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幻想] 他從地獄來 作者:純潔滴小龍(連載中)

 
simonliu1118 2018-1-13 15:31:34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1 152830
simonliu1118 發表於 2018-1-17 22:22

第十章 抓痕


難得的艷陽天,梁川早早地開了鋪門,將一張椅子搬到了屋外,坐在上面,手裡沒拿著報紙也沒拿著手機,就保持著這種坐姿,看著老街上來來往往的人群。


其他店鋪,無論是賣吃的還是賣穿的,都需要招攬一下客人,但梁川的店鋪不需要,總不可能走到街面上隨便拉路人到自己店裡看看有沒有什麼需要的吧?


這一坐,就是兩個小時,太陽將身上的衣服都曬得略微發燙,但梁川卻一點都不覺得無聊枯燥,他依舊很享受。


因為有過對比,


才更懂得什麼叫做珍惜。


比起那漫無天日的黑暗,比起那令人一開始頭皮發麻到最後完全絕望的陰風嘶嚎,


眼下的陽光、人流、喧囂,


是如此的美好。


吳大海最近挺忙的,半個月前那件案子就宣告破獲了;


趙青山和徐輝的妻子有染,所以趙青山買通張毅強和張寶軍去殺徐輝,但沒成功,引起了徐輝警覺,趙青山居然以殺一個人為要求使得張寶軍殺了張毅強獲得了十萬塊,但察覺到過來的徐輝直接找了個機會殺死了趙青山,且利用自己在火葬場工作的便利,打了兩份報告單,將趙青山神不知鬼不覺地送入了焚屍爐火化,這也是譚光輝的爺爺譚家財被火化了兩次的原因。


梁川把譚家財的名字給了吳大海,整個案子也就隨之水落石出了,從頭到尾,整個案子裡,沒有一個是無辜的人,無論是兇手還是死者。


這起案子引起了社會的極大關注,也成為一時間人們津津樂道的話題,據說最近央視《今日說法》欄目組的記者已經下來了,吳大海責無旁貸負責接待以及對案子的細節講解。


總之,吳大海最近是出了不少風頭,心裡似乎也有點繼續往上爭取進步的意思,昨晚,吳大海還特意給梁川打了一個電話,告訴梁川那個《今日說法》欄目編劇想了一個很唯美的案件名字,叫《煙鎖殯儀館》,同時,吳大海還對梁川表示歉意,這件事,不方便梁川去出風頭。


一旦讓大眾得知警局居然讓人在審訊室裡對犯人進行催眠,很可能會引起社會輿論嘩然。


不過,梁川對這個倒是不怎麼在意,


如果真的在意這些事的話,


這個時候就不會像是那些老頭老太太一樣坐在屋門前曬著太陽了。


「喲,挺悠閑的。」


一名穿著紅色外套手裡提著菜的年輕婦人走了過來。


「難得好陽光,曬曬。」


梁川起身,他認識這個女人,女人叫孫愛萍,結婚不到兩年,在街尾開了一家服裝店,他老公是一名廚師,在蓉城的一家上檔次酒店裡上班。


「呵呵,你這樣子,我之前好像在其他人身上見過。」孫愛萍性子有些大大咧咧,想到什麼就說什麼,「咦,是哪裡來著。」


「醫院吧。」梁川猜測道。


「哦,對,是醫院,醫院腫瘤住院樓門口,那群頭髮都掉光的老頭老太太就喜歡拿個板凳坐在那裡,我之前去看一個親戚時經過那兒,嘖嘖,那感覺…………」


孫愛萍說著說著才意識過來自己這個玩笑似乎不好笑,馬上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歉道︰


「川子啊,你姐我就這一張破嘴,別介意啊。」


梁川搖搖頭,問道︰「買點什麼?」


「買點紙錢元寶,我男人他外婆要做齋事,到時候用得著。」


梁川去給她取了一些,用塑料袋包好,女人給了錢,彷彿還是對剛剛自己的口無遮攔有些不好意思,硬是將兩個西紅柿放在梁川櫃台上讓梁川嘗個鮮兒。


等女人走了之後,梁川抬頭看了一下鋪子牆壁上掛著的鐘表,


哦,好像到了該吃午飯的時候了。


梁川將這兩個西紅柿洗了洗,然後給自己倒了一杯開水,坐在櫃台後面的椅子上。


手上拿著一個西紅柿,略作猶豫,將其送到嘴邊,咬了一口,汁水很甜,但梁川等了很久才咬下第二口,然後,過了更久才咬下第三口。


進食,對於尋常人來說是一件很幸福愉快的事情,但對於一個沒有饑餓感的人來說,吃,就失去了其原本所擁有的大部分魅力,


反而變成了一種平時生活中的累贅和負擔。


吃這兩個西紅柿,梁川花了半個小時的時間,他需要這麼長時間去告訴自己,自己已經吃過午餐了。


普洱在這個時候下來,這是一隻白天慵懶晚上活躍的貓,或許是今天難得的好天氣,讓它也選擇出來在台階上瞇著眼開始曬起了太陽。


「嘿,外面陽光這麼好暖洋洋的,你這裡面怎麼感覺有點冷呢。」進來的是譚光輝,他很是自來熟的湊到梁川櫃台前,問道︰


「沒吃吧?走著,咱出去吃火鍋,我今兒上午剛出了一批貨,我請客。」


那次在成人用品店有過接觸之後,梁川沒有主動聯繫這個年輕人,他也對蠟像的製作並不感興趣,但這個年輕人卻不知道怎麼居然找到了自己,而且三天兩頭的過來,今天提點兒元寶回去,明天提點兒紙錢。


但普通人買這種東西哪裡會一串元寶或者一疊冥鈔這樣子去買?


「吃了。」


梁川回憶了自己的午餐,答覆道。


「都吃了啊?」譚光輝有些無奈地聳聳肩,「成吧,我點個外賣過來,鋪子有點遠,不想回去吃了,在你這湊合一下,可以吧?」


雖然是在問可不可以,但譚光輝已經找個地方坐了下來,拿起手機開始點外賣。


「我說,你真的不用微信的?」譚光輝又想起了自己前陣子想加梁川微信的事兒,在他看來,多半是梁川懶得搭理他。


梁川將自己的手機放在了櫃台上,起身,拿起掃帚開始打掃衛生。


「哎哎哎,我來吧,我來吧。」


譚光輝主動從梁川手裡搶過了掃帚開始打掃起來。


匍匐在店門口的普洱向裡面瞥了一眼,繼續曬自己的太陽。


畢竟也是自己開店的人,譚光輝似乎也存著故意套近乎的意思,所以打掃起來很認真,當外賣送過來時,他也剛打掃好。


而後,他一邊坐在那裡吃著飯一邊隨意地打量著梁川的店鋪,


這種打量,


似乎是他每次來這裡的必修課。


梁川沒搭理他,繼續坐到了門口的椅子上,和普洱一起曬太陽。


之前孫愛萍說的畫面,其實梁川也見過,全國各地的腫瘤醫院其實都有這種「風景」。


那些老人,患上了腫瘤,生命走到晚期,一個一個地拿著板凳坐在住院樓門口,


說是等死,


一點都不為過。


人的適應力,是很可怕的,哪怕是面對死亡;


如果以循序漸進地方式讓你去面對死亡,大部分人都會從掙扎慢慢地過度到平靜。


「你這貓,挺好看的,是什麼品種?」


吃好飯的譚光輝伸了個懶腰,準備逗貓。


「土貓。」梁川回答道,「在垃圾堆裡撿的。」


「嘖嘖,那你平時餵什麼的?這毛柔順得,那些名種貓也比不上了吧。」譚光輝說著伸出手想去摸一下普洱的毛。


「喵!」


原本懶洋洋躺在那裡一動不動地普洱忽然「炸」了起來,直接一爪子撓在了譚光輝手上,而後猛地竄進了店鋪裡,上了二樓。


「嘶…………」


譚光輝揉著自己的左手,應該是被貓爪子抓出了口子。


「這貓,這麼認生?」譚光輝倒是沒怎麼生氣,只是有些無奈地笑了笑。


「你手髒。」


梁川給出了回答,


「普洱不會亂撓人,對面有藥房,你可以去處理下。」


譚光輝聞言,愣了一下,然後走到梁川邊上,道︰


「哥,有件事兒,一直想問你一下,這是一件怪事兒,我也找不到其他人去問。」


梁川看著譚光輝,這時候,梁川真的是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覺,伸手指了指店鋪的牌子,


「你是不是電視劇看多了,我這裡,真的只是賣賣冥貨,我也不是什麼陰陽師風水先生,那些東西,我都不懂。」


「但半個月前我奶托夢告訴我說她想換件新衣服,結果是你親自送過來的,不是嗎?」


譚光輝忍不住反駁道。


「這不是一碼事兒。」


「怎麼就不是一碼事兒呢?哥,你幫幫我,我這個問題,去醫院也沒用的。」譚光輝伸手抓住了梁川的衣袖,「我怕,我真的是有些怕,哥,你真的得幫幫我。」


「你可以去廟裡試試,我這裡,真的不…………」


「哥,你看!」


譚光輝將自己衣袖擼起來,


手背位置有普洱剛剛撓上去的爪痕,


但流出的不是血,


而是一滴滴黃色的蠟油…………

simonliu1118 發表於 2018-1-17 22:28

第十一章 海鮮的腥臭味


「兩週前開始出現的這個情況,我一開始以為自己中毒了,但我現在可以確定我不是中毒,真的不是中毒,這事兒,這…………」


譚光輝帶著希翼的目光看著梁森,這個事兒,他都不敢去醫院,也清楚這絕對不是醫院能夠治好的東西,正常人誰生病了身體裡會流出蠟油?


這個時候,他只能將自己的希望寄託在梁川身上了,梁川那天來給自己奶奶送壽衣,這件事兒譚光輝原本不想去深究,但是現在不深究也不可能了,他不知道這種情況繼續惡化下去自己會變成怎樣,但他明白,繼續拖下去的話自己很可能就真的沒救了。


梁川伸手指了指店鋪衣架上掛著的壽衣,


「您的意思,是問題出在那件壽衣上?」譚光輝恍然大悟道,「那件壽衣還在我奶奶身上,我該怎麼做?」


梁川搖了搖頭,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在我這裡先準備一件壽衣,可能不久就用得著了。」


「………………」譚光輝。


………………


不是梁川不想管譚光輝,是他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去管,他對梁川說過,自己不是陰陽先生也不是什麼風水師,哪些東西,到底是真是假,是否有效,梁川自己都不清楚。


譚光輝還是走了,他沒敢繼續在梁川這裡買什麼壽衣,梁川也不知道譚光輝是否會遵從自己的建議去附近的寺廟裡看看,蜀地多山,自然也就多廟,廟多了,總該有幾個是靈驗的吧?


雖然白天是艷陽高照,但是晚上卻刮起了風,也降溫了,梁川將鋪子門關好,從下面取了一條棉被抱著上去。


將棉被攤在臥室裡後,梁川又走到樓梯口,細心地將自己的鞋子擺放整齊,然後才又回到臥室,打開錄音機,陰沉的樂曲聲響起,梁川躺下去,閉上了眼。


普洱似乎也是覺得有些冷,沒躺在窗台上,而是匍匐在了梁川的被子旁。


夜晚,總是這麼的平靜,


沒有手機需要反覆地翻閱查看,


沒有那麼多的訊息需要去處理,


也不需要為明日的忙碌而心煩,


簡簡單單,


就是睡覺。


這一晚,梁川睡得時間比平時多出了一個小時,但也就只有四個小時。


醒來的動作驚醒了普洱,普洱特意多看了一眼梁川,好似有些好奇他今晚居然沒做噩夢。


起床,本想將鋪蓋折疊起來的梁川看普洱還躺在上面,就沒收拾,直接穿好衣服起身。


但梁川還是站在臥室門口許久,


被子沒被折疊起來就離開臥室,讓他有種心裡不愉悅的感覺,這種不愉悅,和自己沒有將鞋子擺放整齊的感覺一樣,但好在梁川能夠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鋪子後面的小廚房裡,東西很少,食材也很簡單,對於吃飯,梁川向來是能簡就簡,很多人會想當然地以為,沒有味覺比沒有饑餓感更可怕,因為雖然你不餓,卻依舊可以品嘗美食,甚至可以一直吃吃吃,多好。


這是一個錯誤的悖論,就像是一個成年人做成人之間的那種事,如果他沒有最後射出的能力,久而久之,那種機械的**感慢慢地也就會麻木起來,無法給你帶來什麼快感了。


鍋裡煮著粥,煮好後梁川盛了一碗,端到櫃台上,他在後面坐了下來。


就是一碗白粥,


沒有任何的配菜,


梁川坐在那裡,等著粥涼,同時也是在告訴自己,自己的身體,需要吃東西來補充能量。


過了許久,梁川動筷子,開始慢慢地喝粥。


鋪子的大燈開著,很明亮,但外面的天,還是黑漆漆的。


梁川身邊沒有別人,不,確切的說,是有人的,前陣子剛跟鄉下手藝人訂的一批精緻的紙人排列在鋪子的西側位置,正好與喝粥的梁川面對面。


紙人腮紅很鮮艷,有家丁,有婢女,姿態謙恭,面裡含笑,


這絕不是什麼美好的進食氛圍,


但梁川卻習以為常。


喝完粥,天已經開始慢慢地放明了,梁川知道自己每頓飯獨自一個人吃確實太浪費時間了,但他也沒想著去改變這個習慣,因為他的時間本就很多,也不需要去節約出更多的時間去做其他的事情。


打開鋪子門,


還沒來得及將花圈這類的商品擺放到外面去,一輛警車就開了過來,直接在梁川的店鋪前停下。


車上下來的是秦桃,半個月前的新人刑警現在已經流露出些許灑脫乾脆的範兒了,身上原本帶有的那種青澀也褪去了許多。


「梁顧問,沒想到你開門這麼早。」


「多賺點錢。」


這個回答梁川自己都覺得有些過於敷衍,聽說過趕早賣菜賣肉的,就沒聽說過趕早賣冥鈔的。


秦桃走過來,梁川微微側身,讓對方進了店。


看見店裡的佈局,秦桃咬了咬嘴唇,顯然,哪怕她是一名女刑警,但在天還沒大亮的時候走進一家冥店還是有些心裡發寒。


「有事嗎?」梁川問道。


「沒事,只是出個任務,半個小時前有人報警說他兒子和兒媳婦失蹤了,我們就來看看,就在老街後面,我等一個同事。」


「失蹤多久了?」


「不久,也就昨天下午開始就聯繫不到人了。」


「那還沒到時間吧。」


「那人報案時說怕擔心是自己兒子和兒媳吵架了,他兒子和兒媳電話都打不通,他也去他們家看了,沒人。我擔心可能會有家暴的事兒,所以,早起一會兒來看看。」


聽了這個,梁川明白了,這個女刑警其實也是自己給自己找點事做,也想弄出點存在感,所以哪怕失蹤時間還不到立案的標準,她也抽時間大早上地過來看看。」


一般來說,失蹤人口報案是以24小時作為標準,當然如果有證據表明失蹤者可能被傷害會出現意外倒是可以例外。


很快,一名騎著電瓶車的男警察來到了警車旁。


「這是小王,我同事。」秦桃對那名年輕的男警察招了招手,同時介紹道︰「小王,這是梁顧問,吳隊的朋友。」


「梁顧問你好。」


小王主動和梁川握手,


「我也是剛進警隊沒多久,之前也聽說過梁顧問你的事情,請多多指教。」


大早上的,沒到上班時間,陪著一個女刑警特意去看一起失蹤的報案,這個男的,其實是有些心思的。


當然了,梁川和秦桃也不熟,也沒必要去拿這點去說什麼。


「孫愛萍的家位置確定了嗎?她公公婆婆那邊起來了嗎?」秦桃問小王。


「我剛剛才和報案人通了電話,他們已經到家門口那邊等我們了。」


「行吧,我們先去看看。」


「等下。」梁川伸手喊住了秦桃。


「怎麼了,梁顧問?」秦桃是沒想著拉梁川一起去的,畢竟這事兒連案子都算不上,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兒呢,她怎麼敢請動梁川這尊大神陪自己瞎玩,梁川又不是隨叫隨到的小王。


「失蹤的人,是孫愛萍?」梁川想到了昨天上午到自己這裡買元寶和硬塞給自己兩個西紅柿當午餐的年輕婦人。


「是啊,她和她丈夫都失聯了。」秦桃回答道。


「我和你一起去看看吧。」梁川說道。


………………


孫愛萍的丈夫叫劉偉明,兩個人結婚不到兩年,沒有小孩,他們並不住在公寓房裡,而是住在自家蓋的二層樓。


位置就在梁川店鋪所在的老街後面一點。


當梁川坐著警車到的時候,劉偉明的父親已經站在門口了。


三人下了車,一起走過去。


「警察同志,這裡就是我兒子的家,我和他媽不和他們住在一起。」


劉偉明父親頭髮半白,顯得有些焦急。


「具體是什麼時候聯繫不上的?」秦桃問道。


還沒有正式立案,只是來查看一下情況,事實上,每年各地匯報上去的失蹤案子很多,除非是有可能被誘拐的孩子或者婦女,否則大部分的案子都會不了了之,在這個社會裡,一個人想出去打工或者想來一場想走就走的旅行這類的事兒實在是太正常。


「昨天下午就聯繫不到了,本來說好今天要去上墳的,我昨天給我兒子打電話問問他們紙錢元寶啥的買了沒有,發現他關機了,我又打我兒媳的電話,也關機了。我一開始沒當回事,等晚上再打時,還是關機了。我今兒就趕了個早,來他們家看看,我是有他們家鑰匙的,但他們也不在家裡。」


「家裡有什麼異常嗎?」


秦桃裝作很老練得問道。


梁川則是和小王一起走進了小夫妻的家裡。


屋子裡還算乾整,沒有凌亂的痕跡。


臥室裡的床面也很平整潔淨,只是走入臥室時,梁川微微地皺眉,伸手輕輕摀住了鼻子。


「家裡倒是沒怎麼亂,我打電話問了我兒子的一個同事,他們說我兒子昨晚就沒去上班。」


「也許是小兩口出去過二人世界了吧,比如開個情趣酒店什麼的。」小王在這個時候似乎想要刻意表現一下自己的幽默,「你再試著聯繫聯繫吧,也許今天白天人就回來了。」


秦桃也檢查了一下房子,沒發現什麼問題,現在只是二人手機聯繫不上而已。


只不過,秦桃看見梁川一直站在屋子裡沒出來,她對梁川是有些崇拜的,因為她親眼目睹過梁川在審訊室裡直接用催眠的手段破案。


「梁顧問,怎麼了?」秦桃走過來很虛心地問道。


小王見秦桃和梁川這麼熟絡,不,確切的說是秦桃有點主動往上湊的意思,心裡有些泛酸,但也沒說什麼。


「你有沒有聞到什麼味道?」梁川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味道?」秦桃吸了吸氣,搖搖頭道,「好像沒什麼味道吧?」


「豬頭肉味吧。」小王指了指廚房那邊,「我剛看了,廚房裡還有剩菜沒處理和髒碗沒處理,呵呵,小兩口伙食還不錯。」


看到兩個警察神色輕鬆,劉偉明的父親也稍稍放鬆了下來,他也覺得自己有些嚇唬自己了,這麼大的兩個人,出去玩個一兩天不想被外面人打擾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兒,這時候,他還開口主動道︰


「我兒子是個廚子,所以他們家裡都是我兒子做飯。」


「不是炒菜的問道,是海鮮味。」梁川輕輕揮了揮手,「很重的海鮮味。」


「嗯?」秦桃又仔細嗅了一下,「好像真的是有,海鮮的腥臭味道。」


「興許是吃了海鮮呢?」小王說道。


「那為什麼臥室裡海鮮味最重?」梁川笑著反問道,「廚房裡反而沒有?難道他們夫妻倆是在床上吃海鮮的?」


「額…………」小王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梁顧問,你到底是什麼意思?」秦桃有些著急地問道。


「除了海鮮,還有什麼東西能散發出海鮮的腥臭味?」梁川自言自語著。


秦桃沒理解過來,


小王倒是想到了,他覺得梁川有些不正經,故意拿有的沒的來調戲自己的女同事。


「不就是男人的那個嗎,這是他們的臥室,不是很正常?」


梁川看了看小王,笑了笑,直接道︰


「弄出這麼重的味道,哪怕你把自己的血都射出來也做不到。」


梁川說完,


像是想到了什麼,主動走到了床邊伸手抓住了床單,然後直接掀開,


「嘩啦」


床單被掀開,


下面原本被隱藏著的一灘血漬顯露出來,


觸目驚心!

simonliu1118 發表於 2018-1-17 22:33

第十二章 豬頭肉


警隊出動了,吳大海頂著黑眼圈和一頭蓬亂的頭髮出現在梁川面前,這和他以往的形像不符,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吳隊是廢寢忘食地忙工作,實際上是因為昨晚連夜和那幫電視台的錄製節目還沒來得及休息就接到電話趕過來了。


「川兒,你也在啊。」吳大海伸手拍了拍梁川的肩膀,「你在我就放心了,我好睏。」


說著,還打了一個呵欠,但馬上用手遮擋住,四周有不少看熱鬧圍觀的群眾,他身為刑警隊隊長可不能在這個時候表現出不嚴肅的一面。


群眾的眼楮是雪亮的,在這個時候體現得淋灕盡致,哪怕警方並沒有發現屍體,只是發現了床單下面的血漬,但四周的群眾各個像是見了血腥的鯊魚一樣很快聚攏過來。


「檢查結束了嗎?血液鑒定報告呢?」


吳大海強打著精神問道。


「吳隊,血液鑒定報告已經出來了,是孫愛萍的血液。」法醫簡紅比吳大海更早一步到案發現場,而且早就在做自己的工作了。


吳大海走到臥室裡,還有警察在拍照和做現場取證工作。


「這點血,死不了人吧?」


吳大海指著床單上的血漬問道。


的確,床單上的血漬量並不多,甚至可能平時誰不小心流個鼻血的量都比這個多。


「看分佈吧。」梁川知道吳大海精神狀態不好,當然,吳大海精神狀態好時刑偵水平也和此時差不離,「血點是凌亂分佈的,意味著孫愛萍流血時是在床上掙扎。」


梁川沒有直接以「死者」這個名詞去稱呼孫愛萍,一來是沒找到足夠證明人已經遇害的證據,二來,內心深處,梁川也不想那個昨天還送給自己兩個西紅柿的年輕婦人真的就這麼沒了。


「哦。」吳大海點點頭,覺得梁川說得很對,血是不多,但可以看出來當時孫愛萍肯定是在床上掙扎得厲害。


「吳隊,床單我們需要拿回去進行進一步地化驗,梁顧問說在上面應該有精子殘留。」


「啥玩意兒?」吳大海自己主動湊到床單邊聞了聞,然後面露惡心之色,這才明白過來,道,「分兩步,簡紅,你負責把這裡的證據能帶回警局的就帶回警局,孫建國,你帶人走訪一下附近,看看夫妻倆有沒有什麼特殊的人家關係,另外,安排人查看附近有沒有偏僻一點適合…………」吳大海看見孫愛萍的公公走了過來,把「拋屍」兩個字給咽回去了,但孫建國也懂了吳大海的意思。


「我還有一個建議,上次不是遇到網絡調查科的那位主任嗎,讓他幫忙查一下夫妻兩個人的手機記錄以及24小時之內的財務信息。」


「嗯,這個我懂,我待會兒親自去打個電話。」吳大海的眼楮裡全是血絲,這時候已經有些撐不住了,當下把其餘工作安排好,就以自己出去走訪為理由,拉著梁川坐上他的警車回到了附近梁川鋪子裡。


「兄弟,我真撐不住了,先在你這兒瞇一會兒,手機我放這兒了,有什麼消息或者發現你幫我接一下電話然後叫醒我。」


說完,吳大海就直接靠在了梁川櫃台後的椅子上開始打盹兒,也是難為他了,當然,也不能說吳大海瀆職不負責任,事實上,這種人最適合做領導,因為他只需要知道要做什麼,而不需要去知道如何去做,如何去做是底下人的事情。


不一會兒,吳大海的呼嚕聲就想起來了,梁川微微搖頭,取了一件自己的大衣給他披了一下。


大概到了下午四點多的時候,吳大海的手機響了。


一直在鋪子裡整理貨品的梁川接了電話。


「吳隊,床單的檢驗出來了,在上面我們發現了三個人的精子。」


「能進行dna比對嗎?」梁川問道。


電話那頭的簡紅見回答的是梁川,愣了一下,但馬上道︰「咱們國家dna檢測庫還不完善,我這裡沒匹配到已記錄的信息,不過屋子裡指紋倒是獲得了好幾組,除了兩個被害人的還有其他人,數目比較多。」


「嗯,好。」


「那我先掛了。」簡紅匯報完後掛斷了電話。


這時候,吳大海悠悠然轉醒,


「川兒,出結果了?」


梁川將簡紅的話復述給吳大海。


吳大海剛準備說什麼,結果手機又響了,


「孫建國的電話,我先接一下哈。」


吳大海對梁川打了個招呼,先接了電話,過了一會兒,剛掛斷電話,又一個電話進來了了,吳大海笑著搖搖頭,接了。


梁川正好去衛生間洗了個手,已經快傍晚了,自己這個時候才記起來還沒吃午飯。


「川兒。」


吳大海打完了電話,走到衛生間門口,抽出一根煙,點燃,已經小睡一覺的他現在精神頭終於起來了,外加上現在正好各方面調查工作的匯總消息也逐批過來,正好可以開工。


「孫建國說發現孫愛萍家裡本來裝著監控的,但是監控線路被人切斷了,而且專門拿來負責處理監控的電腦也被人拿走了,孫愛萍和劉偉明的社會關係也很簡單,沒什麼仇家,所以,我現在覺得是入室搶劫的可能性比較大。孫愛萍人長得怎麼樣?」


吳大海忽然問道。


「挺好看的,很年輕。」梁川如實回答。


「嗯,多個人的精子,切斷的線路,不出意外,應該是入室搶劫案了,而且是團夥作案。


對了,剛邢明也給來了電話,說劉偉明的銀行卡在昨天傍晚時被人從附近atm機那裡取走了兩萬塊錢,我已經讓人去銀行調取那個時段的監控了。」


「事先切斷了監控線路最後還將電腦抱走,可能是一開始切監控時被拍攝進去了,所以,這個犯罪團夥可能經驗不足。」梁川說出了自己的意見。


「嗯,這個我會注意的,先排查附近的外來人口,然後把周圍混混以及有案底的也過一遍,但現在的當務之急,還是找到孫愛萍和劉偉明。」


吳大海撓了撓頭,


自己這邊剛剛破了一個連環案子,算是剛剛出了風頭,但如果再出現個人命案的話,哪怕自己又破了就不是再出風頭了,上面可能會覺得你這邊治安怎麼這麼差,老是出人命案,都是幹什麼吃的。


梁川本想說估計兇多吉少了,但話到嘴邊,還是沒說出來。


的確,入室搶劫,如果是綁了活人想要贖金的話,都這會兒了還不給劉偉明家裡打電話要錢,那麼很顯然,他們綁活人的目的就不存在了。


最大的可能,


劉偉明和孫愛萍估計已經是某處偏僻地方橫陳的兩具屍體。


「走,川兒,跟我回警局吃飯吧,這件案子我還需要跟上面匯報一下。」


吳大海是知道梁川一個人會忘記吃飯。


「不了,你去忙吧,如果發現屍體了,可以打電話通知我過去。」


「這必須的。」吳大海笑了笑,拿著手機戴上警帽就出門了。


天色已經黑了,梁川將店鋪門給關上,走上了二樓,從衣櫃裡取出一套乾淨的衣服然後下來走入衛生間洗澡。


他沒有潔癖,但是今日所處的那個環境,想起來,總是讓他有些不舒服。


事實上,如果是屍體或者其他血肉模糊的環境他倒不覺得有什麼,但一聞到那種味道,梁川就能想到孫愛萍在昨天的時間裡在那間臥室到底曾遭受過怎樣的折磨和凌辱。


有時候,你會很奇怪,人性為什麼能夠醜陋到那種地步,就比如抗戰片裡經常出現日軍如何如何殘酷喪盡天良的畫面,但事實上,林子大了,真的是什麼鳥都有,人性的骯髒和醜陋,不分民族和界限的。


想到了孫愛萍,梁川自然而然地又想到了那兩個西紅柿,然後又意識到,


自己似乎又忘記吃晚餐了。


不吃不行,否則明天醒來自己的精神將會很萎靡。


洗好澡,梁川擦著身子穿衣服,


晚餐,


就隨便對付一下吧,廚房裡還有一些掛麵。


只是,


就在此時,


一股肉香忽然傳來,廚房裡居然傳來了炒菜聲。


吳大海走了,店鋪門也關了,


總不可能是普洱這只貓跑過去拿起鍋鏟開始炒菜。


「喵。」


普洱從樓上下來。


它不是因為聞到了肉香才下來。


梁川走出了衛生間,來到了廚房門口,


這裡,肉香濃鬱,香味撲鼻,


一個男人正拿著鍋和鏟子炒著菜,


他動作熟練,應該是專門做廚師這一行的,至少也是深諳此道。


熄火,


盛盤,


澆汁兒,


一氣呵成,


梁川吃飯一直很簡單,所以家裡的碗筷也很少,男子找了一個海碗盛菜,


轉過身,


對方端著菜向梁川走來。


是一碗豬頭肉,加了一些配菜爆炒過,所以肉香撲鼻,很是誘人。


但哪怕站在這裡的不是對吃飯沒什麼興趣的梁川,換做其他正常人站在這裡估計也會對這一盤肉菜沒什麼食慾。


男子面容清秀,


不似其他做廚師的身材發福,他顯得有些瘦削。


「吃……吃菜……炒好了…………吃…………吃菜…………炒好了…………」


男子嘴裡不住地重複著這幾個字,


似乎帶著些許的哭腔和不忍,


其雙眼位置空虛虛的,看不見眼眸的光彩,彷彿沒有眼楮,


但兩行血淚卻一直從那裡流出來,


正好滴落在了他雙手捧著的盛放豬頭肉的海碗裡。


「滴答……滴答……滴答…………」


鮮紅的液體,


將這一碗豬頭肉浸染蓋沒,


像是一碗腥紅的肉湯…………

simonliu1118 發表於 2018-1-19 22:41

第十三章 小畜生!


這碗豬頭肉,梁川消受不起,他只是站在男子的面前,一動不動;


而男子也就端著這碗豬頭肉,同樣一動不動。


畫面在此時似乎陷入了一種凝固,空氣中,也瀰漫著一種濃稠壓抑。


大概過了一刻鐘,梁川長嘆一口氣,對男子點了點頭。


男子這才默默地轉身,向後退去,一直退到了廚房裡,然後,廚房的小門慢慢地被閉合。


「喵。」


普洱又發出了叫聲,很清脆,但也帶著些許的急促。


梁川的目光重新恢復清澈,伸手推開廚房門,


廚房裡一切如常。


平時梁川拿來吃麵的海碗依舊那麼的乾淨,上面也沒有絲毫血漬更沒有豬頭肉,鍋具也是冰冷的,根本不曾有人碰過。


梁川站在鍋灶前,倒水,點火。


火苗很旺盛,不停地搖曳,變化著無數種姿態,很多人都有盯著火苗長時間看的經歷,也由此引發每個人不同的遐想。


水開了,


梁川下了一小把掛麵,拿起筷子,在鍋裡輕輕地攪動。


他對進食沒有多大的興趣,但是他清楚自己必須得吃,否則明天的自己將沒有力氣和精神。


曾有一位偉大的哲學家說過:吃,是為了活著,而活著,不是為了吃。


或許,這一點在梁川身上得到了最深刻的詮釋,他吃東西,真的僅僅是為了活著。


熄火,


盛麵,


撒上一點鹽,


梁川用海碗端著麵坐到了櫃檯後,拿起筷子,開始吃麵。


清淡得不能再清淡的掛麵,沒有加其餘的調味品,更沒有配菜和臊子,但梁川卻越吃越覺得自己的胃部正在痙攣著。


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從海碗裡襲來,


一切都不是真的,


但人的感官和意識,本就容易出現錯誤。


強撐著吃了半碗麵,梁川用力捂著自己的嘴防止自己吐出來。


普洱跳到了櫃檯上,一雙貓眸看著梁川。


過了許久,梁川才緩了過來,深吸一口氣,重新坐直了身子,伸手,將普洱抱起來。


手掌在普洱細膩的毛髮上撫摸過去,似乎自己的心緒也能得以重新平復。


手機在此時響起,


普洱直接從梁川懷裡蹦出去,它不是很喜歡接受人的撫摸,哪怕是自己的主人,或許,在剛才,自己不過是屈尊讓其緩解一下那種壓力而已。


拿起手機,接了電話:


「喂,川兒,屍體找到了,就在你們老街後面的煤山背面,我已經讓小桃去接你了。」


「夫妻兩個人都在那裡?」


「對,都在這裡,媽的,那幫狗日的畜生!」吳大海罵了一句,顯然,他也是有些受刺激了。


掛了電話,梁川將剩下的半碗麵給繼續吃掉,吃得速度很快,也很堅決,他下的麵本就不多,尤其今晚可能還需要熬夜,所以只吃半碗,不夠。


面吃完,梁川去廚房將碗筷鍋具一起洗了,擦了擦手,剛走出廚房時,鋪門外就傳來了敲門聲。


「梁顧問,梁顧問。」


是秦桃的聲音。


梁川打開門,對方看著自己,本想說什麼,結果梁川只是道了一聲:「走吧。」


「好。」


秦桃幫梁川鎖了門,還很殷勤地幫梁川打開了警車門,等梁川坐進去之後她才坐到駕駛位置上發動了車子。


「梁顧問,我和你把案情最新進展說一下吧,屍體是靠警犬搜索到的,就在案發現場不遠處的廢棄煤山,那裡有個洞穴,兩具屍體都在裡面。」


「具體點。」梁川提醒道。


「我…………我只知道屍體狀況很慘,死前應該受過虐待。」秦桃面露難色道,剛剛發現屍體時她就掃了一眼就不敢看了,不是她畏懼屍體,而是屍體確實被虐待得不成樣子,所以吳大海讓他去接梁川時她就迫不及待地走了。


梁川也就不再問了,很快,車子就開到煤山下面,因為才晚上八點鐘的樣子,所以圍觀的群眾還真不少。


有人是純粹看熱鬧的,有人則是拿著手機不停地拍啊拍的,估計馬上會傳朋友圈或者微博賺贊。


「讓讓,讓讓,喂,你們幹什麼呢,把人都隔離開,這裡附近都沒取證呢!」


秦桃一邊替梁川開路一邊很是焦急地對附近的警察喊道。


屍體是發現了,但是以屍體為圓心附近的區域很可能再發現一些其他的有價值線索,比如腳印之類的,但現在這麼多圍觀的人在這裡走來走去,對現場破壞是極大的。


「喂,不是說發現死人了麼,你們趕緊把屍體搬出來讓我們瞅瞅撒。」


一個中年禿頂男子叫喊著,四周還有不少附和聲。


「你是死者家屬嗎?」秦桃直接盯著他。


「我不是哦,就是看看熱鬧的,腿都站酸了,就想看個死人。」禿頂男子笑呵呵地道,「大傢伙都站了這麼久了,就想著看一個死人然後回去睡覺嘍。」


「等你家死個人你就能盡情看個夠了!」秦桃毫不客氣地罵回去。


禿頂男楞個一下,沒想到這個年輕的女警察嘴裡這麼不饒人,他當即也詐唬開了,喊道:


「我要投訴你,你這說得是什麼話,你警察你了不起啊,了不起啊!」


「給,這是我警號,你去投訴去吧,王八蛋,要不是老娘穿著這身警服,早就把你揍趴下了!」


秦桃指著自己的警號故意給對方看了看,然後拉著梁川的袖子繼續往上走,有了她剛剛的威風凜凜,四周圍觀的人群自覺地開始退開,走上去也就輕鬆多了。


「川兒,這裡。」


吳大海早就等急了,終於見到梁川來了,自然是喜不自禁,他現在就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之前所預想到的最壞情況已經出現了,夫妻二人的屍體被發現,這起入室搶劫強姦案算是坐實了,可以想見,這件案子到底會在社會上造成多大的風波,畢竟,第一犯罪現場肯定是小夫妻的家裡。


居民住在自己家裡被歹徒進來折磨凌辱殺害,那你讓其他人還能有什麼安全感?


這起案子如果不能快速破掉抓到犯罪嫌疑人,輿論對警局的壓力將會越來越大。


屍體已經被轉移到旁邊的簡易帳篷裡,下面撲著一層白布。


這麼做也是因為怕四周圍觀的人群拍照流傳出去。


梁川走進帳篷時女法醫簡紅已經在和自己的兩名助手做初步屍檢了,簡紅看見梁川進來,倒是沒有了第一次的好奇和不滿,只是微微皺眉,略有怒意道:「幫忙,早點抓住那幾個畜生。」


法醫是見慣生死的人,也是心理承受能力極大的人,一些優秀的法醫甚至能夠一邊聊今晚吃什麼一邊把屍體解剖分析好,但簡紅的情緒明顯是受到了影響。


梁川蹲下來,開始觀察屍體。


男屍是劉偉明,女屍是孫愛萍。


「男屍頭部遭遇過數次重擊,身上也有其他多處淤青和創口傷,但致死原因是以金屬鏈一類的東西勒死的。」簡紅指了指男屍的脖頸位置,上面有一串深凹下去的淤青,「這裡還有一條更細的勒痕,我懷疑一開始兇手是打算用更細一點的繩子,比如電話線來勒死他,但失敗了,最後才換了更粗的金屬鏈。」


簡紅說完後又指了指女屍,


「女屍臨死前曾遭受很多次侵犯,下體出血同時遭受過虐待,女屍一個乳房上插著牙籤,另一個乳房被碎了,初步判斷,應該是被用牙齒咬斷的。」簡紅說到這裡時頓了頓,像是在克制著自己的憤怒,繼續道:「女屍身上淤青傷痕比男屍更多,多處牙印傷口,同時還出現了煙頭灼燒的痕跡。」


「媽的,當年小日本子也就這樣子了吧,畜生!」吳大海在旁邊罵道。


或許,吳大海更氣的是,這次肯定不是日本人幹的,幹出這種禽獸不如事情的,是中國人,甚至很可能是居住在這一帶的同鄉。


梁川點點頭,他腦海中又浮現出劉偉明之前端著一碗帶血的豬頭肉站在自己面前的畫面,抿了抿嘴唇,梁川取出一根煙,然後走出了帳篷外開始抽煙。


「川兒,這裡不能抽煙。」吳大海提醒道,「我們警隊的人在附近搜索時發現了幾個煙頭。」


梁川點點頭,沒有點燃煙,而是直接將菸絲抽出來,送入自己嘴裡慢慢地咀嚼著,他需要安靜,需要冷靜。


隨後,梁川重新彎腰走入了帳篷,在孫愛萍的身邊蹲了下來,伸手,放在了孫愛萍的額頭位置,同時,緩緩地閉上了眼。


一邊的簡紅和吳大海都沒說什麼,在他們看來,這可能是梁川的一種習慣,有本事的人,都會有一些怪癖。


梁川的視野裡一開始,是一片黑暗。


然後,慢慢地,他發現自己的視線變成平躺著的了,在其面前,出現了一個跪伏著的男子的身形,男子的身形很模糊,但梁川能分辨出來,這是劉偉明,是死者孫愛萍的丈夫。


「你沒事吧?」這是男人的聲音。


「我沒事。」這是女人的聲音。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就快結束了,就快結束了,他們該走了。」這是男人的聲音。


接下來,是男人和女人的哭聲。


梁川感到自己的腦袋有些疼,意識出現了晃動,這一刻,他彷彿覺得劉偉明依舊端著豬頭肉站在自己面前,還有孫愛萍送給自己的兩個新鮮的大西紅柿。


長時間的黑暗之後,


畫面,


再度出現了。


「我丈夫呢?我丈夫呢!」女人歇斯底裡地喊道,「你們不是說我陪了你們你們就放過我的嗎,我都說了不會報警的,求求你們告訴我,我丈夫呢?」女人哭喊著,她似乎預感到了什麼。


「他死了,現在該你了。」一個男人的聲音從黑暗中傳出來,這聲音,有些稚嫩,不,確切的說,是有些年輕。


女人身體一顫,似乎無法接受這種結果。


接下來,一條毛巾被壓了下來,堵住了女人的口鼻,還有一雙手在拼命地掐著女人的脖子,同時還有人在壓著女人的手臂和雙腿讓其不能掙扎。


窒息,


可怕的窒息,


慘無人道的壓制。


梁川的身體開始顫抖起來,這種窒息感,他感同身受。


「吳隊。」簡紅看向吳大海,示意梁川的情況有些不對,梁川的臉色已經泛白了,呼吸也變得很是急促。


「別打擾他。」吳大海在梁川旁邊蹲下,仔細觀察著梁川,他生怕梁川出現什麼意外。


黑暗,


還是黑暗,


但那種窒息感卻開始消失了,


似乎一切都停止了。


有人用帕子摀住口鼻,


有一雙手掐著脖子,


有人壓著雙腿,


有人壓著雙臂,


梁川默默地思考和感受著,


那麼,


至少有三個人,兇手,至少有三個人。


當梁川準備脫離這場黑暗醒來時,


一道光火忽然出現,直接刺中了他。


「嘶…………」


燙,


疼,


掙扎,重新出現。


「你還折磨她做什麼。」黑暗中一個男人的聲音有些不滿道。


「媽的,不拿煙頭燙她一下誰知道她死沒死啊,居然還沒死,命真夠硬的。」


聲音,


都很年輕,


甚至,年輕得過分!


「嘩啦…………」


這是塑料袋的聲音,


一層又一層的塑料袋被包裹了上來,緊接著是更大力地掐脖子。


這是一種深深的絕望,令人難以忍受的絕望!


梁川猛地睜開眼,然後整個人在屍體旁邊捂著脖子跪伏了下來,同時大口大口地不停呼吸,他腦子裡現在處於極度缺氧狀態,但他的眼眸裡,卻泛著一抹微弱的紅光。


「川兒,你沒事吧?」吳大海在旁邊扶著梁川的肩膀關切地問道,他可不希望自己好友因為幫自己破案而出什麼意外。


「兇手至少有三個,都很年輕,非常年輕。」梁川開始道,「甚至,裡面可能有未成年。」


「什麼?」吳大海愣了一下。


「去抓人啊,去抓人啊!」


梁川一隻手直接攥著吳大海的衣領對他吼道:


「你還愣著做什麼,去抓人啊,抓人!抓住那幫畜生,那幫小畜生!」


吳大海看著自己這個發小微微泛紅的眼睛,


不知道為什麼,


也算是見過大風大浪的刑警隊長,在這雙眼眸裡,感知到了一種發自骨底的恐懼。

simonliu1118 發表於 2018-1-19 22:53

第十四章 他們還只是孩子(上)


「對不起,我失態了。」


梁川松開攥著吳大海的手,默默地低下頭,過了一會兒,才再次睜開眼,眼中的血絲慢慢地褪去,目光重新恢復清澈。


死者的死亡時間距現在並不算太久,可能都不滿24小時,也因此,記憶還很新鮮,和上次那位已經死了半年以上叫做張毅強的死者根本沒辦法相比。


再加上死者死前曾遭受長時間的可怕凌辱和壓迫,死法又很是殘酷,也因此,那些畫面的代入感和衝擊感都很強烈。


這是梁川的解釋,


當然,用道家或者佛家的解釋就是死者剛剛橫死,怨氣未消。


「川兒,你剛說兇手至少有三個,這個我能理解,但為什麼又說他們很年輕?」


兇手人數已經通過對底下帶血床單的分析已經可以得出一個大概的數目,所以對這一點,吳大海並不覺得奇怪,但梁川又說兇手很年輕,甚至裡面可能有未成年人,這就讓吳大海有些無法領悟了。


梁川看了一眼旁邊劉偉明的屍體,自己已經讀取了孫愛萍的「遺言」,但現在,自己的精神狀態已經有些吃不消了,他在猶豫,是否繼續讀取劉偉明的遺言。


「第一,兇手先切斷了監控線路然後又拿走了電腦,很顯然,很可能是因為兇手切斷線路時的畫面被拍攝到了,這意味著兇手對入室搶劫的手法還處於一種很粗糙的階段,可能以前小偷小摸過,但沒有系統地接受過訓練,也沒有太多的經驗積累。


第二,根據死者父親提供的證詞,可以先推測出兇手大概進入死者屋子的時間,兇手進入屋子的時間應該是死者父親聯繫不上死者夫妻的時間點再往前推一些,簡法醫,死者具體死亡時間現在可以推斷出來嗎?」


簡紅猶豫了一下,道︰「根據屍僵程度,死者死亡時間不滿24小時,具體的死亡時間得將屍體帶回實驗室分析,但…………」


簡紅伸手指了指屍體身上各種遭受折磨的痕跡,


「這些其實已經足以說明,死者二人,尤其是女死者在死亡前曾遭受過很長時間的非人道折磨。」


「好,第二點,兇手多人在死者家裡逗留了很久,我沒記錯的話,警方去死者家裡檢查時發現了洗碗池裡還有豬頭肉的殘留。我甚至可以大膽推測,兇手還在死者家裡吃過飯。」


梁川略作思考,他知道自己接下來的推測很可能會引發周圍人的誤解,但劉偉明來到自己家裡的畫面,其實已經證實了自己的推測,


「甚至,兇手很可能在一邊凌辱女死者的同時,讓男死者幫他們做飯,畢竟,男死者是一名廚子。」


「這…………」吳大海很想來一句「我草」,這都能推斷出來?心理側寫有這麼牛逼?


簡紅和自己的兩個助手在聽到梁川的這句推測時也愣了一下,


他們並不是驚訝於梁川是靠什麼因素推斷出這個結論的,畢竟他們的職業立場和吳大海不同,


她們是震驚於如果兇手們真的是一邊在臥室凌辱妻子一邊讓丈夫幫他們做飯的話,這到底是怎樣的一種畫面?


這對於死者來說,又是何等的屈辱?


「綜上所述,粗糙簡單地行凶手法,粗暴卻想當然地打掃現場,逗留超過很長時間的凌辱和享樂,這充分說明,兇手的平均年齡,並不大。


除非你想說是附近某個監獄有一群死刑犯逃跑出來想要在被抓走之前縱情享樂一番,但這個可能性,很低很低,蓉城附近的監獄最近應該沒發生這種事情吧?」


「據我所知,沒有。」吳大海回答道。


「嗯,如果是外地的死囚犯越獄,好不容易隱藏到了蓉城這裡來,也不會以這種方式去作案報復社會,囚犯越獄之後的12個小時時間是處於多自由一秒都是賺的心態,在這段時間裡他們做出任何喪盡天良的事情都有可能,但超過12個小時,他們的心態會發生變化,會更加珍惜這種自由,去隱藏自己以獲得自由的延長。


也因此,排除這個可能之後,


我的結論是,


兇手很可能是一群平均年齡很低的年輕人,不排除其中有未成年。」


「川兒,這真的是你做心理側寫出來的結果?」吳大海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年輕人?還未成年人?」


「年紀大的,有點見識的,他們懂得什麼叫畏懼,懂得什麼叫懲罰,反而是年紀小一點的,又自以為自己已經成年的那些年輕人,他們作惡時,他們腦子裡根本就沒有去想以後的懲罰這類的事情,他們只會單純地享受此時作惡時給自己帶來的快樂。


根據現在所掌握的線索來做心理側寫的話,兇手們的心態可以總結成三點︰


自以為是,無所畏懼,目光短淺。」


梁川頓了頓,


「也可以用一個成語來概括︰初生牛犢不怕虎。」


「吳隊,視頻來了,銀行監控視頻調取出來了。」一名警員跑過來報告道。


「怎麼這麼久?」吳大海有些不滿意道。


「網絡調查科那邊搜證之後我們還要去和銀行溝通,所以有點耽擱。」這名小警員沒辦法,面對隊長的怒火只能迎面受著。


其實,他們真的不算耽擱了時間,取證速度已經很快了,這其中還需要分辨和畫面細化加工的時間。


吳大海接過小警員遞來的手機,示意梁川一起過來看。


「死者銀行卡賬戶在昨天傍晚左右半個小時內,被人嘗試取款過兩次。」


視頻畫面中應該是邢明的聲音。


「第一次死者劉偉明的建行卡插入T機的時間是下午四點三十一分,但密碼輸入錯誤,根據我的分析,應該是兇手逼迫劉偉明說出銀行卡密碼,但劉偉明第一次應該是故意說出錯誤的密碼,導致兇手取款失敗。


第二次取款是發生在昨天下午四點五十九分,這次密碼輸入成功,很顯然,是兇手第一次失敗之後折磨逼迫死者說出了正確的密碼。


兩次取款,兇手都穿著黑色衛生衣同時戴著帽子,故意遮擋住了自己的臉,我唯一獲得的稍微具有價值的畫面是在這裡。」


視頻畫面在此時定格,然後放大,然後進一步地處理開始。


此時,呈現在梁川和吳大海眼中的,


是兇手剛剛取出錢時的畫面,


兇手頭微微仰起,只露出了一個下巴,但嘴角處,還帶著竊喜的微笑,像是一個孩子,剛剛從長輩手裡接過了壓歲錢。


「媽的,這幫小畜生。」吳大海罵道,雖然沒辦法看清楚兇手的全貌,但通過這個青澀的下巴也能看出來,兇手年紀絕對不大,甚至真的和梁川所說的那樣,很年輕。


「孫建國,我們重新佈置一下調查範圍!」


吳大海火急火燎地喊來孫建國以及自己手下的一幫刑警開始重新分配任務。


梁川則是看向了死者劉偉明。


「我不幫你找出兇手,你是不是今夜還會來給我做菜?」


「梁顧問,您說什麼?」


簡紅在旁邊小聲地問道。


「沒什麼。」梁川笑了笑,他本就沒什麼食慾,若是夜裡劉偉明再來給自己做一次菜,那麼自己想要吃東西的話就更困難了。


當然,這不是什麼理由,


因為,


有些人,他確實應該下地獄,不管是否年輕,不管是否未成年。


梁川在劉偉明身邊蹲了下來。


「梁顧問,屍體我們馬上要運送回警局了。」一名法醫助理在旁邊提醒梁川。


「再給我一點點時間。」梁川說道。


「好。」簡紅瞪了一眼自己的助理,示意梁川可以隨意。


梁川將手放在了劉偉明的額頭上,


然後,


再次緩緩地閉上了眼。


「砰!」


「砰!」


「砰!」


梁川只感到自己頭部被連續重擊,自己差點睜開眼醒來,但還是強忍著這種動蕩繼續閉著眼。


「你有種啊,還騙老子,密碼是錯的,取不出來錢,我看你是活膩歪了!」


緊接著,又是一串拳打腳踢。


「別打了,我給你們錢,我告訴你們密碼,但你們必須保證不準傷害我們。」


「放心,我們就玩玩你老婆,再拿一筆零花錢花花,你們倆只要保證不報警,咱就啥事兒都沒有,曉得不?」


黑暗,再度出現,


但這一次,間隔很短。


「菜炒好了。」


「草,你這炒得什麼東西,難吃死了,早知道豬頭肉直接乾切弄點醋蘸著吃了。」


「我又不是廚子,你要求怎麼這麼高。」


「他不是廚子嗎,讓他炒,把他手拷住,你拿著菜刀在旁邊看著他炒。喂,你別裝死,聽到了沒有,我們吃好飯就走,你乖乖地給我們把飯做好了,你看著他,別他娘的讓他下毒。」


「曉得了。」


一片黑暗之中,只有聲音不時地傳來,


梁川聽到了一個女人不住的哀嚎慘叫聲,此起彼伏,持續得時間,很長很長,而且感受到了一種強烈的屈辱和憤怒。


如果是事後諸葛亮的話,可能會覺得劉偉明很慫,看著自己的妻子被欺辱,同時自己還給兇手們做飯。


但實際上,劉偉明應該是一直就被銬住控制住的,他的逆來順受,很大可能是因為兇手給予了他們生的希望。


梁川深諳心理學,根據之前所掌握的線索和自己所聽到的遺言,很無奈也很可笑的發現,這群孩子,竟然無師自通甚至可以說是機緣巧合之下,採用了一種心理學上「循循善誘」的方式對待了兩個死者。


這讓兩名死者看見了活下去的希望,甚至,因為彼此二人不在同一房間的分隔,導致女人甘心受辱伺候兇手以讓自己的丈夫得以活下來,丈夫也不得不選擇去幫兇手做飯吃以讓自己的妻子得以倖存。


當然,丈夫當然可以選擇徹底撕破臉,死得悲壯一點,但他一直被控制住,也有人看管著他,所以他的撕破臉根本沒辦法獲得什麼機會,甚至,一旦自己這樣做了,不光是自己肯定死,也肯定會導致自己妻子的遇害,既然兇手已經殺了人了,肯定會殺光。


但最重要的,


可能還是因為這幾個兇手太年輕了吧,


所以兩個死者還帶著奢望,


這群孩子,


人玩過了,錢拿走了,飯也吃好了,


就該結束了吧?


直到現在,梁川都沒有發現有價值的訊息,


一股深深的疲憊感正在襲來,


同時,梁川也感知到死者劉偉明對自己內心情緒的浸染正在越來越深入,梁川不得不停止這種讀取了,因為死者臨死前的憤怒和歇斯底裡情緒很可能會導致梁川自己的精神失常。


但就在這時,


黑暗中傳來了一道聲音︰


「我褲子破了個洞。」


「找他的一件換上唄,他衣櫃裡有不少好衣服。」

simonliu1118 發表於 2018-1-19 23:03

第十五章 地獄的門,我為你們打開!


「梁顧問,你的眼楮?」


秦桃一邊開著車一邊詢問著坐在自己副駕駛位置上的梁川。


「沒事,可能有一點炎症。」梁川不時地用兜裡的手帕輕輕擦拭,手帕上已經有斑斑點點的血漬。


眼楮,是人心靈的窗戶,這是一種很唯美的形像比喻,但其實也有著超脫其原本比喻的象徵意義。


警車在被害者家門口停了下來,這裡已經佈置了警戒線,還有警察在負責看守現場。


秦桃出示了證件,帶著梁森走了進去。


「桃子,怎麼回來了?」


屋子裡還有兩名年輕的警察在做後續的掃尾取證,有些可能有價值的物證必須封存送到警局的物證保管室。


「吳隊讓我回來找個東西。」秦桃解釋道。


「找什麼?」小警察問道。


秦桃猶豫了一下,看向梁川,她是真的不知道梁川讓自己開車帶他回到這裡是要找什麼。


「找一條褲子。」梁川伸手指了指臥室裡的衣櫃,「這裡的東西收拾過了嗎?」


「這個,已經檢查過了,衣櫃裡沒有什麼東西特殊的東西。」小警察回答道。


「找一下,翻看衣櫃裡所有的褲子,特徵是有破洞的。」


梁川記得自己讀取劉偉明遺言時最後所聽到的一段對話就是那個,


有個兇手,


在這裡換上了死者劉偉明的褲子,原因是兇手的褲子破了一個洞。


梁川不確定兇手們在草草清理現場時會不會將自己脫下去的褲子給帶走,這一切,只能靠踫運氣,當然,依照兇手們的性格和當時的心理狀態,遺漏的可能,並不小。


其實,估計現在最生氣的應該是吳大海,因為根據線索推理出來的結論,兇手很可能就是一群年紀不大的毛孩子,並不是什麼連環殺人犯也不是什麼江洋大盜,所以,每多一個小時沒抓到兇手,就是對吳大海的一種侮辱。


秦桃和兩名警察馬上開始了翻找,衣櫃裡所有的褲子都被找了出來,一件又一件地過。


梁川則是站在臥室門口,一隻手下意識地揉著眼楮,他今天確實是有些累了,而且,眼楮裡的那種酸疼的感覺正在越來越強烈。


「梁顧問,找到了!」


秦桃拿著一條牛仔褲喊道。


牛仔褲的後面破了一個洞,這不是那種故意有洞的設計款牛仔褲,那個洞明顯是衣服穿久了褲子被磨薄了所以才出現的。


「咦,褲子口袋裡有東西。」秦桃將手伸入牛仔褲口袋裡,然後從中取出了一張卡片,「是一張低保卡。」


「求求你們,告訴我,我兒子到底怎麼了?」


一個身形有些佝僂年紀和形體相差很大的中年男子祈求著面前的警察。


審訊室的鍍膜玻璃窗外,吳大海手裡捏著電話,他的臉有些扭曲,一半是因為緊張一半則是因為憤怒。


梁川抽出煙,遞給了吳大海一根,吳大海剛準備接煙,電話就響了︰


「喂,對比結果出來了嗎?」


「吳隊,對比結果出來了,我們將柴山的dna以及在他家裡找到的他兒子柴剛的dna與我們在案發現場床單上提取到的兇手dna進行了對比,證實柴剛的dna和其中一組兇手的dna完全符合。」電話案頭的簡紅也算是長舒一口氣,這就意味著,兇手已經確定了。


「好。」


吳大海掛斷了電話,然後撥打孫建國他們的電話,同時對梁川點了點頭,道︰「這老東西的兒子確實是兇手之一,我馬上給孫建國打電話,讓他把通緝令下發下去,然後動員附近幾個區的警局兄弟一起行動,這幫兔崽子,絕對跑不掉。」


梁川繼續抽著自己的煙,沒說什麼。


此時,已經是後半夜了,而柴山則是在繼續接受著警察的詢問,畢竟,從現場發現的兇手換下來的牛仔褲裡,發現了屬於柴山的低保卡。


但根據柴山交代,他的低保卡一直在他兒子那裡,裡面的錢,也是他兒子取著在用,當初他也不想把低保卡給兒子,但他兒子柴剛把他給打了一頓強行拿走了。


哪怕是聽到這裡,梁川心裡也依舊沒有絲毫可憐這個中年人的心緒,會生不會養,弄出一個禍害出來,兒子禍害自己就算了,畢竟是自作自受,但還去把別人一家給禍害沒了,這就沒道理可講了。


現如今,社會上的主流論調基本都是孩子做錯了事,先思考體制,再思考社會,然後把鍋推給遊戲、電影等等方面,然而事實上,未成年犯罪,一半的原因是父母家教有問題,另一半原因更簡單,就是他們本就是披著人皮的畜生。


蓉城各個區的警力全部出動,開始全城搜捕犯罪嫌疑人,火車站,汽車站,各個交通隘口都佈置了充足的人手。


吳大海等這邊信息確認之後也帶著警隊裡大部分人離開參與抓捕行動了,警局現在顯得有些空蕩蕩的。


梁川沒有去,因為他有些累,但他這時候不想回去,畢竟現在嫌疑人還沒抓到,如果回去的話,可能在家裡會看見一些自己不想看到的東西。


他就在警局門口的台階上坐著,晚風帶著刺骨的寒意,但梁川渾然不覺。


「梁顧問,吃一點吧。」


秦桃從後面走出來,給梁川遞上來一桶泡麵,還有一杯剛泡的奶茶。


她被吳大海特意留下來照顧梁川,吳大海也看出來了梁川身體狀況不是很好,再者,這次案件能夠迅速確定嫌疑人身份也是因為梁川找到了嫌疑人遺留在現場的低保卡。


梁川接過了泡麵,拿在手中捂著手,秦桃則是在他旁邊坐下,大口大口地吃著,很顯然,她餓了。


「梁顧問,這個不符合您的口味?要不我去給您換一個?」秦桃見梁川不吃問道,警局裡,各種口味的泡麵倒是不少。


梁川搖搖頭,拿起叉子,吃了一口,然後艱難地嚥下。


「梁顧問,你說,這幾個孩子,怎麼能做出這種喪盡天良的事情,我真的感覺好可怕。」秦桃有些心有餘悸地搖搖頭。


梁川喝了一口麵湯,然後決定不為難自己了,將泡麵放在身側,緩緩道︰


「人是動物,我們有時很可愛,有時很偉大,但總是動物。我們也許一廂情願自以為是墮落凡間的天使,但實際上我們只是站直了身子的猴子。」


秦桃愣了一下,似乎是在品味梁川的這句話。


「梁顧問這話說得好。」簡紅手裡捧著茶杯走出來,「小桃,你剛當上刑警,等時間久了,你就會慢慢麻木了。對了,我剛解剖了屍體。」


簡紅頓了頓,眼圈略微有些泛紅,她剛剛以老人的姿態去安慰秦桃,但在這個時候,她自己其實也有些不能自已。


「死者,有三個月的身孕。」


聞言,秦桃咬了咬嘴唇,將泡麵放下來,然後將自己的臉埋在膝蓋裡,應該是在哭,她是女刑警,同時也是一個年輕的小女孩。


梁川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地吐出來。


人們常說,最可怕的刑罰就是下地獄,但地獄,也沒這麼恐怖啊。


秦桃的手機響了,她抬起頭,擦了一下眼淚和鼻涕,接了電話,然後馬上對身邊的梁川和簡紅道︰


「兇手在汽車站被抓獲了,四個人,全部落網,吳隊正在押著他們回來。」


「小桃,你去忙吧,隊裡現在留下的人不多。」簡紅提醒道。


「嗯,我去了。」


秦桃馬上起身跑進局裡。


半個小時後,一隊警車開進了警局,吳大海和另外幾個其他分局的刑警隊長等一些幹警一起將四個臉上還稚氣未脫的年輕人押送進了局裡。


梁川還是坐在台階上,目送著他們進去。


他們四個人,有兩個人臉上帶著畏懼顫抖的神情,還有兩個,臉上帶著不屑和吊吊的情緒,似乎,哪怕被抓著走進了這裡,他們依舊要保持著自己所謂的本色。


像是,走入刑場的烈士,呵呵,但,他們配嗎?


「年紀最大的,23歲,年紀最小的,17歲。」站在梁川身邊的簡紅說道。


「會怎麼判?」梁川問道。


「死刑。」簡紅長舒一口氣,「證據確鑿,情節無比嚴重,肯定死刑。」


「17歲的那個呢?」梁川問道。


「......」簡紅不說話了,「應該不會判死刑,估計無期。」


「無期。」梁川咀嚼著這兩個字,「太便宜他們了,哪怕是死刑,也太便宜他們,子彈穿透過去,人瞬間斃命,死得,多麼輕鬆。


更何況,還有一個,居然不會被判死刑。」


「這是法律。」簡紅看著梁川說道。


「那麼,你覺得,對於孫愛萍和劉偉明,公平嗎?」


「我不知道。」簡紅搖了搖頭,「我去忙了,馬上要開始審訊了。」簡紅直接離開,顯然,她也不願意面對梁川的這個問題。


梁川攤開自己的掌心,看著自己手心的掌紋,他的眼眸深處,有一縷微不可查的血光一閃即逝,但他太累了,臉上的疲憊,也太過清晰。


「普洱。」梁川輕輕地呼喚。


「喵!」


「冥百貨」二樓臥室的窗台上,原本匍匐在那裡休憩的普洱慢慢地抬起頭,它的貓眸裡,閃爍著濃鬱的血光。


與此同時,梁川臉上的疲憊開始慢慢地褪去,他的精力正在逐漸地恢復,


同時,他眼底的暗紅色正在越來越濃鬱。


梁川的嘴角勾勒出一抹邪魅的微笑,


剛剛,


四個犯罪嫌疑人從他身邊被押進去的情形在他腦海中依次浮現,


「法律給不了的公平,


我來給,


地獄的門,


我為你們打開。」

simonliu1118 發表於 2018-1-19 23:09

第十六章 我從地獄來(上)


四個嫌疑犯同時進行審訊,在鐵證如山面前,他們沒有做出什麼反抗和掙扎,很快都認罪了,下面,就開始進入交代案情的環節。


這件案子的審訊,對於參與審訊的警員來說並不算如何困難,比起那些多次進宮的老油條,自己面前的犯罪嫌疑人真的很好對付,根本不需要用什麼刑訊方法和手段,他們自己就直接交代了。


但盡管如此,每個審訊員在此時都承受著一種極大的憤怒,做筆錄的警員更是隔一會兒都要停下來擦拭一下手心的汗水,問話的警員幾次喝水以掩飾自己幾乎難以控制的情緒。


一次次細節的剖析,


一個個節點的詢問,


讓整個案子更加詳盡地呈現出來,


哪怕是從警多年的老警員在此時都沒辦法繼續保持住自己的從容,這幫小畜生,他們怎麼能做出這種事情!


蓉城警局的大部分領導基本都趕到了分局,吳大海去給領導們做匯報工作去了,因為案子破獲得很快,輿論還沒來得及完全發酵,所以媒體方面的主動權還在警方這邊。


只是這件案子的宣傳口徑卻很難像上次那樣去定位,畢竟情節太過惡劣了,也因此,可能需要隱沒掉一些具體的細節,但案子是不可能瞞得住的,該公佈還得公佈,警局門口那邊已經有不少記者聞訊而來了,甚至還有北京的記者以及外媒,對於警方來說,如何妥善處理這件案子的輿論才是重中之重,至少,要確保不能引起社會的恐慌。


孫建國作為副隊長在此時全程指揮審訊的進程,證據確鑿了,嫌疑人也認罪了,下面,只是剩下一些形式要走而已,但這一切必須得快,不能過多耽擱,根據以往的經驗,警方一旦在某件引人注目的案子上遲緩太久,社會上往往會出現各種各樣的謠言。


從審訊室裡出來,孫建國點了一根煙,狠狠地抽了幾大口,他審訊的是柴剛,算是四個年輕嫌疑犯之中年紀最大的一個,但也只有23歲,也是領頭人。


這時候,孫建國恰好看見梁川走了過來。


不知道為什麼,孫建國總覺得梁川好像和之前有些不同了,他像是變得精神了許多,之前梁川總給人一種很文弱的感覺。


「梁顧問。」孫建國打著招呼,他知道,這次案子能這麼快地破獲,四個犯罪嫌疑人都沒能來得及逃跑,梁川在其中居功至偉。


「審訊停止了?」梁川問道。


「嗯,那傢伙說餓了,我讓小劉去買吃的去了,等他吃完了繼續審。」孫建國抖了抖煙灰,「這小畜生居然還知道餓。」


「巧了,我剛去了趟快餐店,給你們帶了一些過來,我去給他送過去吧。」


「這個沒必要吧?」孫建國有些為難。


「吃完了你們好繼續審。」梁川堅持道。


「成吧。」孫建國點點頭。


「這是你的。」梁川將一份送到了孫建國面前。


「謝謝梁顧問,我就不客氣了,還真是餓了,都沒來得及吃晚飯。」


接下來,梁川推開了審訊室的門,孫建國一邊吃著東西一邊站在外面通過鍍膜玻璃看著裡面的情況。


「吃吧。」


梁川將一份快餐送到了柴剛面前,柴剛的手雖然是被銬住的,但吃東西問題不大。


隨後,梁川就在審訊桌後面坐了下來。


孫建國見梁川沒什麼特殊的舉動也就沒再擔心什麼,繼續狼吞虎咽著自己的飯。


柴剛應該也是餓得急了,他們從收到警方發現屍體的消息後就馬上聚在一起準備迅速轉移到外地躲躲,所以也沒顧得上吃喝。


「好吃麼?」


梁川問道,


「慢點吃,別噎著。」


審訊室裡有好幾個監控,越是重大的案件,這方面越是不可能馬虎。


「還不錯。」


柴剛居然還笑了笑,繼續吃著手裡頭的漢堡。


梁川手指在自己的膝蓋上輕輕地摩挲,雙腿翹著,看似擺出了一個隨意的姿勢,卻恰好讓自己的面容處於監控的死角區域。


淡淡的血色開始慢慢地自眼眸中覆蓋。


柴剛繼續吃著,他的雙腿其實是在顫抖,吃的時候也不時帶著鼻涕,顯然精神壓力很大,但表情上依舊故意維繫著屬於自己的雲淡風輕。


哪怕到了局子裡,哪怕已經鐵證如山了,至少在此時,他還想要去維繫自己的面子,或許,再過個一天兩天,他會完全變樣,他們體會到什麼是等待審判的恐懼,會在監獄裡惶惶不可終日。


但他此時的表情,在梁川眼裡,卻顯得是那麼的刺眼。


「比豬頭肉還好吃?」


鏡頭畫面中的梁川並沒有說話,錄音機也沒能收錄這句話,但這聲音,卻實實在在地傳入了柴剛的耳中。


聽到豬頭肉,柴剛愣了一下,嚥下嘴裡的漢堡,沒說什麼。


他沒敢去和梁川硬剛,也不敢在這裡擺什麼譜,另外兩個傢伙已經痛哭流涕了,他還能保持這種平靜,已經很難得了。


你能說他堅強可以,你也能說他腦子可能真的有些問題。


「沒豬頭肉好吃吧。」梁川的聲音再度傳入柴剛的耳朵裡。


柴剛慢慢地放下了手中的漢堡,抬起頭,看向坐在自己面前的梁川。


梁川的姿勢還是那麼的隨意,


只是,


當二人目光交匯時,


柴剛只感到自己身體一顫,


四周的一切忽然發生了變化。


他發現自己正坐在沙發上,面前擺放著一張茶几,這裡的環境讓他覺得很熟悉,很快,他想到了,這不是孫愛萍家裡的客廳嗎。


從客廳能夠看見廚房那裡,劉偉明正在炒著菜。


柴剛腦子有些迷糊,然後他猛地意識過來,喊道︰


「軍兒,你腦子進水啦,不是讓你看著他炒菜嗎,手銬呢,怎麼沒銬上,媽的,你居然還讓他拿刀切菜!」


柴剛依稀記得,自己好像是讓軍兒把劉偉明一隻手拷著,同時讓軍兒拿著菜刀在旁邊監視劉偉明炒菜的。


但是柴剛喊了幾聲,軍兒、鋒子、營子幾個都沒出現。


媽的,他們不會還在臥室裡玩那個女人吧。


柴剛站起身,準備先去把劉偉明身邊的菜刀奪過來,不管怎麼樣,他不能冒險。


但也就在此時,正炒菜的劉偉明忽然轉過身,看向走過來的柴剛。


柴剛當即驚住了,劉偉明雙眼空洞,兩行血淚不停地滴淌下來,這場面,簡直恐怖得不能再恐怖。


「這是怎麼回事,這是怎麼回事!」


柴剛嚇得連續後退,這到底是人是鬼?


「配菜炒好了,但是沒肉呢。」


劉偉明自言自語道,


「肉要好,菜才好吃。」


劉偉明還在自言自語,但與此同時,他將案板上的菜刀拿起來,緩緩地走向了柴剛。


「你的肉,很好。」


柴剛本能地想要逃跑,但是不知道怎麼回事,他的身體忽然無法動彈了,整個人像是被固定在這裡一樣,而劉偉明卻距離他越來越近。


「來人啊!來人啊!軍兒,你們死哪裡去了!救命啊,救命啊!」


柴剛的呼喊注定得不到回應。


劉偉明幾乎貼近了柴剛的身體,亮發光的菜刀就在柴剛的面前晃動著。


「肉,要找好肉,菜才好吃。」


柴剛嚇得全身顫栗發抖,但卻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啊啊啊啊啊!!!!!!!!!!!!!!」


柴剛發出了一聲慘叫,


因為劉偉明的菜刀在柴剛臉上劃下去了,臉上的一條肉被切了下來。


疼痛,


清晰地疼痛,


柴剛很想相信這只是夢,但夢又怎麼可能這般真實?


這種被硬生生切肉的痛苦是實打實地,細膩刻骨!


第二刀,


第三刀,


第四刀


劉偉明的刀功不錯,而柴剛的臉上已經坑坑窪窪一片,鮮血淋灕。


「肉,夠了。」


劉偉明轉過身,留著柴剛一個人繼續站在原地感知著這種難以想像的痛苦。


「嘩啦......」


熱油下鍋,


配菜剛剛已經煸炒好,現在只不過是將剛剛從柴剛臉上切下來的肉送入其中進行烹飪。


很快,


柴剛就聞道了一股肉味,


這是自己的肉!


自己的肉被炒出後的香味!


熄火,


盛盤,


劉偉明拿著筷子端著盤子緩緩地重新走到柴剛面前。


「吃,看看好吃不?」


柴剛的臉上已經坑坑窪窪的了,到處都是血淋淋的口子,但是他沒辦法昏厥,只能繼續承受這種痛苦,這個時候,讓他吃自己的肉,自然是不可能的,他已經在哭泣了,痛哭流涕︰


「求求你,放過我,求求你,放過我吧,放過我吧,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但是劉偉明直接伸手掐住了柴剛的下巴,強行打開了柴剛的嘴,


「吃!


吃下去!


吃下去,才能再長肉,


肉好了,菜才能好吃!


你們不是要吃嗎,


你們想吃多少,我就給你們炒多少!」


劉偉明將盤子裡的肉一把抓起來,強行塞入柴剛的嘴裡,強迫柴剛咽了下去。


柴剛已經在翻白眼了,他的精神幾乎崩潰,卻沒辦法昏厥過去,根本沒辦法逃避。


眼下,他寧願死,也不願意繼續遭受這種折磨,


他想去死,


他想死!


但在這裡,哪怕你臉上挨了再多刀,也不會死去。


「好了,該炒第二盤了。」


劉偉明再次舉起了血淋淋的菜刀。

simonliu1118 發表於 2018-1-19 23:15

第十七章 我從地獄來(下)


孫建國那邊吃好了飯,推開了審訊室的門,梁川站起身,對孫建國點點頭,識趣地準備離開,若是在往常,看在吳大海的面子以​​及警隊上下對梁川能力認知的前提下,他參加審訊都沒問題,但這次很多領導都在這裡,外面還有不少記者,所以一些規矩還是必須立起來,原本可以便宜行事的事兒現在不能了。


「辛苦你了梁顧問。」


「你們才是辛苦。」


梁川走出了審訊室,回過頭,通過鍍膜玻璃看向裡面。


孫建國正在問柴剛吃好了沒有,但是柴剛根本沒有反應。


孫建國怒了,直接吼了一句,


柴剛如夢初醒,直接哭了起來,然後將自己的額頭瘋狂地撞擊著審訊椅,直接將自己的額頭砸得血肉模糊,同時高呼祈求道:


「求求你們,早點槍斃我吧,早點讓我死吧,求求你們了,求求你們,早點讓我死吧,早點槍斃我吧!!!」


孫建國馬上衝過去製止了柴剛的自殘行為,同時看向攝像頭那邊喊人。


「我不想活了,讓我死吧,警察叔叔,求求你們快點槍斃我吧,求求你們了,我想死,我想死,我想死!!!!!!!」


柴剛不停地掙扎著,他的雙手哪怕被手銬銬住了卻依舊在不停地拉扯,很快,手腕那邊也流血了,整個人如癲似狂,卻沒有瘋。


瘋,


是人類思維的一種逃避,尤其是後天性的那種瘋病,很多都是因為受到了巨大刺激才產生的。


但現在,柴剛連瘋都做不到,他很清醒,非常地清醒,並且,他會一直保持清醒下去。


按照正常流程走,一切司法程序完畢,他大概還有兩年多的時間才會真的被送上刑場進行注射死亡,他會無比地期盼死刑的那一天的,因為在這段時間裡,只要他睡覺,那種夢靨和清晰的折磨就將出現。


這是你人生最後的兩年,


也是生不如死的兩年,


欠的債,


慢慢還。


梁川走到長椅上坐了下來,他一隻手撐著自己的額頭,低垂著自己的臉,有人路過時也只會認為他是疲憊了在打瞌睡,但實際上,他的眼睛,幾乎完全化作了赤紅。


懲罰,


才剛剛開始,


你們,


所有人,


都跑不掉,


尤其那位不會被判處死刑的未成年,


對不起,


這不是你的護身符,


你將承受永世的折磨和酷刑。


這是我送給你們的禮物,


從地獄之中帶來的禮物。


…………


「喂,說話啊,好好回答問題,都到這個時候,你只有坦白配合的份兒你知道不!」


審訊的警員對著面前的嫌疑犯喊道。


但無論他如何喊自己面前的嫌疑犯都無動於衷。


幾名審訊員對視一眼,然後示意裡間的同事去查看一下情況。


當裡間的警察去觸碰嫌疑人時,嫌疑人都馬上睜開眼,然後像是發了瘋一樣拼命地自殘,不停地咆哮和涕泗橫流地祈求希望自己能早點死,快點把自己槍斃之類的話語。


吳大海等人收到消息後馬上趕來查看情況,其身邊還有很多領導。


「這是怎麼回事,怎麼回事!」吳大海吼道,「他們到底是怎麼了!」


「不知道,但神智應該是清醒的,問問題他們也能回應。」孫建國擦了擦汗,顯然,這種突變也是讓他有些措手不及,「不過,他們的情緒正在慢慢地穩定了,我懷疑…………」


孫建國看了看吳大海,又看了看吳大海身後站著的諸位領導。


「是懷疑他們故意裝瘋賣傻嗎?」吳大海直接說出了孫建國的猜測。


很多人對司法並不清楚,總覺得所謂的精神病殺人不犯法,這些年來,不少犯人學會了裝瘋賣傻企圖以這種可笑的手段逃避刑罰,但那也真的太低估警察叔叔的能力了。


「這幫小畜生。」一名局長看向四周,「你們繼續做好你們的工作,不準再出什麼紕漏,一切的證據都表明,他們在行凶時都是精神正常的,我們在實行抓捕時他們都準備轉移逃跑了,好好地教育好他們,別妄想用這種方式去逃避法律的制裁,他們自己做下的孽,肯定會接受法律的嚴懲!」


實際上,這起性質極其惡劣的殺人案如果最後真的以什麼兇手精神有問題而出了什麼么蛾子,估計輿論會直接炸鍋。


「證據確鑿,鐵證如山,告訴他們,就說是我說的,就算他們有本事一直裝瘋賣傻下去,老子脫了這身警服不要了,也要送他們上刑場!」


吳大海在此時很是光棍地立下了軍令狀,一半是真情流露,一半是表演,他清楚領導現在需要什麼,而且出於維穩以及維護警方形象的需要,這件事上的定性,絕對不能有其他的波折。


否則外面肯定又會謠言四起,說兇手有什麼很深的背景云云,這是那些其他勢力以及網上大部分網民最喜歡的口味。


「召開記者發布會,大海,等會兒你也參加。」


「是。」


等領導們都離開了,吳大海才拿出紙巾擦了擦臉上的汗,有些埋怨地對孫建國道:「怎麼不壓下來?」


「壓不住啊。」孫建國苦笑道,「三個人都跟瘋了一樣,把自己腦殼往椅子上撞,跟犯了羊癲瘋一樣。」


「現在穩定下來了?」


「穩定下來了,沒瘋,沒傻,問話還能回答。」孫建國有些哭笑不得道,「感覺就像是故意裝個瘋結果沒裝全套。」


「三個?那還有一個呢?」吳大海問道。


「還有一個倒是挺正常的,就是年紀最小的那個,17歲的。」


「媽的,這貨倒是有恃無恐啊。」吳大海罵了一句髒話,「對了,梁川呢?」


「梁顧問不知道啊,剛剛還看見的,現在不清楚。」


「他吃飯了沒有?」吳大海對自己發小還是很關心的。


「應該是吃了,他還送飯給我。」


「哦,那就好,你去找一下小桃,讓他送川兒先回去,他身體不好,不能熬夜。」


「嗯,好。」


「看緊了啊,別讓那幾個兔崽子再給我弄出什麼大新聞,不然我和你是要負責任的,明白不?」


「放心吧,我多增派一些人,另外還打電話向醫院那邊借調一些醫護人員過來。」


………………


「先到這裡吧,這是盒飯,你先吃著。」


審訊員做好了筆錄,長舒一口氣,聽說另外三個審訊室那邊三個嫌疑犯都忽然發瘋了,這讓他這邊的壓力很大,好在自己眼前這個年紀最小的未成年嫌疑犯現在還很正常。


「你看著他,我先去吃飯,然後和你換班。」


「你還有胃口啊?」同事調侃道,「我現在恨不得………」這裡有攝像頭,所以這位警察還是明智地不說下去了。


「吃飽了才能繼續工作。」這位警察笑了笑,然後瞪了一眼已經在吃飯的嫌疑犯,打開審訊室的門走了出去,「喲,梁顧問。」


「嗯,辛苦了。」


「哪裡哪裡,職責所在。」警察撓了撓頭,先走了。


梁川則是繼續站在審訊室外的鍍膜玻璃窗外。


裡面還有一位警察在,所以梁川沒有選擇進去,可能是之前三個發瘋的原因,導致現在警局對嫌疑犯的看守力度變大了。


但這對梁川來說,沒什麼影響。


審訊室外除了梁川以外空無一人,此時,他壓低了一聲,緩緩地開口:


「你緊張嗎?」


審訊室內正在吃東西的嫌疑人愣了一下,


「什麼?」


「什麼什麼,安心吃你的飯,審訊還沒結束呢,今晚的事兒還多著呢。」


留在審訊室內的警察呵斥道,剛剛審訊時聽面前這個未成年嫌疑犯講述案發經過,他差點沒忍住跑過去把這畜生打一頓,此時自然是沒好氣。


「哦,好。」


嫌疑人繼續吃東西。


「你害怕嗎?」


吃東西的嫌疑人這次再度愣住,他抬起頭,有些畏懼地看了一眼面前的審訊員,這次,他確定不是這位審訊員在說話。


審訊室外,梁川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


「來,告訴我,


你害怕嗎? 」


審訊室內的嫌疑人目光慢慢地陷入了呆滯,他用一種只有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回答道:


「害怕,很害怕,警察局,警察,太可怕了。」


「哦,害怕啊。」梁川發出了一聲嘆息,同時繼續輕聲地問道:「除了害怕,還有其他感覺嗎?」


「有,慶幸,因為我未成年,不會死。」


「你在說什麼?」審訊室裡的警察發現了不對勁,這貨怎麼不吃飯了還在這兒自言自語?聯想到之前傳來的消息另外仨審訊室裡的嫌疑犯都忽然「犯病」了,他馬上緊張起來,媽的,這種雜碎,被抓了還讓人不得安靜。


「我之前上網查過,他們成年了,會被判死刑,我才17歲,不會的,我不會死的。」


說著說著,這名年輕的嫌疑犯臉上還掛上了笑容。


是啊,另外三個嫌疑犯被判死刑是板上釘釘的了,但他不會死,對比之下,他就能慶幸多了。


「梁顧問?」


審訊室內的警察剛跑出來就看見站在外面的梁川,當即像是見到了救星一樣,他是知道梁川是心理學學者,馬上拉著梁川道:


「梁顧問,你快進來幫我看看,裡面的犯人好像有點不對勁。」


「好。」梁川點點頭,走了進去,且直接來到了臉上還掛著「燦爛幸福」微笑的嫌疑人面前。


梁川低下頭,將自己的臉湊近嫌疑人,旁人看起來是梁川在做檢查,


但實際上,


梁川眼眸中的赤紅色開始在嫌疑人的眼眸裡慢慢地擴散,擴散,再擴散……


「沒事的,


我會讓你後悔自己沒成年的,


也會讓你後悔自己居然不會被判死刑的,


他們三個,看見你的下場,會慶幸,


慶幸他們能更早有結束的一天。 」

simonliu1118 發表於 2018-1-19 23:21

第十八章 老舊照片


「夜上海,夜上海,


你是個不夜城。


華燈起,車聲聲,


歌舞昇平…………」


濃妝豔抹的舞女在舞台上整齊地舞動,


歌姬正在動情地吟唱,


昏暗的色調,


迷惑的氛圍,


紅酒的芬芳,


一切的味道一切的氣息在此時交織和糾纏,形成了一種屬於它獨有的吸引力。


年輕人一開始只感覺自己四周被血色瀰漫,但當血色褪去時,發現自己正站在舞台的中央。


穿著大膽的舞女在其身邊晃來晃去,


歌姬一邊唱歌一邊對他進行誘惑,


這裡的一切,是那麼的夢幻,卻又是如此的迷濛。


年輕人感到一種由衷的快樂和放鬆,


如果這是夢的話,


那就不要醒來了吧。


比起那個冰冷的公安局,比起讓人渾身顫慄的警徽,比起禁錮住自己的鐐銬,這裡,這個舞台,這個會所,簡直就是天堂。


年輕人的目光向下方掃去,


全都是空桌,


似乎沒有客人,


不,好像有一個遠處的桌子後坐了一個人,那個人將自己隱藏在黑暗之中,像是在品味著一杯美酒。


為什麼,自己的夢裡會出現一個不相干的人?


「年輕,真好。」


一聲嘆息自遠處傳來,


年輕人清楚,是那個唯一的客人說的話。


「你是誰?」年輕人喊道。


「我是誰,不重要,我是想問問你,你是誰?」


「我…………我…………」


年輕人開始結巴起來,作案時的畫面,在長途汽車站被抓住的畫面,被審訊時的畫面開始不停地湧入進他的腦海。


我怎麼會在這裡,


這如果是夢,當我意識到它是夢時,為什麼還沒醒來?


梁川輕輕地搖曳著自己手中的紅酒杯,


哦,


終於記起來了嗎,


我還真怕你直接樂不思蜀了呢。


「這是怎麼回事,這是哪裡?」年輕人開始在舞台上咆哮,與此同時,四周的舞女們都紛紛地退散,舞台上,只剩下他單獨的一個人。


「這裡,是地獄。」


梁川回答道。


「地獄?」年輕人有些幻亂,卻還是笑了,「這裡就是地獄?」


「你覺得呢?」梁川反問道。


「和我想像的,有些不一樣。」年輕人雖然還顯得有些手足無措,卻還是比較鎮定的。


「因為你在這裡,所以這裡就成了地獄。」梁川輕輕地喝了一口酒,享受著液體在自己舌苔上滑過的美妙感覺,「你的所作所為,地獄的惡鬼,也比不過你。」


「你到底是什麼人,這裡又到底是什麼地方!」年輕人有些怒了。


這個在行凶時一邊欺騙受害人會放過她一邊讓其伺候自己的人,是他,最後找來厚塑料袋包裹住女人捂死她的,也是他。


或許,他在被抓時顯得很後悔,並且不住地檢討和痛哭流涕,但在行凶和傷害其他人時,他完全是另外一副模樣。


比如現在,


他心中的暴戾因子,已經激發了出來。


這真的和年齡無關,


畜生,


需要講什麼年齡?


未成年的人多了去了,大部分都在上學,沒上學的大部分也在打工上班賺錢養家,憑什麼你如此地特殊,去做了喪盡天良的事情之後,還能沾上未成年的光?


「我說過了,這裡是地獄。」


梁川將手中的紅酒杯放下,


「你看,不是嗎?」


「嗡……………………」


像是有人長按了鋼琴鍵,一聲長調拖出。


年輕人發現那些剛剛下去的舞女又跑出來了,一起向他衝來。


年輕人想反抗,卻發現自己根本對抗不了,這些舞女一個個力氣都很大。


「夜上海,夜上海,


你真是個不夜城…………」


歌姬重新開始歌唱,但聲音卻更加地急促,失去了靡靡之音的感覺,反而變得有些肅殺。


「放開我,放開我!」


年輕人怒吼道。


他的頭,他的雙手,他的雙腿,都被舞女按住,


一如之前他在行凶時和自己的幾個共犯一起將那個被他們凌辱了十個小時的女人給按住一樣。


他奮力地掙扎,


一如那個可憐女人臨死前。


歌姬還在扭動著腰肢,彷彿真正的節目即將來臨,


終於,一個舞女拿著水桶和一疊宣紙走了上來。


她先將一張宣紙覆蓋在了年輕人的臉上。


年輕人用力地吹開,


舞女再放下去一張,


年輕人繼續吹開,


舞女不停地放,年輕人不停地吹,


周而復始,


舞女是沒有疲倦的,但是年輕人有,


很快,他就覺得有些氣喘,宣紙很大,所以想要將它從臉上吹開並不容易。


終於,有一張宣紙被落了下來,


年輕人嘗試去吹,沒吹得動。


舞女撩起水,灑落在覆蓋在年輕人臉上的宣紙上。


宣紙一下子潤濕起來。


接下來,


是第二張,


第三張,


第四張…………


一開始,


可能還覺得無所謂,


但是當紙張一張張地累積起來時,濕透的紙張逐漸開始封閉年輕人的臉,宛若給他頭上籠罩了一個塑料袋。


年輕人感知到自己的呼吸正在變得越來越困難,而他卻根本沒辦法去反抗,因為他的身體被諸多舞女一起限制住。


紙張開始不停地累加,


窒息感開始越來越強烈。


這是一種極為殘忍的刑罰,


讓你一步一步走向恐懼,走向絕對的窒息,


只是平淡無奇的紙,卻一點一點地蠶食你最後的生命。


古代,很多所謂「寧死不屈」的犯人,在這個刑罰面前都崩潰了,這種漸進的刑罰,往往能夠將人的內心防線一點點的挖開,然後一舉衝垮。


甚至,它比直接用烙鐵去燙犯人更恐怖。


你的視野之中,


還帶著光亮,


白色的光亮,


像是死神的召喚,


耳邊,歌姬美妙的聲音像是為你單獨演唱的哀樂。


這裡,


這裡不是舞廳,


這裡也不是什麼老上海,


是的,


這裡是地獄,


這裡是地獄!


當窒息徹底來臨,


當一切的一切通過慢慢地疊加達到一個極點時,年輕人崩潰了,涕泗橫流,


他猛地張開嘴,


卻發現自己正坐在審訊椅上。


一個男子的俊秀的面容就在他的面前。


「好了,他沒事了。」


梁川對身邊的警察笑了笑,


「你們忙,我先回去了,如果還有這種事兒的話,可以聯繫我。」


「真是麻煩你了梁顧問。」警察趕忙道謝。


年輕人身上已經被冷汗濕透,


似乎還沒回過神來,


剛剛的那種恐怖,


他不想再體驗第二次,


那種生不如死的感覺,


真的是讓人絕望!


但他不知道的是,


這種夢魘,將會一直伴隨著他,伴隨著他的無期刑罰,伴隨著他…………一生。


這是地獄給他的恩賜,是世俗法律所不能給予的真正刑罰。


外面的風,有些大,梁川裹了裹外套。


「梁顧問,我送你回去。」秦桃找了梁川很久,終於在警局門口看見了梁川。


「你去忙吧,我自己打車回去。」梁川拒絕了,他在路口打了車。


回到自己的冥百貨店鋪口已經是凌晨四點了,這一夜,確實很漫長,漫長得讓人心悸。


打開門,普洱就匍匐在櫃檯上,似乎是專程在等他回來。


梁川走過去,伸手在普洱的頭上輕輕地拍了拍,然後取出鋪子裡的一個鐵桶,又從貨架上取了一些冥鈔和元寶來到了門口的台階上。


拿出打火機,點燃了冥鈔放進去,又加了一些金銀元寶。


火開始燃燒起來,冥鈔不住地蜷曲和翻滾。


大火映照著梁川的臉,忽明忽暗。


「就這麼多了,我這些,都是拿來賣的,別嫌我小氣。」


梁川自言自語著,他不知道那對夫妻能否聽到自己的話,正如他之前和譚光輝所說的那樣,他開的是冥器店,卻絕對不是什麼茅山道士風水相師。


「喵。」


普洱發出了叫聲,貓眸看向了街道對面的位置。


電線桿下,


彷彿有兩道人影,依偎在一起看向這邊,


兩個人並沒有走過來,


而是微微地鞠躬,


隨後,


慢慢地遠離。


因為自己有過太多的苦難,因為見過太多別人的不幸,所以才有了以修來世的諸多宗教蔓延擴張。


人們總是期待著,


今生的不幸,能換來來世的美好。


這是一種藉口,也是對自己的一種鼓勵,


否則你很難繼續咬牙堅持眼下苦難的生活。


「啪!」


梁川點了一根煙,


普洱匍匐在他腳邊,


一人一貓,映襯著鐵桶裡還沒熄滅的火光,


在這個凌晨冷清的街道裡,


宛若一張老舊泛黃的黑白相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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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monliu1118 發表於 2018-1-26 22:33

第十九章 新鄰居


蜿蜒曲折的小路,兩邊是枯黃的野草,四周,不時傳來陰森的涼意。


梁川一個人幾乎是麻木地在前行,他感知不到疲倦,也體會不到乏味,似乎在這裡,永恆,才是唯一的主題。


很多人嚮往永恆,古往今來,不知道多少帝王沉迷於追求長生的道路之中,但真正的永恆,其實是一種讓人難以忍受的酷刑。


可以將一個人,硬生生地磨去一切,


只剩下最單純,


也是最原始的行屍走肉。


路的終點,是一個水潭,水潭上彌漫著陣陣白煙,裊裊升騰,撲朔迷離。


梁川斜著身子站在原地,看著前方。


兩隻手,自潭水之中伸出,不斷變幻著姿勢,交叉擺動,宛若一個人在潭水之中輕歌慢舞,但你只能看見她的一雙手。


手,很縴細,也很白皙,帶著一種懾人心魄的魅力,但整個畫面看起來,卻是那麼的令人膽寒和頭皮發麻。


梁川就站在邊上看著,看著,


不知疲倦,


似乎這一切,都沒有終點。


但,


慢慢地,


這雙手開始往上浮出,


下面,


出現的是手臂,


縴長俏麗的手臂,恰到好處流線,宛若造物主最為精緻的作品。


手臂之下,


是秀麗的長髮,烏黑茂密,濕漉漉地披散下來,更具魅惑。


終於,


臉要出來了。


潭水之中,到底是一張怎樣的臉?


「咚咚!!!!!」


忽然傳出的敲擊聲讓梁川四周的畫面開始扭曲起來,終於,梁川睜開眼,發現自己正躺在臥室的地鋪上。


匍匐在梁川被子上的普洱抬起頭,舔了舔自己的爪子,對於梁川的噩夢,它已經是見怪不怪了。


身上,再次濕透了,回憶剛剛夢裡的那種窒息和壓抑,梁川自己也有些神情恍惚,伸手輕輕地攥住普洱的貓尾巴,在自己手腕上繞了一圈。


普洱愣了一下,看了看梁川。


「咚咚咚…………咚咚咚…………」


敲擊聲再度傳來,是來自隔壁的聲音,很清晰,也很刺耳。


梁川起身,先將被子整理好,將臥室的一切收拾乾淨,這才走下了樓梯來到一樓鋪子裡洗了個澡。


洗完澡出來,看了一下掛鐘,去除洗漱的時間,自己也就睡了三個小時,哪怕是對於普通人來說,一覺只睡三個小時也是遠遠不夠的,更別提昨晚梁川幾乎是通宵了的。


但梁川清楚,自己的睡眠時長是很難改變的了。


打開店鋪門,將花圈花籃等東西搬出去,拍了拍手,看向自己店鋪隔壁,的確,那裡正在裝修。


冥店隔壁少有人租用,很多人總覺得晦氣,在這裡開店不討彩,梁川剛搬過來時隔壁是一個賣水果的阿婆,阿婆倒是看得開,事實上不少來買冥鈔紙元寶一類的客人總會順手買些水果走,並不是每個來店裡買這些東西的人都是自己家裡死了人,很多都是去送白事兒的。


這陣子沒見到那位阿婆了,她鋪子也一直關著門,據說身體不好,子女也不讓她繼續忙碌了,現在看來,應該是鋪子轉租出去了。


一名身穿著白色羽絨服的年輕女人站在鋪子門口,指揮著工人師傅掛牌面。


梁川仔細看了一下,牌子是「祖傳推拿」,下面還有一行小一點的字「先推拿,沒效果,不要錢」。


很直白的廣告詞。


女人也發現了從隔壁走出來的梁川,微微一笑,道︰


「叔叔,以後咱們就是鄰居了,多多關照小妹啊。」


叔叔?


叔叔?


梁川有些哭笑不得,面前的女人身材修長,略帶點豐滿,氣質也很突出,但畢竟不是什麼十五六歲的女孩子,她的年紀也應該是二十多了,叫自己叔叔?


「喵。」


普洱匍匐在二樓的窗台上叫了一聲,然後繼續打理自己的毛髮。


「以後互相關照。」


梁川準備回屋去做早餐了。


「唉,大哥,和你開玩笑的。」


女人走了過來,提著一小袋油條和包子,


「不好意思了,大清早裝修肯定吵到你了,請你吃早餐。」


「謝謝。」


梁川沒有客氣,接過了早餐。


「大哥,跟你說件事兒,我這兒中午就能裝修好,到時候你來當我的第一個客人唄,也算是給我開張了,放心吧,我這裡是正規的。」


梁川猶豫了一下,但還是點點頭。


「喵。」


普洱又叫了一聲,這一次,普洱的貓眸直接盯著女人。


女人也抬起頭看了一眼普洱,一人一貓的對視,超過了三秒,少頃,女人繼續看著梁川說道︰


「我叫朱砂,大哥你叫啥?」


「梁川。」


「就這樣說定了川哥,我下午等著你。」


女人又跑回去忙了,梁川有些好奇,女人說到中午就能裝修好,到底怎樣的裝修能這麼快。


回到自己鋪子裡,梁川給自己倒了一杯熱開水,取出一根油條,艱難地咬了一口,然後再喝一口水。


這種吃法其實對腸胃很不好,不利於消化,但對於梁川來說,只要能幫助他盡快地將進餐這個過程給結束掉什麼都是可以的。


上午本就所剩不多的時光就這樣過去了,梁川這邊倒是來了幾個客人,臨近元旦假期,很多人都會放假,所以不少人都準備趁著這個時候上個墳,買冥器的人自然也就多了一些。


到了快中午時,梁川走到了鋪子外,驚訝地發現隔壁居然已經裝修結束了,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裝修,外屋牆壁全部換成了落地窗,而且不帶磨砂的,裡面就一個大床,外加幾張椅子,簡直是簡單得無以復加;


整個格局就是一個大玻璃房,從外面可以清楚地看見裡面的一切。


這和一般的推拿按摩館不同,可能這種設計也是為了避嫌,因為老闆是一個女人,所以,這種設計格局基本可以把一些想來試試水想入非非的人給隔絕開。


八成以上的中國年輕男人以前都有過經過足療店或者按摩店門前時猜測裡面是否有什麼特殊服務的經歷。


梁川還記得自己答應給隔壁鄰居當開門客的事情,所以這時候直接走過去,沒想到一個體態發福的中年人在這個時候居然也走進了店裡,就比梁川走一步。


「你好,先躺下來吧。」朱砂先招呼著客人,然後看向梁川,道︰「川哥,你在這兒先坐一會兒吧,那邊有我泡的茶。」


梁川也就坐了下來,朱砂親自過來給梁川倒茶,然後去忙自己的第一個客戶了。


茶香撲鼻,韻味流長,這是上好的毛尖,價格不低。


「茶好喝嗎?」朱砂一邊給躺在床上的中年人推拿一邊問道。


「是好茶,我喝不起。」梁川說道。


「看來川哥也愛喝茶,我這裡還有一些,晚上給您送過去一些,都是街坊鄰居了,別客氣,我這人啊,賺的錢一大半都拿來買茶葉了。」


「嘶嘶嘶………………」


朱砂向下一按,


床上的中年人直接叫了起來,


「哦哦哦哦哦,虛浮,虛浮,虛浮啊……」(舒服)


「大哥,你左肩那邊有點僵,我給你多推一下。」


「行行行,老妹兒啊,你這一手就比那些老推拿館的師傅厲害多了。」中年人忍不住誇讚道。


呵呵,


如果不是梁川知道自己才是預先的開門客,都快要懷疑這個中年人是不是托兒了,但這也能從側面表明朱砂推拿功夫的厲害。


不過,看著看著,梁川琢磨出了一些不同的味道。


「人啊,身上容易僵硬,有的是寒氣入體導致的,有的是氣血凝聚導致的,也有的甚至是思慮過重導致的,雖然推拿有時候治標不治本,但標如果治好了,對本也是有點用處的。」


朱砂一邊做著推拿一邊說著,也不知道是說給梁川聽還是說給客人聽。


最後,朱砂一根大拇指抵住中年人的下顎位置,一路下壓下滑,順延到對方肚臍位置後反手連拍三下順勢一提。


「嗝………………」


中年男子打了一個長長的嗝,然後深吸一口氣,很是心滿意足地下了床。


「老妹兒啊,多少錢?」


「大哥你看著給吧。」朱砂走到梁川旁邊椅子上坐了下來,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中年男子本想給兩百,但想想自己剛剛確實舒服得很了,又抽出一張遞給了朱砂,朱砂接過錢,道了一聲︰


「大哥常來。」


「肯定常來,肯定常來。」


客人走了,


店裡就剩下樑川和朱砂。


朱砂又喝了幾口茶,問道︰「川哥,你有感覺自己身上哪裡比較酸疼或者僵硬嗎?」


「不清楚。」梁川搖搖頭。


「沒事兒,待會兒你躺床上我伸手捏兩下就知道了,我這門手藝也是家裡祖傳的,其實也不是什麼正規的推拿手法。」


「看出來了。」梁川附和道。


「看出來了?」朱砂眨了眨眼看著梁川,顯然她是不信的。


「嗯。」梁川點頭。


「那川哥你具體說說,你要是真說對了,今天你晚飯我包了,我親自下廚。」


一提到吃飯,


梁川就由心底產生了一種抗拒,


尤其別人親自下廚請吃飯,自己還得多吃一些,想想還是搖搖,道︰


「我吹牛的。」


朱砂恍然,她就知道梁川不可能猜出來,當下指了指前面的大床,「來,川哥,躺上去,我給你捏捏,保準你身上的僵硬都消了。」


梁川沒起身,而是道︰


「算了,不推了。」


「看不上小妹我的手藝嗎?」朱砂追問道。


「不是,人身上氣血凝聚不化或者阻塞以及風寒入體,可能是五臟六腑時急時緩根據情況的自我調節;


全推散了,一時固然舒服得很,感覺通體舒暢,實際上反而會反傷器官。


畢竟,活人不是殭屍,早些年湘西趕屍人為了防止屍體過度僵化出什麼意外,以此手法破僵去煞,但並不適用在活人身上。」


聽到這裡,


朱砂的臉色驟然一變,


原本笑盈盈的眼眸在此時慢慢變得陰沉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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