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幻想] 他從地獄來 作者:純潔滴小龍(連載中)

 
simonliu1118 2018-1-13 15:31:34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1 152832
simonliu1118 發表於 2018-2-12 16:36

第三十章 有鬼!!!


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有同情心,但真的沒必要去同情心泛濫,同情心過於泛濫在心理學上也是一種病態;


梁川現在還在療傷的階段,他的身體素質本就不是很好,所以一些閑事兒,他也不想去搭理。


再者,拜縣是蓉城附近山區裡的一個縣城,就算身上沒傷,梁川也懶得關鋪門特意跑去那裡「替天行道」,


而且,歸根究底,他其實應該是被「替天行道」的那位。


上了樓梯,脫去鞋子,梁川彎腰,忍著後背的隱隱作痛擺了好一會兒鞋子,一直到自己滿意後,才繼續上去,來到了自己的臥室。


地鋪鋪好,睡了一個星期醫院的那種硬床,再躺回自己的被窩裡,梁川感知到了一種久違的愜意,一種睡眠給自己帶來的期待。


普洱乖乖地蜷縮在梁川的身邊,


哪怕外面才剛剛下午,依舊艷陽高照,但梁川既然打算睡覺,它就得陪著,沒有它,梁川根本睡不著,他們是無法分割的彼此,誰都離不開誰。


這一覺,睡得很安穩,沒有做噩夢,雖然梁川清楚,水潭裡的那個無面女人其實還在一直守望著自己。


不過,至少這次自己夢裡,沒有她了。


醒來時,正是黃昏,從下午一點半睡到四點多,三個小時的時間,算是梁川的正常睡眠時間。


起身時,驚動了普洱,普洱翻了身,將白白的肚皮對著梁川伸了個懶腰,這隻貓是辛苦了,它也有自己的作息,但也得跟著梁川改變。


伸手在普洱肚皮上撓了撓,普洱癢得蜷縮起來,伸出肉嘟嘟的爪子輕拍梁川的手臂,顯得很生氣。


「你到底是公貓還是母貓?」梁川忽然來了興致,「這身子倒是母貓的身子。」


普洱愣了一下,


貓眼瞪得大大的,


它沒料到梁川會忽然說出這麼污的話題。


「但你如果以前是公貓的話,住著這個母貓的身子,以後萬一遇到發情的公貓你會不適應嗎?」梁川繼續拿普洱開著玩笑。


一些屬於他們兩個的玩笑,只有彼此之間才能開,否則和別人說的時候,別人會以為你是神經病。


普洱把頭埋進被子裡,不想看梁川。


梁川穿上了衣服,下了樓梯,洗漱一番後,看一眼廚房,一覺醒來到了晚上,又得進食,真的是讓人悲傷的一件事。


好在吳大海之前準備了一些水果,那位邢主任也送來了一些補品,梁川自己給自己泡了一碗黑芝麻糊,又給自己倒了一杯牛奶。


能量,應該也差不多了吧?


花了半個小時的時間,梁川很是痛苦地結束了進餐。


走到門口,打開了鋪門,


那位青年還站在門口,只不過距離稍遠了一些。


他沒有頭,看起來很是彷徨,也很是可憐。


中國人講究入土為安,古代的太監淨身之後也會保留好自己的寶貝,等到自己死去時,會讓裁縫把寶貝給縫補上去,講究個「完璧之身」入土。


如果遺體不能全鬚全尾的入土或者不能完整地火化塵歸塵土歸土,很容易會出現這種靈魂牽絆不得入輪回的情況。


眼前的這位,其實並不是這麼的簡單,他的執念很重,重到哪怕沒去詢問,梁川都知道這件事可能會有些麻煩。


既然有點麻煩,那就不用去管了吧。


青年直起身子,他看見梁川打開門了,但是他不敢靠近,沒有頭也能感覺到他的那種委屈和膽顫心驚。


梁川也沒搭理他,而是搬出來一張椅子,就坐在店鋪門口,一邊呼吸著新鮮空氣一邊欣賞著這華燈初上的夜晚。


蓉城的夜景,還是很美的,最重要的是,夜色是最好的一層保護色,能將白天的喧囂給掩蓋,給人帶來寧靜祥和的感覺。


「梁哥!」


熟悉的聲音傳來,


那位成人用品店的老板從隔壁推拿館裡走出來,可以看出來,他神色輕鬆許多了,估計身上的問題被朱砂解決得七七八八。


原本以為自己時日無多的人,忽然又充滿了希望,確實可以稱得上是大喜悅。


「嗯。」梁川點頭示意。


「您忙。」譚光輝似乎急著回去,又或許是覺得自己問題解決了梁川就沒什麼價值了,總之沒以前殷勤了,直接開車走開。


朱砂也從店裡走出,打了個呵欠,扭頭看見坐在店門口的梁川,笑道︰


「你這樣子,和老爺爺一樣,這是準備曬月亮?你休息好了?那我去做晚飯?」


「吃過了。」梁川說道。


「哦。」朱砂聳了聳肩,又回到店裡去了。


很快,夕陽西下,月亮出來了,梁川就真的是在曬月亮了。


那個青年還站在門口,梁川繼續無視。


他因為自己的特殊,所以能被一些東西感應到,但實際上,他只是一個幸運兒,並不是什麼救世主。


手機在此時響起,是吳大海的電話。


「喂,川兒,在幹麻呢?」


「曬月亮。」


「哦。」吳大海表示習慣了,「對了,本想過兩天和你說的,但是出現了新的情況,不是死人了啊!!!!!!」吳大海沒等梁川回覆直接自己先搶先應答。


他真的害怕像上次那樣自己說找梁川有事兒梁川直接回覆「又死人」了,這弄得他這個刑警隊長像是收屍隊隊長一樣。


「嗯。」梁川應了一聲。


「你上次不是和我說想要見那個弒母案的孩子麼,叫孫曉強,我給你聯繫了,本來在你住院的時候那邊的負責人就和我聯繫說準備好了,但你那時候不是不方便嗎,現在你出院了,我本打算讓你先修養一陣子再去探監的,但是那邊出了點情況,那個孩子可能要轉移了,不能繼續關在看守所;


你知道的,上調監獄之後我這個小級別想再去安排什麼探監,難度有點大,就不那麼好辦了。」


「那就現在吧。」


「嗯,明天他要被轉移,今晚可以去,你還要去嗎?」吳大海問道。


「去。」


「好,等會兒啊,我這邊剛下班,我開車過來找你,對了,你吃飯了嗎?」


梁川深吸一口氣,


他忽然很反感中國人的這種日常問候習慣,


「您吃了嗎?」


「吃過了嗎?」


「留這吃點飯吧?」


對這種習慣性問候,每一次,都讓梁川有種不舒服的排斥感,每天對於他來說,最痛苦的時刻,就是進食的時候。


「吃過了。」


「行,我來啦。」


一刻鐘後,吳大海就開車過來了,車停在店鋪門口,他手裡正拿著一份煎餅吃著。


看著吳大海吃東西這麼香,


梁川有些羨慕,


然後有種想要告訴他在你旁邊站著一個無頭的男子在看著你吃煎餅。


上了車,吳大海幾口將剩下的煎餅吃完,作勢要幫梁川繫安全帶。


梁川自己繫了。


「嘿嘿,你沒事就好。」吳大海這話說的是真心的,他對朋友對手下都是真心實意,但在梁川看來,卻未免有些肉麻了。


車開動了,看守所距離這裡並不算太近,它在城郊,一般來說,這種地方都會偏離鬧市區,選一個人煙稀少的地方,方便管理。


半個小時後,車開到了看守所門口,吳大海出示了自己的證件,直接開車進了最後一道安全門前然後再和梁川下了車。


一位年過中年的男子在那裡等著吳大海。


「大海啊,你這可是讓我為你加班啊。」


「得了,陳哥,下次請你喝酒。」


吳大海上去,二人遞了煙,然後這位陳姓中年男子看了一眼梁川,沒說什麼,扭過頭帶二人進去,同時囑咐道︰


「只有一刻鐘的探視時間,因為這不是你管的案子,你們也不是他的什麼親屬。」


「這個我曉得,陳哥,這次讓你為難了。」


「別說見外話,都是自家兄弟,可惜了,本來沒必要這麼趕的,但誰知道昨天出了那檔子事兒。」


「啥事兒?」吳大海興趣滿滿。


「那個孫曉強被打了。」陳哥回答道。


「被犯人打了?」


「他是專門單獨的牢監,怎麼可能。」


「那是誰?」


「獄管。」


「…………」吳大海,「老哥,這我就得好好說說你了,你們這個管理確實有點問…………」


「這是第四個打他的獄管。」陳哥瞥了一眼吳大海。


「這貨怎麼討打?」吳大海感嘆道。


「具體的,我不方便多說,總之,我這裡是放不下他這尊大佛了。」陳哥苦笑了一聲。


…………


「疼嗎?」看守所的護士正在幫一個少年重新上藥準備換紗布。


少年搖搖頭,「不疼,疼得是他們。」


「但被打的可是你啊,姐姐都奇怪了,他們怎麼都會這樣對你?」


小護士還是顯得有些單純,她只是覺得這個孩子有些可憐,因為孫曉強還沒判決定性,所以她也不願意把這個孩子和那個弒母案的凶手聯繫到一起。


「因為我說出了他們內心的秘密,然後他們惱羞成怒了。」少年若無其事地說道。


「呵呵,你還能看透人心啊?」小護士調侃道,這種喜歡吹牛的年輕少年,小護士也是見多了。


孫曉強也只是傻呵呵地笑了笑,他喜歡這個護士姐姐,因為她很純淨,對他也很好。


但忽然間,


孫曉強整個人愣住了,


他猛地粗暴地推開了正在給自己換藥的小護士,然後大吼道︰


「有鬼!有鬼!有鬼!


鬼來了!


鬼來了!


有鬼啊!!!!!!!!」

simonliu1118 發表於 2018-2-12 16:40

第三十一章 弒母案


梁川坐在桌子對面,手指輕輕地在桌面上摩挲著,這桌子是被固定在地面上的,不能被移動,其實,類似於看守所和監獄這類的地方很多細節方面都有著它的特殊設計。


比如監獄裡犯人用的牙刷,都是很短小的那種,以前很多港片裡會出現監獄裡的犯人用牙刷削尖了或者將金屬湯匙磨鋒銳了來當作武器的情況,


至少,在現在,是不存在的。


當然,這也是多年來積累的教訓和經驗,畢竟在這個地方,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都會發生。


孫曉強坐在梁川對面,他的手上被戴著鐐銬,弒母案過去了已經半年,他比梁川在視頻裡看見的模樣更顯地老成了一些。


當初他十六歲,現在應該十七了吧,這個時候的年輕人,正是長身體的時候。


面對梁川時,孫曉強顯得很侷促,他的表情很不自然,被獄管送到座位上時,他整個人下意識地向後躲閃著,盡力讓自己的後背貼著椅子以拉長自己和梁川之間的距離。


他在害怕自己,


這一點,


梁川很清楚。


孫曉強沒問梁川為什麼要見自己,


梁川也沒急著問孫曉強話,


兩個人就這樣坐著,


其實,很多問題,梁川不需要問,就已經能夠看出來了。


玻璃窗外面,陳哥有些不解地看向吳大海。


吳大海聳聳肩,遞上一根煙。


陳哥搖搖頭,「這裡不能抽煙。」


吳大海訕訕地笑了笑。


探監時間有限,五分鐘的時間就這樣在沉默中消磨掉,梁川換了一個坐姿,讓自己更舒服一些,也讓自己顯得更隨和一些。


但是梁川的動作卻讓孫曉強嚇得身體一個哆嗦,嘴唇也略微泛白。


「你平時也是這麼害怕生人嗎?」梁川微笑著問道。


「我不怕人。」孫曉強囁嚅著嘴唇回答道,然後他鼓起勇氣看向梁川,下半句,他想說,卻不敢說。


我不怕人,


但我怕你,


因為你…………不是人。


「我看過你的一個治療視頻,對方是一名姓徐的醫生。」


梁川提醒道,半年前,蓉城弒母案攪動得全國網上輿論沸騰,很多法律專家以及心理學家都參與了其中,所以,孫曉強應該接受了好幾次的採訪和訪談。


畢竟,按照吳大海所說的那樣,孫曉強這個案子,比較特殊。


「徐醫生,還好嗎?」孫曉強小聲地問道。


「我不認識他。」梁川聳了聳肩,「甚至,不知道他是男是女。」


孫曉強面容有些黯然,道︰


「徐醫生,是個好人,和那些想要靠研究我搏出位的學者,不同。」


一個十七歲的孩子,說話這般老氣橫秋,帶著那種看穿一切的感覺,這確實給人一種很不適應的感覺,因為一般用這種語氣和角度說話的人,至少也是年過不惑了。


「你比半年前,變了很多。」梁川微微一笑,他沒帶採訪筆,也沒帶筆記本想要去記錄什麼,他不是為了研究,也不是為了調查,只是想要印證一個猜測。


「嗯。」孫曉強點了點頭,「在這裡,不能上學,每天時間很多,只能拿來思考。」


「很多思想家以前都蹲過大牢。」梁川附和了一聲,「說說吧,關於半年前的案子,再和我說說,我想,現在的你,應該和半年前剛剛出事兒時的你,不一樣了。」


孫曉強並沒有尋常人被提起過往傷疤往事的不適應,只是微微側過頭,像是在思考,像是在回憶,他很冷靜,哪怕是面對梁川時的畏懼和閃躲,也顯得很是純粹和自然。


活人怕鬼,


意外嗎?


很正常。


「現在說這些,沒什麼用的。」孫曉強笑了笑,這笑容,有些苦澀,「我母親走了,是我的錯。」


「你知道的,我想聽的,不是你的自責,而是真正的細節。」


梁川習慣性地想要去摸香煙,結果發現在這裡抽煙似乎有些不合適。


「你只是想要滿足你的好奇心。」孫曉強慢慢地抬起頭,正視梁川,「你很孤獨,你也很無助,你覺得你被這個世界拋棄了,但你卻又畏懼重新接納這個世界。」


梁川目光微微一凝,


「你是在幫我做心理側寫嗎?」


「這就叫心理側寫嗎?」孫曉強恍然大悟。


「所以,這就是你被打的原因?」梁川搖搖頭,「每個人都有自己內心深處的秘密,你把人家的秘密說出來,公佈出來,這確實是討打了。」


「但這是我的趣味。」孫曉強的笑容變得更燦爛了,似乎自己被打,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也可能是因為隨著談話的深入,孫曉強開始忽略梁川的身份,也變得越來越自然了一些。


…………


「陳哥,再給點時間。」吳大海在旁邊開口求人道,「這是我好兄弟,前陣子,因為我的事兒,他差點送了命,而且也是我們警局的顧問,前陣子那四個小畜生的案子,也是他幫忙破的。」


陳哥默不作聲地看了一眼吳大海,沒說什麼,但也默認了超時了這件事,不過,他還是在注意著孫曉強的情緒情況,一旦孫曉強情緒失控,他會馬上終止這次探監。


同時,他也在注意著梁川,倒不是陳哥看出了梁川的什麼問題,而是擔心隨著談話的深入,梁川會克制不住自己衝過去把孫曉強暴揍一頓。


如果不是給探監的人戴手銬很不合適,陳哥還真的想那樣做。


…………


「還是說說案子吧。」梁川繼續將話題勾回去,「卷宗上寫的是,你母親,已經死亡一個月了,而你陪著你母親的屍體,過了一個月。」


孫曉強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然後看著梁川,道︰


「人死了,就真的沒了嗎?」


梁川沒回答。


「你比我更清楚,人死了,並不是徹底的結束。」孫曉強也沒期待梁川的回答,而是繼續道︰「很多宗教都說,今生贖罪,來世登極樂,今生承受罪孽承受折磨,來世可獲得大富貴。


但你應該懂得,死亡,到底有多麼可怕,意味著…………何種的折磨。


讓你再回去,你願意嗎?」


梁川想到了自己被趙武六捅了一刀後在街面上踉蹌爬行的畫面,那時候,他的心裡唯一的念頭就是,他不能死,不能死。


死亡,對於他這個過來人來說,是一種清晰有實質的恐懼,


它不是解脫,


也不是自由,


而是一種超越人世間一切存在的酷刑。


「我把我的母親,留了下來。」孫曉強繼續道。


這句話,讓梁川打起了精神。


「我很小就失去了父親,我和母親相依為命,我母親離不開我,我也離不開她,她走得很倉促。」孫曉強看了看探監室的監控視頻,


搖搖頭。


梁川點點頭,


指了指自己的眼楮,


「看著,我的眼楮。」


孫曉強聽話地看向梁川的眼楮,


下一刻,


他發現自己正站在一片黑色的區域之中,


梁川就在他面前。


這裡,不是探監室,也沒有其他人,更沒有監控。


「我看見了你真正的樣子。」孫曉強看著梁川說道,「很慘,慘不忍睹的模樣。」


「那是我……本來的模樣。」梁川回答道。


「嗯。」孫曉強深吸一口氣,「我母親,是在我上學的時候,自己在家裡滑倒,撞破了後腦勺,在家裡,一個人,默默地死去的。」


「繼續說。」


「我放學回到家,沒有看見母親站在陽台上看著我回來,我心裡就覺得有些不對勁了,等進了家門後,看見母親的屍體,我本打算打電話叫人,報警,但最終,我放棄了。」


「你留下了她。」梁川問道。


「是的,我留下了她,因為我的生活,離不開她。」孫曉強承認了,「但我犯了一個錯誤。」


「你高估了你自己。」梁川補充道,「正如我看見的那個治療陳述視頻裡你說的那樣,你說的,其實是真話,你沒有撒謊,雖然你有掩蓋一部分東西,但你說的那些,也是事實。」


「是的,是這樣。」


二人,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孫曉強主動開口道,「你沒問我為什麼不和警方說實話,對了,你也清楚,這個沒辦法說實話。


總之,母親變了,她以前很慈祥,然後看著我,希望看著我慢慢地長大。


但那陣子,


她開始變得極端起來,


她一直在看著我,偷窺著我,


我本以為,以前的那種生活可以繼續下去,


但我高估了我自己,高估了我自己的承受能力。


我受不了了,我被折磨瘋了,我歇斯底里了,我…………崩潰了。」


孫曉強低下頭,捂著臉,


「我很害怕你。」


「我知道。」梁川說道。


「但你知道為什麼我怕你,還會答應和你見面嗎?」


孫曉強猛地抬起頭,他的臉上帶著濃鬱的淚痕,但他在大笑著,笑得很誇張,笑得整張臉都扭曲了,口水,眼淚,一起流落下來,像是一隻發了瘋的獵犬︰


「因為我想知道,為什麼你能活過來,我想讓我母親也活過來!


你可以的做到的事情,


我也能幫我母親做到!」

simonliu1118 發表於 2018-2-12 16:46

第三十二章 騙鬼呢


孫曉強此時的模樣,讓梁川想到了那個無面女;


知道死亡是何種感覺的人,往往對「活」有著更加可怕的執念。


為此,可以孤注一擲地等待,可以……不擇手段。


不過,讓梁川稍感意外的是,孫曉強的癲狂並沒有持續太久,他默默地蹲下來,抱著自己的頭,


「但我不知道,我會不會再做錯一次。


我已經錯過一次,也讓我母親承受過一次痛楚,我知道,當我拿鋼筆插向她時,她應該不解的,是迷茫的,是不可思議的。


因為她的兒子,


居然會這般對待她。


這半年來,我想了很多東西,我不是上帝,也不是撒旦,我只一個普通人。」


說到這裡,孫曉強自嘲式的笑了笑,


「或許,是因為我有一雙不同的眼楮吧,我能看見一些,別人看不見的東西,但這些,其實也沒什麼用。


我無法改變,也無力去改變,


如果強行去改變,


其實,很可能也只是讓我的母親再為我這個當兒子的自私繼續承受痛苦。


結束了,


或許,


就真的該結束了。」


「啪。」


梁川打了一個響指,


孫曉強感到視線一些模糊,當眼楮重新聚焦後,他發現自己二人還是坐在探監室裡,外面還有獄管。


「不得不說,你最後的反思,讓我有些意外。」梁川伸手輕輕摩挲著自己的鼻尖,「你知道嗎,在不久前,我剛剛被人掐著脖子詢問過和你剛才一樣的問題。」


孫曉強像是一隻洩了氣的皮球,坐在椅子上,目光有些渙散,整個人看起來,也有些頹廢。


「你很聰明。」梁川又道。


「什麼?」孫曉強有些不理解梁川這句話的意思。


「欲揚先抑的手法,用得不錯。」梁川微微一笑,像是評委在評價結束表演的演員,「先鋪墊,再發狂,最後發人深省我自猶憐的沉思。


完美,真的。」


梁川輕輕拍了拍手,像是在祝賀一場完美演出的謝幕。


「我知道,這半年來,你改變了很多。」梁川繼續道,「你母親的死,讓你受到了很大的刺激,也讓你成熟了。


但你知道嗎,在那個地方…………」


梁川伸手指了指下面,


這意思是地下,


「有太多的瘋狂,有太多的陰損,有太多的邪惡;


和他們比起來,


你隱藏起來的心思,你為了自己的心思而進行的表演,就有點過於真實了。」


梁川站起身,似乎是準備離開了,


「你想獲得我的好感對嗎?讓我想辦法把你弄出來,不,其實你自己也有辦法讓自己出去,你肯定隱藏了一些關鍵證據。


你很優秀,真的很優秀,我相信留給你彩排的時間,只有你感應到我靠近時的那短短片刻,但你的表現,真的很好。


但這裡,是人間,這裡,也不是舞台,你的表演,太過於完美,這反而是最大的瑕疵。」


孫曉強本來頹廢的面容緩緩地掛起了微笑,


「對不起,我忘了,我是在給誰表演。」


他承認了,


他想要打動梁川,


因為他知道梁川內心的情緒,


他說他有一雙陰陽眼,但這絕不是普通的陰陽眼,這個少年,還能看透人心。


他知道梁川害怕什麼,也知道梁川畏懼什麼,所以他先去觸動刺激梁川內心的逆鱗,最後再來一次深沉的反思和反轉。


他希望獲得梁川的好感,


他希望從梁川那裡獲得信任,


他沒有放棄,


一直沒有放棄復活自己的母親。


人生如戲,全靠演技,


但人的演技如何逼真,


又豈能騙過鬼?


梁川示意可以開門讓自己出去了,


獄管也走了進來準備帶走孫曉強,孫曉強倒是顯得很是灑脫,沒有失敗的挫敗感,還是顯得很平靜。


「我叫梁川,我在簇橋老街開了一家冥店。」梁川在離開時開口道,「如果你能出來,也沒其他地方去了的話,可以來找我。」


孫曉強笑了,擺擺手,沒說什麼,獄管押送著他回監牢。


吳大海這個時候走了過來,看著剛剛從探監室走出的梁川,道︰「我怎麼聽不懂你們聊的是什麼?」


梁川沒回答。


「算了,聽懂我估計我心理也得出問題了,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我想去喝點酒。」梁川說道。


「酒吧?」


「清靜點的吧。」


「我懂。」


出了看守所,吳大海開車載著梁川去了一條景觀河旁的露天酒吧,兩人在岸邊的桌椅上坐下來,吳大海點的是啤酒,梁川點的紅酒,這裡生意並不好,人也不多。


「川兒,你後面打算怎麼辦?」吳大海難得的心情不錯,不過想著自己喝酒了,就給秦桃發了個信息,讓她也來,至少得有人之後可以開車。


「就這麼過著唄。」梁川很隨意地回答道。


「嗨,你還真打算一輩子開冥店?」吳大海有些意外道。


「挺好。」


「我是理解不了你。」吳大海又喝了一大口,「我還想往上爬,我還想進步,還想為全人類的解放與和平做出更多的貢獻。」


「可以。」梁川微笑著點點頭,配合著吳胖子吹著牛逼。


「你說,人這輩子,不追求點什麼,不是白活了嗎?」吳大海感嘆道,「有時候我也累,但想著人就活這一遭,總得做點事情出來。」


「嗯。」梁川點點頭。


「川兒,還記得三個月前我見到你時的情況嗎?」吳大海忽然說起那件事,「我正好在簇橋辦一個案子,一宿沒睡,坐在麵攤旁吃麵,看見你走過去,我還以為我眼花了呢。」


梁川點點頭,


或許,


這就是緣分吧。


「我不知道你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我真心感謝你這陣子給我的幫助,尤其幫我破的那幾個案子。」吳大海深吸一口氣,「其實,我還是有點堅持也有點矯情的,拋開往上爬這件事,我是真的希望這個世界上,壞人惡人,都能有所報應,都能受到懲罰。」


吳大海沒喝多少,但卻像是醉了一樣,話也開始變得多了起來。


岸邊,


晚風,


啤酒,


正是說故事的氛圍;


吳大海絮絮叨叨了很久,講了很久,講他以前當小警察時的事情,講他面對的第一起兇殺案,講他也遭遇過不公平現實和信念發生衝突時的情形。


梁川就在旁邊一邊喝著酒一邊聽著。


一直到,秦桃打車過來。


秦桃就在旁邊坐了下來,她叫了一份橙汁。


有了外人,吳大海就自然而然地停止了真情流露,開始在自己手下面前下意識地端起一些架子。


「吳隊,西城殯儀館又丟了一具屍體。」秦桃這個時候匯報道,「晚上殯儀館打來的電話。」


「媽的,這年頭還真是什麼人都有。」吳大海罵了一句,「丟個貓貓狗狗找警察,殯儀館丟個屍體也找警察。」


「這不是應該的嗎?」梁川反問道。


「啥應該不應該啊,那裡都有監控的,他們幾天前就匯報過一次了,說丟了一具,我們派人去看了一下,監控什麼都沒發現線索,犯人肯定是知道監控死角行動的。


估計是內部人做的事兒,那種事兒,我們警方介入的話,容易裡外不是人。你說,這屍體有什麼用?器官都死了吧,也不能倒賣器官。」


由於我國來自自願捐獻的器官移植供體極度缺乏,死刑犯的器官是很重要的「合法來源」器官,現在基本注射死刑得多,而注射死刑原理是高血鉀導致心髒驟停,同時器官保存液本身也是高鉀成分,當然了,在移植到供者身上前都要灌注清掉保存液的。


但哪怕如此,這種器官取出手術也必須在死者死亡半小時內完成,拖久了,就沒用了。


「可能,有其他的目的呢?」梁川說道。


「什麼目的?」吳大海問道,死人已經死了,哪怕屍體被偷了,說實話,和誰家的項鏈被偷了沒什麼區別,所以算不得什麼大案子,他也沒怎麼重視。


「比如,屍體的抽象化運用。


例如︰宗教用途。」


梁川話一說完,吳大海和秦桃都愣住了,不是他們對這個猜測有多震驚,而是因為在國內環境之下,這個事情很敏感,自上到下,都非常非常的敏感。


「當然了,也可以拿來食用。」梁川又說出了一個可能,「比如,有些人相信用人眼珠子泡酒喝了能明目。」


吳大海趕忙放下了手中的酒杯,


「川兒,你這也太噁心了吧,我還想等會兒弄頓燒烤的。」


秦桃在旁邊點頭附和。


「很難接受嗎?」梁川笑了笑,「這年頭,吃紫河車的不要太多,尤其快高考的時候,很多家長都會花錢買紫河車像是燉豬肺湯一樣做給自己孩子吃,給他補補。」


…………


PS︰紫河車,又稱人胎衣,也就是胎盤。

simonliu1118 發表於 2018-2-12 16:51

第三十三章 自殺者


「好了,打住,別說了。」吳大海深吸一口氣,「川兒,你怎麼變得這麼重口了?」


秦桃在旁邊點了點頭,顯然很同意吳大海的看法,她倒不是覺得梁川說的東西有多讓人難以接受,噁心是有一點噁心,或許,真的最讓人難以接受的,是梁川說這些東西時那種平淡的表情和語氣。


梁川點點頭,喝了一口酒,他知道,可能是因為剛剛見過孫曉強的原因,自己的偽裝剛剛揭開,卻沒來得及完全放回去,讓他們有些覺得些許不適應。


「噗通!」


清晰的落水聲傳來,緊接著是一個年輕女人的哭喊聲。


「有人落水!」


吳大海回過頭看見一個年輕女人靠在江邊欄桿上哭喊著馬上弄清楚了情況,他是警察,這個時候本能驅使著他馬上脫掉了外套,然後毫不猶豫地跳入水中,在這一點上,吳大海哪怕有再多的毛病也沒得挑。


梁川和秦桃也離開了座位靠在欄桿邊向下看著。


落水的是一個中年婦女,吳大海已經在水下拖住她了,問題應該不大,雖說吳胖子這些年發福嚴重,但底子還在,而且他水性一直不錯。


救人,是應該沒什麼問題了。


但那位中年婦女則是不停地掙扎和哭喊著︰「讓我死吧,我不想活了,不想活了!!!!」


一邊高呼一邊主動拍開吳大海的手。


很清晰了,


這是自殺,


而且是鐵頭娃一樣的堅挺。


站在江邊的女人應該是對方的女兒,在旁邊急得直跺腳,但她應該不會游泳,所以在看見吳大海已經下去救人後,不停地呼喚周圍的人尋求幫忙,倒沒有冒然地跟著一起跳下去,這無疑是很明智的選擇。


梁川在這個時候點了一根煙,他沒去幫忙,純粹是一種看熱鬧的心態。


秦桃倒是很快地從露天酒吧那裡找了一根長桿,本來是掛旗的,被秦桃乾脆地拔出來準備探下去接應吳大海。


「梁顧問,幫我一下。」秦桃見梁川還在那裡抽煙就著急地喊道。


「吳胖子淹不死。」梁川就回了這麼一句,沒有動。


「…………」秦桃愣了一下,道︰「救人要緊。」


「自殺的人,救什麼?


她要自殺,就讓她幹乾脆脆地去死唄。」


梁川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自以為可以通過自殺來獲得解脫的愚蠢之人。」


秦桃見梁川確實不打算動,也沒再說什麼,自己去將長桿探下去。


吳大海夠敦實,又或者是那個一心尋死的中年婦人嗆了幾口水之後也沒力氣掙扎了,總之,吳大海愣是一隻手抓著長桿抱著中年婦女在岸邊人的接應下上來了。


中年婦女躺在地上,呼吸還在,應該是受了驚和受了涼,沒什麼生命危險。


吳大海則是哆嗦地找回自己的衣服在秦桃的幫助下穿了回去,隨後走到那個女兒面前,拿出自己的警察證,道︰


「我是警察,我需要了解一下情況。」


這是必要的流程,當然,如果吳大海這個時候願意再錦上添花一下,可以自己聯繫一下記者給自己報導一下,再給自己刷刷知名度。


「讓我死了吧,讓我死了吧。」中年婦女還在不停地哀嚎著,顯然,她初心未改,還是想死。


大部分自殺的人,其實在跳河以及跳樓的瞬間,都已經後悔了,死亡和結束的恐懼,瞬間襲來,足以沖垮大部分人之前所做的心理建設。


也因此,一些自殺的人,如果沒自殺成功被救下來了,那麼他至少短時間內,是沒勇氣和精神再自殺一次了。


「到底怎麼回事?」吳大海看向年輕女人。


年輕女人嘆了口氣,道︰「我媽投了三十萬老本在錢寶裡,昨天開始錢寶的創始人自首了,網站也不能提現了,這是我媽養老的本錢,還有我存在她那裡的錢,現在估計都打了水漂,我媽一時想不開,就…………」


吳大海聞言,微微皺眉,錢寶這個東西他是聽說過的,類似一個融資平台,還養著一支中乙球隊,當初是在南京,前兩年遷移到了蓉城。


「給局子裡打電話,把人先帶回去,然後找心理專家開解一下。」


吳大海說完後才想起來自己身邊不是正有一位心理學大拿嗎?


但扭頭一看,吳大海發現梁川已經坐回去繼續喝酒了,完全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姿態,吳大海也就沒打算繼續去請梁川了。


秦桃打了電話,很快,有兩輛警車過來,連同來的,還有電視台的記者。


吳大海不引人注意地讓自己的頭髮再搞得亂糟糟一點,同時將外套脫下來,露出裡面濕漉漉的棉毛衫,讓自己看起來更狼狽一些,同時幾次深呼吸,讓自己有些氣喘吁吁。


這倒是很正常的事情,畢竟雷鋒叔叔的照片也是擺拍。


吳大海在那邊接受記者採訪,


梁川和秦桃坐在旁邊等採訪結束。


「你怎麼不去?」梁川笑著問道,「你也參與救人了,可以加一個最美女刑警的名號。」這不是諷刺,而是善意地提醒。


「不去。」秦桃笑了笑,「我心情不好,我媽以前也被這種事兒騙過,投了不少錢進去,我怎麼勸她她都不聽。梁顧問,我覺得她很可憐。」


秦桃說的很明顯是那位要自殺的中年婦人。


「可憐嗎?」梁川搖搖頭,他不這麼認為,「你知道那個平台的年利率是多少嗎?」梁川剛剛坐在這邊喝酒,四周不少好事者在旁邊吹牛皮,梁川也聽到了一些。


「多少?」秦桃顯然不怎麼關注這個。


「百分之五十,甚至還更高一點。」梁川回答道,「而且好像還是計算的複利。」


「這…………」秦桃微微張開嘴,這麼高的利潤額度,怎麼可能。


「所以,連你這種平時不理財的人聽到這個利率之後也覺得不可能,就不要小看那些專門玩這些的大爺大媽了。」


「就沒人提醒他們嗎?」秦桃不解道。


「他們會罵那些提醒他們的人。」梁川搖搖頭,「這可以用心理學的方式去剖析一下,人的任何行為,本質上都有著心理推動在裡面。


有句話叫你難以叫醒一個裝睡的人,他們其實並不適用這句話來形容,他們不是在裝睡,恰恰相反,他們很清醒。


如果有人提醒他們這是一個龐氏騙局,他們會馬上罵提醒他的人,然後擺出各種所謂的事實和道理去進行反駁。


他們這麼做的原因不是他們不願意醒來,而是害怕這些提醒他的人去到處和別人亂說,導致這個擊鼓傳花的遊戲沒人願意給他們接盤了,這樣他們就下不來車。


這是一場賭博,賭輸的人,可能只有百分之三或者四的人只是天真的以為這只是理財產品,大部分人其實都心裡有數,不過大家都認為自己是幸運兒,不會是最後的接盤俠。」


聽到梁川的解釋,秦桃愣了一下,顯然有些難以消化。


吳大海那邊接受好了採訪,趕忙穿上衣服要了一杯熱茶坐了過來。


「草,冷死我了。」


「英雄。」梁川讚美道。


「少扯犢子。」吳大海搖搖頭,「我剛聽同事說,南京那邊已經有人去圍堵警局了,要求放出錢寶的創始人。」


「他們還執迷不悟?」秦桃愕然。


「他們想讓那個人出來,繼續騙,騙下一批接盤俠出現,然後他們才好脫身,這才是目的。」梁川一語道破他們的心理,然後道︰「回去吧。」


因為吳大海和梁川都喝了酒,所以是秦桃負責開車,先將梁川送回到了冥店。


揮手和吳大海他們告別,等他們開車走後,梁川拿出鑰匙準備開店鋪門,卻發現那位無頭青年還是站在自己身後。


他的身體,看起來比昨日要單薄了許多,也就是透明了一些。


梁川猶豫了一下,還是嘆了口氣,打開門後,沒關門。


青年顫顫巍巍小心翼翼地慢慢進來,上一次,他執意想要進來,被梁川低吼著趕了出去,留下了極大的心理陰影。


梁川隨手找了一個戴著帽子的紙人,拿出打火機點燃,然後丟向了店鋪外面,


紙人很快燃燒乾淨,


無頭青年的手中也出現了一頂帽子,他戴了上去,這樣看起來就不是那麼的刺眼了。


有時候,梁川自己也有些奇怪,人間和地獄,到底有什麼區別?


在人間,你能找到比地獄更可怕的惡魔,而這些惡魔,卻是活人;


在地獄,你能找到比人間一些可憐人更值得可憐的人,而他們,卻是亡魂。


「喵。」


普洱從樓梯口下來。


梁川在櫃台後坐了下來,


手裡拿起冰冷的涼白開,喝了一口,指了指戴著帽子的青年,道,


「說說吧。」


青年默默地跪了下來,他不是在跪拜梁川,而是做出著一種動作,然後其摘下自己的帽子放在手心裡,雙手向前平舉,不停地呢喃和輕吟;


一時間,


一種陰森冷暗的氛圍正在慢慢地凝聚,


很神聖,


卻是一種扭曲的神聖。


梁川輕輕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此時此刻,


他確定了,


這些被偷去屍體的頭,


到底拿去做什麼了。

simonliu1118 發表於 2018-3-14 10:29

第三十四章 真正的……自己!


今日,蓉城下起了雨,於這個冬天,更增添了一種清冷的濕涼。


梁川正坐在一家茶館裡,隔著小馬路的對面,則是一家私人性質的圖書館。


普通人想要進入這家圖書館很難,需要提前半個月在網上預約,同時也可以持有會員卡進入,但會員早就在半年前就停止辦理了。


現代都市生活很忙碌,也很緊張,對於當下絕大部分人年輕人來說,泡圖書館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哪怕是大學裡的圖書館基本也是被學生當作自習室來使用,而且隨著智能手機的普及,大部分人已經習慣了手機閱讀,圖書館,現如今更象徵著一種情懷。


那種徜徉在書架之間,油墨香氣在你身邊醞釀盤旋的氛圍,其實還停留在很多人的記憶深處。


無頭的年輕人只是默然地站在圖書館門口,像是一個彷徨無助的孩子,可惜,這種畫面照相機沒辦法捕捉,這個世界,能有資格有機會欣賞這個畫面的人也是寥寥。


梁川走出了茶館,走向了圖書館,有時候,能幫忙就幫忙,遠來是客,吳大海曾問過自己冥店的壽衣為什麼賣得這麼緊俏,那也是因為口碑效應好。


哪怕是老太太,她其實也有自己的閨蜜圈子,大家年紀還都差不多,一位老太太死了,托夢告訴其他幾個姊妹說這家店的壽衣穿著下去很好看,


生意,也就來了。


不過,在這件事上,梁川更多的,還是一種好奇。


他沒去聯繫吳大海,也沒去聯繫第一個告訴自己這件事的朱砂,而是選擇自己一個人來到這裡。


在心裡,梁川有一點點的期待,他期待自己能夠找到一些答案,哪怕找到的概率,真的太低太低。


人死,已經復生,


而人,是不知滿足的,


既然重新活過來了,能不能有新的辦法,讓自己活得更好,活得更像是一個正常人?


有時候,梁川覺得自己和那些被龐氏騙局欺騙的人差不多,雖然知道眼前可能竹籃打水一場空,但都帶著一種極大的僥幸。


試一試,


總歸是沒錯的,


對吧?


梁川一邊這樣問自己一邊走到圖書館的門口。


「先生你好,請出示您的預約單號或者會員卡。」


前台有一名穿著正式的女人做接待,因為圖書館的客流量很低,所以只需要一個接待就綽綽有餘了,不過在接待櫃台後面,倒是好多個保安在巡查,這裡的安保算是很嚴格了。


梁川拿出了一張卡,遞送了過去,這是一張郵政儲蓄卡。


「好了嗎?」


梁川的手指輕輕地敲擊櫃台,目光看著女接待的雙眼。


「好了嗎?」


梁川又問了一次,這次聲音很輕,很柔和。


女接待員目光中當即透露出些許迷茫,機械般習慣性地將梁川的郵政卡放在了掃碼機上過了一遍,然後道︰


「歡迎光臨。」


女接待按下了按鈕,前面類似高鐵站進站口的小門自動打開。


梁川走了進去,一邊走一邊在打量著這裡的布局,因為他是通過身份認證進來的,所以四周的保安並沒有過多關注他。


圖書館的裝潢設計可以顯示出一種清晰的格調,帶著一種文藝復興時的氣息,它有兩層樓,佔地面積不算小。


邁步上了二樓,一排排書架豁然開朗,每個書架上的書都不多,但擺放得很整齊,顯得也很精緻,但相對於圖書館三個字來說,卻未免有些「敷衍了事」。


這時候,梁川身後剛剛進來了兩名女性,她們是在梁川後面不久通過安檢進來的,直接從梁川身邊走過去,方向是二樓書架的最深處,她們的目的性,很是明確。


梁川也慢慢地跟了過去,走到尾端時,才發現裡面別有洞天,周圍牆壁和天花板的色調也開始逐漸變暗了下來,但不是那種鬼屋的黑暗,沒給人造成不適感,同時營造出了一種肅穆的氛圍。


環境對人的影響是很明顯的,在這一點上,裝修設計這個圖書館的人應該花費了不少心思,這裡的每一個細節,其實都充滿著一種心理暗示。


裡面有一個個小隔間,像是一個個休息室,梁川走入了其中的一個休息室,發現小小的空間裡布滿了壁畫,有點像是莫高窟裡的情景。


壁畫很生動,運用了3D繪彩技術,給人的視覺衝擊力很強。


繪畫中大部分描繪的是地獄的場景,但都抽象化和唯美化了,並不會引起觀看者的反感,反而能夠給人提供一種凝思的氛圍,仿佛,你已經身臨地獄。


「生命,是一種饋贈,它來自於你的父母,來自於這個星球,當然,也可能來自於上帝。」


梁川聽到了聲音,像是講座,這聲音,讓梁川微微皺眉,似乎,很是熟悉,仿佛在哪裡曾經聽過。


「我們需要讚美它,去仰慕它,同時,也需要去敬畏它;


但與之相對應的,


死亡,


我們也需要去讚美,也必須去仰慕,同時,大家基本與生俱來地都會本能地去畏懼它。


任何事情,都有它的兩個極端,都有著它的兩面性。


生與死,就是最好的一個例子。


隨著人類科技的進步,我們能夠有更多的方式去延續我們的壽命,去打開我們的生命密碼,但實際上,我們卻忽略了最根本的東西。


我們真正想要獲得的東西,其實是在我們的腳下,而我們卻一直嘗試踮著腳,把手伸向高空去無用地摸索。


我們自信,我們也自負;


因為科技,因為科學,因為我們自以為是的理論體系正在沒日沒夜地給我們灌輸這種思維模式,讓我去相信一種謊言,那就是這個世界的本質和一切的規則,都能被科學所解釋,任何的一切,都能披上科學的外衣,人類給自己製造了叫做「科學」的牢籠,然後再讓自己關了進去,並且怡然自得,覺得自己終於安全了。


但是,這種行為,就像是鴕鳥讓自己的頭埋進沙子裡一樣。


因為科學,


我們忘記了膜拜,


忘記了去感悟,


忘記了去尋找,


我們嘲諷先民的信仰,無視千年以來的圖騰,鄙夷他們的智慧,


但其實有些答案,早就深藏在其中,


比如


死亡,真的是不可逆轉的嗎?


人死,


真的是不能復生的嗎?」


梁川尋著聲音走過去,在一排獨具特色的小休息室之後,有一個類似階梯教室的圓台,一層層台階下去,由高到低,四周幾乎沒有採光,只有前方模糊的投影閃爍著微弱的光芒。


入口處有一個櫃子,上面放著一個個面具,都是魔鬼的面具,形態各異,但異曲同工。


每個走進那裡的人,都順手戴上了面具,他們跪伏在那裡,雙手合什,很是誠懇。


他們在念誦著晦澀難懂的東西,


是那麼的投入,那麼的忘我,仿佛已經在此時超然物外。


沒有過度的血腥,沒有太過的神秘,從進入這個圖書館到現在,總體上給人一種讀書交流會的感覺,不像是什麼邪教組織,因為它似乎沒有那麼的極端。


不過,在入口處的位置,有三個人頭雕塑,栩栩如生,表情冷漠,這三個人頭雕塑擺放在石蹲上,注視著前來這裡的人。


中間一個人頭雕塑,梁川很眼熟,他是見過無頭青年的臉的,這中間的那個,其實就是他。


梁川伸手下意識地想要觸摸這個雕塑,但就在此時,一個人走到他身後,淡淡地道︰


「先生,你應該清楚,這些雕塑是神聖的,禁止觸摸和褻瀆。」


站在梁川身後的,是一個女人,她戴著面具,看不見其真容,但她說話的語氣,卻帶著一種屬於上位者的不容置疑。


梁川收回自己的手,沒說什麼。


「給你。」


女人拿起一張面具遞給了梁川。


「謝謝。」


梁川道謝,將面具戴了上去。


隨後,女人沒有和梁川有過多的交流,直接走了下去,在一個空缺的位置上跪伏了下來,和周圍數十個面具人一樣,雙手合什,聆聽著屬於那道聲音的教誨。


梁川也慢慢地走了下去,像是走入了正在放映的電影院。


原本梁川以為這裡會有人在做講座,但實際上,這些人跪伏在這裡一邊禱告一邊正在聆聽著的,是一段視頻。


牆壁上有一個投影儀,畫面被打在了牆壁上,有些斑駁,也有些模糊,但聲音,卻很清晰。


一開始,梁川就覺得這聲音有些耳熟,但自己一時間有些想不起來這是誰的聲音,自己又曾在哪裡聽過?


所以,梁川沿著過道慢慢地往下走,


越往下,也就是越往前,距離投影畫面的牆壁也就越近,自然也就能看得更清晰一些了。


只是,當梁川走到一個台階上,終於看清楚視頻畫面中正在演講的人時,


他那被面具所遮蓋住的面容瞬間露出了震驚之色,


他的雙手也開始顫慄起來,


畫面中正在演講的人,


居然就是他自己,


真正的,


自己!

simonliu1118 發表於 2018-3-14 10:32

書已小肥,養肥的親可開宰啦!


《他從地獄來》已經十萬字出頭,已小肥,養肥的親,可以開宰殺一波了。


這本書,龍寫得很認真,甚至可以說是完全代入情緒地在寫,碼字的時候,龍甚至會模仿主角受傷時的喘息聲,模仿裡面的角色在自言自語。


可以說,這本書,作為作者,龍寫得很爽,是真的過癮!


前天,一位和龍同一類型的大神找龍聊天,說新書他看了,很好看,希望龍繼續保持,就寫這種故事。


龍說自己寫得很舒服,但心裡有點虛。


他說他能理解,他也想寫這種故事,但現在不敢,他說龍很有勇氣。


網絡小說的關鍵點,在於金手指,然後就是鋪墊、壓抑、打臉、換地圖,流水線的模式,製造出流水線式樣的爽感。


其實,很多看龍的書很久了的老讀者都清楚,龍寫文時喜歡天馬行空,不受約束,如果龍開始去研究套路,開始去換地圖這樣寫,你們也不會看龍的書。


新書期,作者總會有些焦慮,龍也一樣,其實,如果龍再寫一部《恐怖XX》,一切順手拈來,熟門熟路,無非是將走過的路,再走一遍,龍走得輕鬆,成績也絕對不會差。


但龍今年才25歲,如果龍今年三十或者三十五歲,講真,說不定真會這麼幹,年紀大一些,就懶得動了,就沒那麼多的心思了。


但25歲就開始想著吃老本,龍還真的有些難以接受,這得吃多久啊,要吃膩的啊,哈哈。


廣播後期,龍對小說有了新的感悟,所以寫出了例如老富貴這樣子的角色,而這本,其實是龍承上啟下的一種堅持。


在龍的認知裡,小說,講的其實是故事,故事是人物,是劇情,是一個個形象鮮明的角色。


龍在努力去嘗試做這些,嘗試去繼續尋求新的突破。


再講老實話,再寫一本《恐怖XX》,說真的,龍真的沒有多少信心可以超越《恐怖廣播》的水平,沒辦法超越過去的自己,也是一件讓人難受的事情,所以,還是硬著頭皮,任性一把吧。


可能有點文青了,因為網文,終究需要人看,終究需要讀者去買單,你作者,也終究需要吃飯。


好在,龍暫時餓不死,當你餓不死的時候,總得想弄點新的追求,正如書裡吳大海一樣,想弄點新的進步。


書評區裡時常看有讀者留言,問主線為什麼還沒出來。


龍很難回答,龍知道問問題的人是什麼意思,但龍做不到,臣妾做不到啊。


難道再丟一個主神出來或者廣播出來?或者給主角編織一個罪大惡極的仇人一路走上復仇之路或者去劈山救母?


有一部日本的電視劇,叫《深夜食堂》,相信很多朋友看過,龍的想法,其實很簡單,也很純粹。


主角守著自己的「冥百貨」,然後講述在他身上以及在他周圍所發生的事情和故事,當然,後面會改一些中外有名的案子,加入龍自己的思考和感悟,相信會很精彩。


清粥小菜,它養胃啊。


很多老讀者和龍說過,喜歡看廣播前期的懸疑和驚悚感,龍也一樣,也喜歡寫那樣的故事,所以這本,龍打算這樣做,也打算這樣堅持下去。


真的,你讓主角一下子變得很強大,那你再想寫出恐怖懸疑的感覺,根本就做不到,寫著寫著,就成玄幻了,動不動山崩地裂水倒流,動不動破碎虛空。


如果實在不符合您的口味,看不下去了,可以不要為難和勉強,您可以等等,或許一年之後,您在起點推薦上忽然看見了一本叫《恐怖XX》的新書,然後一看作者名,是「純潔滴小龍」,


那啥,


那時候您可以笑罵一聲︰「這衰仔果然撲街了,終於回來寫老本行了。」


到時,您再點個收藏,


咱再續下前緣。


最後,


莫慌,


這次換龍抱緊大家,


一直抱到新書上架。

simonliu1118 發表於 2018-3-14 10:43

第三十五章 元旦禮物


每天通過鏡子看自己現在的模樣,


漸漸的,


在不知不覺間,


你已經忘記了自己原本的樣子,


已經徹底代入到現在新的角色之中;


怪不得自己一開始在遠處聽這聲音時感到了一種陌生的熟悉,


自己,


已經漸漸模糊了自己的聲音,也模糊了自己的過去。


視頻裡的人,


正是原本的自己。


穿著一身酒紅色的西裝,意氣風發,自信滿滿,講話時也帶著一種極強的煽動性,理論,研究,自以為是的證據和論斷,一套接著一套。


梁川慢慢地在台階上坐了下來,他沒去雙手合什,他只是認真地看著牆壁上的投影,


看著,


過去的自己。


很多事情,已經回不去了,他也沒想著去回去,自己之前的身份,自己之前的生活,自己過往的種種。


不是梁川擔心所謂的事發後會被國家拿去切片研究,而是已然有些看淡了。


黃泉路,走上一遭,鮮有不能看淡的人,梁川很滿意自己現在的身份,也對自己現在這個角色很知足。


他要的,只是解決一下自己吃飯和睡覺的問題,人確實是不知足的,但人比禽獸更優秀的地方在於,他懂得「度」,在追求不知足的過程之中,知道什麼時候該讓自己停下來。


視頻在十分鐘後放完,梁川默默地起身,準備離開,老實說,在這個時候,他有些忘記了那位站在圖書館門口的無頭青年,甚至在他經過那三尊頭顱雕塑時,也沒有反應過來。


「先生。」


還是那道女人的聲音,梁川停下了腳步。


「先生,請您跟我來一下。」


女人還是戴著面具,聲音顯得有些冰冷,這種冰冷和上次聊天時的感覺還不同,這一次,明顯帶著些許的戒備。


梁川點點頭,和女人一起走向了圖書館的另一側,那裡應該是辦公區域。


女人打開了辦公室的門,走了進去,隨手摘下了臉上的面具,放在了辦公桌上,露出了一張精緻的臉蛋。


並不是出水芙蓉,事實上女人畫著濃妝,卻一點都不嫌過,反倒是有種恰到好處的感覺,很多男人嘴上說著喜歡你素顏的樣子,但也只是嘴上說說。


「請坐。」


女人示意梁川坐到她面前。


梁川坐了下來,伸手,將面具摘下。


「這位先生,我很好奇,你進入這裡的目的,是什麼?」


女人沒有做自我介紹,或許,她認為和梁川沒有做什麼自我介紹的必要,況且,梁川還是一個「魚目混珠」進來的人。


梁川閉了會兒眼楮,他要將自己過去的影像從腦海中暫時揮散掉。


「你們這是違法的。」


梁川很平靜地說道。


女人眯了眯眼,她有些不能理解坐在自己面前這個男人的腦回路。


「我們只是讀書交友聚會。」女人修長的指甲輕輕撫摸著手中的鋼筆,繼續道︰「先生,您是記者?」


「熱心市民。」


女人笑了笑,道,「不管您是出於什麼目的,我們都希望您能尊重我們這裡的規矩,這裡是私人場所,未經允許和邀請,不適合外人進入,望能理解。


今天的事情,可以算了,


但,


下不為例。」


這也算是一種警告。


「好。」梁川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麼。


「那我送先生您離開。」


女人站起身,準備送客。


圖書館,並不是純粹的圖書館,但正如梁川一路走來所看見的那樣,它也沒有想像中那麼極端,除了那三顆頭顱的雕塑,其餘的,至多也就算是打打擦邊球。


梁川也站起身,正好看見女人放在書桌上的照片。


照片中的女人還顯得有些青澀,像是一個剛剛走出校園的小姑娘,笑起來時,帶著一雙可愛的小酒窩,而在其身邊,站著一個男子,精緻的西裝,自信的笑容。


是視頻裡演講的那個男人,也就是梁川原本的自己。


見到這張照片時,梁川停頓了幾秒,他終於認出了女人是誰。


這個當初只是因為聽了自己演講就一定要跟著自己的小女孩,如今四五年過去了,也變得成熟幹練了。


「先生?」女人提醒道。


「這個組織,以後還是不要舉辦了吧。」梁川開口道。


「這是我們自己的事情,不是嗎?」女人微微有些不滿,她的耐心,已經足夠好了,但梁川這種若無其事的表情,其實每時每刻都在觸動她心底發怒的那根弦。


「入口處的那三個人頭雕塑,從哪裡來的。」梁川問道。


「先生,您的問題,還真多。」女人並不打算回答,甚至,漸漸的,她連敷衍的意願也都沒了。


「你不告訴我答案,等會兒警察會過來問你。」


「行,雕塑是蓉城的一位雕刻大家送來的,我們每隔一個月都會從他那裡訂做一批人頭雕塑,我們的導師曾經說過,地獄的入口,是鋪滿人頭的小路,它們會看著你,期待著你的回頭,然後一擁而上,吞噬了你。


那位雕刻大家,姓朱,有一家自己的雕刻館,叫朱門雕刻。」


女人伸手在辦公桌上一杯黑色封面的書上戳了戳,


「這是導師的書,叫《地獄起源》,先生如果你感興趣的話,可以借給您閱讀,當然,如果您想繼續參加我們的活動,我也可以給您介紹辦理會員卡,這樣您就可以大大方方地進來了。」


「謝謝。」


梁川拿起桌子上的書,


老實說,


前陣子他還在看但丁的《神曲》,嘲諷這個幾百年前的文藝中二青年是如何幻想地獄的,卻渾然忘記了,自己曾經也是個小中二青年,而且歡樂還很多。


轉眼過去,物是人非了。


拿了書,梁川準備走人,女人親自送他到門口,一直看著梁川走了出去,當梁川的身影在街頭消失之後,女人拿起了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


「喂,月城,有事嗎?」


「今天圖書館來了一個外人。」女人回答道。


「警察還是記者?」電話那頭的男子問道,圖書館的活動他清楚,有點逾矩,但一切都在可以解釋的範圍內,當然,麻煩,終究是麻煩。


「不清楚。」女人回答道。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道︰「月城,導師已經走了快四年了。」言外之意,可以結束了。


「導師說過,他會回來,死亡,絕不是他的結束。」


「柳月城!」電話那頭的中年男子加重了語氣,「我給你錢,給你條件,讓你繼續經營他那所謂的社團,是怕你傷心,怕你難過。


但我不希望我的女兒,也真的變得跟那個瘋子一樣!


那個家伙,就是一個徹徹底底的江湖騙子!


當初如果不是因為你母親剛剛過世,我也不可能上那個騙子的當,信他那套所謂的歪理邪說!


他跟我們說,人死是有辦法復生的,但是呢?


他死了四年了,


復生了嗎?」


是啊,


四年了,


你還沒回來,


當初信奉你的人,也都失去信心了吧。


只剩下少數幾個單純的,還在繼續傻傻地堅持著。


………………


梁川在茶館坐了整個下午,他有些惶恐,也有些不安,在不經意之間,他闖入到了自己以前的生活圈子之中,而他本人,事先卻沒有絲毫地防備。


人活在這個社會中,需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定位,一旦這種定位發生了模糊和偏差,會引發一系列的影響。


一直到黃昏時,梁川才起身,離開了茶館,打車來到了朱門雕刻。


朱門雕刻公館佔地不小,前廳類似於小博物館,展示著屬於主人的作品,不需要買票,也不要登記,誰都可以進去,類似於一個小的旅游景點,當然,這裡也有管理人員。


梁川走進去時,目光當即一凝,這裡的雕塑,都很奇特。


有手,


有頭,


有腳,


有胸,


大部分屬於人體一部分的雕塑,絕對沒有渾然完整的。


「這雙手,好精緻啊。」


一個女孩和自己的男友在梁川左邊展櫃那裡觀賞著,兩個人看起來都帶著點文藝氣息。


「嗯,雕刻得很精美,細節處很讓人讚嘆。」男孩附和道,「小佐,你喜歡嗎?我買下來送給你,你看,這裡有標價的,意味著可售。」


「有點貴吧?」女孩故意扭捏了一下,其實可以看出來,她對這個作品很是喜愛,扭捏的同時,還故意在男孩身上蹭了蹭,意思,已經很清晰了。


「你喜歡什麼,我都可以送給你。」


男孩下意識地伸手將女孩抱住,「為了你,什麼都是值得的。而且明天就是元旦了,這就相當於我送給你的元旦禮物吧,紀念我們的十八歲。」


「你真好。」


梁川瞥過去看了兩眼,倒不是自己這個獨居只有一只貓陪伴的「孤寡老人」見不得這種小情侶間的恩恩愛愛;


而是因為這對年輕的情侶還在那裡你儂我儂的時候,


卻不知道,


在他們身旁,也就是展示櫃旁邊,


站著一位身穿紅色衣服的女人正在默默地隔著玻璃盯著他們,


女人雙臂下垂,卻看不見雙手,


且不斷有水滴順著雙臂滴落下來,


從進入這個展廳以來,女人就一直站在那裡,除了梁川以外,沒人能看得見她。

simonliu1118 發表於 2018-3-14 10:48

第三十六章 死亡的藝術


藝術有很多種解釋,尤其是進入現代社會之後,它變得包羅萬象,你很難用一句話甚至是一段話去將其詮釋和描述出來,因為可能連人類自己,都沒辦法清楚地說出藝術的定義,到底為哪般?


或者,不負責任的粗暴概括一下,感覺還行卻又沒啥具體用處的作品,可以稱之為藝術。


因為一旦有具體的作用,那麼就會被分割進功利性的框框和具體的實踐發掘之中,也就失去了它原本該有的那種審美。


梁川沒去提醒那對恩愛的小情侶,他們如果真的對藝術痴迷,對那雙手痴迷,那麼,把那雙手買回去,再附帶著那雙手的主人一起跟著回家,對於真正的文藝小青年來說,也算是一場不錯的生活體驗。


走出了展廳,告別了那一個個人體器官雕刻作品,迎面吹來一股寒風,梁川抖了抖自己的外套,這天兒,有點冷。


展廳後面是一個玻璃大房,裡面被單獨隔開出了好多個小隔間,有幾十個遊客正在這裡參觀,不乏外國友人。


一些小廳裡還有學徒或者師傅正在雕刻著自己的作品,他們似乎已經習慣了在別人的觀看之下工作,甚至還會與周圍參觀者進行一些交流。


雕塑,是一種曲高和寡的藝術,真正意義上喜歡它且願意花錢去購買它的人,並不是很多,但這個「朱門雕刻」卻將商業運作發揮到了一個極致,它能讓進來的為數不多的參觀者進一步地感受到雕刻藝術的氛圍,同時參與其中,


當然,


最後肯定是會讓很多人願意花錢去購買一些作品回去收藏。


對比其他一些藝術品景點簡單粗暴的推銷方式,實在是高了太多太多。


觀看大雕塑的人比較多,一些正在雕刻小玩意兒的人,反而看的人比較少,畢竟大部分人,也只是看個熱鬧。


梁川走到一個年輕人的玻璃工作坊前面,這個年輕人正蹲在地上,雕刻著一塊小石雕,這是一只腳,不,確切的說,是一只穿了鞋的腳。


腳很小巧,單手可握,是三寸金蓮。


梁川就站在邊上,一個人靜靜地看著,而這個身穿著白色毛衣的年輕人也是在靜靜地雕刻著,二人之間,沒有交流。


等到差不多半小時之後,年輕人收起了刀具,揉了揉手腕,將作品拿起來,一個小巧的「三寸金蓮」完成了。


「怎麼樣?」


年輕人看向站在邊上看了很久的梁川。


「多少錢?」梁川問道。


「一千二。」年輕人說出了一個數字。


梁川點點頭,


「我要了。」


實際上,梁川看上的是這繡花鞋上的樣式,他覺得那些老奶奶應該會很喜歡,自己買回去後可以讓那些住在鄉下做織工的阿姨們照著這個做一批出來,不愁銷路。


年輕人似乎很滿意梁川的爽快,認為梁川懂得欣賞自己的作品;


這個是他自己想錯了,三寸金蓮在古時候很流行,男人畸形變態的審美風氣之下摧殘了一代又一代裹小腳的女人,而現在,大部分男人對那方面的審美已經變得健康和正常多了。


一想到三寸金蓮,就想到了裹腳布,就想到了惡臭,就想到了畸形,就想到了變態和扭曲,梁川還真欣賞不來這個東西,但那些年紀大了即將離世的老奶奶們估計會很好這一口。


「來,給這位先生包裝一下。」


年輕人揮手,一名服務員走來,接走了作品。


「喝杯茶吧?」年輕人對梁川發出了邀請。


梁川點點頭,跟著這個年輕人走到了後面的院落裡,裡面有個用玻璃封閉的亭子,二人就坐在那裡,空調打著,倒是不覺得寒意,可惜不是下雪天,否則坐在這裡溫暖地賞雪確實很愜意。


服務員上了茶,梁川喝了一口,微微皺眉,比朱砂泡的茶差了許多。


「先生對茶水不滿意?」年輕人問道。


梁川點了點頭,「太次。」


「…………」年輕人。


年輕人沒想到梁川這麼直接,當下有些尷尬地笑了笑,「這是招待參觀者的用茶,還請先生包涵。」


梁川點點頭。


「這是我的名片。」年輕人遞過來一張名片。


名片上寫著「朱晨陽」的名字,是用類似雕刻的工筆形體印刷上去的,很有質感,下面是「朱門雕刻」的公章。


「你是這裡的主人?」梁川問道。


「我不是,我父親是。」朱晨陽回答道。


「我進來時,展廳裡的作品,是令尊的手筆?」


「正是。」朱晨陽謙虛道,「我技藝還不夠純熟,暫時沒顏面將自己的作品放進去陳列,對了,我們所在的亭子後面就是我父親的工坊,只可惜,那裡不允許外人打擾,就是我這個兒子,想要進入他的工坊都得事先徵求他的同意。」


梁川又端起茶,喝了一口,然後決定還是不喝了。


這陣子,朱砂沒客人時就喜歡來找梁川喝茶,逐漸地把梁川的嘴也養刁了。


這時候,一名老者走了過來,他打開了玻璃門。


「龔師傅,怎麼了?」朱晨陽起身很客氣地問道,顯然,這個龔師傅在「朱門雕刻」裡的地位不低。


「老爺已經一天沒出來了。」龔師傅有些擔心地說道。


老爺?


梁川仔細品味了一下剛剛朱晨陽的口音,漸漸明悟起來,看來這「朱門雕刻」,並不是土生土長的蓉城老字號,應該是從香港那邊過來的,怪不得自己剛剛聽朱晨陽說話他的口音有點奇怪,大概是雜糅著粵語、普通話和四川話的那種感覺。


「平時父親不也經常這樣嗎?」朱晨陽說道。


「但這次不一樣,下人送到門口的茶水和飯食老爺都沒踫過,也沒拿進去。」龔師傅憂心道,「老爺年紀大了,不該如此忘我地工作了。」


「我知道了,我這就去敲門問問。」朱晨陽清楚,這位龔師傅是擔心自己父親的身體,卻又不敢自己去打擾父親,因為父親的脾氣在這兩年來變得有些奇怪,平時創作時很憤怒有人打擾到他,但自己身為人子,必須得關心父親的身體。


哪怕拼著被罵的風險,也不得不去勸勸。


「先生,你先在這裡坐一下,很快會有人將那三寸金蓮打包好送到這裡來。」朱晨陽對梁川歉然道。


「您去忙。」梁川應了一聲。


朱晨陽走了,龔師傅則是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梁川注意到了,龔師傅的雙手傷痕累累,這應該算是職業病的一種吧,畢竟長年累月的雕刻,雙手上的磨損是無法避免的。


梁川又看向庭院後面,那裡也是玻璃房子,比前面遊人參觀區域要小一些,但自裡面都被以黑布遮蓋住了,顯得很是肅穆。


這個形狀,


看起來有點像是一口棺材。


「嘶啦………………」


一陣刺耳的摩擦聲傳來,仿佛是有人拿著刀正在快速地割布,


緊接著,


那個工坊內披掛的黑布直接脫落了下來,像是一口老舊的棺材被打開,梁川微微皺眉,這一刻,他的眼楮有些酸疼。


正如老棺材打開後屍氣臭氣燻天一樣,


當這工坊的黑布被掀開裸露出來後,梁川覺得有些刺眼。


「老爺!」


一旁的龔師傅忽然大叫了一聲,急匆匆地跑出了小亭子。


梁川揉了揉眼楮,看過去,


發現玻璃房內,有一個新的「作品」。


一個老者,


被釘在玻璃上,雙腳懸空,雙手撐開。


起身,離開了亭子,走了過去,梁川順著入口直接走入了工坊,朱晨陽和龔師傅已經在那裡抱著老者的腳哭喊了。


人顯然是死了,


而且死得很有藝術氣息。


之前在背面看,不是很清楚,現在在裡面看,倒是有點「賞心悅目」。


老者雙臂都被錐子洞穿,大腿位置也有釘子,整個人被釘在玻璃牆壁上,當然,最唯美的一顆釘子還是在老者脖頸的位置,那是一根銀釘,在夕陽之下,熠熠生輝,閃爍著屬於它獨到的光彩。


有點致敬釘在十字架耶穌的意思。


老者的鮮血早就凝固,一直順著玻璃下來,流了很長一串,更增添了一抹凝重色調。


梁川走向前,伸手掀開了老者的外套,這是一件類似睡衣的衣服,黑色的,原本應該很柔順,但是此時因為浸潤了太多鮮血,而顯得有些黏手。


掀開了衣服,


露出了老者的胸膛,


左右兩個胸腔被完全挖空,


裡面的器官也早就被人給取走,


但裡面還特意放著東西,是兩件小石雕。


左邊胸腔的石雕是一只貔貅,


右邊則是一只玄武,


這寓意,很清晰了;


是哪怕死了,也要鎮得你永世不得超生。


朱晨陽還在嚎啕大哭,龔師傅也是一樣,


梁川則是默默地拿出手機,撥通了吳大海的電話︰


「喂,川兒。」吳大海接了電話。


「喂,目暮警官。」梁川。


「………………」吳大海。

simonliu1118 發表於 2018-3-27 16:50

第三十七章 血海


「死者︰朱光宗。


年齡︰56歲。


性別︰男。


職業︰『朱門雕刻』所有人。


死亡時間︰十個小時之前,也就是31號上午的清晨。


死亡原因︰多處重度外創傷。」


簡紅在做了初步的檢查之後給出了第一份現場初始報告。


「這死相…………」吳大海仔細看了一遍死者的遺容,搖搖頭,感嘆道︰「得多大仇。」


貔貅是鎮壓一切陰邪的神獸,玄武也是這種類型的象徵,凶手的意思很簡單,不光是要殺了你,就算是你做了鬼,也不會放過你,要讓你繼續承受可怕的折磨。


「簡法醫,屍體的傷口位置處理得怎麼樣?」


「什麼?」簡紅有些沒能理解梁川的意思。


梁川用手比劃了一下,略作思考,找到了一個勉強能形容的詞匯︰「刀工。」


簡紅點點頭,示意自己明白了,然後用自己戴著手套的手在屍體胸膛位置輕輕滑過,道︰


「傷口很清晰也很順滑,凶手首先具備極強的心理素質,其次,凶手的刀工或者說是使用作案工具的技能很是熟練。


對了,我做過比對了,雖然不能百分百確定,但我初步認為,造成死者身上如此巨大創口的凶器,應該是雕刻家用的那些工具。


而且,根據屍體在玻璃上的掙扎痕跡以及一些細節處的發現可以暫時得出一個結論,


那就是在凶手對死者身體進行加工,不,是在進行羞辱時,死者當時應該保持了很長時間的清醒。


具體的,要等死者的血液化驗報告出來,看裡面是否有麻醉藥劑的成分殘留。」


「也就是說,凶手在給死者做這些事情時,死者其實是睜著眼楮在看著的?」吳大海砸吧砸吧了嘴。


「很可能是這樣。」簡紅說道。


「通知全隊,封鎖整個『朱門雕刻』,對這裡上下進行地毯式搜查,看能不能找到死者的內臟器官。」吳大海下達了通知,同時又對身邊的孫建國道︰「根據推測的死亡時間對整個朱公館的工匠以及其他工作人員進行詢問,讓他們盡量自己提供當時在不在場證明。」


「那遊客呢?」孫建國問道。


「先一步一步來吧,這裡來參觀的人也不用買票更不用登記,調查起來難度太大,先把『自家人』給排查清楚。」


還有一點吳大海沒說,但相信孫建國應該也能懂,那就是簡紅既然初步判定了「雕刻」死者屍體的工具很大可能就是石雕匠人的那套工具,所以,內部專業人士作案的可能性比較大。


吳大海吩咐了任務之後走到了工坊外面,


嗯,


他在找梁川。


吳大海發現自己現在越來越有一種「梁川依賴症」了。


最後,吳大海是在入門就進去的展廳那裡看見了梁川,梁川這時候像是沒事兒人一樣在那裡逛著,似乎還在欣賞著這些石雕藝術品。


那雙手,已經不見了,應該被那對情侶給買走了,希望他們幸福吧,梁川在心裡想著。


「川兒。」吳大海訕訕一笑,搓了搓手,過來用肩膀輕輕蹭了梁川一下。


「嗯?」梁川回過頭,「怎麼了?」


「額…………」吳大海愣了一下,道︰「你有什麼發現嗎?」


說著,吳大海拿出煙,和梁川走到大門口的位置,一人一根煙咬著,這樣做也是盡量不破壞現場證據,雖然第一現場就是朱光宗的那個工坊,但根據紀律,附近一定範圍內也都是要做先期的維護,因為這裡很有可能會出現殘餘的線索。


「發現?」梁川搖搖頭,「暫時沒有。」


梁川是第一個報案人,同時,他還沒有去嘗試讀取死者朱光宗的「遺言」,有了當初那對小夫妻的前車之鑒,梁川現在對讀取遺言這件事比較謹慎了,朱光宗的死法其實很殘酷,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被開膛破肚,看著自己像是石頭一樣被雕刻被加工。


保險起見,梁川並不願意在此時就讀取遺言,當然了,他也確實缺乏一些主觀能動性,無頭的年輕人現在估計還在自己家那邊打轉呢,雖然不知道朱光宗是用什麼方法,但那些所謂的石雕藝術品四周還有無法驅散的「鬼影重重」肯定和朱光宗是有關系的。


這樣子的一個人,梁川也確實沒太大的主觀能動性去幫他。


「沒有?」吳大海倒不是失望,只是有些不習慣,「這裡挺大的啊,對了,你怎麼跑這裡來了?」


吳大海一想到梁川打自己電話後的第一句居然是「目暮警官」他就覺得一陣無語。


「閑逛,走走。」梁川輕輕揭過自己來這裡的原因,只是提醒道︰「我建議可以查一查死者雕刻時的一些工藝問題。」


「工藝問題?」吳大海撓了撓頭,「這個有點難度,這就和廚師的秘方一樣,我們雖然是警察,但想讓他們交出來,也難。」


「把這裡的幾件東西帶回去,當作物證檢查一下,我覺得可能有發現。」梁川建議道。


「這個倒是可以,調查完反正還會還給他們。」吳大海回過頭,看向了身後的展廳,「川兒,你覺得這些石雕有問題?」


「這些,都是死者在近兩年的作品。」梁川抖了抖煙灰,「第六感告訴我,這上面應該能有一些發現。」


梁川不相信這些雕刻上沒有問題,否則那一道道鬼影為什麼會一直逗留在那裡?


差不多兩個小時後,屍體被搬運出來,準備送回警局,而朱公館裡的調查和詢問工作也隨之開始展開。


屍體被送進了車裡,簡紅準備關後車門的時候,梁川伸手攔住了。


「梁顧問?」簡紅有些意外道。


「搭個順風車,可以嗎?」


「可以是可以,你喜歡就好。」


簡紅是真的有些無語,雖說從這裡回警局跟去梁川的店鋪確實順路,但估計真沒多少人願意搭乘法醫運送屍體的車。


梁川上了車,簡紅也在後車位置繼續做著檢查,兩個助理一個開車一個坐副駕駛位置,前面還有一輛警車護送。


「梁顧問,你是第一個發現屍體的人?」簡紅一邊檢查屍體一邊問道。


「嗯。」梁川笑了笑,「挺巧的。」


「最初發現屍體時,是什麼感覺?」簡紅看向梁川,似乎對這個問題很好奇。


女法醫,一些興趣點,總是會和常人有點區別的。


「你是想問我那種突如其來發現屍體就在自己面前的那種感覺嗎?」梁川猜出了簡紅的心思。


「嗯。」簡紅點點頭,似乎顯得有些侷促,這個果敢的女人在這個時候竟然流露出了小女孩心態,或許,她需要在自己同事以及自己助理面前保持自己的乾脆性格,不過,在梁川面前倒是可以放鬆一點。


她每次需要接觸屍體時,都是有人報案確認有屍體她再去的,因為見慣了屍體,她對屍體也早就免疫了,但她一直很好奇那種在第一現場忽然間發現一具屍體時是什麼樣的感覺。


別人,她當然不方便去問,也不適合去問,畢竟對於普通人來說,是一場噩夢般的遭遇。


但梁川,她覺得可以問。


梁川思考了一下,


甚至還特意回憶了一下自己最開始發現朱光宗屍體時的場景,


最後,似乎是因為面對的是一位法醫,梁川也能說出自己當時真實心理感受︰


「挺美的。」梁川伸手在地上指了指,「人被釘在玻璃上,像是十字架上的耶穌,鮮血線狀分散流淌下來,凌亂卻不失秩序。


我當時的第一感覺是,


這是一件,


不錯的藝術品。」


簡紅並沒有被嚇到,也沒有認為梁川有多變態,她這個經常與屍體一起工作的人對這方面真的沒什麼忌諱,甚至,當梁川說出這種描述時,簡紅的臉上還顯露出了些許興奮的光彩。


「梁顧問,你知道嗎,有時候我分析解剖屍體時,覺得自己就像是在畫一幅油畫,我覺得他們都是精美的藝術品,無論被破壞成什麼樣子,無論是多麼的慘狀,我都能從我的視角裡,找尋到他們的特殊和不尋常,以及,那種和諧。


一開始,只是因為我還沒完全適應這個工作時逃避恐懼的手段,但久而久之,我就慢慢地找尋到了屬於自己的興趣。」


兩個在前車廂一個開車一個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助理互相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了惶恐和糾結,


他們才是剛分配到法醫實驗室的小萌新,這時候聽後面倆人的對話,只感覺背後涼颼颼的。


梁川點點頭,


然後準備伸手去覆蓋到朱光宗的額頭上,


之前在朱公館梁川不這麼做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也不知道這朱光宗到底是怎麼玩兒的,整那麼多的「親朋好友」住在自己家,梁川可不想讓那幫人發現自己的特殊結果全都吸引過來像無頭男那樣整天在自己店鋪門口晃悠。


試想一下,一天下午,陽光正好,自己本想搬個椅子出來像以前那樣曬太陽,


結果自己門口黑壓壓地站著一片那些東西,


到時候別的地方艷陽高照,


唯獨自己這裡陰風陣陣、風雨淒淒…………


「手套。」簡紅似乎知道梁川要做什麼,她認為這是梁川的一種思考和檢查屍體的習慣,所以主動遞過來一隻手套,「保護好自己。」


簡紅這次倒不是怕梁川毀壞屍體,而是擔心梁川沒經驗過度接觸屍體,而屍體生前如果有其他疾病的話,會很麻煩。


梁川接過了手套,戴上,然後將手放在了朱光宗額頭位置,


同時,


緩緩閉上了自己的眼楮。


這一次,


速度似乎很快,


快到梁川都沒有來得及準備,


沒有黑暗,


沒有過度,


沒有等待,


閉上眼後的瞬間,


梁川的視線之中,


就出現了一片腥紅色的血海,


瞬間將梁川整個人淹沒了進去…………

simonliu1118 發表於 2018-3-27 17:38

第三十八章 深夜派送的快遞


血海,迷迷茫茫,它一開始是液態的,血滔洶洶,尤其是那令人窒息的血腥味道,不光是讓你難以呼吸,甚至連你全身毛孔都被一起阻塞住。


但很快,血海開始慢慢地凝固,梁川的雙腳也站在了「地面」上,凝固的血海,從感覺上有點像是蓉城火鍋上桌時裡面還沒被煮融化的辣油塊。


有點黏,也有點軟,但卻是固體。


以前也不是沒有讀取過其他死者的遺言,但朱光宗這種類型的,還是第一次遇到;


清晰,


精緻,


獨特,


沒有漫長的黑暗等待和搜索,節奏很快,而且……很敞亮。


難道藝術家的遺言也這麼富有藝術氣息?


梁川在心裡這般想著,撇開自己對朱光宗一些雕刻手段和手法的「懷疑」以及「鄙棄」,但有一點還是不能否認的,朱光宗的石雕技藝,絕對處於這一行的前列。


那一件件的作品以及現在日漸壯大的「朱門雕刻」也絕對不是不是大風無緣無故吹來的。

凝固的膠著血液之中,


慢慢凸顯出一個血塊,


血塊很新鮮,


還冒著熱騰騰的白氣,邊緣位置也更顯鮮紅,似乎被賦予了生命動態的意義。


梁川慢慢地走過去,這血塊有一人高,和那種做人形雕塑的石料差不多的體積。


在梁川的腳下,有一套雕刻工具,它們整齊地排列在那裡。


只是,梁川有些迷茫,他不是陰陽師,所以並不清楚朱光宗的這種死法尤其是胸膛裡被放著貔貅和玄武石料是否真的會產生特殊的影響;


但眼前,朱光宗再是一個藝術家,他的遺言,也沒必要這般抽象吧?


慢慢地,梁川感知到了一縷疲憊之意,


他慢慢地睜開了眼,


看見了在自己面前蹲著還在繼續檢查屍體的簡紅,


梁川下意識地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楮,深深的疲憊感不停地沖擊著他,但更讓人難以接受的是,他其實並沒能發現真正有價值的訊息。


「到了。」


前面開車的一位小萌新開口道,


車也緩緩地停了下來。


「那我先下去了。」梁川對簡紅告別。


「下次有機會的話請梁顧問吃烤肉,我們再好好交流交流。」簡紅笑道。


「烤肉就沒必要了,喝茶吧。」梁川想了想道。


「好。」


兩個坐在前面的小萌新一想到後面倆位要一邊烤肉一邊聊剛剛的那種話題,忽然覺得胃部有些痙攣。


打開了店鋪門,梁川看見普洱正慵懶地躺在櫃台上,哪怕見梁川回來了,普洱也只是輕輕地翻個身,四腳朝天,繼續打盹兒。


梁川倒了一杯熱水,捧著杯子,坐在櫃台後面,他的腦海中還在回憶之前在朱光宗那裡讀取的「遺言」。


任何的事物,都有其存在的意義,而人類腦海中所能出現的任何畫面,其實都是現實存在的投影,所以,朱光宗的遺言裡,肯定有隱藏著的信息。


不過梁川並沒有花費太多的心思去思考這個,他死了,自己幫忙找凶手,他卻給自己留了一個達芬奇密碼,那麼你自己玩兒去吧;


這就像是你好不容易結束心理掙扎決定借錢給一個人,結果那個人跟你說借他錢可以,但你得先回答出我這個腦筋急轉彎我才願意拿你的錢;


有病吧?


洗了個澡,收拾了一下衣服,順帶將鋪子打掃了一下,梁川這才想起來,自己還沒吃晚飯。


「川哥,回來了?」


這麼晚了,還能串門的,只剩下朱砂了。


這個女人有時候是把梁川當樹洞了,沒事兒做就找梁川聊天。


梁川打開門,朱砂沒有進來,而是伸手指了指後面,


「外面最近來了一家關東煮攤子,去試試?」


大冬天吃關東煮是一件很愜意的事情,澆上湯汁兒,再淋上一點辣椒油,東西吃了再將湯喝下去,那是一種由衷的滿足。


梁川點了點頭,他需要吃一點東西。


朱砂笑了笑,等到梁川關好門後,和梁川一起走向了街尾。


老街晚上的人氣也挺高的,因為在後街位置,有幾家小遊戲廳和網吧還有很多家小髮廊,有些時候,對於這種地方,其實上面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皮肉生意不好聽,但她們確實為許多進城打工的民工以及單身人員解決了需要,從一定程度上,緩解了案件發生的概率,當然,任何事情都是雙刃劍,哪怕是在西方,絕大部分國家也是禁黃的,它能解決一部分問題,卻也能帶來更多的問題。


關東煮攤位不大,但比一般的還是要大一些,他們沒鋪面,只是搭了個棚子,裡面擺了幾套塑料桌椅。


很簡陋,但吃關東煮,其實就需要這種氛圍,一些佳肴本就是因此應運而生,如果坐在西餐廳那種格局的餐廳裡吃這些,就沒那麼有味道了。


「他們家的魚滑不錯。」朱砂顯然來過幾次了,給梁川介紹道。


「妹兒,今晚又來了,還是老規矩?」男人笑呵呵地問道。


「對,五十塊錢的,給我整起來,您給我配。」朱砂顯得很是豪氣,她一直都是這種大大咧咧的性格。


這讓梁川情不自禁地想起了當初吃完豬蹄的朱砂叉著腿坐在自己面前的畫面,以及那緊繃略帶凸起的牛仔褲拉鏈。


「小哥,你吃啥,自己挑,這邊的,都是買的現成的材料煮的,這邊是我們小兩口自己在家裡做的,這魚滑,很好吃的。」


年輕的女人熱情地招呼著梁川。


「江浙那邊的做法?」梁川看了一眼碗盆水中放著的白色的小圓球。


取肥魚,清洗乾淨,剃下精肉部分鞭打,再加上面粉按照一定比例揉合,最後取湯匙、手捏、挖出一個個珠圓玉潤的丸子。


做湯時,一鍋開水,撒上一些這種魚滑再配點蔥花香菜,最後加點香油,這湯,鮮美得無以復加,對於吃慣了川菜的蓉城人來說,這種簡單卻失鮮美的味道也具有很大的吸引力。


「對頭。」女人笑道,「來一份?」


「嗯,其他的,您幫我隨便弄點吧。」梁川說道。


「行。」


女人也乾脆,麻利地開始準備起來。


朱砂和梁川在一張塑料小桌邊坐了下來,「熱米酒來點不?熱豆漿也有,都是今天剛做的。」男人喊道。


「我要米酒,給他豆漿吧。」朱砂直接替梁川做了決定。


很快,男人將熱豆漿和米酒送上來。


朱砂眯著眼喝了一口,砸吧砸吧了嘴,「好喝。」


梁川則是雙手抓著豆漿杯子坐在那裡,在捂手。


「哈哈哈,我給你點豆漿就是因為猜到你會這樣子。」朱砂笑道,「就和老爺爺一樣,你知道嗎,每次我從店裡出來看見隔壁的你搬著個椅子坐在門口曬太陽就好想笑。」


梁川也笑了笑,沒說什麼。


過一會兒,兩碗魚滑湯先端上來,大海碗,上面飄著清脆的香菜蔥花兒,湯水清澈,不油膩,端上來後,那股子清香鮮美的香味就已經撲鼻而來了。


接下來是兩份關東煮,大碗裝著,量多料足。


「這是我們的卡片,二位如果覺得好,以後可以點餐的,只要在老街附近的,我們都可以送過來。」男人將兩張名片拿出來,分別遞給了梁川和朱砂。


名片有點粗糙,應該是從廣告店低價製作的,上面有老板娘和老板的照片,看起來很正式,像是結婚照。


名字叫「誠心關東煮」,留下的電話應該是老板和老板娘的,老板娘叫王婷,老板叫梁瑾。


「川哥,這還是你本家。」朱砂指著名片上老板的名字說道。


「小哥你也姓梁?」老板問道。


「嗯,是的。」


「那感情好,我再給小哥你做一份小麵兒,我自己的麵,就當送你的。」老板顯得很高興。


「不了。」梁川分了老板一根煙,「我腸胃不好,晚上不能吃太多東西。」梁川歉然道,如果人家真給自己做了,自己為了不讓對方覺得自己懈怠他,還得努力地多吃一些,那真的是找罪受了。


「那你們先吃著。」


老板走到鍋那邊,從兜裡拿出了護手霜或者是綿羊油一類的東西,抓著老板娘的手就幫她擦了起來,很細心。


老板娘笑得很甜。


「其實,這樣挺好的。」朱砂側著頭看著在那裡秀恩愛的老板娘小夫妻。


「思春了?」


梁川依舊是小清新破壞者。


「唉。」朱砂白了一眼梁川,開始開動吃了起來。


梁川拿起勺子,先喝了一口魚滑湯,雖然調料不多,但卻不顯清淡,那種鮮美的味道很是濃郁,且恰到好處。


梁川是沒有饑餓感,也因此引發了嚴重的厭食症,但並不是沒有味覺。


又吃了一個魚滑,軟彈不膩,口感柔和,沒有絲毫的腥味殘留。


味道,確實很不錯。


梁川有些意外地喝了半碗湯,吃了好幾個魚滑,身上當即變得暖和許多了,但當他準備繼續再吃一點或者吃一些關東煮時,胃部卻在此時痙攣了起來。


該死,


剛剛有一點點想吃點東西的念頭,結果那種熟悉的排斥感又來了。


梁川放下了筷子,搖了搖頭,但還是將老板給的名片收了起來,想著以後自己不做飯時,喝一點這個湯也是不錯。


朱砂風卷殘雲地吃完了她那一份關東煮,抬起頭,見梁川那份都沒怎麼動過,朱砂毫不猶豫地端過來自己吃了。


兩人份,她一個人吃完,然後大呼過癮。


結了賬,二人往回走。


「味道可以吧?」朱砂問道。


「嗯,可以。」梁川點點頭。


「那下次常來唄。」朱砂驚疑了一下,「哪家的快遞啊,深更半夜地還派送。」


梁川的冥百貨門口台階上放著一個包裹箱子。


上前,梁川將箱子抱起來,有點沉。


「拜了,明兒見。」朱砂打著呵欠回自己店裡去了,她平時也住在店裡。


打開門,梁川走到櫃台邊拿出剪刀,將包裹給割開。


拆開包裹,


裡面還有一個小包裝,很精美,古色古香。


小包裝就容易拆開了,


打開後,


是一只石雕——「三寸金蓮」。


精美的石雕,細節清晰,潤華古樸。


梁川有些意外,心想難道是哪怕出了這檔子事兒,但「朱門雕刻」依舊秉持著顧客至上的態度,在警察那裡做完筆錄後連夜把自己預定的貨給送過來了?


但自己…………沒給地址啊。


就在這時,梁川的手機響了,


是吳大海的電話,


梁川接了電話,


「川兒,又死人了,朱晨陽,那個朱光宗的兒子,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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