒,榊再度開口,娓娓言道,「從前有個男孩兒……他的家裡很窮,父親的工作非常辛苦、幾乎全年無休,母親在照料家庭之餘也還要做兼職補貼家用;對這一家人來說,找一個三口人都有空的日子去趟動物園……都是奢望。」

  他說這段話時,時不時會停下來抽口煙,似是在回憶、似是在感想。

  「然而,在男孩十四歲生日那天,奇蹟發生了……他的父母剛好在同一天空了下來,他們覺得這是難得的機會,應該好好慶祝一下,於是就買了三張在東京灣乘遊輪觀光的船票,一同來這裡看夜景。

  「那天,男孩兒第一次看到眼前這番景色,他覺得……這裡就是世界上最美的地方,而那一刻和父母相伴歡笑的幸福感,是他人生中最幸福的時刻。」

  言至此處,榊又皺眉,深吸了一口煙:「他的想法……對了一半。」兩秒後,他接道:「原來那天,他的父母不是剛好都有空,而是在前一天,剛好一起被裁員了。

  「他們已無力再承受生活的重擔,也不想讓男孩跟著他們流落街頭受苦,於是……他們變賣了家裡所有值錢的東西、再加上僅有的一點積蓄,去買了那三張船票,為的就是能讓兒子能像那些普通人家孩子一樣過上一個開開心心的生日,並且三人一起留下一段最美好的回憶。

  「那天晚上回到家,等男孩睡下後,夫妻倆就打開了燃氣開關、並熄掉了火。

  「因為貧窮,他們還在用著老舊的煤氣氣源;一氧化碳很快就奪走了他們的性命,但那男孩……卻奇蹟般的活了下來。」

  榊的敘述到此,就算是結束了,後面的事他並沒有講,不過阿秀大致也猜到了。

  「為什麽要跟我說這些呢?」半晌後,阿秀念道。

  「我也不知道。」榊已抽完了整支煙,順手丟進了海裡,「或許……我也喝多了吧。」他頓了頓,「又或許,是因為我覺得你是一個可以守口如瓶的人。」

  阿秀沒有再說什麽,但他知道還有一個榊沒有說出口的「或許」存在。

  或許……這些年來,榊根本找不到任何人、去傾訴任何事。

  賭徒的世界弱肉強食、爾虞我詐,吐露心聲便意味著露出破綻;生存在這個世界裡的男人們唯有背負起一切、將所有的情感埋藏在內心,孑然前行,才能成為——「傳說」。

  叱——

  就在這時,他們背後的客艙門打開了。

  花冢那比艙門還大一圈的身形先擠了出來。這位老兄剛才喝的酒是最多的,但看他那冷漠的表情和黝黑的臉色,酒精好像在喉嚨處就被他過濾了一般,沒有對他造成任何的影響。

  「唔——躺一會兒舒服多了。」龍之介跟在花冢的身後、伸著懶腰走了出來,看到榊和阿秀後,便言道:「二位,時間差不多了,我們先去宴會廳那兒踩踩點如何?」 本帖最後由 29282128 於 2018-3-20 22:41 編輯

29282128 發表於 2018-2-20 20:09
第六章 神秘的獎品

  早在二十一世紀中葉,人類就已經歷了一次能源革命,以安全核能為主的清潔能源逐漸取代了那些會對環境產生破壞的供能方式;即便是石油、煤礦和木材這些剛性需求品,開採量也在能源革命後減少了許多。

  至二十二世紀,在聯邦初定的那幾十年,人類又經歷了一個相對安定的發展期。

  那是一段在整個第五王國的歷史上都很罕見的黃金盛世,在那些日子裡,藝術家們不用忍受蠻橫無稽的審核,科學家們不會受到立場和偏見的制約,優秀的人才無需再受制於平庸之輩,普通的民眾也不需要通過金錢或信仰……只需從社會制度中就能獲得足夠的安全感。

  那些年裡,人類的軍事科技幾乎停滯不前,但民用科技水平卻有了多次飛躍;而這其中取得最大突破的一項技術就是——能源/電子設備的微型化技術。

  進入二十三世紀後,從飛機引擎、到個人電腦,都可以做到難以置信得小……

  如果你打開一輛兩百年前的汽車的引擎蓋,看到的八成是一大堆管道和機械,而現在的汽車,打開引擎蓋後,看到的光景類似是打開了一台個人電腦的主機箱;雖然那些驅動裝置的尺寸變化不大,但核心動力轉換的部分以及油箱都已做得非常精細小巧。

  而兩百年期那種需要全塔機箱才能容納的高配電腦,如今用一部手機、乃至一支筆就能實現90%以上的功能;另外,還有監控探頭、流媒體傳輸媒介、無線的電能傳送技術等等,都可做到「極端的微型化」。

  毫無疑問的……遊輪的動力系統,也可以。

  像四葉草號這樣的超級豪華遊輪,不但能做到精確控制航速、吃水深度,還能原地轉向、「倒船」,某種角度來說這船比車還靈活……而最關鍵的一點是,船內機艙占用的空間被最大程度地減少了;在寸土寸金的遊輪上,每縮小一分機艙的占用率,那就等於多出了一部分空間給其他設施。

  於是,這裡就有了一個大得跟歌劇院一般的,上下縱深五層樓的巨型豪華宴會廳。

  …………

  「嘿!瞧瞧這是誰來了。」

  龍之介他們剛走進宴會廳,一名帶有濃重的星郡南部口音的白人男子便高聲咋呼了一句。

  他們進來的門是位於三樓的主門,此時遊戲雖然還沒開始,但已經有不少人抱著「先來踩踩點」的心態比他們更早進來了。

  於是乎,在這一嗓子過後,附近的所有人都將視線投向了門口,落到了龍之介和其三名隨從的身上。

  「呵……」龍之介也是經常出席各種大場合的人,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並未讓他感到任何的不自在,他只是輕笑一聲,看向了那名白人男子言道,「艾瑞克,好久不見啊。」話未說完,他已擺出了一副很熱情的樣子,走上前去,和對方打了聲招呼。

  「哈哈哈……」艾瑞克也笑著迎上,用一種好像跟龍之介很熟的語氣接道,「上次見面還是在同學聚會吧,我記得你喝得像頭死豬一樣呢,哈哈哈哈……」

  「呵呵……你又何嘗不是喝得像條死狗呢?」龍之介也滿面堆笑地應道。

  這句話的話音落地,兩人的笑聲同時停頓了兩秒,眼神對了一下,緊接著,又同時爆發出了一陣更加狂放的大笑。

  在旁人看來,這貌似是老同學見面,開開玩笑,但那兩位自己心裡明白,這是冤家路窄……

  艾瑞克是北美財閥道格拉斯家族的後裔,其父親艾倫·道格拉斯從一名普通議員做起,憑借家族雄厚的財力以及在北美一手遮天的實力,僅用十年就登上了聯邦議會第一議長的寶座,可說是「內閣十輔」最有力的候補者之一。

  雖然從官職來說,艾倫·道格拉斯還是比荒井信一郎低一頭,但要論根基、論資本,星郡和櫻之府這兩個地方的差距不言而喻;這些年來,道格拉斯家族一直在動荒井信一郎的腦筋,想把這個出身彈丸之地的傢伙趕出內閣十輔、並用自家的人取而代之。

  在這種形勢下,雙方的後代關係自然也不可避免地交惡了。

  當然了,若是艾瑞克和龍之介兩人中有一個是女的,沒準他們之間的故事能往羅密歐與朱麗葉的路子上走,可惜,他們都是男的(對,倆男的也行,我知道)。

  簡而言之,艾瑞克和龍之介之間的恩怨由來已久,那是一天一夜都說不完……

  他們倆的確是大學同學,但從進學校的第一天起,就是各種明爭暗鬥、針鋒相對。

  學生時代的龍之介比現在還要胖,而且還矮,簡直像個球;而艾瑞克則是先天殘疾(他們家族世代都有近親通婚的內部傳統),有條腿的神經系統有問題。

  這兩位一個管對方叫「蠢豬」,一個管對方叫「瘸狗」,就這麽一直叫到畢業都沒改口。

  即使是畢業之後,兩人在政界和商界也是各種和對方過不去……

  若說這世上有什麽解不開的仇恨,這兩人的關係大概就屬於這種了;他們的青春就是一部與對方互懟的鬥爭史,要不是因為誰也奈何不了誰,他們早就把對方給生吞活剝了。

  「我就知道你會來湊這熱鬧。」笑了一會兒後,艾瑞克率先挑釁道,「哼,讓我看看……你帶來的拍檔是……」

  說話間,他的視線便在花冢、榊和阿秀的身上掃了一遍。

  很顯然,花冢那個模樣,怎麽看都是個保鏢而非遊戲拍檔,而剩下的兩人裡,沉穩的阿秀自是比略顯輕浮的榊更像是負責保衛工作的人。

  於是,在短暫的猶豫後,艾瑞克接著說道:「嗯……就是這個小子了吧。」他將視線定在了榊的身上,一臉不屑地言道,「看起來貌不驚人嘛,該不會是你在路邊隨便找來的小老千吧?」

  聞言,榊連看都不看艾瑞克一眼,只是一邊挑著指甲縫裡的汙垢、一邊漫不經心地念道:「跟瘸子相比,我的確是不怎麽顯眼呢……」

  「你!」艾瑞克當時就急了,一步搶上前來,伸手就要去抓榊的衣領。

  但由於他腿腳有問題,榊側身稍退了半步,就讓他抓了個空。

  此舉……更是讓艾瑞克怒不可遏。

  「老同學。」見狀,龍之介得意地笑了,「很多人看著呢,注意風度啊。」

  經他這麽一提醒,艾瑞克的動作一僵,他抬眼看了看,發現周圍的人都在朝這兒望著,有不少人還露出了「看好戲」的神色。

  「哼……」艾瑞克很快就想通了,這是自己挑釁在先、而且榊的身份和自己差得很遠,若是繼續糾纏下去,只會讓自己更加丟臉,所以他冷哼一聲,放棄了動手的打算,而是整了整自己的燕尾服,接道,「沒教養的東西,也不知是誰帶來的。」

  他這儼然是在指桑罵槐,但在龍之介反擊前,榊又是搶先說道:「唉……不但瘸,還是個智障,當著他的面走進來都不知道是跟誰一起的。」

  這種垃圾話的互噴,榊可是駕輕就熟;再說了……一個養尊處優的豪門公子,去跟一個終日在烏煙瘴氣的賭博場所混的賭徒對著罵街,能贏才見鬼了。

  這一句話懟回去,又把艾瑞克氣得不輕,整張臉都變了顏色。

  就在這時……

  「好啦好啦,艾瑞克少爺。」一個留著金色長髮、戴著墨鏡、滿臉布滿皺紋的中年男子來到了艾瑞克的身旁、一手搭在了後者的肩膀上,「大家都是來玩兒的,何必在這裡跟一個素不相識的人做口舌之爭呢?」

  這人的話像是有魔力一般,立即就讓艾瑞克冷靜了下來,並擠出了一絲冷笑:「呵……也對,犯不著。」說罷,他又看向了龍之介,「對了,龍之介,機會難得,我來給你引薦一下吧……」他忽地改用了一種炫耀的口吻,指著自己身旁的男人道,「這位……就是『星郡賭王』,霍普金斯先生。」

  此言一出,龍之介的眼中還真就閃過了一絲驚異,因為……這個霍普金斯非常有名。

  在那個「陽光下的賭博世界」裡,霍普金斯便是獲得了無數殊榮的傳奇,而在黑暗的地下賭博世界中,他也是留下了諸多傳說的男人……

  艾瑞克介紹他時,在「星郡賭王」這個稱謂前並沒有加「人稱」二字,原因就是……這個賭王的頭銜是在一個在官方認證的比賽中得到的,並不是民間綽號之類的東西。

  「呃……你好。」若是在私底下,龍之介這會兒可能會激動地握著對方的手、道一聲「久仰大名」,但在眼前這個場合、在艾瑞克的面前,他終究是礙於面子,只用不冷不熱的語氣跟霍普金斯打了聲招呼。

  「我的榮幸,荒井先生。」倒是霍普金斯顯得十分和藹可親,主動上前握了握龍之介的右手,「今天的遊戲,希望你也能玩得盡興。」

  「哈……哈哈……謝……謝哈……哈哈哈哈……」龍之介應話時,不知為何就笑了起來,而且越笑越大聲,甚至慢慢笑出了眼淚,踉踉蹌蹌地就要摔倒。

  這一刻,花冢突然上前半步,扶住了龍之介。

  然後,花冢便用一到冰冷的目光盯住了霍普金斯,說了兩個字:「住手。」

  霍普金斯本來玩兒得還挺高興,但花冢的眼神和話語讓他本能地感覺到了某種危險。

  他立刻收回了手,龍之介也在其撒手後停止了大笑,並脫力般靠在了花冢的身上。

  「嘿嘿……開個小玩笑,別介意啊。」回過神時,霍普金斯的背後已是冷汗一片,但他臉上還是露出從容的笑臉,如是說道。

  「我不介意。」花冢說話,就像個機器人,「這是工作。」他頓了頓,又補充道,「但警告,就這一次。」

  說罷,花冢就扶著龍之介,走向了靠牆的休息區。

  一個三十多歲體型偏胖的男人,在花冢的攙扶下,彷彿一個九十斤不到的女人一樣輕盈。

  兩分鐘後,癱坐在弧形沙發上的龍之介,方才緩過氣來。

  「咕……咕……」呼吸平穩後,他猛喝了兩口冰水,才言道,「剛才……是怎麽回事?」

  「那個霍普金斯應該是能力者吧。」榊不假思索地應道。

  他知道,像龍之介這個級別的人,對於能力者的事情肯定是清楚的,故而開門見山地說出了自己的判斷。

  「嗯,我也這樣認為。」阿秀也附和道,「我猜……是通過肢體接觸去控制別人情緒的能力。」

  「這老鬼……竟然敢對我荒井龍之介下手?」龍之介咬牙切齒道,「可惡……害得我當眾丟臉,不行!我要去找他算賬!」

  「請冷靜一點兒,荒井先生。」阿秀是明白人,他立刻攔住了龍之介,「你沒有證據,就這麽衝過去興師問罪,對方完全可以否認,結果也只會讓您更加難堪。」

  「難道就這麽算了?」龍之介還是氣不過,繼而看向了花冢,「還有啊……花冢君,萬一剛才那傢伙的能力是電擊或者放毒,我豈不是已經死了?」

  「他若是有殺意,我會提前動手的,但剛才沒有。」花冢冷漠地回道:「不過,他的能力終究還是對你的身體造成了一定的傷害,所以我阻止了他。」

  「那你能不能也幫我去傷害傷害他呢?」龍之介又道。

  「我的工作是保護你的人身安全,不是充當打手。」花冢道。

  「切……保護我的安全……」龍之介用埋怨的語氣將這話重複了一遍,「結果我還不是被坑了。」

  「讓你受到損傷的確是我的失職。」花冢接道:「不會再有下次了,我已經警告過他了。」

  「那他要是不理你呢?」龍之介又問道。

  花冢沒有回答,但阿秀和榊都知道答案。

  喧嘩師的「警告」,只有一次,下一次他會用拳頭說話;而跟他的拳頭對話過的人,基本上都會在很短的時間內再起不能。

  …………

  晚,七點五十分。

  來到宴會廳的人越來越多了,基本都是四人一組,即一名客人帶三名隨從的組合。

  當然,也有些選擇不帶保鏢、只帶一名賭博的助手,然後帶兩名女伴上船的傢伙;這種人……不僅贏不了眼前的這場遊戲,就算是在外面的世界,也註定不是其他人的對手。

  至八點整,這上下五層的宴會廳已聚集了超過五百人。

  客人們像是參加一般的派對般手持香檳三五成群地聊著天,隨從們則靜靜地站在離各自主人不遠的距離上,或是恪守崗位、或是開開小差。

  正當會場的氣氛逐漸熱絡起來時,一道人影,走上了宴會廳底層的圓形舞台。

  無需言語、無需燈光,不消片刻,人群就漸漸移動到了欄桿旁,紛紛將視線投到了他的身上。

  那是個四十多歲、體型中等的男人;從他走路和站立的姿態就能看出他常穿西裝,那身淺色西裝就像是長在他身上的一般合適。

  他燙過髮、臉上拍過粉,全身上下都拾搗得非常整潔,其手中還拿著一張電子提示卡和一個無線麥克風。

  待90%的客人都將注意力集中到舞台中心時,默立了一分鐘的這名男子,將麥克風舉起,開口了:「各位來賓,晚上好。」

  短短七個字,就足夠讓人知道,他是一名專業的主持人。

  雖是流露出了一絲緊張的情緒,但那無比專業的咬字、發音、語氣……至少也是郡級電視台一線新聞主持才有的腔調。

  「我是今晚的主持人。」有些奇怪的是,他並沒有說自己的名字,「歡迎各位來到『最高遊戲』的會場。」他頓了頓,似是在等待手上那張提示卡的字幕滾動,「在開始今晚的遊戲前,我想先解開各位的一個疑惑……即,遊戲的獎品究竟是什麽。」

  這確是客人們最感興趣的事情之一,因為這次聚會的保密工作做得非常之好,那最終優勝者的獎品一直是神秘感十足,主辦方除了強調獎品「天下無雙」之外,就再沒有提供其他的信息了。

  此刻,伴隨著主持人的台詞,幾名西裝男推著一塊磁懸浮運輸板上了台;板上,放著一個蒙著黑布的、長寬高大約三米的立方體。

  待那立方體來到了舞台中心,主持人便過去一把揭開了黑布。

  黑布下,是一個透明的牢籠,籠子中間,跪坐著一個人。

  她穿著精神病人的連體式束縛衣、身上還纏了兩圈鐵鏈,臉上又被戴了一個鐵面具,完全圈圈遮住了面目。

  「贏家,將得到這個女人……」主持人看著提示卡的字幕繼續念道:「她是一名特殊的能力者,只要『使用得當』,她便可以實現你的各種『願望』。」 本帖最後由 29282128 於 2018-6-9 00:18 編輯

29282128 發表於 2018-2-22 09:34
第七章 必勝的策略

  「喂喂……這種說法,未免太含糊其辭了吧?」

  「是啊,『各種願望』具體指的是什麽願望呢?莫非她是神燈裡的精靈,許什麽願都能實現?」

  「還有啊,『使用得當』算什麽前提條件嗎?那要是『使用不當』呢?難道還有副作用?」

  很快,客人們的質疑和討論之聲便此起彼落地傳來。

  對此,主持人的反應卻是……低頭看提詞卡;看起來,這名主持人知道的事情,並不比客人們多多少。

  數秒後,當提示卡上的字幕刷新時,主持人才接道:「各位來賓,希望你們能想清楚一點——這件獎品,最終是要讓『贏家』帶走的,也就是說,她會變成『某一個人』的所有物;如果我在這裡將她的能力原理講得一清二楚,你們就不怕離開這艘船以後,會有人打她的主意嗎?」

  這句話一出,客人們立刻就安靜了。

  因為他們都想到……如果是自己贏了,那麽獎品的信息被公開就是一件對他們很不利的事情了。

  人就是這樣,對於那些跟自己沒什麽關係的事物,他們總是樂於去窺探、去臆測、去曝光乃至去捏造;但是對於自己、以及與自己密切相關的事物,人們的態度就恰恰相反。

  在這點上,每個人都一樣;看著別人的隱私被踐踏和自己的隱私被踐踏完全是兩碼事,即便是高度重視和尊重他人隱私的人,也不可能在這個問題上將對別人和對自己的態度一碗水端平。

  這是具有高度智慧的社會動物的本性,而這個世界上敢於否定本性的只有兩種人——聖人和偽君子。

  「看來大家都明白了。」片刻後,主持人再度看著提詞卡開口道,「所以,很抱歉,現階段關於獎品的信息,我只能透露這些;等到遊戲結束時,贏家自然可以單獨獲取關於獎品的全部情報。」他頓了頓,「接下來,我將宣讀遊戲規則。」

  話至此處,即便再話癆的客人,也都閉上了嘴,將注意力集中起來。

  「最高遊戲的時間,由此刻開始,至日出時分結束。」主持人配合著提詞卡上的字幕滾動、張弛有度地念道,「遊戲期間,玩家以及他們的搭檔們,可以按自己的意願進入分布在這艘遊輪上的各個『遊戲船艙』,進行各種各樣的賭博遊戲;這些遊戲的難度和內容各不相同,當然獎勵也與難度掛鉤。」

  說到這兒,主持人忽然愣了一下,也不知他在提詞卡上看到了什麽,總之,在短暫的猶豫後,他把手伸進了自己的上衣口袋,摸索了幾秒,拿出了一件東西。

  「這個……就是本次遊戲中代表『分數』的物件。」他舉起了一塊印有字母「S」的圓形塑料籌碼,展示在眾人眼前,「除了暴力搶奪之外,『無論使用什麽手段』,在時間截止前獲得分數最多的玩家即是勝利者。」

  他那句「無論使用什麽手段」出口時,客人們的反應倒是不大,但現場的那些賭徒們,神情皆是有所變化。

  對這些人來說,聽到這句話的感覺,簡直就好像是足球運動員被告知比賽中可以用手持球一樣……

  「搶」不行,那偷、騙、威脅、利誘……還有「沒有被發現的暗搶」全都行囉?

  這種規則下,能動的手腳實在是太多了;要想贏的話,玩家資本和實力,搭檔和保鏢的智略、武力、賭技、陰招……全都用得上。

  那些連保鏢都不帶的傢伙就不談了,就算成功贏到了一些積分,也是分分鐘被人堵在監控死角一悶棍搞定的結局;還不如別玩了,回房間玩自己帶來的男/女伴去吧。

  即便是那些有能力贏、而且實力很強的玩家,在這種規則下,不到最後時刻也不能完全安心。

  「那麽,事不宜遲,希望各位能享受今晚的遊戲。」又等了一會兒,似乎是確認了提詞卡上的詞停了,主持人才露出一臉鬆了口氣的神色;他念完這句,又分別朝四周微微欠身鞠了四個躬,下台去了。

  …………

  晚,八點十五分,四葉草號船舷。

  「HO~這個遊戲還真有點兒意思啊。」龍之介拿著一支主辦方在上船時就發給他的I-PEN,看著屏幕上的三維地圖念道,「擲骰子、百家樂、輪盤賭、帕青哥……基本上所有賭場裡有的項目這裡全都有,而且……還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他手中的這份地圖,能查詢到這艘遊輪上所有「遊戲船艙」的分布情況,且每個項目的名稱、以及獎勵的積分比例也都標註出來了。

  「果然……咱們還是去玩麻將吧。」龍之介看了會兒,轉頭對榊道:「以榊君你的技術,那絕對是大殺四方啊。」

  「不,現在去玩麻將是很不划算的。」榊卻是搖了搖頭。

  「哦?為什麽?」龍之介疑道。

  「首先,收益太少。」榊無疑是已經把賬算清楚了,所以他立刻就回道,「這裡的麻將,是需要玩家和拍檔共同出戰的,也就是二對二的勝負,這就意味著每次我們只能從一名玩家手上贏走積分;而眼下,所有玩家手上都只有三塊由主辦方派發的原始積分牌,哪怕我們迅速贏光一名對手的所有積分,那總共也就三分而已。」

  他停頓了兩秒,又道:「其次,在這種對抗大會中過早暴露實力是很不利的……按照一般人的思路,在賭博中尋找比自己弱的人作為對手才是上策,能避免和強者對決就要盡量避免,否則被吃掉可能就是自己……因此,一旦我們連續取勝,其他人必然會對我們有所忌憚,隨之就是拒絕和我們進行麻將的對決;這樣一來……除了最初那三分六分,我們便再也無法從麻將這個項目上獲得積分了。」

  「那……」龍之介想了想,「我們故意贏得驚險一點,或是偶爾小輸幾把,以此來隱藏實力呢?」

  「可以是可以。」榊接道,「但這裡有那麽多『行家』,用這種手法未必能騙過他們所有人;況且……這樣太浪費時間了不是嗎?花相同的時間,直接去其他項目上賺分不是更有效率嗎?」

  「嗯……有道理。」龍之介被說服了,「那這麻將……我們就等到遊戲後期、玩家們手上的積分多起來之後再去打,這樣就能一口氣幹掉那些手握大量積分的傢伙了。」

  「荒井先生英明。」榊面露出一個敷衍的笑容、如是接道。

  「哎~好說好說。」所謂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即便龍之介知道這是奉承話,但心裡也是高興的,「那榊君你想去玩什麽呀?」

  「就先從那些與莊家對賭的項目下手吧,比如……離我們最近的那個。」榊回話時,已抬眼示意了一下前方。

  十幾米外、就在他所指的那個方向,便有一個遊戲船艙;這類船艙的艙門上全都印著一個很顯眼的字母「S」,且門旁會有一名黑西裝站崗。

  「這個是……」龍之介順著榊的視線看了眼,又低頭看了看地圖,「……『虛擬賭馬』?」

  …………

  兩分鐘後,龍之介一行人便走入了「虛擬賭馬」的遊戲船艙。

  裡面的空間比想象中還大一些,一個個席位都做得跟餐廳裡的小隔間一樣,每個隔間裡都擺著一張弧形的沙發和一塊觸摸屏。龍之介他們進來時,已經有好幾個席位都有人入座了。

  「請問幾位是要參與這個遊戲嗎?」這裡的工作人員也都是穿黑西服的墨鏡男,看到有人進來便會上前詢問。

  「是的。」龍之介作為玩家,自是由他負責發話。

  「根據規定,我需要再確認一次……」黑西裝又道,「請問幾位是否已閱讀並理解了艙門旁邊顯示屏上列出的規則?」

  「是啦是啦,快領我們進去吧。」龍之介不喜歡被人攔在門口問兩個以上的問題,這是習慣使然——如果一個人平日裡去任何地方都是在好幾個人的簇擁之下,一路被人往裡「請」著走的,那他對於「被人攔住詢問」這件事的忍受能力肯定很差。

  換成底層老百姓就不會有這種問題,我們已經習慣了在各種場合被人用不禮貌的目光反覆打量,習慣了在各種窗口應對繁瑣的程序;如果哪天有人基本沒問你啥就給你放行了,你心裡反而會有點發虛——前面是不是有詐啊?這是不是黑店啊?我買錯票了吧?兄弟你還是把酒精測試儀拿過來吧,我懷疑我醉了。

  「好的,請這邊走。」得到了肯定的答覆後,黑西裝很嫻熟地把龍之介他們引到了一個隔間入座。

  待龍之介坐定,黑西裝便說道:「請不要擅自更換座位,如果有什麽情況可以按呼叫鍵讓工作人員來處理;最後……祝您玩得愉快。」

  說完這幾句,他就回門口去了;龍之介他們參與的第一個遊戲——「虛擬賭馬」,就此開始。

  這個項目的規則並不複雜,大致如下:

  一,虛擬賭馬將隨機重現一組發生在二十世紀八十年代至二十二世紀九十年代的、實際發生過的馬會賽事。

  二,玩家可用積分換取虛擬賭馬中的資金,每一枚積分牌可換取兩百萬(遊戲中所有賽事,無論發生的年代、地點、場合如何,無論當時的貨幣和通貨膨脹率如何,都會被轉換為同一種價值標準)的虛擬幣。

  三,每一局賽馬開始前,玩家都可以先查看該場的賽馬和騎手的基本信息、過往戰績、以及賠率等情報,以此作為下注的依據。

  四,每局結束時,若玩家在該局中盈利,則下一場比賽會跳躍至另一時間點上的另一項賽事中;若玩家在該局中並未盈利,則當前時間點上的賽事將繼續進行下去。

  五,當玩家的資金用盡、且放棄/無法用積分繼續兌換虛擬幣,則遊戲結束。

  六,若玩家在遊戲中賺取的虛擬幣超過一千八百萬(本金除外),則遊戲結束。

  七,被宣告「遊戲結束」的玩家不可再次參與虛擬賭馬這個項目。

  總體而言,這就是在「賭馬」,只不過下注者不需要像在真實的馬會裡賭馬一樣……花大量的時間去等待一場場賽事的開始、結束、和場間休息。

  在虛擬賭馬中,如果玩家願意,可以快進、甚至直接跳過比賽去看結果,然後立刻對下一場下注,下完注再看結果;這相當於是把「賭馬」這個比較磨時間的項目弄成了跟輪盤賭差不多的快速遊戲。

  但作為一個與莊家對賭的遊戲,其難點也是顯而易見的……很難作弊。

  每一名玩家和隨行人員在上船時都已經過了精密儀器的掃描,他們自己帶來的所有電子設備、以及那些可能被用來出千的玩意兒,全部都被主辦方收去——「暫時代為保管」了;而主辦方發給他們的I-PEN,顯然是不具備連接外界網絡的功能的,所以……想用「上網搜索」這種方法去查馬會的資料,肯定是沒戲了。

  同理,用通訊設備聯繫外界的同夥兒,讓同夥幫自己搜索答案這手,一樣無法實施。

  那麽,剩下的攻略方法……注意這次是「攻略方法」,而不是「作弊方法」……基本就是「靠記憶」了。

  但這點,依然是不太可能的。

  虛擬賭馬截取的賽事是發生在二十世紀八十年代至二十二世紀九十年代的,而眼下是2218年,哪怕是碰巧隨機到了一場2199年的比賽,那也是將近二十年前的事情了。

  賽馬的結果就像彩票的中獎號碼一樣,別說「年」了,哪怕是月、周、甚至幾天前開過的號,都不會有人記得的;除了中獎者本人之外,誰會記得多年前某個時間點上開過的號碼是什麽?就算是中獎者本人,如果獎金少、或是時間久了,也會忘掉。

  世界各地有那麽多馬會,幾乎每天都在比賽;兩個多世紀下來那麽多場賽事,從中隨機截取一個時間點開始播放,怎麽可能有人記得某個時間段內每一場比賽的結果?

  因此,方才看完規則之後,龍之介心裡其實已經有點打退堂鼓了;他覺得這就是個多半靠運氣的、輸的概率明顯更高的項目。

  但榊卻表示,這遊戲相當簡單,簡直就是送分。

  最終,在斟酌一番後,龍之介還是選擇了相信榊、相信阿秀選人的眼光、以及……相信自己的直覺。

  「那個……榊君。」按照榊所說的,龍之介把三枚積分牌全部換成了虛擬幣後,開口問道,「現在你總能告訴我,你說的『必勝方法』是什麽了吧?」

  「呵……」榊笑了笑,「可以啊。」 本帖最後由 a6830316 於 2018-2-28 02:37 編輯

29282128 發表於 2018-2-24 13:01
第八章 直白的忠告

  榊說謊了。

  在賭博中並不存在什麽必勝的策略。

  任何賭局在最終的結果揭示前,都有發生某種變化的可能。

  那種「結果被牢牢控制在某一方手中」的遊戲,根本就不能稱之為賭博。

  比如「網遊開箱/包」,純粹就是建立在數據算法上的重複事件,概率全由運營方設定,看似隨機的結果只是為了給玩家製造出「運氣是存在的」這種錯覺。

  雖然一些老虎機類的賭博機器用的也是種原理,但老虎機是公用的,不同的人可以坐到同一台機器上玩,所以仍有極小一部分玩家能從這種運營方必然盈利的博弈中分得一杯羹;可網遊賬號……卻是私有的,每一個賬號涉及到的概率事件都是擁有該賬號的玩家與運營方的一場偽博弈,說穿了就是單方面的壓榨。

  真正的賭博,應是雙向的博弈,任何一方都擁有勝出或敗北的可能。

  眼下,榊的賭馬策略也不例外,存在著失敗的風險。

  當然了,他的辦法雖不是「必勝」,但勝的概率的確是非常高的。

  這個方法叫做「雙倍投注法」。

  以此刻龍之介隨機到的賽事為例……這恰是一場發生在櫻之府本地「中央賽馬場」的比賽,從現場的情景來看時間點應該是在二十世紀,這個時期的中央賽馬場每天通常會有12場賽事。

  雙倍投注法的做法是:在第一場比賽中,將100塊(因為貨幣單位已被換算為統一值,這裡就都用「塊」來表述)押在「次熱門」的身上,如果中了,這一天便不再投注。如果沒中,就在下一場(第二場)以雙倍的金額200塊再押「次熱門」……同樣的,如果中了,當天便不再投注,如果不中,就在下一場以400塊投注。

  重複同樣的操作,一直到中了、即「贏錢」為止。

  在中央賽馬場,次熱門的勝出率是18%,粗略計算一下便知,一天12場比賽,平均會有兩匹「次熱門」勝出;另外,在「正常情況」下,「次熱門」的賠率必然會在兩倍以上,所以,用這種方法,無論在哪一場買中,都會贏錢。

  乍聽之下,這確是「必勝」之法。

  但實際上真的是這樣嗎?

  顯然不是。

  這個方法存在兩個問題:其一,資金。

  由第一場的100塊開始,每一場都將投注金額加倍,這樣買到第十場的時候,下一注就要51200塊了,買到當天最後一場的話,下一注就要204800,絕大多數去賽馬場的人拿不出這麽多錢。

  其二,勝出率。

  雖說「次熱門」的勝出率是18%,但這個機率也代表了「同一天內所有次熱門均落敗」的機率是(1-0.18)^12≈0.0924=9.24%,即每11個賽馬日就會出現一次這種情況。

  或許有人會說了,如果資金充足,即使在一天內全部落敗也無妨,因為在第二天還能繼續使用「雙倍投注法」,即從第二天的第一場開始,就以409600的資金下注,這樣一來,這仍是「必勝之法」。

  可惜……這依然是錯誤的。

  當投注的資金超過了五百萬(即第二天的第五場),你本身就製造出了「不正常的情況」,因為你的投注金額會讓賠率大幅變動,讓原本的「次熱門」會變成「大熱門」,其勝出賠率也會因此跌至不足兩倍……這個時候,就算你買中了,也會因派彩減少而無法回本。

  這,就是賭博。

  不過,在「虛擬賭馬」中,情況又有所不同了。

  首先,龍之介的起始資金是很充足的;他將三枚積分牌投入儀器後換取的六百萬虛擬幣,可以一直以雙倍投注的形式下注至第二天的第三場,且在這場未中之後也仍有兩百多萬餘錢。

  其次,「虛擬賭馬」的下注金額,是不會影響「賠率」的……因為他們坐在這兒觀看的比賽都是「過去已經發生過的事」了,不管他們在這裡下再多的錢,也只是在跟眼前的電腦賭虛擬幣罷了,已經發生過的比賽無論是結果還是賠率都不會因此而改變。

  在這樣的前提下,「雙倍投注法」的可行性自是提升了很多。

  事實上,只要「讀懂」了門口的規則,就會發現,「雙倍投注法」極有可能就是主辦方認定的、對於「虛擬賭馬」這個項目的「正解」。

  比如「每局結束時,若玩家在該局中盈利,則下一場比賽會跳躍至另一時間點上的另一項賽事中;若玩家在該局中並未盈利,則當前時間點上的賽事將繼續進行下去。」這條,簡直就是為了配合雙倍投注法而設的。說白了就是……贏了就直接「換一天」,重置概率,輸了則按時間順序繼續比賽。

  還有賽前查看各種資料和賠率那條,相當於是幫玩家確認每一場的「大熱門」和「次熱門」分別是誰。

  而不出意外的話,最後那兩條給玩家設定「贏錢上限」的規定,恐怕就是為了防止有人看穿了這個遊戲的「破解方法」,然後在這裡無限刷積分。

  綜上所述,不難看出……榊在門口讀規則時,就已想到了這些;他是在有了很大的把握的前提下,才用「必勝策略」這種話把龍之介忽悠進來的。

  當然了,榊並沒必要跟龍之介把這其中的道理完全說透;這也是「行家」之間都懂的規矩,除非迫不得已,否則最多跟外行人說「八分話」。

  …………

  隨後,事情的發展,也驗證了榊的猜測。

  號稱是「隨機選擇兩百年間世界各地不同賽馬日來重演」的「虛擬賭馬」,實際上重現的全部都是「當天至少有一匹『次熱門』獲勝」的賽事。

  也就是說,「雙倍投注法」,的確就是主辦方所設定的「正解」;只要破解了規則中的隱藏的提示、對賭馬的概率和賠率進行周全的計算、再通過最小投注的方式觀察一段時間,任何人都有機會破解這個秘密。

  可惜……依然是有人在這個項目上輸光了錢;只能說這些人請來的「行家」太水,連這種難度的遊戲都破解不了,遇上對抗性的項目無疑只會輸得更慘。

  但龍之介就不同了,從一開始就直接採用雙倍投注法的他,自然是不會輸的。

  經過了短暫的觀察後,榊也發現了「無論隨機到什麽地方、無論是哪個賽馬日,十二場內都必會有一場是次熱門勝出」這一規律。於是,他便要求龍之介提高了每次「贏錢並跳時間點」後的起始投注額,而且,也不再看除了賠率之外的任何賽前資料以及比賽過程,只是快速地買下次熱門、然後跳到賽果結算階段看結果。

  這樣的做法,自是大幅增加了贏錢的效率;短短半小時後,他們的虛擬幣凈收益就已超過了一千八百萬。

  這時,遊戲也就自動結束了。

  投幣口下方的出幣口順勢打開,吐出了十二枚積分牌,整齊地碼放在那兒;一名黑西裝也適時地走了過來,請這幾位將座位騰出。

  離開「虛擬賭馬」的遊戲船艙時,龍之介春風滿面,他對榊的最後一點懷疑也已煙消雲散,本以為只是在麻將上可以大殺四方的男人,原來玩這種和莊家對賭的遊戲一樣是一把好手;而這,也讓龍之介對成為「贏家」這件事的心態……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

  同一時刻,「ESP卡感應遊戲」船艙門外。

  一名身材健碩的拉丁裔男子從中走了出來,並帶著一臉得意的神色,把玩著手中剛贏到的八個積分牌。

  「喔~寶貝兒,你可真是厲害,這麽一會兒就幫我贏了那麽多。」

  他說話之間,一位衣著光鮮、身材火辣的拉丁美人也緊隨其後來到了甲板上。

  「呵……雕蟲小技,不過達令你的配合確實很好,讓我省了不少事兒。」這位美女,是那名男子的情人,同時也一名賭術精湛的「行家」;所以,她既是男子的女伴,又是遊戲拍檔。

  就在兩人打情罵俏之際,忽然,不遠處傳來了另一個人的說話聲:「『曼陀羅』果然是名不虛傳呢……」

  他一開口,美女的神色就變了,變得冰冷、殘酷。

  「你是誰?」被稱為曼陀羅的女人立刻循聲轉頭、怒意昭然地問道。

  她確實有理由生氣,因為「行家」之間是有規矩的,有些人的綽號可以提、還有些人的綽號絕對不能提……「曼陀羅」就是一個不應在「外行人」面前提到的名字。

  而看到曼陀羅的反應,剛從遊戲船艙中走出來的、跟隨拉丁裔男子的兩名保鏢,也都很自覺地上前圍住了那名搭話者。

  「哇噢~哇噢~」搭話的那位是個身形相當瘦小的白人男子,大概只有一米六出頭,體重連一百斤都不到,穿著一身一看就是量身訂作的茶色小西裝,「別緊張,先生們……」看著兩名彪形大漢堵了過來,他趕緊張開雙手、舉到兩肩,做了個類似投降的動作,「我只是代表我的雇主……來跟你們老闆說幾句話。」

  「你的雇主是誰?」拉丁裔男子這時已走到曼陀羅的身邊,摟住了美女那纖細的腰肢;他好像並不怎麽在意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小個子男人,但既然對方惹自己的女人生氣了,他自然也不會給什麽好臉色。

  「他與您並不相識,吉梅內斯先生。」小個子男人微笑著說道,「不過……您的父親生前與他交往甚密,想必您或多或少也聽過一些他的傳聞,以及……他的名號。」說到這兒,他緩緩將手伸進了自己上衣的口袋裡,拿出了一塊白色的小石頭。

  雖是石頭,但表面卻是光澤奪目、圓潤如玉,乍一看多半會以為是人工製品,但其實是件天然的造物。

  吉梅內斯一看見那石頭,表情就變了,原本還算輕鬆的神態從其臉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幾分緊張。

  「你……」吉梅內斯放開了懷中的女伴,上前兩步,重新將那小個子男人打量了一番,「……是『珷尊』的人?」

  「不敢當。」小個子男人聳肩笑了笑,「我只是個跑腿兒的而已。」

  「珷尊有話要跟我說?」吉梅內斯緊接著問道。

  「嗯,其實就一句……」小個子言至此處,笑容和語氣中皆透出了一股寒意,「趁著還有命,趕緊離開這艘船。」 本帖最後由 29282128 於 2018-3-20 22:39 編輯

29282128 發表於 2018-2-26 00:05
第九章 牌鬥的開端

  午夜已過,「最高遊戲」仍在如火如荼地進行著。

  無論是習慣了夜生活的達官顯貴們、還是常年在黑夜中求生的賭徒們,都是不會在這種時候感到疲憊的;相反,這是他們身心興奮度達到峰值的時間段。

  此刻的龍之介一行人,正在一個叫做「音符輪盤賭」的遊戲船艙內逗留。

  這個遊戲和一般的輪盤賭有兩個區別:其一,該遊戲中使用的象牙球由機械而非人力擲出,荷官只負責維持桌面的秩序以及結算籌碼;其二,在每一輪開始下注前,與輪盤賭桌相連的一台電腦都會隨機播放一段旋律,其長度由兩三秒到七八秒不等。

  雖然規則上並沒有寫明,但任誰都能看出……這樣的設置,已很明確地表明了「音符輪盤賭」的結果是由電腦來決定的,且每一輪的結果都會在那段提前播放的旋律中有所提示;只要能夠破譯旋律與結果之間的關聯,這遊戲就沒有難度了。

  所以……不出意外的,這個項目也設置了「贏錢的上限」,以防止破解了秘密的玩家在這裡無限刷分。

  對於這個遊戲,榊就不太擅長了;作為一個念完中學便出來「就業」的職業賭徒,「音樂」這塊肯定是他的知識盲點,即便知道一些基礎,也不足以幫他破解這個謎題。

  不過,阿秀對這塊卻好像很了解、且很擅長的樣子;當他看到有一個項目的名稱裡有「音符」二字時,便主動提出了想來看看,並表示遇到相關的謎題時,他可以為眾人講解一些音樂方面的知識。

  反正輪盤賭的場子是相對自由的,沒有規定每一輪都必須下注,你站在旁邊光看不下也行。萬一到最後沒能看出什麽名堂,大不了不賭走人。

  於是,龍之介便聽從了阿秀的建議,來到了這個船艙。

  雖說榊不怎麽懂樂理,但對輪盤賭相關的一切他可是一清二楚。

  輪盤賭,是一種對莊家十分有利的賭博形式;撇開作弊的因素,這就是純粹的運氣比拼,沒有任何的技巧可言,所以用簡單的概率計算就能得知雙方的勝率。

  以36數、可以押紅黑、單雙、數段的標準輪盤為例,輪盤上的數字除了有1到36,還有「0」和「00」這兩個額外數,總計38個,開出任一數字的概率為1/38;因此莊家的期待值為1x1/38+1x1/38+1x35/38-35x1/38=2/38=1/19≈0.0526;也就是說,客人每在這裡押上10000塊,就會輸掉其中的526,賭博進行得越久,這個金額就累積得越多。

  某位客人只押一個數字,並且押中、贏錢,這種概率只有38分之一的事情,是很少發生的;就算發生了……只要輪盤賭桌上的客人夠多、玩得夠久,莊家總體上的優勢依然不變。

  只是……絕大多數客人都不會去算這些東西;抱著「隨便玩玩」、「碰碰運氣」的心態去賭的人們,往往只會看到那些偶然押中的「好運者」,卻無法看到大局。

  而職業賭徒,是不同的。

  在這個行業裡的人,九成以上都是抱著「絕不能輸」的想法參與到每一場賭博中去的;他們可不會有什麽「孤注一擲豪賭」的快意,因為賭金就是他們的生命,賭金耗盡對他們來說就像死亡。除了極少數的瘋子之外,誰也不會覺得這種把命押在台面上的事情有什麽快樂的。

  隨便玩玩的客人們可以在輸光了錢之後,抱怨一句「運氣真背」,然後就默默回去了。

  可賭徒們……沒有可以「回去」的地方,賭桌就是他們生存的場所。

  為了活下去,他們必須強迫自己做到常人做不到的事情;比如記憶、計算和推演這三項,便是適用於所有賭徒的基礎能力……連「機會遊戲」中的概率都算不出來的人,就不用再談什麽評估風險、捕捉運勢、贏得勝利了。

  毫無疑問,榊在這三個方面能力都是出類拔萃的,憑著自己對輪盤賭的了解、加上與阿秀不斷地交流……在觀察了十五分鐘後,榊和阿秀就離開了人多眼雜的賭桌、到角落裡竊竊私語了一陣。

  不多時,兩人便相視而笑,露出了輕鬆的神色。

  見狀,龍之介當時就明白……那兩人已發現了什麽、甚至是已經有了結論。

  果然,榊立即就來到龍之介身旁,悄悄把這個遊戲的規律告訴了他說白了,這就是一個「推理」加「速算」的項目,推測出算法之後,一把就能搞定。

  而關於算法的提示,其實就藏在遊戲的名稱中;為什麽這個項目叫「音符輪盤賭」、而不是「音樂輪盤賭」或者「旋律輪盤賭」呢?再怎麽看用音符這種概念來描述這個遊戲都有點違和吧?

  這個違和點,就是為了讓玩家們注意到……「音符」恰是這個遊戲的關鍵。

  誰都知道下注前的旋律暗示了本輪的結果,但怎麽把旋律轉化為數字呢?其他人自然也都試著去解了,比如把音階cdefgab分別替換為3456712或1234567,然後和旋律持續的秒數做一些換算;或是音階之間的差額、全音半音的數量來算等等。

  可惜……那不對。

  正確的解法,是要結合「音符」的類型來算,也就是要靠「聽覺」和「樂理知識」,聽出旋律中出現的分別都是幾分音符,然後與對應的音階相乘,最後再把每一位數都加起來。

  當然,僅僅想到這一層,仍是不對的……答案沒有那麽簡單。

  假設四分之一音符若遇上3或者7這樣音階,相乘後就會出現分數,在答案必須為整數的算式中出現這種值就說明解題的方向性上有錯誤了。

  在這個點上,榊和阿秀也卡了頗久,最終還是阿秀反覆琢磨了之前聽到的旋律,這才解開了謎底不要把音階視為1到7,而是將其視為鋼琴上的一個鍵,就可以了;比方說,鋼琴上最後的一個鍵,唱名是do,按音階的那個思路去猜,應是1或3,但在這裡,該視為「88」。

  阿秀是在回想了很多遍後,意識到此前所有旋律中出現的音都是鋼琴上的「白鍵」,而且在八十八位中都是偶數,這才想到了這種模式。

  發現了正確的思路後,事情就好辦了。

  接下來的幾輪,每次旋律響起時,負責「聽」的阿秀立刻就把音階和音符所指代的數字報一遍,而榊則即刻將所有數字轉換為一個最終的結果。這種程度的心算,小學生也能做到,對他們來說自是幾秒間就能完成的事。

  結果,連續四輪他們都猜中了答案。

  但是,這四輪,他們都只是在實驗而已,並沒有讓龍之介拿錢去下注;因為按照他們的解謎思路,「0」、「00」還有「1」這三個數字都是不可能出現的,2到5出現的機率也很小……這是一個疑點;這表示謎題中還有他們沒有完全看破的地方,也就是「風險」。

  所以,榊和阿秀又做了進一步的觀察,終於,在連續第六次猜中後,出現了「異常的旋律」,即「用他們想到的破解方法無法得出整數」的旋律。

  而在這異常旋律出現時,那輪開出了「0」這個數字。

  得知了這點後,他們也就放心了;他們並不用再去解開0、00和1這三個數的旋律公式,他們只要知道這種異常數出現時會有征兆就行。

  下一輪,一段正常的旋律響起,在榊的示意下,龍之介直接將此前在門口換取的那疊籌碼(音符輪盤賭是用積分換取籌碼來賭的)全都押在了單個數上,一舉讓賭本翻了36倍……因為他之前沒下過注、即一塊錢都沒有輸過……所以,毫無疑問的,這一輪的下注,就讓他的盈利超過了這個項目的贏錢上限。

  直到離開這個遊戲船艙時,龍之介對榊和阿秀所說的那套理論仍然是一知半解,但他也無所謂了;事到如今,他已對榊懷揣著百分之兩百的信任,他堅信自己身邊的男人就是最強的賭徒,哪怕榊接下來讓他在某個項目上一口氣把所有的積分牌全押了,他也會毫不猶豫地照辦。

  …………

  淩晨兩點,考慮到季節因素,距離天亮大約還有三個多小時。

  最高遊戲,也漸趨白熱化。

  已經輸光、作壁上觀的人,仍有希望、在努力掙扎的人,自認能贏、做著最後衝刺的人……越是接近「終結」之時,「賭博」的魅力就越是讓人們無法自拔。

  到了這個時候,大部分人都已看穿了……那些與莊家對賭的項目,每一個都是有「攻略方法」的;事實上,已經有人利用這點展開了一些行動。

  比如說,用自己已經掌握的某個項目的攻略法,去跟別人掌握的另一個項目的攻略法交換,或者是用「方法」去直接換取積分牌。

  拿「虛擬賽馬」為例,你可以提出讓別人用若干個(小於等於該項目能贏到的最大值)積分牌來換取「攻略方法」的交易;如果對方同意,你就可以在幾乎零成本的情況下輕鬆拿到積分牌,而對方雖然先損失了幾個積分牌,但掌握了攻略法後,很快就能贏更多的回來,而且在自己贏了以後,還能把同樣的方法再出賣給別人……那依然是賺的。

  但這其中,就有很多需要提防的點了:萬一別人用假的攻略法來騙你怎麽辦?或者對方自己也是一知半解、乃至故意在關鍵信息上對你有所保留來陰你……那你可以虧慘了。

  再退一步講,能把信息賣給你的人,說明他本身就已經在這個項目上拿到領先於你的積分了,你再給他積分……即便他不來騙你,你和他的差距也只會越來越大。

  綜上所述,那些到現在還在奔波於「設有上限的、與莊家對抗的遊戲」的人,基本是沒什麽勝算的了。

  真正有機會取得最終勝利的玩家們,此刻都已積攢夠了足夠的「本錢」,陸續聚集到了那些「對抗類項目」的遊戲船艙中……展開了一場場互相侵吞、廝殺的好戲。

  龍之介他們,也終於是來到了以「麻將」為主題的遊戲船艙,準備大展拳腳。

  這世上的事情就是這麽巧……就在他們走到那船艙門口時,艾瑞克和他的兩名保鏢、還有那位「星郡賭王」霍普金斯,也來到了此地。

  真可謂是仇家千里能相會,真愛對面不相逢。

  龍之介和艾瑞克連話都不用說,一進船艙就在同一張桌子旁對面而坐、怒目相視;兩人之間的那股子火藥味……彷彿能把整艘船都給炸了。

  數秒後,便有一名黑西裝迅速走了過來,開口道:「二位,是要入局嗎?」

  「啊……當然。」龍之介應道。

  「呵……」艾瑞克給自己點上一支雪茄,冷笑道:「沒錯。」

  「嗯。」黑西裝點點頭,「雖然門口的規則上有寫,但在此我需要再強調一下,在這個遊戲中,我只是旁證,對於『出千』之類的情況,即便我看穿了,我也是沒有義務去指出的,要『抓現行』,必須由你們自己來抓。」

  「簡單地說……」這時,榊用他那痞氣十足的腔調接道,「大家各憑本事,上當的人……只能怪自己蠢。」他一邊說著,一邊已在龍之介的左側坐了下來。

  「呵呵呵……」另一邊,霍普金斯也掛著他那老謀深算的笑容,坐到了艾瑞克的左手邊,「這位『勝負師』小哥……你好像挺有自信的嘛。」

  「『自信』?」榊將那兩個字重複了一遍,乾笑一聲,「呵……那種東西有沒有都無所謂。」他說著,用手掌輕輕摸了摸台面,「想贏……得靠『實力』。」 本帖最後由 29282128 於 2018-3-20 22:35 編輯

29282128 發表於 2018-2-28 10:11
第十章 強運的預感

  凌晨兩點十分,堪稱整場「最高遊戲」之巔峰對局的一場麻將,拉開了序幕。

  對於龍之介和艾瑞克來說,如果能在這場「恩怨局」中擊敗對方,不僅有很大的機會使自己成為今晚這場聚會的最終勝者,還會對未來兩人之間可能發生的更多對決產生一定的心理影響,只要能在這裡先聲奪人、拔得頭籌,以後在外界的其他場合對上,勝的那一方自然就會有心理上的優勢。

  而對於榊和霍普金斯來說,這更是一場絕無退路的死鬥。

  因為他們是賭徒。

  文無第一,賭無第二;賭徒間的較量,必分高下,勝者為王,敗者稱臣。

  「無敵」、「不敗」、「賭王」、「傳說」……越是被冠以這些頭銜的人,就越是沒有輸的餘地;從神壇跌落深淵者,自是比從平地墜落者摔得更慘。

  在賭博的世界,你的目標永遠只有最強,只要有一個人比你強、能勝過你,那你隨時都可能一無所有。

  …………

  東一局,牌局在一種凝重的氛圍中展開。

  由於這個船艙中使用的都是自動麻將桌,所以榊那手可以直接天胡的「飛燕切」算是用不出來了。

  而類似「左手技換牌」、「移花接木」這樣的技巧,雖然榊也會,但毫無疑問的……霍普金斯一樣會。

  像他們這個級別的賭徒,是不會在這種場合使用這些技術的;因為他們都很清楚,這類千術,只要自己一用,對方必定會立即將之揭穿。就算你動作快到無法被當場抓現行,對方也可以通過「詳細講出你的手法、然後讓負責監管的人員去調取監控錄像來驗證」的方式證明你出千。

  這也算是「行家」的規矩之一,在有監控的地方,使出的招數被人「看破」,那就是輸了。

  當然了,這個規矩成立的條件是:你得先用肉眼「看破」對手出千的方法、並準確地將其描述出來,然後監控錄像中呈現的東西和你所描述的一致,這才算數。

  倘若你根本沒看破對手的手法、亂說一通,那即使最後觀看錄像時發現對手真的出千了,被視作詐賭的也是你,而非對方。

  在龍之介的宅邸時,榊其實就完全可以用這個規矩去搞定大河內和高木,只是他不喜歡那樣做,他寧可用嘲諷的方式去揭破對方的手法,然後用一手對方「看見了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的飛燕切讓對手心服口服,也不想早早的在頭兩局打完前便用「看錄像驗證」的方式來解決他們。

  儘管當時背負著可能欠下上千萬賭債的壓力,他依然沒有選擇那種穩操勝券的道路,而是選了一種他認為更「有趣」的贏法。

  這種人……無疑就是頂尖賭徒中很罕見的那類瘋子。他們早已看破了「賭博」的本質,並甘願在那黑暗的深淵中行走,品嘗這世上最美味的混沌之宴。

  「胡了!平胡,寶牌一,2000點。」

  第九巡時,在艾瑞克已經立直的情況下,榊通過龍之介打出的幾張迂回牌推斷出了後者所聽的牌,並果斷送胡;雖說龍之介只是胡了把2000點的小牌,但卻是成功阻止了艾瑞克手中那把有機會「滿貫」的兩向聽。

  在這場麻將中,類似這種「送胡」的配合是很重要的,若使用得當,不但可以遏制對手胡大牌,還可以幫助搭檔多得更高的排名。

  「呵……」當麻將桌自動洗牌時,坐在龍之介右手邊的霍普金斯笑出聲來,「榊小哥,你對這種『二對二麻將』的玩法,好像還挺熟悉的嘛。」

  誰都能聽出他這是在試探,但榊好像對此不以為意:「啊……我剛入行的時候玩得就是這種麻將,所以……這算是看家本領。」

  「哦?」霍普金斯聞言,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鏡,「這麽說來,『令你上路』的……是一名雀士?」

  在旁人看來,霍普金斯這問題好像有點跳脫,但「行家」都很清楚這其中的邏輯。

  一名職業賭徒正式「入行」的日子,並非是他開始賭博的日子,而是某一位「行家」把他「帶入行」的那一天,那個把你帶入了這個黑暗世界的人,便是你的「領路人」。

  領路人會告訴你行家之間的種種規矩、教你一些技巧、並在你能夠獨立之前對你的部分行為負責……但是,領路人並不是、也絕不是你的「師父」。

  賭徒之間是不講究什麽師徒關係的,在這個所有人都追求著「最強」的世界裡,「輩分」這種東西被認為是多餘的束縛。

  大部分領路人都會與自己看好的新人成為拍檔,以一種亦師亦友的關係一直合作到「無法合作下去的那一天」為止;榊的情況也不例外,因此,「二對二麻將」,可以說是他整個賭徒生涯的原點,是他最擅長的領域。

  「呵……我姑且多問一句……」也不知霍普金斯想到了什麽,他忽地冷笑一聲,問道:「榊君,你的領路人是哪位高手?」

  「只是個姓立川的糟老頭而已,不足掛齒。」榊說著,抽了口煙,用十分隨意的語氣回道。

  「哈!」霍普金斯聽到「立川」二字後當即大笑一聲,「原來如此……曾被公認為櫻之府最強雀士、人稱『雀叟立川』帶出來的年輕人啊。」

  「怎麽?你認識那個老頭子?」榊接道。

  「當然認識。」霍普金斯笑道,「非但認識,我還和他玩過六個半莊的麻將……」他頓了頓,再道,「玩完以後,我還親眼看著他被人挖掉了雙眼,卸掉了雙手雙腳的拇指,最後扔進了一個養豺狗的籠子。」

  聽到這話,榊抽煙的動作略微停滯了一秒,一秒後,他依舊用十分平靜的語氣接道:「哦,這樣啊……對他來說,也算是意料之中的結局吧。」

  見狀,霍普金斯的嘴角笑意更甚,他那雙墨鏡下的眼睛緊緊盯住了榊,咄咄逼人地問道:「你就不問問……他為什麽會落到那個下場嗎?」

  「沒什麽好問的。」榊接道,「我說了,這是意料之中的事;一個已經『失去了運氣』的賭徒……再上賭桌的話,八成就是這種下場。」

  「哼……」霍普金斯冷哼一聲,「『失去運氣』嗎……」他將這句話重複了一遍,再道,「莫非這就是你和他拆夥的理由?」

  「這就恕我無可奉告了。」榊應這句時,自動麻將桌已把牌洗好了。

  兩人的交談,因這東二局的開始而暫時告一段落。

  事實上,就算牌局沒開始,榊也不打算再跟他囉嗦什麽了……

  儘管嘴上將對方稱為「糟老頭」,但榊在心中一直是十分敬重立川的;他們兩人拆夥的原因,也並非是榊拋棄了立川,而是立川主動離開了榊。

  像立川那樣的賭徒,是可以感覺到自己的生涯何時到頭的……不再被幸運女神所眷顧的他,為了不拖累榊,才選擇了不告而別。

  這些事,榊也都隱隱察覺到了,所以他並沒有去尋找立川。

  然而,有一點榊很清楚……已經退隱了的立川,是不可能主動再去跟人賭鬥的;如果霍普金斯剛才的話不是謊言,那麽立川一定是因為某種原因被強迫著坐上了賭桌,並且死在了那裡。

  「立直。」第六巡,霍普金斯忽然扔下點棒,宣告立直。

  緊接著,他右手邊的艾瑞克即刻送胡,於是……立直一發、斷幺,寶牌一,愣是湊成了一把「滿貫」。

  「呵……」霍普金斯的牌剛亮出來,艾瑞克就衝著龍之介笑道,「別以為只有你們會玩配合。」

  「切……」龍之介啐了一聲,沒跟他做什麽口舌之爭。

  但此刻,某種不祥的預感,已在龍之介的心中萌芽。

  他的預感沒有錯……在這場麻將中,他和榊的組合,有一個很大的劣勢:兩人根本沒在一起練習過。

  反觀艾瑞克和霍普金斯的組合,他們可是在「最高遊戲」之前一同練習了很久的;無論是麻將、百家樂、梭哈、還是德州撲克,他們都有一起玩過。就算兩人還稱不上「珠聯璧合」,但好歹也知道一些基本的暗號以及彼此的習慣……論默契度,他們顯然要遠遠強於碰面還不到八小時的龍之介和榊。

  就拿麻將來說,通過暗號確認隊友手上有沒有自己聽的牌,然後一方立直、另一方在下家位直接送胡的套路,對他們來說已是輕車熟路。

  而龍之介和榊呢……他們事先可沒有去商量並記下什麽暗號,故而也無從知曉拍檔的手牌是什麽,即便他們想使用對手的那種手法,也無從下手。最多……就是像東一局那樣,由榊單方面去推測龍之介的手牌,並放出後者可能聽的危險牌來送胡。

  但,比起能互相送胡的對手來說,這種只能單向送的方式就差了很多。

  眼前這「二對二麻將」,在每個半莊結束時,都要按照「第一名五萬點」、「第二名兩萬點」、「第三名一萬點」、「第四名零點」的規則,在原有的點棒上加上這些獎勵點數,隨後再以雙方的點棒進行比拼。

  舉例來說,比如有AB和CD兩對組合,結算時,A拿了第一名,B拿了第四名,C拿了第二名,D拿了第三名;AB組合的最終分數就是他們兩人持有的點棒和、加上五萬點獎勵,而CD組合的最終分數則是他們兩人持有的點棒和、加三萬點獎勵。

  換言之,只要兩人中有一人搶到第一,在結算時就至少能比對方多拿兩萬的點棒。

  這種規則之下,知道暗號、能互相送胡的一方,不但能更有效率地幫自己人爭第一,還能在對手要胡某種大牌時有雙重的機會去進行破壞;而沒有暗號、只能靠高手來帶外行的一方,選擇自然就少了。

  看似是「二對二」,但站在榊和龍之介的角度上,基本就是「二對一對一」,很不利。

  …………

  南二局,龍之介的預感已變成了現實。

  能互通暗號的艾瑞克和霍普金斯占據了絕對的主導權。除了互相送胡之外,他們還可以使用送「吃」、送「碰」、湊聽、湊大牌、保己方連莊、破對手連莊等等手段……即便這些並非是百分百成功的,但比起不知所措、越打越急躁的龍之介來,那兩人的麻將要從容得多。

  雖然榊也在自己的能力範圍內用幾把速攻的小牌破了對手的連莊,但他和龍之介點棒落後且局面被動的情況還是沒有好轉。

  打到這一局時,龍之介和榊分別排在了第三第四名,而第一名的霍普金斯已領先了龍之介近兩萬點棒(這場的規則是起始是每人兩萬五),這還是在榊給龍之介送胡過的前提下打出來的成績……

  完全,看不到翻盤的希望。

  照這個形勢下去,等這個半莊結束時,雙方結算的點數差很可能會達到十萬以上;按這張牌桌默認的「1000比1」賠率,龍之介得賠出去一百多個積分牌……這種程度的此消彼長,等於是將「贏家」的寶座拱手讓人了。

  「荒井先生。」就在龍之介的冷汗從鬢角流下之際,榊忽又開口了,「你太緊張啦。」說話間,他便給自己點上了一支新的煙,輕鬆言道:「不過就是點棒稍有些落後罷了,不用打得這麽謹慎。」

  這話換成別人來說,可能會被視為無用的安慰,但由榊的嘴裡說出來,就不免讓人多想了。

  「什麽意思?」龍之介當即在心中念道,「『不用打得這麽謹慎』……是讓我不要怕放銃,放心大膽地做牌?但萬一我被對方直擊,點棒的差距豈不是……」突然,他靈機一動,「誒?等等,我和榊現在本來就是第三和第四,就算我現在再輸個幾千點棒,也無非就是和榊排名互換而已,最後結算時我們的獎勵點依然是一萬……」念及此處,他看了榊一眼,並立刻得到了一個肯定的眼神,「我明白了……榊的意思就是,在眼前這種局面下,再糟也糟不到哪兒去了;輸十萬也好、輸十一萬也罷,同樣都會『失去贏得遊戲的機會』……這麽大的差距,只有破釜沉舟才有機會扳回來,與其瞻前顧後地打安全牌,不如乾脆就無視風險來拼一拼……」

  啪

  想通之後,龍之介當時就把一張憋了半天的超危險牌給拍了下去。

  霍普金斯和艾瑞克看到這張牌時都顯出了些許驚訝,但結果,這張並沒有放銃……

  如此一來,龍之介信心陡增,在接下來的兩巡又打了兩張危險牌,且全都安然通過了。

  風險,永遠伴隨著機會。

  兩度從危險邊緣掠過的龍之介,可謂置之死地而後生,他順利成功做出了三向聽的大牌面,並擾亂了對手對其手牌的判斷。

  一巡後,艾瑞克放銃,龍之介胡了一把「倍滿」,瞬間就將兩人之間的分差逆轉;雖然他跟第一的霍普金斯仍有差距,但二三名名次的轉換讓結算時產生的獎勵點差從六萬(50000+20000對10000+0)縮小到了四萬(50000+10000對20000+0),加上這一把本身贏回的點棒,十萬左右的預期差直接就減少了三分之一。

  「哼……一時好運罷了,別得意。」點炮後的艾瑞克自是不太甘心,所以用很不爽的口氣念叨了一句。

  然,榊竟是接過了這句廢話的話頭,糾正道:「不,這不是『一時』的好運。」

  「你說什麽?」艾瑞克挑眉看著榊,一臉不屑,「呵,不是『一時』,那還能是『一世』啊?」

  「如果你說的『一時』是指一局的話,荒井先生的好運最少也得再持續『兩時』。」榊竟然又一本正經地回應了。

  「哈?」反正這會兒正在洗牌,艾瑞克也不介意和他囉嗦兩句,「你小子……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呵……我看你也別叫榊了,改名叫神棍算了。」

  「呋──你不信就問問你身邊那位星郡賭王嘛。」榊朝椅背上靠了靠,吐著煙道。

  他這麽一說,艾瑞克還真就有些動搖了。

  就在艾瑞克皺著眉頭準備轉頭去看霍普金斯時,霍普金斯已笑了起來:「呵呵……哈哈哈哈……」他笑得很大聲、連肩膀都在顫抖,笑了五秒後,才稍稍收斂笑意,說道:「你是想說……經過剛才的那局,『運勢』已被引導到了你們那邊對嗎?」

  「啊。」榊並不否認,「你們那種打法,雖可以在概率上大幅提升勝率,但那種為了『局面』舍棄『個人』的打法,是無法引來『運勢』的;就算運氣轉到了你們那邊,也會因你們的做法而變得支離破碎。」

  「呵呵……你的這套理論,立川也說過。」霍普金斯從容應道,「而他的下場……你也已經知道了。」他頓了頓,「你們這些來自東方的賭徒,即便是成為了『行家』,也普遍會在概率和玄學的面前倒向後者,這種彷彿溶於你們血液中的……無視合理性的傾向,真是讓我覺得可笑無比……」

  言至此處,他揮臂一指,指著榊的臉道:「別開玩笑了!榊無幻!你說你要用『實力』贏我,結果現在卻在跟我談什麽『運勢』?那接下來你是不是還要跟我聊聊星座和血型?」他也沒等榊回答,就接著道,「別再演了,榊君,我看得出來……你也不是相信運氣的那種人,此刻你說這些,只是在虛張聲勢……」他緩緩將抬起的胳膊收回,並將手指握成了拳,「我若沒猜錯……你是想借此分散我的注意力,伺機出千吧?」

  吱──

  他話音未落,自動洗牌已完成了。

  伴隨著一陣機械律動聲,四排牌山和手牌被分別送到了四人的面前。

  打開手牌的剎那,儘管龍之介極力克制,但他的表情還是變了……

  他也不知道眼前的手牌是跨越了某種界線後的天運,還是榊在暗中動下的手腳,他只知道……這是他此生第一次拿到起手三暗刻且含「中」、「發」的開局。 本帖最後由 29282128 於 2018-6-9 00:41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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