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幻想] 他從地獄來 作者:純潔滴小龍(連載中)

 
simonliu1118 2018-1-13 15:31:34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1 152836


【作者概要】:純潔滴小龍,男,江蘇 - 南通,起點作家。

【小說類型】:奇幻 > 黑暗幻想

【內容簡介】:

  陰陽分兩路,
  人鬼皆殊途。
  人知鬼恐怖,
  鬼曉人心毒。
  他叫梁川,
  能聽見死者的聲音。

【其他作品】:《深夜書屋》《恐怖廣播》《恐怖網文》、《殺戮沸騰》、《無限之強化》

P.S. 本書在起點已經被封了,但這本真的寫得很好、新書跟這本是同一個世界觀,所以我會把這本書貼到最新進度再改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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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monliu1118 發表於 2018-1-13 15:39

第一章 恐怖的窺視


「我叫孫曉強,今年十六歲,我的父親在我十歲的時候出車禍去世了,所以這些年來我一直和我的母親一起生活,


我的母親很愛我,非常非常地愛我,我並沒有因為過早地失去父親而感到和其他孩子有什麼不同,因為我母親慈愛的目光一直在我的身上,無論我走到哪裡,都能夠感受到母親給我的溫暖,我認為這已經足夠了。


她喜歡看著我,喜歡看著我一天天長大,看著我一天天的成熟,我知道,我在她眼裡,是父親生命的延續,也是她堅持努力活下去的希望,我們母子互相扶持著生活,也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不是嗎?


我現在上高一,我的學校距家並不遠,放學後我只需要走十幾分鐘就能到家裡的小區,每當我從小區大門口走進來時,只要我一抬頭向家的方向看過去,總能看見站在廚房陽台邊看著我的母親。


她在等待著我回家,她在期待著我回來。


我知道,她肯定給我做好了豐盛的晚餐。


當我回到家後,洗了手就坐在飯桌邊準備吃飯,母親會給我盛飯,然後就坐在飯桌邊她自己不吃,就看著我吃,她說她喜歡看著自己的兒子吃自己做的飯,這讓她很有成就感,讓她一天的生活都變得很有意義。


對了,徐醫生,忘記跟你說了,我的母親因為身體原因在父親去世之後就沒有出去工作,不過家裡因為父親的賠償金所以並不擔心生計問題。


吃完晚飯後,我就開始做作業,母親喜歡坐在我臥室的床邊,一邊織毛衣一邊看著我做作業,我已經習慣母親坐在我旁邊陪伴著我的感覺了,這讓我有一種安全感。


尤其是母親的目光,總是那麼的柔和。


但是最近一段時間,我忽然覺得有些受不了母親的目光。


我回家時,她依舊會站在廚房窗台位置看著我回來,我吃飯時她也依舊會靜靜地坐在飯桌邊看著我吃飯,我寫作業時她也仍然坐在我床邊邊織毛衣邊看著我寫作業。


但是,有一天我忽然發現,當我寫完作業去上廁所時,我不經意間抬起頭,看見衛生間沒完全閉合的門縫邊,出現了母親的眼楮。


她居然站在衛生間外盯著我上廁所。


我已經長大了,不像是小時候能夠接受母親給我洗澡什麼事兒都不懂的孩子了,所以我當時很驚訝,然後我喊了一聲『媽!』


然後門縫後的眼楮不見了,我知道是母親走了,當我方便完走出衛生間時,我看見母親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我問母親剛剛為什麼站在衛生間門口。


母親說她沒有,她一直坐在那裡看電視。


我知道她撒謊了,因為家裡就我和她兩個人,而且當時我從門縫那邊看見了母親今天所穿的碎花裙子,她剛剛肯定站在廁所門後面看我了,但是她不承認我也沒辦法。我雖然有些不舒服,但也就把這件事給忘了。


後來,晚上我睡覺的時候,對了,這裡我要說明一下我家的情況,我家的房子是套二,兩室一廳,母親和我各住一個房間。


我那天晚上睡覺時中途因為口渴醒來了,我坐起身打算找水喝,我一般喜歡在床頭邊放一瓶礦泉水,這是我這幾年養成的習慣。


只是當我坐起來時,我發現我臥室的房門居然也是半開著的,徐醫生,我家住在小區的邊緣,所以靠著馬路,馬路上的路燈可以映照進來,我的窗簾也不厚,因此哪怕我沒開燈但我臥室裡的能見度也是很高的。


我看見門縫後,有一雙眼楮,是母親,肯定是母親,她站在門縫後面,在我睡覺的時候,她就站在我臥室的門縫後面,就這麼一直看著我,盯著我,注視著我,我當時嚇得整個都尖叫了起來。


然後,門縫後的眼楮消失了,她走了,之後我聽見母親房間門開關的聲音,她回臥室去了。


我坐在床上大概過了一刻鐘才完全平復下了心情,徐醫生,你肯定很難想像那時我的感覺,我沒去直接找母親,我只能繼續坐在床上,好在天很快亮了,我起床洗漱準備去上學。


我洗漱出來時,母親也起來了,她正在廚房裡給我下麵條當早餐,我在飯桌邊坐下來,母親端來麵條後我就一言不發地吃著,母親還是坐在飯桌邊看著我。


我沒去問母親為什麼大晚上的不睡覺要站在門縫邊看我,我怕傷她的心,萬一她只是晚上醒來想過來看看我有沒有踹被子呢?


不過,那天晚上等我再上廁所時,我把衛生間的門直接從裡面反鎖了,晚上睡覺時也提前將臥室門給反鎖了。


我希望母親知道我的態度,我知道她很關心我,但我也需要一點私人空間,但我又不願意傷害母親對我的愛,她很不容易,真的很不容易。


我覺得,我們應該互相體諒。


事實上,接下來幾天,安靜多了,開始兩天我似乎聽到了一點晚上有人開我門鎖的聲音,但我把門反鎖了,她進不來。


我相信母親應該知道了我的想法,她會諒解我的,也會明白我的,她的兒子長大了,需要獨立的空間。


就這樣,這半個月的時間過得很平靜,我還是很享受每天放學走入小區門口時母親站在廚房陽台上看著我回來,也依然很享受在我吃飯時母親在旁邊看著我吃,我也不介意她在我做作業時坐在旁邊織毛衣。


日子,又恢復了平和,至少,我當時是這麼覺得的。


只是,


那天晚上,我依舊是起床喝水,門是反鎖著的,我一直堅持著這個習慣,只是,當我喝水時,我眼角的餘光忽然看見我床對面牆壁上,好像有一個黑點。


我當時以為是一只蟲子趴在牆壁上,我拿起一張面巾紙準備去把那隻蟲子處理掉,但當我走近時,我發現那不是蟲子,而是牆壁上有一個洞!


我的臥室和母親的臥室共用一面牆壁,那個洞之後是母親的臥室,我當時還沒想太多,就低下頭,把我的眼楮看向了小洞那邊,


然後,


雖然當時光線不是很好,


但我看見了一個眼球,就在小洞的另外一面!


我當時整個人嚇得癱倒在了地上,很快,那邊的眼球也消失了,我聽到母親臥室裡拖鞋的聲響,母親應該是離開了那面牆壁。


我憤怒了,我發了瘋似地打開了臥室門沖出去,然後打開了母親臥室的門,我質問母親為什麼要這樣,她為什麼還要打洞!


母親一臉茫然地看著我,說她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她還跟我說,那個洞很早之前就有了,是當初裝修房子時遺留的問題。


我和母親吵了很久,我確定我沒看錯,但母親就是不承認,好吧,我還能怎麼辦?我只能回到自己臥室。


第二天我放學回來時,先用東西把洞給堵住,然後用黑膠帶封住,但我還是覺得不保險,我拿靠背椅子擋在那裡,這樣就算母親把膠帶戳破也看不到我了。


然後,晚上睡覺時,我繼續地等待著。


椅子沒動,我很安心,我安心入眠了。


我原本以為第二天也會這樣,但第二天晚上我準備睡覺時,我忽然發現那道牆壁上又出現了一個新的洞。


我怒了,又和母親吵了一架,母親還是堅持說她不知道是什麼事情,她不承認!


我沒辦法,繼續把第二個洞給堵住,然後,


第三天,


第四天,


第五天,


第六天,


每一天,我堵一個洞,第二天牆壁上就會被母親再鑿出一個洞來,我知道母親每天都要來看著我,但真的要把我逼瘋了。


徐醫生,你能想想我臥室牆壁上有幾十個洞的畫面麼?


終於,有一天,我忍受不了了,我把廚房的辣椒麵收到臥室,等晚上又出現一個新的洞時,我走過去,先低下頭,看見那邊母親的目光,我毫不猶豫地將辣椒麵對著那個洞撒過去。


然後我慌了,我覺得自己太壞了,太不懂事了,母親為了我活得這麼累,我卻這麼任性,母親不就是想要看看我嗎,我為什麼要去傷害她?


我甚至不敢馬上去隔壁臥室面對母親,我戰戰兢兢地坐回了床上。


第二天吃早飯時,我看見母親左眼紅腫一片,是辣椒麵的原因,我跟母親說對不起,但也請母親不要那樣了,母親說我說什麼胡話,她眼楮是有些發炎了晚上去配點藥就好了。


就這樣,我每天的睡眠開始變得越來越少,我的精神也開始越來越衰弱,我上課時也恍惚得很,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一直到,


那天晚上,


我徹底爆發了,


所有的畏懼,委屈,憤怒,不解,在那一刻被點燃了,


我拿著自己的鋼筆,


走向了全都是密密麻麻小洞的牆壁,


對著那個新出來的洞,


直接用鋼筆扎了進去,


血,


我看見血從小洞裡冒出來,


我一手的血,


地上也是血,


牆壁上也是血,


到處都是血,


是我母親的血!」

simonliu1118 發表於 2018-1-13 15:43

第二章 梁川


畫面被定格在少年最後咆哮時的瞬間,但他那歇斯底里的情緒,卻似乎可以穿透電腦屏幕迎面而來。


這時,辦公室的門從外面推開,大腹便便的吳大海端著兩杯奶茶走了進來,他的頭髮梳理得一絲不苟,和其他普遍忙於工作不修邊幅的刑警隊長不同,他這個人任何時候都喜歡打扮自己,比較臭美。


「香芋味和草莓味的,你選哪個?」吳大海對著坐在自己電腦前的梁川問道。


「少喝點奶茶,你才三十,別過兩年就糖尿病了。」


「喲呵,不說我胖咱還是好兄弟。」吳大海走了過來,看見自己電腦上的畫面,笑了笑,道,「我叫你來是幫我參謀一下最近幾件兒童拐賣案的,你怎麼看這個的?」


「踫巧你電腦裡有,我就看了一下。」梁川不以為意。


「我這裡可是有些文件是不能給外人看的,有保密協…………」吳大海忽然不說話了,因為梁川拿著鼠標在一個盤裡調取出了那一批隱藏文件。


「你也是可以的,在警局裡也看這種東西。」


「咳咳…………」吳大海咳嗽了幾聲,「嘿嘿,這是前陣子為了破那個強姦案,我為了模仿罪犯的心理情緒所以弄來了這些,你別誤會啊。」


梁川伸手指了指剛剛自己打開的那段視頻材料,道︰「這就是半年前的弒母案嗎?」


半年前,一起弒母案攪得整個蓉城輿論一片風雨,也曾在各大論壇上沸反盈天。


「嗯,這孩子現在還在看守所裡,定期被送去醫院做心理治療。


警察去他家時她母親死在床上一個月了,還是屍體變臭了鄰居反應給物業才發現的,發現時其母親雙眼已經被挖出來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這一個月的時間裡,這個孩子正常的上學放學,一天的作業也沒落下。」


「案子還沒判嗎?」


「還沒呢,牽扯到未成年人犯罪,又牽扯到精神問題方面,比較棘手,所以上頭那邊也比較慎重,可惜了,川兒,要是你早倆月回蓉城可能就能趕上這個案子了。」


梁川微微側頭,手指在電腦屏幕上輕輕敲了敲,「你們都認為他是精神病患者?」


「這不廢話嗎,正常人能幹出這種事兒嗎。」


「好吧,等過陣子有機會我想去看看這個孩子。」


「咋了?你有其他的看法?」


「難說。」梁川搖搖頭,「但心裡有一個大膽的猜測,具體的還得等我見到這個孩子才能確認。」


「好吧,不過程序有點複雜,我盡量安排。」吳大海喝了一大口奶茶,然後又道︰「那個拐賣孤兒案的卷宗你現在不用看了,我們隔壁市同行剛發來了通知,好像已經發現人販子蹤跡了,可能今晚就動手實施抓捕。」


梁川聞言,點了點頭,站起身,「那我就可以先告辭了。」


「別啊,雖然你是我請來的顧問,但警局裡也沒給你薪水,來,我送你回去,反正也到下班的點了,我正好還要去你店裡拿點紙錢元寶啥的。」


…………


「嘿,我就奇了怪了,川兒,兩年不見,你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吳胖子一隻手握著方向盤一隻手夾著煙。


「沒事。」梁川回答道。


「沒事你好端端地忽然回來結果開了一家冥店?」吳胖子說著自己都笑了起來,「咱這幫哥們兒,本該你混得最好,大學學的又是心理學,我這個外行人平時留意一下新聞都能知道你的一些消息,但誰成想你忽然辭掉工作就像是人間蒸發一樣消失了兩年,回到蓉城後你哪怕不開心理諮詢室開西餐廳我都能接受,但你居然開了一家冥店。


如果不是這幾個月你做我的顧問幫我破了幾個案子,我都會懷疑你是不是研究心理把自己心理給弄出問題了。」


「怕一個人孤獨,又怕不孤獨後太吵,所以冥店是一個很好的選擇,你沒發現嗎,來我店裡的客人,都比較安靜。」


「呵呵。」吳大海翻了個白眼,車子在前面「冥百貨」的店面前停下,這裡是老城區,所以沿街的店面門面也都不大。


梁川先下車開了卷簾,隨後卻發現打不開燈。


「我剛看了,這片街區停電了是吧。」吳大海撓撓頭,「這樣吧,反正停電了你待在家裡也沒意思,跟我一起去吧,晚上還能一起吃頓飯,那家伙你也認識,叫孫建國;


上次那個案子他挺佩服你的,也說著想約你出來喝個酒。


今兒他爹的五七,我到你這兒拿點兒紙錢元寶過去也算是盡個意思。」


梁川沒有拒絕,當然,吳大海也沒有發現當進入昏暗的店面發現無法打開燈時,梁川臉上開始滲透出來的汗珠。


「我就隨便拿啦,多少錢?」吳大海拿了幾扎紙錢和元寶之類的,煞有其事地做出準備拿出錢包的動作。


「別摸了,你錢包放車裡沒帶下來。」梁川走出了自己的門店,傍晚了,天色開始放黑,但外面比較空闊,沒有室內來得那麼壓抑。


「嘿嘿,我忘了,我忘了。」吳胖子也就不提錢的事兒了,跟梁川又上了車。


孫建國的家距離梁川的冥店並不遠,在一家老小區裡,吳胖子提著東西哼次哼次地上去了,梁川跟在後面,進去時看見孫建國和他媳婦兒已經在和吳胖子聊著天,吳胖子是隊長,夫妻倆帶著很明顯的討好姿態。


兩室一廳的套二格局裡,小客廳正中央擺放著一位老者的黑白遺照,客廳空氣裡彌漫著一種灰燼的味道,應該是剛剛燒過紙。


「梁顧問,你好你好。」


孫建國主動來和梁川握手,家裡來客人了,在裡屋照顧兩歲大孫子的孫建國他媽也走了出來招呼客人,老太太眼楮紅紅的,應該是剛剛哭過。


城裡辦喪事,可以講究也可以不講究,孫建國工作忙,也就自己在家裡弄了一下,況且五七也就是關系比較近的親戚朋友才會來看一下。


孫建國媳婦兒和他媽一起去廚房做飯去了,梁川與吳胖子則是在人家臥室裡看著電視,孫建國的兒子躺在床上,兩歲大的孩子,看起來挺可愛的。


可以看出來,吳胖子與孫建國的關係不錯,吳胖子本身就是比較善於鑽營的一類人,而這類人往往在術業方面有些缺陷,所以吳胖子對於如何籠絡手底下的幹將很有心得,當然,把自己請來當他的顧問做嫌疑人心理側寫也是一種外力幫助。


梁川坐在窗戶邊,屋子裡有小孩,他不抽煙,吳胖子跟孫建國倒是毫無顧忌地吞雲吐霧大聲說著話。


電視裡在放著《熊出沒》的動畫片,但梁川卻開始注意到這小孩的神色有些不正常,他似乎很畏懼什麼,如果是普通人注意到這一幕可能會覺得是小孩子見家裡來客人了所以認生,但梁川卻看出了另外一點不同,因為這小孩畏懼的目標並不在自己或者吳胖子身上。


「建國,喊吳隊和梁顧問出來吃飯。」孫建國的媳婦兒在客廳喊了一聲。


「好,吃飯,吳隊,梁顧問,今晚咱們好好喝一頓。」孫建國起身打開臥室門邀請吳胖子跟梁川去客廳用餐。


「來,乖娃兒,咱們一起去吃飯。」


吳胖子彎腰將兩歲大的小孩從床上抱了起來,但小孩忽然用力蹬腿大哭起來。


孫建國這個當爹的臉當即黑了下來,


「皮娃子,哭啥子呢,不準哭!」


「嘿嘿,沒事沒事,孩子認生,等過幾天我給他買點玩具過來就好了。」吳胖子一直笑呵呵的,警隊裡他的綽號其實就叫笑面虎,當然,這種小事兒他也不至於去生氣。


只是這孩子還在用力地掙扎,恰巧聽到孩子哭聲後孩子媽媽繫著圍裙走了進來,吳胖子順勢把孩子交給了他媽媽。


「乖娃兒,不哭不哭,乖喲,不哭不哭。」


或許是母子連心的緣故,在媽媽的安撫下,孩子漸漸不哭了。


「就是你把孩子寵壞了,最近沒事兒就哭,哪裡像個男子漢。」孫建國有些不滿地說道。


媳婦兒瞪了孫建國一眼,見有客人在場也就沒說什麼。


但就在這時,已經學會講話的小孩蜷縮在母親的懷抱裡,伸出自己的小手指向了床上,


用帶著哭腔的聲音道︰


「爺爺,爺爺,


爺爺他一直躺在我旁邊看著我………………」

simonliu1118 發表於 2018-1-13 15:50

第三章 傾聽,死者的遺言


在場的所有大人都在孩子這句話之後陷入了沉默,屋子裡的氛圍瞬間陷入了冰點,孫建國最先反應過來,作勢要將孩子從母親懷裡搶過來準備揍一頓。


「這瓜娃子腦殼有包了哈,這種話也敢亂說,我叫你皮,我叫你皮!」


孩子母親知道丈夫心情刺激起來真的很可能打孩子,所以把孩子抱得緊緊地,不敢把孩子交出去。


夫妻倆當即拉扯了起來。


「孫建國,你注意一點,你這是要做什麼!」


吳胖子在此時很嚴肅地喊道。


「你是一名人民警察,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想要家暴嗎!」


孫建國也沒真想打孩子,在他看來,這孩子純粹是胡言亂語,拿自己死去的爹開玩笑,而且在剛剛那一瞬間,他自己也是被孩子的話給嚇了一大跳,人在情緒失控的時候很容易造成舉措上的失控。


「對不起,吳隊。」孫建國低下頭,不停地喘著氣,但目光,還時不時地瞥向床上。


「把客廳的遺照撤了吧,小孩子自小是爺爺奶奶帶得時間比較多是嗎?」梁川在此時開口道。


「對的,我們兩口子工作忙,孩子自小是爺爺奶奶在家裡帶。」孩子母親回答道。


「嗯,遺照放在客廳裡很容易給孩子造成心理暗示,而且現在孩子接觸信息的渠道也多,你們也盡量節哀吧,別在孩子面前過多地表現出什麼,他爺爺走了,他心態還沒反應過來,卻又知道死人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所以自己給自己制造了臆想。


這個需要從小注意,否則很容易患上一些心理疾病。」


「我知道了梁顧問,謝謝你了。」孫建國對梁川感謝道。


接下來眾人就開始用晚飯,可能是因為孩子那句話的原因,導致晚飯的氛圍有些尷尬,飯後吳胖子也沒做停留直接和梁川走出了小區。


「媽的,真晦氣。」吳胖子對著地上吐了口唾沫,然後給梁川遞了一根煙,「川兒,你剛說的是真的嗎?」


「什麼?」梁川像是沒聽懂吳胖子的意思。


「就是那孩子,真的只是孩子臆想出來的?」吳胖子的求知欲望看起來很是強烈,當然了,估計當時在場的人都會下意識地去思考這個問題。


「那你還需要什麼解釋?」梁川笑了笑,點燃了這根煙,吸了一口,吐出煙圈,「或者,我如果解釋成孩子年紀小,先天之氣未散,所以能看見那些髒東西?」


吳胖子訕訕地搖搖頭,作為一名警察,去相信這種封建迷信的東西顯然是不合適的。


「大海,你怕鬼嗎?」梁川忽然問道。


「啥?」吳胖子愣了一下,隨即拿出自己的錢包,從裡面掏出了證件在梁川面前擺了擺,上面的國徽熠熠生輝,「有這東西,我萬邪不侵。」


到了車旁,二人一起上了車。


「川兒,其實我真想聽聽你最近幾年到底發生什麼事兒的。」吳胖子看著梁川很誠懇地說道。


梁川沒回應。


吳胖子也就不強人所難了,開車很快就把梁川送到了他的「冥百貨」樓下,這時候供電早就恢復了,小街上還有幾家燒烤攤和髮廊亮著燈。


「不上來坐坐?」梁川在門口對車裡的吳胖子說道。


「算了,下次吧。」吳胖子實在不想快睡覺前進冥店參觀一圈,他擔心影響自己今晚的睡眠質量。


等吳大海開車離開,梁川才打開門走入了自己的店裡,他的家就在店上面的二樓。


燈打開,梁川將門關上,走上二樓,在二樓入口處,他脫下自己的皮鞋,沿著那條瓷磚線整齊地擺放好,然後又細心地做了微調,確保擺放的位置嚴絲合縫,然後才走入鋪著榻榻米的房間。


「喵。」


一只通體全白的貓匍匐在窗台位置,見到梁川回來抬起頭叫了一聲,然後又重新匍匐了回去,剛剛,算是它對自己這個主人表示一下僅有的尊重吧。


臥室的布置很簡單,一床被子,一個枕頭,外加一個老式錄音機,除此之外,別無其他陳設,這讓本來其實挺小的房間,卻顯得有些空曠。


打開錄音機,推入磁帶,按下播放鍵,


《血色蔓延》的詭異曲調開始流淌,


像是有一層寒霜,開始逐漸沁入這個房間裡的每一處角落。


梁川閉上眼,躺了下來,臥室裡的燈依舊開著,他需要光亮,哪怕是在入睡時也是一樣,他不畏懼黑暗,但光卻能給人一種自己正在被注視的感覺,他反感的,是狹窄空間裡的悄然無聲和空無一人。


「喵。」


白貓又叫了一聲,而後從窗台上跳下來,在梁川的身邊躺了下來。


這只貓,名字叫「普洱」,是這個家裡另一個主人。


樂曲聲不斷地循環,在這種氛圍裡,梁川開始進入睡眠。


………………


黑暗,開始慢慢地襲來,梁川仿佛看見那個叫孫曉強的少年拿著鋼筆站在自己母親的面前,母親捂著眼楮痛苦地哀嚎,在其指縫間,開始有鮮血不斷地滴落出來;


他仿佛看見一個小孩的床邊,躺著一位冰冷的老者,老者的兩腮泛紅,這是妝容畫得太濃,老者唇邊不再是慈愛的笑容,反而帶著一種詭異,像是蒼白的紙人。


四周,開始越來越封閉,帶來的是恐懼和壓抑,


到最後,


梁川看見了一隻紅色的高跟鞋落在自己面前,


「啪嗒」


發出了極為清脆的聲響。


「呼…………」


梁川猛地睜開眼,他能感知到自己身上早就冷汗淋灕。


普洱被驚醒了,它只是有些憊懶地看了一眼梁川,像是在說,又做噩夢了?


起身,將錄音機按下了暫停鍵,給自己倒了一杯冰水,看了下時間,自己才睡過去三個小時。


臥室裡沒有電視,也沒有其他可供消遣的東西,梁川端著水,站在窗台邊,小街已經徹底冷清了起來,遠處偶爾傳來一些聲響,卻不會打破這夜寂靜的主旋律。


電話此時在樓下響起,梁川下樓,從櫃台上將手機拿起來。


「喂。」


「川兒,不好意思,出事兒了,你得來一下。」電話那頭是吳胖子的聲音。


「怎麼了?」梁川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


「西村一口井裡發現了一具屍體,你之前和我說過的,要做心理側寫的話最好讓你盡早地親臨現場感受現場的氛圍,我現在就派人去接你好嗎?」


「好。」梁川點了點頭,掛斷了電話,開始穿衣服。


今天要穿的衣服早就準備好,梁川給自己換上,站在鏡子前,一絲不苟地整理著自己的裝束,在他的身後,是一排排花圈,這些自然也倒映在了鏡子裡。


梁川覺得,自己是在親自給自己整理著遺容,


神聖,


冰冷。


「喵。」


普洱出現在了樓梯口。


「我出去一下,你看家。」


像是聽懂了話一樣,普洱又回到了樓上。


沒過多久,外面就傳來了敲門聲,梁川打開了門,來接他的是一名女警員,很年輕,身材有些瘦削。


「你好,梁顧問,我叫秦桃,你可以叫我桃子,吳隊讓我來接你。」


梁川點了點頭,坐上了她的警車。


在後半夜坐著清冷的警車游蕩其實不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至少,對於大多數正常人看來,坐在警車裡的感覺可能比坐在滿是煙味的出租車裡更讓人難以忍受。


「你很緊張。」坐在後車座上的梁川說道。


「不,不,我不緊張,我只是有些冷。」女刑警有些侷促地說道。


「生理上對冷的感知和心理上緊張的反應有時候確實很相似。」梁川沒有繼續在這個話題上拖下去,而是道︰「跟我說說案子。」


「田地裡井裡發現的屍體,今晚有農戶去準備抽水才發現的,屍體已經爛得不能看了。」


梁川微微搖頭,放棄了對這個新刑警的詢問。


一刻鐘後,警車開入了西村範圍,在村東位置的田地裡停了下來,這裡聚集了不少看熱鬧的村民,警方已經控制清理了現場,也架起了警戒線。


「川兒,你來了啊。」吳胖子吸著鼻涕直接跑來,引著梁川去第一現場,「這口井平時沒人用,也就灌溉田地時才會有人記起來,屍體已經高度腐爛了,發現時是頭朝下腳朝上。」


梁川看一眼那口井,這口井不是很大,四周也都是田地,平時村民們用水喝水也不會到這裡來取,基本各家都有自己的井水或者通著自來水。


「屍體呢?」梁川問道。


「哦,屍體在這裡,你跟我來。」吳胖子招呼著梁川去了一側搭著簡易帳篷的位置,掀開帳篷,吳胖子的眼楮眯了一下,實在是裡面的屍體太過「不忍直視」。


一名身穿著白衣的女法醫正蹲在屍體邊做著檢查。


「簡紅,我們隊新來的法醫,之前的老方已經退休了。」吳大海給梁川介紹著。


「吳隊,梁顧問。」簡紅個子很高,瓜子臉,戴著黑框眼鏡,給人一種知性美的感覺,不過她的職業確實能夠給普通人一種特殊的感覺。


「檢查得怎麼樣了?」吳大海問道。


「死者生前體重約90公斤,30-40歲之間,死亡時間預計在3個月至1年之前。


那口井井口非常小,直徑只有33cm,這個屍體幾乎是被人硬塞進去的。


死亡原因是被鈍器打擊頭骨,他的面骨被打到骨折,估計哪怕把屍體帶回警局也無法用圖像還原人物外貌。


屍身全裸,沒有發現任何可辨認身份的信息,指紋登記信息還在等局裡的反饋,但我個人覺得,想通過指紋識別獲得死者的身份應該不是很樂觀。」


「死亡時間這麼久了。」梁川在屍體旁蹲下來。


「嗯,具體時間還需要做進一步的分析來確定,但梁顧問您看,屍體身上早就高度腐爛,臉上也不剩什麼肉了,所以我現在推測死亡時間應該在半年前。」簡紅說道。


「死了這麼久,就聽不到他的遺言了。」梁川似乎沒有理會女法醫的話語。


「什麼?」簡紅疑惑道。


「你覺得,屍體,會說話麼?」梁川側過臉,看著女法醫,很認真地問道。


女法醫以為梁川是在和她聊形象的比喻,道︰「屍體是會說話的,我們法醫就是通過屍體身上的線索採集有價值的信息幫死者…………」


女法醫停住了話語,因為她看見梁川直接將手放在了屍體的頭蓋骨位置,


「梁顧問,你…………」


「噓…………」


梁川對女法醫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然後緩緩地閉上了眼,


像是在傾聽著什麼,


來,


把你想說的話,


告訴我…………


——————


PS1︰這個案子是根據真實案例改編,等這個故事結束後龍會告訴大家案子的名字,央視曾有一期節目專門介紹這個案子,所以在接下來的劇情裡大家不用覺得龍把案情寫得這麼扯,因為現實永遠比小說更像小說。


PS2︰新書起航,小龍在這裡打滾求收藏(加入書架),求推薦票,求打賞!!!!

simonliu1118 發表於 2018-1-14 23:30

第四章 死者的榔頭


人的想像力在什麼時候最活躍?


那就是在你閉上眼的時候。


當你的思維不再單純地依靠眼楮去觀察和接受信息時,你的想像力將會自然而然地提升起來,大部分人閉上眼後,感知到的是一片漆黑,而梁川,此時卻彷彿可以依稀看見點什麼。


吳大海在旁邊制止了簡紅的說話,他認為自己這個髮小現在是在思考,但是他根本想像不到,梁川確實可以看見一些東西。


死者死亡時間距今太久了,梁川的視野裡保持了很長時間的黑暗,但他還是在尋找,慢慢地,他低下了頭,確切的說,是他在努力地向下看,因為在四周的漆黑之中,彷彿只有自己的腳下,還留存著一些迥然於漆黑的存在。


那是一雙腿,


不是自己的腿,


而是一雙穿著破舊牛仔褲的腿,


很粗,也很壯,


同時,


梁川還看見了自己的手,像是握著什麼,


他仔細地想要去看清楚那件東西,卻很難很難,慢慢地,他感到了一股疲倦,這股疲倦來得很快,所以留給梁川的時間,並不多。


少頃,


梁川睜開了眼,他的眼楮裡布滿了血絲,這讓一旁的吳大海有些驚訝,覺得是自己使喚髮小幫忙所以讓梁川沒能休息好。


「川兒,你累的話可以先回去休息,等明天隊裡把一些信息資料整理好之後我再叫你過來看…………」


「吳隊,凶器找到了。」一名警察走了過來,手裡拿著一個塑料袋,袋子裡裝著一把榔頭。


吳大海伸手接過袋子,先遞給了簡紅,簡紅戴著手套將榔頭給取出來放在兇手頭骨位置對照了一下,然後道︰


「吳隊,不出意外的話,這應該就是凶器,具體的我會回警局實驗室裡做更詳細的比對,但應該不太可能會出錯,這把榔頭的口徑和屍體致命傷位置的傷口基本一致。


不過,有一點你要有心理準備。」


「什麼?」吳大海問道。


「那就是想要從這把榔頭上提取到指紋和DNA基本不可能了,畢竟它在井底這麼久,那口井又不是枯井。」簡紅有些無奈地說道。


「可以把榔頭給我看一下嗎?」這時候一邊臉上都是疲態的梁川忽然開口道。


簡紅猶豫了一下,看向了吳大海,吳大海對她點了點頭。


「好,請你戴上手套。」簡紅提醒道。


「謝謝。」


從女法醫那裡接過手套戴好,梁川將榔頭拿在了手裡,然後換做自己的右手輕輕地握著,又自然地垂落下去。


簡紅對這個所謂的心理顧問已經從一開始的好奇變成了有些不知所謂了,在她看來,兇案現場任何的一切都是很嚴肅的,但這個心理顧問可能更多的是帶著一種獵奇心的心態在做事。


吳大海對於自己這個髮小是很信任的,因為之前幾件案子梁川在其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


梁川瞇著眼,盡量讓自己的視線沒有那麼的清晰,然後低下頭,先看向自己的腿,然後再看向腿右側的手,


是了,


就是這個,


那個自己看不清楚具體模樣的東西,


應該就是榔頭。


大概的輪廓,是一樣的。


梁川將凶器遞送給了女法醫,然後取下了自己的手套,道︰


「死者很可能和這件凶器有關系,我的意見是,如果不能從其他方面確定死者的身份,可以從這件凶器上入手,這不是普通的家用榔頭,應該是工具廠特製的,所以可以發動警力對蓉城的五金店進行詢問。」


「是兇手會和這件凶器有關係吧,你說是死者。」女法醫提醒梁川這個口誤。


「這正是我很不解的地方,但我能確信,這件凶器和死者有很密切的關係。」


有一句話梁川沒有說,因為他通過死者的記憶畫面,曾見到死者手裡捏著這把榔頭,當然,這話說了也沒人會信。


「好了,留一隊人保護現場不被破壞,再派一隊人連夜開始對附近村民進行詢問,屍體和發現的證據全都帶回局裡進行測驗,對了,讓人查一查最近一年內蓉城的失蹤人口記錄,目標縮減的關鍵詞簡法醫麻煩你待會兒給出報告,這個先做出來。」


「我明白。」簡紅點了點頭,蓉城是個大城市,如果不給出死者具體的一些信息,想要從大量的失蹤人口之鎖定具體目標將是很困難的一件事。


「另外,再派人明天一早就開始調查全城的五金店,問問這把榔頭具體是什麼時候賣出去的,時間有點久了,請同志們做調查時也耐心一點。」


幾名警員聽了吩咐馬上應了一聲,各自下去安排工作去了。


「川兒,我先送你回去吧。」吳大海和梁川走出了帳篷,兩個人一人一根煙,站在那裡抽著,「搞不好,又是一件懸案了。」


「不見得的。」梁川並不這麼認為,因為這件案子有很奇怪的一點,那就是死者和凶器很熟悉,一般來說,兇手才會和凶器很熟悉才對,有這個節存在,這件案子其實還有很大的希望,兇手既然是拿死者的東西殺死的死者,那麼很可能兇手和死者的關係不一般,只要能確定死者身份,再排查其社會關系應該就能找到突破口。


「屍體光溜溜的,沒任何可以表明身份的證據殘留,同時凶器上估計也提取不到什麼指紋或者DNA了,現在就得等明天的失蹤人口調查結果。」


「你是在擔心自己的破案率嗎?」


「別拿這種眼神看我。」吳胖子抖了抖煙灰,「這種事兒見得多了,我也只能盡人事而已,來,我送你回去。」


「不回去了,天都快亮了,跟你回警局湊合一晚,也能更快地等消息。」


吳胖子愣了一下,然後點點頭,然後開車和梁川一起回到了警局。


梁川直接在警局沙發上躺下,吳胖子給他找了條毛毯,而他自己則是開始忙了起來,新出的人命案子,不管後續發展是否會進入死胡同,但至少現在得抓緊時間努力一把。


警局很熱鬧,人命關天的事兒,確實不小,但梁川卻睡得很舒服,四周不時有人走過,也有文件翻閱和打電話的聲音,但在梁川耳,卻顯得很真實。


他有極為嚴重的幽閉恐懼症,但哪怕他自己就是心理醫生,卻也沒辦法去根除,甚至連觸踫一下都不敢。


等到醒來時,已經是上午時分。


吳胖子一夜沒睡,兩眼泛著紅,剛剛從局長辦公室裡匯報完工作出來,順帶去食堂打了些早飯,見到梁川醒了,就將饅頭和稀飯放在了梁川面前。


「吃點兒。」吳大海自己沒急著吃,而是又點了一根煙,他辦公桌上的煙灰缸早就已經滿了。


梁川先去洗了把臉,一邊甩著手一邊走進了辦公室。


「有進展了嗎?」


吳胖子長嘆一口氣,「凶器上沒辦法提取到DNA和指紋,屍體信息也不明朗,沒有指明身份的證據,簡而言之,一直到現在,我們連這死者到底是誰都沒搞清楚!」


吳胖子一巴掌重重地拍在了辦公桌上,熬了一晚上,結果案情毫無進展,這是最讓人惱火的。


「這是失蹤人員報告名單?」梁川吃著饅頭翻開了辦公桌上的一份報告。


「嗯,剛送來的,屍檢報告上死者死亡時間是八個月前,按照死者的特徵進行失蹤名單排查,蓉城範圍內,沒找到一例符合條件的失蹤人口。」吳胖子很是無奈地聳了聳肩,「估計是外來流動人口,這個根本就沒辦法去查了。」


「這裡,有一個西村的失蹤人口。」梁川伸手指了指名單上的一個照片,「應該是屍體發現的那個村子吧?」


「這個我也注意到了,但身高和體形完全和死者不符合,所以排除在外,按照報告上的說明,應該是欠下高利貸跑路了。」


梁川點了點頭,但目光還是停留在照片上,


姓名︰趙青山;


出生日期︰1978年8月12日;


「他具體的失蹤日期是哪一天?」梁川問道。


「六個月前吧,也就是差不多命案發生的兩個月後,是他家人來警局報告失蹤的。」吳大海揉了揉眉心,「現在只能初步懷疑他是最大嫌疑人,殺人後逃跑了,依照目前掌握的線索,只能先順著這條線先調查下去。」


梁川搖了搖頭,「他如果是兇手,就不會逃跑。」


吳大海的眼楮瞇了一下,看著梁川,問道︰「何以見得?」


「屍體被丟在田地的井裡,衣物等一切會暴露死者身份信息的東西都被處理掉,而且除了頭部的致命傷屍體還被特意毀容,這表明不是一場激情型殺人案,而是有著完整方案的殺人事件;


兇手從一開始的動手到最後的收尾都做得不錯,擁有這種人格的兇手,案發時間越長,隨著屍體沒有被發現的時間越長,且屍體腐爛程度的不斷提高,他的心態應該越來越趨於穩定才對。


這和肇事立即逃逸,是截然不同的心態,再換言之,殺人案和普通的案件不同,萬一屍體被發現,警察排查的目標首先會從哪裡開始?


他這樣忽然一逃,不是就等於把未來屍體發現後,直接將自己擺在了警方的第一批懷疑對象裡面了嗎?


兇手不是一個雛兒,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simonliu1118 發表於 2018-1-15 15:51

第五章 嫌疑犯


敲門聲在此時傳來,走進來的是那位叫秦桃的新人女刑警,


「吳隊,這是最新的調查報告。」


秦桃看了一眼梁川,然後將一份新的報告放在了吳大海的辦公桌上。


「金牛區刑警隊那邊會派一些人過來支援我們,大家也忙活一夜了,讓他們該休息的先休息一下。」吳大海囑咐道。


「好的,謝謝吳隊。」秦桃走出了辦公室。


「對手下還不錯。」梁川將報告分為兩份,一份遞給了吳大海,一份自己拿來看。


「我不覺得我自己辦案水平有多高,所以有時候遇到案子時,我基本都負責後勤工作,其實以前我有一個副隊長,業務能力很厲害,可惜去了雙流區那邊當隊長了,還好,現在有你在我旁邊可以幫我。」


「互幫互助而已,我沒事做也很無聊。」


吳大海沒聽出梁川話語的深意,以為梁川只是客氣一下,當然,如果他能親眼看見梁川的生活狀態的話,估計就不再會認為這只是單純地一句客氣話。


兩個人分別看完了手頭上的報告,隨後又交換了對方的繼續看了下去。


吳大海先看完,倒頭躺在椅子上,他也是有些累了,當然更多的是無奈。


「怎麼了?」梁川問道。


「沒戲了,還真是躲債出去的,這案子,下面可不好發展了。」


這份報告做得很詳細,因為趙青山是現在警方對這個案件唯一可以順下去的思路,所以做調查的警員也是很用心。


「不見得。」梁川搖了搖頭,「趙青山有問題。」


吳大海愣了一下,問道︰「你覺得他不是躲債出去的?」


「這個不好說,但你看這份報告裡顯示,趙青山在躲債出去前給自己通訊錄裡所有的聯繫人都群發了短信,說自己債務爆發出去躲債了,他短信開頭用的是『兄弟,我債務爆發,要出去躲一陣子…………』這條短信也發給了他父母。


我不認為他會做這樣子的事情,而且報告上記錄了他父母也只是收到這一條短信,沒再收到其他的信息,且近半年來,趙青山也沒有一次往家裡打過電話。 」


「說不定是包庇呢。」吳大海聳了聳肩,「怕警察是去追債的。」


「這個很難。」梁川搖了搖頭,「趙青山父母都是農民,也住在西村,而且西村剛剛發現了一具屍體,就算媒體現在沒暴露出去,但是西村以及附近的當地人肯定是得知了這個消息。所以,當警察去調查趙青山時,他的父母能想到的是什麼?


那就是兒子被警察當作了殺人嫌疑犯。


除非趙青山父母很早就知道兒子殺人的消息,且做好了充分的心理準備來應對警察,否則,一定會露出馬腳,當然,最重要的是,不可能拿這種如此簡單的藉口來搪塞的。


且報告裡也說了,趙青山父母要求來警局查看屍首是不是自己兒子,兩人已經在家裡抹眼淚了。


好吧,我並不認為農民都是最樸實的,但我更不認為這兩個老人能夠把演技飆得如此的逼真。


而且,趙青山父母說兒子離開家快半年了,沒給家裡打過一個電話,且再沒有絲毫的聯​​繫和音訊,出去躲債,怎麼可能不聯繫一下家裡?


這個世界上這麼多的老賴,哪怕躲債出去平時也會聯繫一下家裡的。 」


「你繞來繞去,其實還沒到案情的關鍵。」吳大海提醒道,「川兒,你之前說如果趙青山殺人的話,他根本沒必要畏罪潛逃,但現在你又說他不是出去躲債的,這……矛盾點太多了。」


「最簡單的辦法,把矛盾點給去掉。」


梁川伸手拿起辦公桌上的兩支鋼筆,


「第一個矛盾,趙青山沒有殺人。」說著,梁川將一支鋼筆放下,然後又道︰「第二個矛盾,趙青山不是出去躲債。」隨即,梁川又將第二支鋼筆放下。


吳大海皺了皺眉,然後像是猛地想到了什麼,道︰


「你的意思是?」


「對,我猜測,很可能趙青山已經死了。」


「不不不…………」吳大海當即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對於他來說,一條人命的案子和兩條人命的案子影響是大不一樣的,「你這也太斷了,直接憑一份報告就說又死了一個人。」


「是不是死了,調查一下就知道了,我建議你對趙青山這個人進行進一步地調查,況且,一個地方既然已經死了一個人,再死一個,好像也不是很意外。」梁川說完,又拿起一個饅頭咬了一口。


吳大海點了點頭,人命關天的事兒,他也不得不慎重,「我現在就去佈置一下任務,你和我一起去嗎?」


「算了,你去忙吧,午飯時記得喊我。」


吳大海擺擺手,走出了辦公室。


梁川在吳大海辦公椅上坐了下來,一邊喝著豆漿一邊將吳大海電腦裡那個叫孫曉強少年的視頻再度翻出來看了一遍。


而吳大海一直到午也都沒有回辦公室,差不多到一點鐘的時候,秦桃走進了辦公室,敲了敲門,「梁顧問?」


「嗯?」梁川抬起頭。


「吳隊喊我帶你去吃飯。」


「哦,好。」


梁川起身,跟著秦桃一起去了食堂,雖然已經過了午飯的點,但食堂裡也有一些人在吃飯,警局裡的工作有時候忙起來來不及準時吃飯也是常有的事兒。


「吳隊呢?」梁川坐下來後問道。


「吳隊去雙流區刑警隊了。」


「去雙流區了?」梁川聞言微微皺眉,一邊吃著飯一邊問道︰「案情有新進展了?」


「是的,對了,吳隊給我打電話說你手機打不通,所以才讓我喊您來吃飯,他說你會忘記吃飯。」秦桃笑了笑,她以為梁川是不好意思一個人來食堂吃飯。


梁川點點頭,吳胖子還記得自己的毛病,因為他感覺不到餓,雖然他也需要進食來生活,但是他沒有饑餓的感覺,這是從小時候就有的毛病,因為沒有饑餓感,所以自己總是會忘記吃飯這件事。


「跟我說說案子吧。」梁川提醒道。


「嗯,我們著重調查了趙青山這個人,然後我們總共收到了兩件有價值的消息,一件是死者是經法醫確定是在1月份的時候死的,按照趙青山的通話記錄,他在1月份的時候頻繁地和兩個同是天津的外地號碼聯繫,我們對那兩個號碼持有人進行了身份追蹤,其一個人的體形很像是死者。


兩個電話只有一個電話還可以打通,經詢問得知,這兩個是從天津到蓉城來打工的老鄉,一個叫張寶軍,一個叫張毅強,電話打不通的是張毅強,張寶軍說他在去年一月之後就再沒見到過自己這個老鄉。


現在張寶軍已經被雙流區警局傳喚過來協助調查了,吳隊就是為這件事去的。


另外還有一件事就是我們得知了在三月份,趙青山的一輛新買不到半年的車被送到一個汽車維修廠進行整車噴漆。 」


「毀屍滅跡。」梁川喝了一口湯說道。


「幸運的是那輛車在噴漆之後因為趙青山一直沒來取車,所以還一直停放在那裡,簡法醫好像在那裡提取到了什麼重要線索。」


吃完了飯,梁川向秦桃借了一個充電器給手機充電,走回吳大海辦公室時,恰巧經過了二樓的法醫鑒定師,簡紅手裡拿著一份報告走出來。


「聽說有發現?」梁川問道。


「我們聯繫了張毅強老家的警局,從他老家那裡拿到了張毅強的DNA數據,經比對,張毅強確實是死者,還有…………」


簡紅揚了揚手的報告,左手還拿著一個塑料袋,裡面是一片樹葉。


「車是整車噴漆過了,但幸好因為趙青山一直沒來取車,也萬幸車行的小哥也懶,沒真的仔細地去打掃過這輛車或者騰個地方,後備箱裡發現了這片樹葉,我一開始以為這是油漆料濺上去了,也就是抱著試試看的心思帶回來來檢驗了一下。


你猜,這樹葉上是誰的血跡? 」


「不是張毅強的血跡,是趙青山的血跡。」梁川直接給出了答案。


簡紅臉上露出了詫異之色,他有些難以理解道︰「吳隊上午就和我說過,梁顧問你當時就說趙青山可能也死了,我很好奇,您當時手上可沒有這份DNA檢測報告,您是怎麼分析出來的。」


梁川沒回答,而是伸手想接過報告看一下,但卻被簡紅挪開,「報告我得先交給吳隊,再由吳隊來決定是否給您看,對不起,這是我們法醫的規矩,雖然我知道你和吳隊的關係很好,他的也就是你的…………」


「嗯?」


梁川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打斷了簡紅的話,「他的,就是我的,因為我和他的關係好?」


梁川重複了這句話,


隨即道︰「把你手機借我一下,我的沒電了,給吳大海打一個電話。」


簡紅拿出自己的手機撥通了吳大海的電話,然後遞給了梁川。


「簡紅啊,鑒定報告出來了麼?」吳大海的聲音自手機另一端傳來。


「是我,梁川。」


「哦,川兒?」吳大海咳嗽了一下,「什麼事?」


「你們那裡對張寶軍進行問話了麼?」


「哦,我在雙流刑警隊這兒,問話剛結束,還是一頭霧水著,沒什麼值得關注的…………」


「別讓張寶軍走,他很大可能就是兇手。」


殺人凶器是死者本人的東西,能夠用死者的東西殺死死者,那麼兇手很可能就是死者身邊親近的人,而張寶軍作為和死者一起從天津來蓉城打工的老鄉,嫌疑瞬間放大。

simonliu1118 發表於 2018-1-15 15:56

第六章 鏡子裡的……自己


審訊室裡很壓抑,兩張桌子,陰暗的環境,探照燈以及身穿著警服的刑警,很多人會疑惑為什麼真的有不少嫌疑犯被帶入審訊室之後就自然而然地招供了;


當然,有陰謀論者會說是刑訊逼供或者屈打成招這類的,但實際上,這種特例只是很少很少的一部分,事實上,絕大部分嫌疑犯是真的被帶進來後自己說的。


是被嚇得。


國內的教科書上很直白地就寫著警察是暴力機關,任何一個國民從自己記事起,從電視劇,從宣傳海報,從書籍,從報紙,從口口相傳的故事,一切的一切,其實都是一種不斷累加的心理暗示。


你沒犯事時或者沒進過局子時,或許覺得無所謂,但真的當你接觸它時,你從小到大幾十年來被浸潤著的心理暗示和影響將在瞬間擊垮你的所有防線。


除了那些老油條或者慣犯,普通又第一次犯事兒的嫌疑人,審訊室,其實就是他們自己內心最難過的一關。


在鍍膜單反玻璃前,梁川在看著審訊室內正在接受新一輪審訊的張寶軍,很可惜,張寶軍並不屬於普通的那一類人。


「梁顧問,我沒覺得他有什麼問題啊。」秦桃開車將梁川送到雙流區刑警隊,他剛才也是一直站在玻璃前和梁川一起看。


梁川清楚作為一個刑警隊新人這個女警是很渴望進步和提高自己的,任何一個人在進入一個新的環境後,她的學習能力和熱情將會空前高漲,只是持續的時間待定而已,不少人都變得跟吳大海一樣,變成了老油條或者叫官僚。


吳大海從審訊室裡走出來,看見了梁川,有些無奈道︰「有問題?」


「有問題。」梁川點了點頭,「不是初哥。」


「呵呵,這個我也感覺到了,以前曾犯過偷竊罪被逮進去過幾次,也算是有經驗了。」


吳大海抽出一根煙點燃,絲毫不顧忌這裡禁止吸煙的警示牌。


「川兒,你就這麼篤定這張寶軍的嫌疑?」


「目前來看,是這樣子的。」梁川點了點頭,「我想問問他。」


吳大海猶豫了一下,雖然梁川是他們武侯區警隊的顧問,但如果直接參與審訊犯人,還是有些不合規矩的,但吳大海還是點點頭,「我去安排一下,到時候我坐你邊上。」


很快,


又是一輪新的審訊,


只不過審訊的人換了,


梁川坐在桌前,雙手交叉,略微地斜靠在椅子上,在其一旁的吳大海反而正襟危坐,看起來很是嚴肅。


梁川沒說話,吳大海還在等著梁川詢問,氛圍慢慢地尷了下去。


吳大海輕輕咳嗽了一下,示意梁川可以開始了。


但梁川還是什麼都沒說,他只是抬起手,將手放在了探照燈的按鈕上。


「啪……」


探照燈被關了,


「啪……」


探照燈又開了,


「啪……」


探照燈又關了。


坐在對面的張寶軍可不是那麼好受,他斜過頭去躲避一關一開的燈光,同時喊道︰


「警察同志,該說的我都說了,我真的不知道張毅強什麼事兒了,是真的…………」


忽然間,張寶軍愣住了,因為他看見原本坐在自己對面的不像是警察的那個男子忽然站了起來,然後,他看見梁川手中拿著的榔頭。


張寶軍的呼吸猛地一滯,


當梁川拿著斧頭從審訊桌那邊走過來時,張寶軍慌了,驚呼道︰


「你要做什麼!你到底要做什麼!警察啊,殺人了啊,殺了人啊!!!!!!!!」張寶軍開始歇斯底裡地大喊起來。


只不過因為現在他被作為犯罪嫌疑人,所以是被栲著的,沒辦法閃躲和離開椅子。


梁川就這樣走到了他的面前,讓張寶軍無法理解的是,那個之前審訊過自己的警察卻還是老神地坐在審訊桌後面,彷彿什麼都沒看見一樣。


張寶軍看向牆角位置,那裡有攝像頭,攝像頭是開著的,


為什麼會這樣?


這幫警察瘋了嗎!


梁川面無表情,似乎這個時候也不需要什麼表情,他直接揮舞起了榔頭,高高地舉起,然後狠狠地砸下來,


在張寶軍的視線裡,


榔頭正在不斷地放大放大再放大…………


「啪!」


張寶軍打了一個激靈,發現自己正坐在一輛麵包車上,在他旁邊坐著張毅強。


「軍哥,看你睡著了沒好意思叫你,這是我剛買的倆雜糧煎餅,你趁熱吃了吧。」張毅強將煎餅遞過來。


張寶軍摸了摸自己的頭,他覺得自己好像是忘記了什麼,他開始努力地去回想,似乎打了一個盹兒,自己有些發懵了。


終於,張寶軍記起來了,自己怎麼把這麼重要的事情給忘記了?


「下去看看,去前面。」張寶軍一邊吃著煎餅一邊說道。


「好。」


張毅強個頭比張寶軍大很多,他有一米八四的身高,而張寶軍才一米七出頭,但在年紀大一些的張寶軍面前,張毅強一直是當小弟。


看著已經乖乖下車的張毅強,張寶軍看了看四周這荒廢的土窯,放下煎餅,伸手從車座底下拿出了一把榔頭,這榔頭還是張毅強親自去買的。


「軍哥,真的要在這裡動手嗎?」張毅強還不知道自己身後的危險,還在問著,「我怕那傢伙不會這麼容易被引過來,而且這裡處理屍體也不方便。


「嗯。」張寶軍默默地走上去,然後舉起了榔頭,對著張毅強的後腦勺就直接砸了過去。


「噗…………」


張毅強的後腦直接被擊凹陷下去,整個人直接栽倒在地。


張寶軍也是癱坐在地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拿著榔頭對著張毅強的臉重重地擊打了好幾下,給張毅強徹底毀容,然後脫下了張毅強身上的衣服拿走了他的手機。


最後,張寶軍將張毅強的屍體拖送到了麵包車上,將車開到了西村外的一片田地那邊,找到了那處二人之前早就選擇好的老井,直接將張毅強的屍體頭朝下丟了下去。


做完了這一切,張寶軍木然地坐在了井邊,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居然有一種熟悉的感覺,彷彿自己剛剛做的事情以前做過。


但這怎麼可能?


人,怎麼可能會殺兩次?


而且雖然以前做過一些偷雞摸狗的事兒,但殺人,這還是第一遭呢。


「是誰讓你殺了張毅強的?」身後忽然有人開口問道。


「趙青山,他給了我十萬塊。」張寶軍想也不想直接回答道,然後,張寶軍臉色猛地一變。


「啪!」


探照燈的光再度打開,


張寶軍嚇得尖叫了起來,開始不停地叫喚,像是得了狂犬病一樣,若不是他雙手栲在審訊椅上,說不定這個時候已經暴起咬人了。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


大概三分鐘後,張寶軍才安靜了下來,一副見了鬼的樣子,他自己的神情也有些不清醒了。


吳大海看著自己面前剛剛記下的筆記,有些發懵,就在剛才,梁川和張寶軍進行了很流暢地一問一答,張寶軍詳細地說出了殺害張毅強的事情經過。


「你這是……催眠?」吳大海沒搭理現在目光呆滯的張寶軍而是把頭微微側向自己身邊坐著的梁川。


「口供記錄好了吧。」梁川低著頭,劉海上有汗水滴落。


「但這催眠的口供……」吳大海有些不安,雖然他也是一個願意為了破案率鋌而走險的人,但嫌疑犯是在催眠狀態下說出來的東西,還真有點棘手。


「他說出了行凶地點,還有這麼多的細節,以及那輛租來的麵包車,這麼多線索,還怕找不到鐵證?」梁川站起身,直接推開門走出了審訊室。


吳大海也站了起來,他示意外面的秦桃跟著梁川去看看有沒有事兒,然後他開始打電話給自己的手下,的確,梁川剛剛點醒了他,這份口供可能有不穩定因素,但是口供裡的細節足以找到足夠的證據,況且……


吳大海看了下目光呆滯的張寶軍,


這貨的精神防線已經被攻破了。


…………


「梁顧問,你沒事吧?」


因為梁川進的是男衛生間,所以秦桃自覺地站在外面沒進去。


水龍頭裡流出冰涼的水,梁川開始洗臉,沒有搭理外面那位女刑警。


「梁顧問,你剛剛是在催眠嗎?」女刑警顯得很是好奇,「你真的好厲害,難怪吳隊這麼看重你,那你能教教我嗎?我也想當一個厲害的刑警。」


「咖啡。」


「什麼?」剛在做著「演講」的女刑警沒聽清楚裡面傳來的聲音。


「給我準備一杯咖啡。」


「哦,好,馬上來。」女刑警馬上跑去準備了。


這時候,梁川抬起頭,雙手沾水擦過自己的臉。


洗手池前面,是一面鏡子,


而在鏡子,


梁川看見了自己的臉,


尤其是自己雙眼位置,


兩縷殷虹的血跡還在緩緩地流淌…………


血跡開始慢慢地從下顎位置滴落下去,


而梁川卻渾然不顧,


只是對著鏡子裡的自己,


若無其事地,


笑了一下。

simonliu1118 發表於 2018-1-15 15:59

第七章 壽衣


外面開始下起了雨,大概過了一刻鐘的時間,梁川才從衛生間裡走出來,他沒去審訊室,而是走向了吳大海的辦公室。


辦公室門口,站著一名身穿著藍色衛衣的年輕男子,神色輕鬆,還在咀嚼著口香糖。


梁川走進辦公室時,他還特意對梁川笑了笑,沒說什麼。


推開辦公室的門,


梁川看見吳大海的辦公桌後坐著一個中年男子,中年男子身穿著一件黑色的外套,手裡正在把玩著一支鋼筆。


這個細節動作意味著對方是在等人。


梁川後退一步,準備離開。


但對方卻站了起來,


「您就是梁顧問吧。」


中年男子主動走了過來,伸出手。


二人握手時,梁川能感知到對方手掌的細膩和彈性,同時,對方指尖位置帶著一種特有的粗糙感,這是一種很細微的感覺,梁川捕捉到了。


一般來說,現代社會裡,很多從事IT行業工作或者長時間需要和鍵盤打交道的人,他們的指尖往往會形成一層薄薄的粗糙隔膜。


「你好。」梁川回應道。


對方似乎不是在等吳大海,而是在等自己。


「能聊聊嗎?哦,對了,我叫邢明,咱們也算是同僚。」邢明伸手示意梁川進來聊。


這時候,恰好吳大海走了過來,雖然忙活了一天一夜,但案情有了重大突破,吳大海還是很興奮的,他看見了站在辦公室門口的梁川和邢明,笑著與梁川介紹道︰


「川兒,這是網絡調查科的邢主任,邢主任,這是我們警局的顧問,梁川。」


邢明的眼神裡有一縷微光閃爍,鬆開了手,然後指了指辦公桌上的文件道︰「這是我們最新調取出來的信息資料。」


「哎呀,謝謝邢主任,麻煩你了,還親自跑一趟,你打電話過來我叫人去取就可以了。」吳大海趕忙地客套著,他這種官僚,別的本事可能不算精通,但人來人往的交際幾乎是本能了。


「沒事,我正好順路。」邢明和吳大海握了握手,「這樣吧,我就不妨礙吳隊你辦案了,我們先走了。」


「好,不送啊。」


邢明走了,那個本來站在外面的穿藍色唯一的年輕人應該是和他一起的。


「網絡調查科?」梁川沒去問吳大海安靜的後續進展。


「嗯,新成立沒多久,但作用很大,嘿嘿,就是平時說的查水錶。」吳大海故意對梁川賣弄道︰「但他們的能力可不僅僅是查水錶這麼簡單。


就比如手機上這麼多APP軟件,你私人電腦裡的個人信息,以你及上網的痕跡和種種可能你自己都忘記了的細節,他們都能找出來。


現在一些APP,還能記錄你去的位置,甚至還有其他各種各樣的權限,尤其如今還是智能手機完全普及的時代了,他們這個科室有能力也有權限調取嫌疑人目標的一切網上痕跡,效果上,可能真不比DNA線索來得差。」


吳大海說著說著忽然一拍頭,


「我怎麼忘了,你是不玩智能手機的。」


梁川的手機還是老式手機,意思就是能夠接手電話和短信,其餘的附加功能基本沒有,也不能安裝社交軟件。


「川兒,我看你真該換部手機了。」


「沒必要了,功能多了,反而分心。」梁川走到辦公桌邊,案情整理得怎麼樣了?」


「張寶軍供認的是趙青山花錢讓他和張毅強兩個人去殺人,但沒成功,對了,那個趙青山買兇殺人的目標也是西村的,叫徐輝,我們下面會繼續調查,你知道張寶軍為什麼要殺張毅強嗎?


那趙青山就是變態,那倆個人沒殺掉徐輝,結果他居然對張寶軍說他倆必須殺一個人他才會給錢。」


「嗯,那我先回去了。」梁川準備告辭。


吳大海本還有一些事兒想問問,但也不願意看自己髮小為了自己的事兒這麼勞累,當下也只是點頭道︰「嗯,你回去休息休息吧,你身體一直不是很好。」


從警局裡出來,梁川在門口攔了一輛出租車,上車前,梁川的目光特意在斜側方向的一輛黑色奧迪身上停留了一會兒,而後才坐進車裡。


…………


「頭兒,你怎麼對他這麼感興趣?」奧迪車裡,身穿藍色衛衣的青年有些不解道。


「我原來以為是同名同姓,沒想到居然還真是他。」邢明把手伸出窗外抖了抖煙灰,「他變了,變了很多。」


「頭兒,你以前認識他?」


「四年前,網絡調查科剛籌備成立時,上頭安排了一批心理學研究者來給我們做培訓,你知道的,想要從一個人的網上痕跡中分析得出有用的信息,就必須有點心理學的基礎。


他當時就是來講課的幾個講師之一。」


「那他怎麼不認識你?」


邢明白了一眼自己的助手,吐出一口煙圈,


「當時是全國組織去北京的培訓,底下大幾百號人呢,他不認識我也很正常。


但當初給我們講課的所有心理學學者中,他對我的啟發最大,他的一些觀點以及他的網絡第二人格的理論,簡直就是為我們網絡調查科量身定做的大綱。


我本來調查他,只是為了滿足一下好奇心,看看那個當年給我這麼大啟發的學者現在過得怎麼樣了。


結果,我發現他最近三年的時間基本上是一片空白。」


邢明越說越激動,彷彿是自己看見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


「這兩年多的時間,我沒查到他任何的信息,哪怕是火車票,飛機票汽車票以及訂房手機號等等信息,他現在用的這個手機號也是最近幾個月剛出現在蓉城時新辦理的。


按照他的理論,也是按照我們網絡調查科的理論,他的網絡第二人格,消失了兩年之久!


孫陽,你知道麼,就算是一個不懂得玩智能手機的老頭老太太,他也要去醫院看病吧?他也要做社保吧?他也需要拿養老金退休金吧?


連這個群體都能夠在網絡上查找到他們的存在和活動痕跡,但這個人,這個現在還不滿三十歲,四年前前途一片大好的年輕人,居然消失了這麼久的時間。


呵呵,你說奇怪不奇怪?」


………………


出租車在「冥百貨」前停下,梁川下了車,打開店門。


小店的面積不是很大,走入其中時,梁川的呼吸明顯地加速了起來,他在櫃台後坐下,拿起櫃台上的茶杯,裡面是昨日的涼白開。


剛喝了一口水,


店門外就走進來一個駝背老者,老者的衣著很樸素,臉上布滿皺紋。


有人進來了,梁川感到自己身上的不適感慢慢地消散了。


「買什麼?」梁川問道。


「壽衣,老伴兒快走了,現在躺家裡床上,託我先出來買壽衣。」老頭兒彎著腰,說完話後就是一陣的咳嗽,「我家老伴兒那個臭美的勁兒喲,比現在街面上的小姑娘都厲害,人都快去了,還惦記著自己走了之後在親戚朋友來看時自己躺在冰棺裡頭好不好看。」


「這是應當的。」梁川走到掛著壽衣的衣架子面前,「這些是女款,你來選吧。」


「要得,要得。」


駝背老頭抬起頭,向上看著,然後他伸手指了一件大紅色繡著桃花的壽衣道︰「這件,拿下來我瞅瞅。」


梁川將那件衣服取了下來。


「喵………………」


這時候,普洱站在樓梯口發出了一聲貓叫。


「你家養的貓?」老頭問道。


「嗯,一個人守鋪子,寂寞。」


「呵呵。」老頭又笑了笑,隨後又是一陣咳嗽,「我喜歡是喜歡,但我不知道老伴兒是不是喜歡這一件,唉,都是我疏忽,以前沒想著置辦好,現在事兒到頭了,弄了個手忙腳亂。」


「誰會預料到自己什麼時候走呢。」梁川說道。


「對,誰會願意去想這一茬呢。」


「你帶回去看看,如果老太太不滿意,可以再拿來換。」


「不了,不了,老頭子我腿腳不好,來回走太麻煩,我跟我老伴兒體形差不多,我就先穿著試試看,你這裡有鏡子麼?」


試壽衣是一件很晦氣的事兒,一般人別說穿了,看一眼壽衣都覺得有些心慌慌,但人老了之後,一些事兒也就看淡了,在老頭看來,這是在給自己老伴兒選衣服。


「鏡子在這裡。」梁川指著側門位置。


「好。」


老頭走到鏡子前,脫下外套,將壽衣套在了身上。


梁川站在老頭身後,幫他穿衣服。


穿好衣服,老頭整理了一下,將前面釦子繫起來,然後開始打理自己的頭髮,一邊打理一邊仔細看著前面的鏡子,


同時問還在幫其整理衣領子的梁川道︰


「小伙子,老太婆子我穿這身衣服下去好看嗎?」


鏡子裡,


一個年歲頗大的老太婆正在將自己耳鬢邊的白髮梳理回去,


同時微微側身,打量著剛剛穿上新衣的自己,


像是一個試穿衣服美滋滋照鏡子的小媳婦兒。

simonliu1118 發表於 2018-1-15 16:05

第八章 滴蠟


「喵。」


樓梯口的普洱又發出了叫聲。


在這個狹窄甚至顯得略微有些逼仄的冥店裡,貓叫聲顯得格外的具有穿透力。


「好看嗎,小伙子。」


鏡子裡的老太婆追問著,她似乎對這件衣服還是比較滿意的,人遇到自己喜歡的東西時,總是渴望從周圍人那裡獲得贊同。


梁川繼續幫自己面前的老頭整理好衣領,然後輕輕地彎下腰,將自己的臉放在老頭臉的側邊,和老頭一起看著鏡子裡的老太婆,


道︰


「有點艷了。」


確實有點艷了,因為年紀大了,穿得太花枝招展,不符合中國人普遍的審美觀。


「艷點好。」鏡子裡的老太婆沒好氣地瞥了一眼梁川,「我又不老哦。」


老人不服老,這也很正常。


顧客是上帝,他和她滿意就好。


後退一步,大概地看了一下這件衣服的全身,問道︰


「就這件了?」


「要得,就這件。」


老頭脫下了壽衣,遞給了梁川。


梁川回到櫃台邊,拿出塑料口袋將壽衣包好。


「好多錢?」老頭站在櫃台前問道。


「喵。」普洱又發出了叫聲。


「九十。」


「有點貴哦。」老頭不滿皺紋的臉越來越深了,顯然是對這個價格有些不滿意。


「這個世界上,有兩件衣服,被人們常說是一輩子只穿一次,一件是婚紗,一件就是壽衣,但實際上,婚紗可以穿好幾次,壽衣,真的是一輩子就穿一次。」


老頭嘆了口氣,從口袋裡取出錢,放在了櫃台上。


是一張一百塊的大團結。


梁川拿起紙幣,將櫃台裡面的小抽屜打開,裡面放著一沓的冥幣,這些本該是一捆一捆放在店裡賣的,但是此時卻被梁川零的整的放在一起。


取出一張十塊的冥幣遞給了老頭,老頭收下了。


「送到我那裡,好不?」老頭微微低下頭,顯然覺得自己這個請求不是很合適,尤其自己剛剛還打算砍價。


「好,留下地址就是了。」


「我不會寫字,金牛區永盛路二街33號。」老頭說完後又看著梁川,有些擔心地問道︰「記住了嗎?」


「記住了。」


「要得,我走了。」


老頭駝著背離開。


梁川在椅子上坐下,又喝了一口隔夜的涼白開。


普洱在這個時候跳到了櫃台上,看著梁川。


梁川也看著普洱。


一人一貓目光對視了大概有一分鐘,最後還是普洱轉身跳下了櫃台回到樓上去了。


屋子裡的溫度,在之前降低了一些,現在又緩緩地回升了。


梁川看了看櫃台上包裹好的壽衣,腦海中重新回憶了一遍地址,而後起身,將壽衣拿起來,準備送過去。


外面陽光正好,卻給人一種極不真實的感覺。


打了車,坐進去,對司機說好了位置,大概二十分鐘後就到了目的地。


這裡也是一條老街,上面是公寓樓,下面是各式小店鋪。


「二十五。」司機指了下計價器說道。


梁川從兜裡取出一張一百的,還是那個老頭剛剛給自己的錢,紅色的紙鈔,卻顯露出一種模糊粗劣的材質。


但是司機接了錢彈了一下卻沒看出來,反而給梁川找了75塊錢。


「您也不看看錢是真是假。」梁川提醒道。


「嘿,一百塊而已。」司機笑了笑,「說真的,現在微信付款的多,我都很少收到紙幣了。」


梁川下了車,尋著門牌號走過去,33號,居然是一家成人用品店。


走入其中,裡面播放著《癢》這首歌曲,店裡面設計和溫馨,主色調是粉紅色,燈光也偏暗,一個年輕人坐在櫃台那兒玩著電腦。


「空投,去追夢!」


年輕人玩得很投入,彷彿沒有注意到客人上門。


梁川伸手在牆壁上輕輕敲了敲,


年輕人抬起頭,掃了一眼梁川,喊道︰「兄弟,你自己先看一下,我馬上好。」


梁川點點頭,在一側椅子上坐了下來,同時,將裝著壽衣的袋子放在了小圓桌上。


在梁川的面前,是一個展示櫃,裡面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成人用品,中國人對這方面向來是諱莫如深,彷彿有著很大的忌諱,但人類對自己本能需求又是無止盡的。


「草,那傢伙是三級頭!」


年輕人挪開了鼠標,摘下了耳機,從櫃台後面走出,來到梁川面前,


「哥,買藥的還是買器具的?


來,跟我說說情況,我這裡的藥都是原裝進口的,我自己都試過的,保證安全,您是想追求硬度還是時間?」年輕人抽出煙,遞給了梁川一根。


一般來說,如果只是簡單地買個套套,根本不用進店,店門口就有一個自動販賣機,當然,賣套利潤太低,關鍵是賣藥,一大盒藥有十二個小盒,只要賣出一小盒就回本了,下面的十一盒賣多賣少全是利潤。


「我是來送東西的。」


梁川指了指自己放在小圓桌上的袋子。


「快遞?」


年輕人叼著煙,伸手將袋子拿起來,當他看見袋子裡的壽衣時,卻沒有尋常猜測那樣子的大怒,轉而是露出了不敢置信之色,整個人倒退了幾步,撞到了身後的貨架上,導致貨架上幾個棒棒也掉落了下來。


「還真能送來?」年輕人喃喃自語,「誰叫你送來的?」


「你爺爺吧,或者,你奶奶。」梁川如實回答。


「見鬼了,這個是真見鬼了。」年輕人用力抓了抓頭,「我昨晚還夢見我奶,她說想要新衣服穿。」


「我送來了。」梁川起身,向對方告辭,但剛轉過身,又停頓了下來,道︰「我信得過你這裡的藥都嘗試過。」


「什麼?」年輕人愣了一下。


「這些東西,吃多了,會讓人精神衰弱。」梁川伸手指了指腦袋,「所以,你才能夢到你奶奶。」


「呵呵。」年輕人乾笑了兩聲,「哥們兒,你是算命的?」


「開店的,跟你一樣。」


「得,這是我名片,這次不管真假還是巧合,咱都不說了,這衣服多少錢,我之後是燒過去嗎?


對了,我奶昨兒還在夢裡跟我說我爺太可憐,被燒了兩次,你能幫我分析一下這是啥意思?我是不是還得燒點什麼東西過去?」


「錢給過了,被燒了兩次?這個我不清楚,我不是算命的。」


「那行,謝了,哥們兒。」年輕人不再問什麼了。


梁川走出了門店,小街裡面很難打的到車,想要打車,得到外面去,但梁川還是在原地站了一會兒。


拿出那個年輕人的名片,上面「譚光輝」三個字設計得很飄逸,


但一個人撒謊時,無論如何掩飾,總會出現各種各樣的細節破綻,


尤其是在一名心理學者面前撒謊,那破綻,更是多得數不過來。


但這並不是梁川所需要關心的事情,


在這個世界上,有太多的不可思議,也有太多的曲折離奇,正如正常人很難想像一個成年人為什麼會對幼童感興趣一樣,人性之下的醜惡,往往是令人驚悚和難以置信的。


尋常人的善良,確實夠限制住了他們的想像力。


將對方給的那根煙點燃,吸了一口,感受著肺部被填充的充實感,梁川輕輕地咳嗽一聲,煙裡加了其他的東西。


手機在此時震動起來,來電顯示是吳大海。


「喂,川兒,你在哪兒呢?」


「在外面。」


「哦,跟你說下,案情有進展了,你不是說趙青山可能死了嗎,簡紅在車裡樹葉提取的血液也是趙青山的,現在我們暫時鎖定了一個目標嫌疑人,就是趙青山之前買兇殺人的目標徐輝,但我們現在找不到證據,要不,明天你再到局裡來一下?」


吳大海顯然是希望梁川像上次在審訊室裡審訊張寶軍那樣再表演一次。


「徐輝,是做什麼的?」梁川又吸了一口煙,除了尼古丁外另外一種成分對人的精神刺激作用確實明顯。


「火葬場的在編職工,平時負責開車運輸屍體去火化的。」吳大海回答道,「我是這樣想的,既然趙青山之前花錢讓張寶軍張毅強去殺徐輝沒成功,會不會徐輝反應過來乾脆來…………」


「等下。」梁川打斷了吳大海的話語。


「怎麼了?」


「我這裡好像有點眉目了。」他想到了剛剛年輕人的那句他奶奶還說爺爺好可憐,被燒了兩次,「大海,去查一下焚屍記錄吧。」


「嗯?」吳大海腦子沒轉過來。


「等下,我去把名字問出來。」梁川掛斷了電話。


問出那個老頭的名字,很可能就能找到最為關鍵的線索,死人,只可能被火化一次,既然被燒了兩次,那麼很顯然,其中有一次,火化的是另外一個人。


重新走入了成人用品店,那個叫譚光輝的店主並不在櫃台那邊,不過櫃台後面有一個小門,裡面應該是小廚房和臥室。


是店鋪也是家,這是大部分小店常見的格局。


梁川走過去,伸手推了一下門,門被反鎖著,梁川稍微用力,也不知道是巧合還是什麼原因,門鎖脫鉤了,門就這樣被推開。


裡面,有一張平地床,平地床兩側,不是尋常擺放的床頭櫃,而是兩把木質椅子。


兩把椅子,一左一右,一個老頭,一個老太,分別坐在那裡。


老頭,梁川見過,


老太,梁川也見過,


兩個人面帶微笑地坐在椅子上,栩栩如生,


但是他們的身上,卻不時有油膩膩的蠟油滴落下來,


像是一個普通人,在拼命地流著汗。


那個年輕人,此時正在給老太婆穿那件壽衣,


門被推開的聲音,讓他愣了一下,


他回過頭,


震驚地看著梁川,


這一次的震驚,


不是裝的。

simonliu1118 發表於 2018-1-17 22:18

第九章 冥鈔


「有事麼?」


譚光輝側過頭,看著擅自闖入內門的梁川;


先前,他還是那種和煦如風的成人用品店老闆,現在,可能是因為燈光的關係吧,他的臉色,有些陰沉。


「我想再問你一些事。」梁川伸手指了指右邊的那個老者,「你爺爺,名字叫什麼?」


「譚家財。」年輕人回答道。


「好的,謝謝,對了,蠟像,很精緻。」


這是梁川的點評。


「謝謝。」年輕人轉過頭,繼續給自己的奶奶換上衣服。


這是梁川剛送來的壽衣,是年輕人的奶奶最滿意的一件。


梁川準備離開,當他剛剛走到店門口時,


有人叫住了他。


「先生。」


還是那個年輕人,他走出來了,而且走得很快,在這個過程中,梁川聽到一聲金屬脆響,對方應該是在走出來的途中順手拿起了什麼。


可能自己一回頭,


就會有什麼東西砸到自己腦門上,


自己可能直接昏迷,


也可能一命嗚呼,


但梁川並沒有選擇跑出去,而是站在原地,


沒回頭,也沒動。


人是情緒化生物,當一個人情緒激動的時候,往往會變得很可怕,但同時,他也會很脆弱,他可以被看作即將吃人的老虎,同時也能被看作炸毛的貓咪可以被人去撫順。


「現在天氣變得很怪,白天很熱,晚上卻很冷。」梁川說道。


對方沉默了許久,就站在梁川的身後。


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秘密,只不過,有些人的秘密比較淺,有些人的秘密則是比較深,一旦被刺破,往往會遭受來自內心深處情緒的極大反彈。


「喝杯水再走吧,也麻煩你跑一趟了。」譚光輝說道。


梁川點點頭,轉過身,年親人跟就站在他身後不到半米的位置,其左手,放在身後。


梁川主動地走回來,在之前的椅子上重新坐下,對方去櫃台上倒水,但應該是放下了什麼,然後端著兩杯水走了過來。


「蠟像館,我以前也經常去。」梁川喝了一口水。


「很多人會害怕它們。」譚光輝坐在梁川對面椅子上,「覺得這是很恐怖的東西。」


「這是常態,其實,不光是蠟像,一切和人類外表形似的東西都能引起人的本能恐懼和排斥感。


一是源於高仿真形態下真假的不確定帶來的不安,仿真度很低時,人們不怕,因為知道那是假的,仿真度高到一定程度,人們有時候就不確定真假,把真人當假人,把假人當真人,都會嚇到人。


另一個可能性是,病人模樣與屍體模樣跟它有很多視覺上的畸形相似,引出觀察者同樣的驚慌和情緒劇變。


在心理學上,這叫『恐怖谷理論』。」


「但你卻沒有。」譚光輝笑了笑,又取出了煙,經過這段時間,他似乎是完全撫平了自己的情緒。


「看東西的角度不一樣吧。」梁川這般回答道,「你的蠟像,是你自己做的嗎?」


「是的,我自己做的,同時也是我自己維護的。」譚光輝拿出打火機點了煙,「我自小是被爺爺奶奶帶大的,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離婚了,我很少見到他們,所以,當我爺爺奶奶去世之後,我就做了他們的蠟像放在我店鋪裡面。


就像是,


他們還在我身邊一樣,


每天我睡覺時,他們就坐在我床邊,像是我小時候那般,爺爺給我扇起蒲扇驅趕蚊子,奶奶給我講一些故事哄我睡覺。


當我每天醒來時,


他們還是坐在我身邊,看著我起床,看著我開始一天的工作和生活。


有他們在,我才能覺得這一天過得安穩。」


梁川點點頭,表示能夠理解。


「你真的能懂這種感覺嗎?」譚光輝忽然站起身,將自己的臉湊到梁川面前,「還是僅僅為了單純地附和我?


或許,在你眼裡,我就是一個變態?一個心理疾病患者?」


「人之常情。」梁川這般回答,「至少,你知道把蠟像放在裡屋,沒有擺放到店鋪裡來。」


是啊,


試想一下,


有顧客走入這家燈光昏暗的成人用品店準備買那種羞羞的東西,結果一走進來,看見角落裡坐著兩尊蠟像,


估計得直接留下心理陰影,吃再多的那種藥都沒辦補救了。


「我需要生活。」譚光輝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我能分得清楚一些界限,對了,你剛剛問我爺爺的名字做什麼?」


「有件事,可能和你爺爺有關係。」


「我爺爺已經走了半年了。」譚光輝提醒道。


「是身後事。」


「到底怎麼了?」


「這個暫時不能說,牽扯到一件案子,等過兩天你看新聞頻道應該會有報導的。」


梁川這次再次起身,


這一次,


他是真打算走了。


「你有事,就先去忙吧,有空可以到我這裡玩,如果你感興趣做蠟像的話,我可以教你。」譚光輝這次沒有追出來。


「蠟像再逼真,終究也是假的。」梁川很認真地看著站在櫃台邊的譚光輝。


「我只是想要一種寄託,我又沒瘋,也沒病。」


「你知道麼,有些假的東西,被說多了,往往就變得像是那麼一回事兒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我自己心裡有數,如果我心裡真的出現問題了,我會去找心理醫生的。」


不是指你當真了,而是她。


梁川搖搖頭,走出了這家店,且沒有停留,直接走出了小街,伸手招來一輛路過的出租車。


剛上車,司機就驚訝了一下,笑道︰


「哥們兒,這麼巧啊。」


梁川也笑了,居然是送自己來的司機,自己回去時,竟然又坐上他的車了。


「我正好去附近一家超市衛生間裡方便了一下,哈哈,還讓我在那裡撿了一張一百塊的票子。」


「您也不嫌髒。」梁川調侃道。


「髒什麼髒啊,錢再髒,它也是香噴噴的,再說了,又不是在坑裡檢出來的,我這是運氣好。對了,糞坑裡錢也是錢,還是能撿起來的,那些丟在路上的紅包,反而不能撿。」


出租車司機大部分都是能侃大山的,無論是蓉城的司機還是京城的司機,都一樣。


「為什麼?」梁川明知故問。


「我聽說啊,一些人家裡倒霉了,或者孩子生病了,就會聽那些道士神婆的話,弄個紅包,裡面放個幾十塊錢,然後把倒霉或者生病人的頭髮指甲這類的放裡面,丟路上,誰撿起來的,心裡估計還美滋滋的,但其實就算是把災禍給轉過去了。」


「如果不是人給的紅包呢?」梁川問道。


「紅包不是人丟的還是鬼丟的?」


「如果是呢。」


「鬼用的是冥鈔,有啥子用哦。」司機不屑道。


「積陰德的。」梁川解釋道。


「還有這說法?」司機發動了車子,同時道,「那我以後可得注意點,看看街面上有沒有啥掉落的冥鈔,我跟你講,我媳婦兒剛懷孕,積點德總是好的。


對了,哥們兒還是回原來的地方?」


「對。」


………………


成人用品店裡,譚光輝將貨架上的商品重新擺放好,又將屋子收拾了一下,隨後,他去街上一家五金店重新買了一把鎖回來給裡屋的門換上。


做完這些後,譚光輝坐到了床邊,


他的爺爺和奶奶依舊坐在那裡。


蠟油,不停地滴淌,這個東西,得需要不停地維護修補,當然,也是因為譚光輝這裡條件有些簡陋的原因,並不適合蠟像的存放。


「阿奶,你說你想穿新衣服,就有人送衣服來了。」譚光輝看著自己面前穿著新壽衣的奶奶,「小時候,你不捨得吃,不捨得穿,什麼都盡著我,咱現在條件也好了,也該吃就吃,該換衣裳就換衣裳了。」


梁川給奶奶衣服重新整理了一下,奶奶愛美,愛面子,以前衣服再破舊,總得洗得乾淨穿得齊整,現在奶奶動不了了,就得靠他這個當孫子的來做了。


「阿奶,下次想要什麼了,給孫子托夢說,不要麻煩別人了。」


手機聲音響起,


譚光輝走出了裡屋,將櫃台上的手機拿起來接電話,是一名分銷商打來的。


正在查看單子談事情的譚光輝當然不可能看到,


自己裡屋裡,


坐在椅子上的奶奶蠟像,


眼楮忽然閉了一下,


然後又緩緩地睜開,


身上的蠟油,


滴落得更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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