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幻想] 他從地獄來 作者:純潔滴小龍(連載中)

 
simonliu1118 2018-1-13 15:31:34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1 152835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8 17:18

第三十九章 諷刺的微笑


朱晨陽死了,


死亡方式比他爹更獨特,


他死在一家幼兒園外側的動漫牆壁上,


頭朝下,


腳朝上,


還是五根鋼釘分別釘住了四肢和脖頸,和他爹被釘在玻璃上的手法很相似,但和他爹不同的是,朱晨陽的胸腔並沒有被挖出來,也沒被填充貔貅一類的石雕,他的遺體被最大程度地保留下來了,除了……


臉。


是的,可能全身上下唯一有些難以直視的就是朱晨陽的這張臉了。


朱晨陽的嘴唇兩邊的位置被穿鑿開,因為人朝下的緣故,臉皮有些下拉,而且凶手還特意做出了弧度。


也因此,外人看到這具屍體時,第一感覺是朱晨陽倒掛在牆壁上臉上流露出的是那種誇張到極致的笑容。


有點像是小丑的面具,帶著極強的諷刺意味,夜裡見到這一幕,哪怕是老刑警都覺得後背一涼。


後半夜再出來,梁川給自己加了一條圍巾,觀察屍體時,梁川也是雙手插在大衣口袋裡,天兒,有點冷,自己的身體,終究還是有些虛。


「川兒。」吳大海走了過來,「附近的監控視頻我已經讓人調查過了,只看見朱晨陽一個人走到這個區域的短暫畫面,並沒有看見其他嫌疑人。」


正值元旦,幼兒園處於放假狀態,同時,今晚幼兒園的看門大爺也溜班出去打牌了,所以,這裡暫時還沒能找到直接目擊證人。


發現屍體的是一個過路的老奶奶,老奶奶尖叫著跑回家,嚇得魂不守舍,一直說幼兒園那兒有個鬼,有個鬼。


老奶奶的兒子跑出來看了一下,發現了屍體。


至於老奶奶本人,則是已經送去醫院了,老人被嚇得夠嗆,但已然足夠堅強。


「連環殺人案,滅門慘案。」梁川微笑著說道,「隨便丟出去一個都足夠媒體興奮到無以復加的地步了,更何況這次還是組合著來。」


「我推測,仇殺的可能性比較大。」吳大海分析道。


梁川點點頭,贊同道:「你說了句廢話。」


如果是其他方面的事情,凶手不大可能殺了朱光宗之後還會去殺朱晨陽,殺了老子,馬上就殺兒子,這是報深仇大恨的意思,要殺人滿門了。


而且,死者並不滿足行兇的結果,他似乎更在意的是一種過程,通過石雕工具表現出的一種藝術存在。


藝術,是人類感情的延伸,死亡藝術,更代表著凶手傳遞出來的某種訊息。


這意味著凶手的一些情緒哪怕是在殺了人之後還是沒辦法得以完全發洩出來,他還覺得不過癮,還覺得不解恨。


梁川微微皺眉,一直到現在,他還是不能理解朱光宗遺言畫面到底想要表達什麼意思,至於朱晨陽的遺言,梁川也沒有抱太大的希望,一方面是自己今天已經疲乏了,已經讀取過一個死者的遺言,這次畢竟和上次小夫妻被殺的案子不同,梁川的確沒那麼拚命;


另一方面梁川真擔心朱晨陽跟他老子一樣玩一手「藝術家的遺言」,自己很可能會被鬱悶死。


再次看見了簡紅法醫的身影,在現場拍攝取證完成之後,她和自己的兩個助理著手開始將屍體取下來。


走出了警戒線,梁川取出一根菸,剛點燃,吳大海就跟了出來,道:


「川兒,我幫你調查問過了,朱門雕刻裡沒有人知道為什麼那個三寸金蓮會出現在你店門口,按照他們的說法是,今天出了朱光宗的案子之後,整個朱門雕刻都已經終止運作了。


更不可能有人大半夜地去給顧客送貨,你也沒留下收貨地址,你當時是打算付了賬等打包好就帶走的對吧?


而且,根據監控攝像頭的一些輔助證據以及簡紅對屍體死亡時間的推測,你出門吃夜宵前,朱晨陽很可能就已經死了。」


吳大海撓了撓頭,「難不成是他死了後發現自己還有東西沒交到顧客手上,覺得心裡難安,硬是亡魂送貨?」吳大海開這個玩笑的意思是想活躍一下氛圍,但很顯然,他把冷笑話講得太尷了。


梁川吐出一口煙圈,吸了一口氣,道:


「我那邊的監控,調查出結果了沒有?」


「沒呢。」吳大海面容嚴肅起來,「放心吧,今晚開始我會安排警員在你店舖附近盯著的。」


因為,


很有可能,


給梁川店舖送包裹的人,


就是凶手!


梁川自己本人也不清楚,如果對方真的是凶手的話,給自己送包裹是個什麼意思?


自己和朱門雕刻可是半毛錢關係都沒有,想來,好像也沒哪個可能會因此涉入這個漩渦之中,哪怕自己在警局當顧問查案,目的是為了抓住凶手,但凶手也不至於特意單獨來報復自己,說句不好聽的,


吳大海這麼大的一個目標看不見嗎?


「凶手心思很縝密,暫時沒抓住什麼遺漏。」吳大海嘆了口氣,「我就擔心如果不早點找到凶手的話,那個凶手還可能繼續殺人。我現在打算追查一下在警局做完筆錄後,朱晨陽為什麼會一個人來這家幼兒園。」


「這個朱家在蓉城還有哪些其他的家庭成員?」


「據我所知,沒了。他們是十年前搬到蓉城的,以前好像是在香港那邊發展的。」


「妻子呢?」梁川問道。


「朱晨陽自幼喪母,然後他自己也結了婚,但一年前,妻子因病去世了,所以,這個朱家現在是家裡兩個光棍。」


梁川點點頭,這時候,一股寒風吹來,讓梁川下意識地打了一個寒顫,隨後,梁川的目光在四周逡巡著,圍觀群眾人數不少,哪怕是在冬天的後半夜,但永遠都不要低估中國百姓們對看熱鬧這件事的執著。


警察的到來吸引了附近很多居民的眼球,甚至還有帶著全家老少一起看熱鬧的,一邊吸著鼻涕一邊還在繼續等待著什麼勁爆的畫面。


「大海,你說,凶手會不會就在人群裡?」梁川忽然問道。


「啥?」


「很多凶手在野外殺了人之後,等到屍體被發現時,會裝作若無其事地模樣混入看熱鬧的人群之中觀看情況,這個,你應該懂的。」


「我待會兒讓孫建國帶人給圍觀的人做個簡單筆錄吧。」


「如果他真的在這裡,就好了。」梁川又道,「其實我真的擔心,他沒有這麼做,甚至連回頭看一下的興趣都缺缺。」


「我怎麼搞不懂你的意思?」


「如果一個行為藝術家,可以孤高生冷到無視觀眾對自己作品的評價,摒棄虛榮心以及其他正常人都有的念頭,全神貫注的投入到自己所認為的藝術創作氛圍之中…………


那,


才是最可怕的。」


………………


「咔嚓…………咔嚓…………咔嚓………………」


門被鎖了,有人在推門,老舊的木門不停地「吱呀」作響,在寧靜的後半夜,顯得有些刺耳。


這時候,隔壁推拿館的門被從裡面推開,


睡眼惺忪的硃砂穿著睡衣走出來,打了個哈欠,同時有些意外道:


「川哥,大晚上出去忘帶鑰匙了?」


硃砂是記得在和自己吃完夜宵後沒多久,有一輛警車開過來將梁川接走了的,梁川還是警局的顧問,這件事硃砂也早就知道了。


那道人影點了點頭,顯得有些無奈。


「行吧,到我這裡躺一覺,等天亮了再叫個開鎖的幫你開鎖吧。」


硃砂自己睡在內廳,外面做生意的地方有一張大床,睡個人綽綽有餘,而且店舖裡她開的中央空調,也不會覺得冷。


對方走了過來。


「嘿,這次居然答應得這麼快,我跟你說好啊,本小姐收留你可以,但你別有其他壞心思。」硃砂大大咧咧道,當然,她也只是開玩笑而已,以梁川的那個病癆鬼一樣的身體素質,飯都吃不下幾口的樣子,


想對她玩什麼生米煮成熟飯,怎麼可能?除非她自己順水推舟,但她朱大小姐是那麼隨便的一個人嗎?


對方慢慢地走了過來,


老街的路燈有些昏暗,至多也就是一個點綴,所以看東西也只能看一個模糊的影子,更別提現在硃砂還哈欠連天,困得不行。


「喵!」


冥店二樓陽台上,


普洱發出了刺耳的叫聲。


「川哥,你家這死貓你得管管了,次次見我都叫,現在大半夜的還叫,是不是發情了?早點給它做閹割吧。」


硃砂對梁川家的普洱一直不是很感冒,這隻貓的目光有時候真的讓她覺得有些害怕。


窗檯上的普洱愣了一下,


似乎沒預料到會得到這種反應,


而後,很乾脆的,


普洱直接屁、、股一扭,直接跳下窗檯回臥室去了,也不搭理這個蠢女人的死活了。


「我說你快點啊,川哥,別在外面磨蹭了,快進來啊。」


硃砂催促道,她只穿了睡衣出來,外面太冷,


「來了。」


對方回應道,聲音有些沙啞,像是齒輪缺乏潤滑油後的乾澀摩擦聲。

本帖最後由 simonliu1118 於 2019-9-7 00:57 編輯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8 17:18
第四十章 被自己教化出來的惡魔

    硃砂走回自己店裡,那個人也走了進來,也就在此時,原本懶散看似沒睡醒模樣的硃砂猛地轉身,直接抄起身邊的一張凳子對著身後的人狠狠地砸了過去。

    她本想用針的,但是想想算了,用針萬一掌握不好分寸就容易出現意外,在此時的硃砂看來,對方只是一個小偷,如果她知道對方很可能是接連以殘酷變態的方法殺了朱光宗朱晨陽父子二人的凶手的話,估計她就不會出現這種念頭了。

    “啪!”

    凳子砸下去,對方反應很快,雙手撐起,椅子當即碎裂,而對方則是在此時猛地向前,單腿踹了過來。

    這是一個練家子!

    硃砂沒料到對方居然反應這麼快,小腹位置被對方直接踹中,女人直接向後倒退,一直等到後背靠在了牆壁上才停了下來。

    對方來勢不減,直接跟了上來。

    這哪裡是小偷,分明是入室搶劫的姿態了!

    硃砂心下一橫,紅唇一翻,一根銀針被舌尖裹挾出來而後對著對方的臉直接吐了出去。

    “嗡!”

    銀針發出了一道顫音,直接刺中了對方的臉,但對方只不過微微一頓,卻繼續衝了過來,甚至連慘叫聲也沒有。

    怎麼可能!

    硃砂心下一顫,對方的手掌揮舞下來,硃砂下意識地去格擋。

    “噗…………”

    手臂位置傳來了一股鑽心的疼,那裡也出現了一道長長的口子。

    藉著店裡昏暗的小燈,硃砂看見對方手裡好像握著什麼東西,似乎是刀,但和自己平時所認知的刀不一樣。

    這刀,是拿來做石雕的工具之一。

    對方再度逼近,硃砂單手撐住身後的牆壁,整個人迅速翻滾出去,對方是個練家子,身手不錯,自己又因為一開始的輕敵所以導致現在直接處於了下風。

    “啪!”

    大燈的開關在自己身邊,硃砂毫不猶豫地直接打開了燈。

    店裡的廳堂位置,當即變得無比亮堂。

    其實這個大燈硃砂很少開,一是因為她晚上基本就早早地關門了,畢竟又不是做那種服務的推拿館,正常想做推拿的人也不會深更半夜地出來。

    燈光之下,那個人的身形變得很是清晰,穿著一件黑色的皮夾克,臉上戴著一副面具,是紅色的惡魔面具,面具上面,還有一根銀針紮在那裡。

    似乎是因為光亮的出現讓對方有些不適應,很多事情,在黑暗之下進行沒什麼心理壓力,而一旦放在檯面上之後,就變得很是難受。

    男子掃了一眼硃砂,沒有繼續動手下去,而是直接從大門的位置跑了出去。

    硃砂沒有喊,也沒有叫,而是慢慢地蹲了下來,開始默默地給自己止血,她沒有想著去報警,她的身份其實也有些敏感,也算是半個江湖中人,報警這種事兒,她覺得自己做不來,甚至一度連梁川的警局顧問身份也讓硃砂很是敏感。

    …………

    梁川是快到早上時被秦桃送回來的,秦桃又回到了警局,連續出現了兩個死者,警方的壓力可想而知,而且凶手似乎正在演變成一個連環殺人犯,他很有可能會在一段時間後向第三個目標下手。

    本想回到鋪子裡睡一覺的梁川看見硃砂推拿館的店門半開在那裡,門口還有幾根斷裂的木凳腿,有些奇怪,當即走過去,透過玻璃窗子看見裡面一片狼藉,還有鮮血的痕跡。

    梁川趕忙走了進去,看見蹲在角落位置的硃砂,她的肩膀傷口已經自己包紮過來,身邊放著一把菜刀,這個時候嘴唇略微泛白,應該是因為失血過多的緣故。

    “你前夫來找你了?”

    梁川在硃砂面前蹲了下來問道。

    硃砂胸口一陣起伏,這時候她是很虛弱的,從後半夜的襲擊結束之後到現在,她一直不敢閉眼,就這樣將菜刀放在身邊看著四周,但面對梁川蹲下來的玩笑話,硃砂爆發了:

    “梁川,你這王八蛋!”

    女人很生氣,

    “老娘這是給你擋刀了!”

    硃砂繼續罵道。

    梁川臉上的故作輕鬆之色慢慢地消退,他想到了一種可能,放在自己店門口的三寸金蓮以及硃砂的話語,已經讓梁川足以猜出事情的脈絡。

    當下樑川也不廢話,直接伸手準備將硃砂抱起來,

    “我先送你去醫院。”

    “傷口我自己包紮好了,江湖兒女,受點刀傷,算…………”

    “你這二把刀就不要秀了,你這種包紮很容易導致傷口感染的。”

    梁川直接怒斥道。

    硃砂嘟了嘟嘴,老實說,她對梁川沒那種男女之間的感覺,但自己昨晚確實是替梁川挨了刀,對方明顯是衝著梁川去的,結果被自己喊了過來打了一架。

    見梁川怒斥自己要帶自己去醫院,女人心裡的怒氣至少平復了許多,也算這個男人有點良心吧。

    但很快,

    梁川抱著硃砂剛站起來,

    “噗通……”一聲,

    硃砂滾落到了地上,壓到了傷口,

    疼,

    硃砂疼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梁川則是雙手撐著膝蓋,

    有些不好意思道:

    “抱不動…………”

    “…………”硃砂。

    硃砂發誓,如果自己現在嘴裡還有銀針,一定要把這個王八蛋男人臉上刺出無數個窟窿!!!

    ………………

    “筆錄做好了。”

    孫建國從硃砂病房裡出來對梁川點了點頭。

    因為熬夜而一臉通紅的吳大海在此時抓了抓頭髮,對梁川道:“川兒,這幾天暫時回警局住吧。”

    上次因為趙武六的事兒,梁川差點變成植物人,吳大海可不希望這種事兒再度發生。

    “沒必要,你們不是安排人了麼,我就住我的家,那個凶手應該不敢再來了,當然,如果他還要來的話,不是更好麼?”

    “但凶手為什麼要對你出手?”吳大海有些疑惑道。

    “暫時,還不清楚。”梁川搖搖頭。

    一般來說,連環殺人案的凶手選擇的目標肯定有共同性,比如歐美幾個知名的連環殺人案,要麼是專門找流鶯下手要麼專門找穿著同一顏色的裙子的女人下手。

    朱晨陽和朱光宗父子兩個人的共同性太多了,都是石雕藝術家,而且是父子,但是再加上自己的話,這共同性就很難找出來了。

    畢竟,自己只是一個開冥店的,和那兩位雕刻藝術家,真的沒什麼關聯。

    從孫建國手裡接過了筆錄,看了一下,硃砂講述時梁川也在旁邊聽著,現在無非是查漏補缺而已。

    老實說,這次硃砂出事兒,確實是她替自己抗雷了,不過,如果凶手來的時候自己恰巧在家裡,那麼其實也挺方便的。

    哪怕自己正在睡眠狀態,以普洱的警覺,也不可能讓凶手成功地摸上來而自己卻不得知。

    當然,筆錄裡以及硃砂的講述之中是沒有說當晚還出現普洱在窗檯上叫了一聲然後硃砂罵了句這貓該閹了這件事的。

    普洱的脾氣就是這樣,它在乎的,只有梁川,其餘人的死活,它看得很淡,不像是梁川,他雖然不能算是純粹的人,但至少自己還認為自己是人,而普洱,它只是一隻貓。

    你讓一隻從地獄走出來的貓去擁有一顆慈航普度的心,實在是太難為貓了。

    “凶手戴著面具。”

    梁川看到筆錄裡的一個細節,在硃砂描述凶手外貌的段落裡。

    “是的,面具。”孫建國回答道。

    “具體是什麼樣子的?”梁川問道。

    上面只是記載著“鬼臉面具”。

    見孫建國回答不出來,梁川直接進了病房。

    “還要啊,我想睡覺。”

    硃砂很無奈地說道。

    “就再問一些事兒。”梁川笑了笑,“你別動,我給你剝兩個橘子。”

    硃砂翻了一個白眼。

    從床頭櫃上拿了一個橘子在手裡慢慢地剝開,梁川問道:“面具,具體是什麼樣子的?”

    “面具?”硃砂哦了一聲,“紅色的,鬼臉。”

    梁川聞言,像是想到了什麼,將剝好的橘子抽掉上面的白絮放在硃砂床上,然後拿著孫建國的筆錄本子,用鋼筆在上面畫著素描。

    “喂,你還挺多才多藝的?”硃砂看梁川瀟灑的畫工,能感受出來,梁川有這方面的功底,“你會彈鋼琴麼?”

    “什麼?”

    “彈鋼琴。”

    “會一點。”

    “你還真會啊。”硃砂笑道,“你會這麼多東西,怎麼開冥店的?”

    梁川沒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將本子提起來,上面已經畫了一個惡魔的頭像。

    “是這種類型的麼?”

    “對,就是這個,我當時開燈看見了,如果不是那個傢伙戴著面具,姑奶奶一個人就能收拾了他。”

    梁川點點頭,

    他知道了,

    也清楚調查方向了。

    放下了本子和鋼筆,梁川走入了病房裡的衛生間,扭開水龍頭掬了一捧水拍在了自己臉上。

    那個面具,

    他剛剛在一個地方見到過,甚至自己也曾佩戴過;

    惡魔面具很多,各不相同,

    但那個地方的面具有著特殊的製作款式,就是那座圖書館,而且,那種惡魔臉的形象,是曾經的他親自設計出來的。

    驀然地,

    梁川忽然意識到了一種可能,

    自己以前當神棍拉扯出來的一個走在違法邊緣的社團裡,

    出現了一個真正的殺人魔鬼。

    那個人,

    很可能是自己曾經的信徒,

    甚至,

    那個人還可能晚上睡覺前,會翻閱一下自己以前寫的那本《地獄起源》,

    他在遵照著自己的思想,

    遵照著自己的審美,

    去完成他的復仇,

    完成他的犯罪,

    這是一隻,

    被自己教化出來的惡魔…………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8 17:19
第四十一章 我入地獄時!

    俗話說,人心隔肚皮,意思是人的內心世界很難被外人所洞穿,也很難被掌握;

    但實際上,人的內心雖然是一個很抽象的事物,但是它是能夠被具體表現出來的,因為你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甚至更微笑的一些細節,都是以你的內心為總綱。

    經驗豐富的老刑警能夠通過觀察一個人屋子裡的情況就能大概分析出主人的性格以及一些生活習慣甚至是感情生活上的一些問題。

    而網絡調查科則是通過一個人在網上所留存的各種痕跡對那個人進行形象建模,將其內心世界給具體化地充實起來。

    心理側寫,也是運用著這樣子的一個原理,通過對一些線索的分析,勾勒出凶手的某些特定的形象和習慣以方便警方縮小嫌疑人範圍以及提供調查方向。

    掌握了凶手的心理,就相當於拿到拿到了破案的鑰匙。

    陪著處理好傷口的硃砂回來已經是中午了,附近多了七八名便衣,也多了警車巡邏,梁川倒是無所謂,倒是讓老街上的很多髮廊足療店嚇得關門了,看這架勢,她們還以為警方準備來新一輪掃黃行動。

    硃砂堅持住自己的店裡,按照她的中二理論,就是江湖兒女,輸啥不能輸陣仗。

    反正外面也有警察全方位監控著,梁川也就隨她去了,他自己回到了家裡,先洗澡,然後上樓回到臥室。

    一天一夜沒休息了,梁川卻沒急著睡覺,而是從桌子上拿出那本《地獄起源》,這是月城送給他的書,也是他曾經自己寫的書。

    梁川已經對以前的自己感到陌生了,他已經潛移默化地接受且習慣了自己現在的身份,每天照鏡子時看著自己現在的這張臉,也沒覺得有任何的異樣。

    這不是他的身體,

    他其實早就已經死了,

    但他又從地獄回來了。

    《動物世界》裡經常出現某某種動物適應能力極強這些說法,但實際上,論起適應能力,人類絕對是當屬第一。

    就比如,現如今的梁川。

    翻開這本書,隨意地閱讀著,

    通過此時的閱讀,

    梁川似乎拉近了現在的自己和過去自己的距離。

    他很難去形容當初的自己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

    瘋狂?

    理智?

    或許,都有著吧。

    痴迷迷戀著自己地獄文化,堅信著自己的理論,感動著自己,也煽動了周圍人。

    可能,當初洪秀全剛創立拜上帝教時,也沒打算造反建立太平天國的吧,只不過忽然發現追隨自己的傻比竟然這麼多,那就乾脆自己挑竿子坐天下吧。

    當初的自己,也差不多有這種感覺,有很多人追隨他,相信他,支持他,他慢慢地也就變得不是那麼純粹了。

    但隨著自己的死亡,隨著自己的結束,自己的理論,自己的追隨者,大部分也都隨風飄散了;

    然而,當初的那個因為媽媽的離世而哭得眼睛通紅的小女孩卻還在堅持著,她的圖書館以及那個組織,其實算是當初自己留下的最後一點精華。

    梁川需要重新認識過去的自己,甚至,還要嘗試著去重新領會自己以前的那套理論,

    有的,是錯的,

    有的,是唯心的,

    絕知此事要躬行,當你親自實踐之後,才發現過去的自己確實是太過於天真和單純了,但這是一種文化,也算是一種信仰。

    如果那個凶手,真的是自己的信徒,

    那麼,

    自己就可以通過這本書,

    從而模擬出凶手的心境。

    “喵。”普洱叫了一聲,似乎對梁川還不休息的行為感到很不滿意。

    梁川伸手在普洱柔軟的肚皮上揉了揉,安撫了一下這隻貓咪。

    書頁一翻,翻到了中間,

    忽然間,

    梁川愣住了,

    他看見了一張插圖。

    插圖是用簡單的黑色筆描繪出來的畫面,

    畫面中,

    有一個人被綁在石頭上,他的胸膛被切開,器官被掏空,有一個身穿著黑色袍子頭戴面具的人雙手托著雕塑向掏空的胸膛裡放置。

    梁川的呼吸在此時情不自禁地變得急促起來,

    這,

    不就是朱光宗的死法麼!

    下面有一段批示:

    “來自地獄的使徒,將代表著惡魔的意志,懲戒一切不忠的信徒。”

    梁川迅速翻到下一頁,

    還是一張圖,

    圖中有一個男子被倒掛著釘在岩壁上,

    他的臉被切開,

    嘴巴誇張地張開著,

    一頭頭惡鬼正在從他嘴裡爬出來。

    “傳播地獄謠言者,必將承受此戒,惡魔的尊嚴,不容褻瀆。”

    這是…………朱晨陽的死法。

    梁川整個人滯在這裡,一動不動,

    因為,這插圖,不是他畫的,這內容,也不是他加的,他沒有在自己的教義裡加入懲戒的內容,因為當時的他清楚,自己不是要創立一個極端的宗教組織,他需要一個寬鬆的氛圍,信徒們可以來去自如,因為大部分普通人,喜歡不受約束,他們也不傻,是不是宗教,是不是極端,他們能分辨出來。

    這不是自己寫的內容,絕對不是!

    按照這種教義,加上詳細的懲戒方法,對於現代宗教組織來說,一方面是限制了發展,另一方面則意味著在進行自我的慢性自殺!

    梁川迅速掃了一眼書的封頁,

    封頁上沒有標註哪個出版社,因為這種敏感類型的書籍很難以獲得書號進行正版印刷,而國內對書號的管制也比國外嚴格得多得多,但細節處還是做得很詳盡,因為梁川以前就對自己的書進行重修和再版過。

    梁川掃了一眼出版和重修日期,

    赫然發現,

    最新一次的重修日期是在半年前,

    而那時的自己,

    早就死了好幾年了!

    有人,篡改過自己的著作,

    甚至,

    還擅自添加了屬於他的理論!

    默默地,梁川的手開始攥緊這本書,

    他感到了一種憤怒,發自內心的憤怒!

    他篡改了自己的教義,

    還以此為名,

    行使著教義裡的所謂責罰!

    ……………………

    空蕩蕩的別墅,

    花圃因為沒得到妥善打理而雜草叢生,和周圍其他別墅的精緻產生了極大的反差;

    一切的一切都在說明,這座高檔別墅已經很久沒有人居住了。

    一樓小廳的側房裡,

    點了兩排的蠟燭,

    蠟燭光焰搖晃,肆意搖擺,帶來一種陰森空靈的氛圍。

    四周的牆壁上掛著一幅幅描繪著地獄的油畫,

    有驚悚的鬼臉,有漫長的荒蕪小路,誇張的、抽象的、細膩的,各不相同,但表達的,是同一個主題。

    身穿著黑色夾克、臉戴面具的男子雙手合什,跪坐在地上。

    雖然看不見他的臉,但是能夠清楚地感受到他的虔誠,那是一種全身心投入的忘我,沒有一絲一毫演戲的成分。

    “我入地獄時,

    將走上白骨鋪就的小路;

    我入地獄時,

    將採摘最美豔的彼岸花;

    我入地獄時,

    將喝上最甘醇的黃泉水…………”

    鬼臉面具男子虔誠地吟誦著,他的聲音,飄渺、沙啞。

    “我入地獄時,

    將走上骷髏頭鋪就的小路;

    我入地獄時,

    將採摘最美豔的彼岸花;

    我入地獄時,

    將喝上最渾濁的黃泉水…………”

    身穿著一件黑色套頭衫的梁川默默地走向了這棟別墅,他低著頭,但也在吟誦著同樣的東西,這是他寫的教義,是《地獄起源》書中的教義,

    “我入地獄時,

    將穿梭無盡詛咒;

    我入地獄時,

    將面向虛無黑暗;”

    梁川繼續吟誦著,

    帽子遮蓋住了他的大半面容,但隨著步履行進,一雙泛紅的眼眸在帽簷下若隱若現,

    這裡,是梁川曾經的家,也是當初信徒心中的聖地!

    別墅房間裡,鬼面男子還在繼續著自己的儀式,

    “我入地獄時,

    將穿梭無盡詛咒;

    我入地獄時,

    將面向虛無黑暗;”

    我入地獄時,

    將葬身無邊血海…………”

    猛然間,

    鬼面男子身體微微一顫,

    因為他聽到了梁川的聲音,

    梁川已經走入了別墅之中,站在了大廳裡,而且正在向這裡走來。

    鬼面男子緩緩地站起身,他的吟唱還沒結束,他的聲音和梁川的聲音在此時完成了一次重疊。

    “我入地獄時,

    將奉獻於惡魔;

    我入地獄時,

    將縱情於孤寂;

    我入地獄時,

    將永不回首…………”

    兩個人唸誦著一模一樣的詞彙,距離正在一步一步地拉近,

    鬼臉面具男子推開小屋的門,走到了客廳裡,他看見了梁川,梁川也是看見了他。

    “我入地獄時,

    將不再迷茫;

    我入地獄時,

    將不再徬徨;

    我入地獄時,

    將…………”

    鬼臉面具男子停止了吟誦,他緩緩地抽出了自己的刻刀,身體微微地彎曲,像是一隻隨時準備蹦起的獵豹!

    梁川還在繼續吟誦著,還在繼續拉近著自己和鬼臉面具男子的距離,而梁川背誦的語速,開始越來越快!

    “我入地獄時,

    將捨棄思維;

    我入地獄時,

    將拋開雜亂…………”

    鬼臉面具男子持著刻刀,開始向梁川一步一步逼近,身上的殺機,已經濃郁得幾乎可以滴出水來。

    “我入地獄時,

    將埋葬過往;

    我入地獄時,

    將掩蓋未來,

    我入地獄時,

    世間將不再有我!”

    梁川的聲音越來越大,最後幾乎化作了憤怒地咆哮和歇斯底里地吶喊,同時,他抬起頭,

    那一雙赤紅的眼眸閃爍著宛若來自地獄的幽光看向前方,

    看向這個正在手持凶器向自己走來的男人,

    他是自己曾經的信徒,

    他是自己曾經的追隨者,

    同時,

    他也是現在想要殺死自己的人!

    “我入地獄時,

    終將再度歸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8 17:19
第四十二章 誰對……誰錯!

    “我入地獄時,

    終將再度歸來!”

    梁川近乎咆哮起來,臉部肌肉在此時也有些扭曲;

    他很憤怒,

    他很發狂,

    或許,他已迷失了自己的過去,

    可能,他已經習慣和熟悉現在的自己,

    但無論如何,

    在這件事上,

    梁川無法去忍受!

    眼前的這個人,篡改自己的教義,以自己的名義以教義的名義作為的懲戒權力去外面殺人,

    這是梁川絕對無法接受的一件事。

    他自己可以忘記自己的過去,他自己可以選擇忽略掉自己以前的一切,

    但絕對不允許有人在自己的“屍體”上跳舞。

    鬼臉面具男子幾乎衝到了梁川的面前,甚至已經舉手中的刻刀,他的速度很快,他的身手也確實很利索,但就在距離梁川只有咫尺的距離前,他的身體開始了顫抖。

    梁川血紅的眸子散發著詭異的光輝,

    他沒有後退,更沒有畏懼,

    上次趙武六的偷襲,確實是梁川大意了,

    但是在此時,在雙方面對面的時候,

    作為一個自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魔,

    又怎麼可能去畏懼和害怕一個凡人!

    面具人身體慢慢地蹲了下來,他在顫抖,他在抵抗,但是恐懼的烙印已經被種下,他的抵抗,其實顯得有一些蒼白和無力。

    “你見過地獄麼?”梁川問道。

    憤怒,確實是一種可怕的情緒,他能將人類最純粹的一面激發出來,拋開一切偽裝,撕下一切美好。

    此時的梁川,哪裡有半分坐在店舖門口曬太陽像個老爺爺的感覺。

    “你去過地獄麼?”

    梁川繼續問道。

    “你見過,真正的魔鬼麼?”

    梁川的聲音在面具人腦海中不停地迴響,宛若一陣陣的驚雷,肆虐著他的心防。

    “你只是一個普通人,一個愚蠢的普通人,

    是誰給了你的自信去篡改教義,

    又是誰,

    給了你自信,

    去認為你居然有資格代表地獄使徒去行使惡魔賦予你的懲戒權力?”

    梁川伸出手,捏住了面具人的面具邊緣,

    “又是誰,讓你去玷污我留下的東西!”

    “嘶啦!”

    面具被梁川用力揭開,

    與此同時,

    面具人的身體忽然竄起,她幾乎發了瘋一樣發出了野獸一般的咆哮,

    刺耳,

    尖銳,

    瘋狂,

    嘴唇已經被她自己咬破,鮮血順著嘴角流下來,她一直沒有放棄抵抗,她一直在堅持著,她的堅韌,超出了常人的想像;

    在這一刻,

    她手中的刻刀再度落了下來,梁川向後退了一步,刻刀刺入梁川之前所站位置的瓷磚縫隙之間。

    “任何敢背叛導師的人,

    任何敢污衊導師的人,

    都該接受懲罰,

    接受來自地獄的折磨!

    導師的一切,

    都不容褻瀆!”

    寬厚的夾克里面,鬼臉面具覆蓋之下,

    竟然是一張女人俏麗且扭曲的臉龐,

    她痛苦,

    她憤怒,

    但依舊堅持著自我,堅持著自己的道理,

    堅持著……

    自己的信仰。

    梁川沒有料到在自己的直接目視之下,對方竟然還能再度發起了一次攻擊,雖然這次攻擊很慢也很孱弱,甚至根本不值一提,但這已經足以證明,自己面前的這個人,其心境,到底有多麼的堅固和可怕。

    更讓梁川沒有想到的是,

    這個人,

    竟然是月城!

    那個妝容精緻已經不再是哭啼啼少女的女人,

    那個當初因為媽媽的離世不吃不睡只知道抱著玩偶哭泣的少女,

    那個當年一直跟在自己身邊陪自己演講給自己遞水的信徒,

    梁川可以去猜想凶手是任何人,

    卻沒能猜到,

    這個手持刻刀的凶手,

    居然是她!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梁川雙眸之中的赤紅開始慢慢地褪去,這一刻,他的腦海中不再充斥著憤怒,而是滿滿的迷茫和不解。

    為什麼是她,

    怎麼可能是她!

    她,

    就是篡改自己教義的人?

    她,

    就是連續殺了朱光宗朱晨陽父子同時還要準備對自己動手的凶手?

    為什麼會是她!!!

    月城雙手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著,

    她的面容依舊堅毅,似乎完全陷入了屬於自己的信仰氛圍之中:

    “導師說過,人死了,下地獄,是可以回來的。

    導師的話,不可能錯。

    導師是我們的先驅,是我們的領路人,他將帶領我們遠離死亡,他將引導我們走向新生!

    導師的光輝,將永遠照耀著我們!”

    月城慢慢地爬起來,伸手重新攥住了刻刀,她的眼睛裡沒有絲毫渾濁之色,很清晰,也很堅毅。

    梁川有些失魂落魄地連續後退了幾步,最後後背靠在了客廳牆壁上,

    冰冷的牆面並沒有讓梁川覺得清醒,

    他真的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其實,

    有些東西有些細節,梁川本該很早就能發現的。

    那個人,既然有權力篡改自己的教義且印刷出來,

    除了月城,還有誰能在那個組織裡有這個資格?

    要知道,

    那個組織,

    現在是靠月城自己的資產在支撐,是月城花錢在維繫。

    他已經死了,

    他梁川早就已經死了,

    他死了,

    卻沒復活歸來,

    就像是一個吹噓自己賣神藥可以包治百病的神醫結果自己卻身染重疾一命嗚呼一樣,

    梁川當年的死亡,

    等於是宣告了這場鬧劇的結束。

    組織的締造者和唯一導師,以自己的實踐再次證明了了人死不能復生這個常識,那麼,下面的信徒又還有多少會繼續真心追隨你?

    如果沒有月城的組織和輸血,這個組織可能早就分崩離析,根本就不存在了。

    是她,

    自己早就該想到,

    她的嫌疑最大了。

    但是,為什麼會是她!

    …………

    “大哥哥,我媽媽不在了,爸爸說,媽媽是去天堂了,你說這是真的麼?”少女抱著熊娃娃用帶著淚痕的眼睛看著面前的年輕男子。

    “不是,你媽媽,她肯定下地獄了。”

    “但我媽媽是好人,她不是壞人,她對我可好了,還經常幫助其他人,她是好人,好人,不應該上天堂的麼?”女孩繼續問道。

    “因為她是人,只要是人,死後,就肯定下地獄。”年輕男子繼續道。

    “我不要我媽媽下地獄,我要媽媽回來,我要媽媽回到我身邊,哥哥,帶我去找媽媽好不好。”

    “你媽媽,會回來的。”年輕男子伸手輕輕地撫、、摸女孩的頭,“相信哥哥,你媽媽肯定會回來的,我們會找到地獄的路,然後將我們逝去的親人一個一個地帶回來,這裡面,肯定包括你的媽媽。”

    “那條路,在哪裡呀?”女孩眼巴巴地問道。

    “在這裡。”年輕人拿出了一本黑色封面的書,書名叫《地獄起源》,“哥哥其實也在找尋著它呢,你願意陪哥哥一起找麼?”

    “嗯,我願意,我要找回我的媽媽,我要跟著哥哥一起找,一定要找到它!”

    ………………

    “朱光宗、朱晨陽,

    他們都失去了自己的妻子,

    當初,是他們主動要求加入組織的,

    組織收留了他們,

    但這兩個人卻在一段時間之後要求脫離組織,

    組織也同意了他們的脫離。

    但他們卻在蠱惑組織裡其他的人,說導師就是一個瘋子,就是一個精神病,是一個死去的騙子。

    他們用自己的石雕,向組織裡的人進行推銷,告訴他們,將親人的頭髮或者鮮血捆綁在石雕上,那麼它的靈魂就能永遠附著在上面陪伴著他們。

    我能允許他們的離開,

    我能忍受他們的退出,

    但我不能忍受他們對導師的侮辱,

    不能忍受他們將導師留下來的精神和思想當作他們圈錢賺錢的工具,

    惡魔和天使的區別在於,

    惡魔不在乎凡人的信仰,

    但惡魔,

    決不允許凡人的故意冒犯!”

    月城慢慢地站起來,她繼續向梁川走來,

    “而你,

    擅自闖入圖書館,

    居然敢在我面前玷污我們的信仰,

    玷污我們的教義,

    你,

    該死!”

    月城一步一步地靠近梁川,

    梁川只是站在那裡,無動於衷。

    沒有反抗,也沒有選擇躲避,雙眼之中的血光,也沒有再升騰起來。

    梁川無法相信,卻又不得不相信,

    是當初的自己,

    將一個原本天真爛漫的女孩,

    一步步塑造成了如今眼前的魔鬼,

    一個視人命如草芥的凶手。

    這一切,

    都是自己的錯,

    是自己的理論,是自己的自以為是,是自己的煽動,

    導致了眼下的局面。

    朱光宗被釘在玻璃牆壁上,胸膛被挖開,

    朱晨陽倒掛釘在幼兒園外牆,臉部被割裂,

    謀殺,

    帶著戲謔和無情的虐殺,

    來自於面前這個女人的手筆。

    她嘴裡那位不容褻瀆的導師,

    正是當初的他自己。

    如果沒有他,如果他當初沒有在他面前去宣揚自己的理論,

    她應該早就走出失去母親的悲痛了吧?

    她現在可能還在上學,或者,已經在談戀愛了,

    她手中拿著的,應該是鮮紅的玫瑰而不是被鮮血染紅的刻刀,

    她本該擁有更美好比普通人更幸福和優渥的人生,她本可以繼續在良好的家庭條件支撐之下當自己的小公主,

    是自己,

    讓她陷入了自我癔症和瘋狂之中,

    是自己讓她變成了殺人魔頭。

    “我要殺了你們。”

    月城的一隻手掐住了梁川的脖子,另一隻手舉起了刻刀:

    “我永遠相信導師,

    他說他死後會回來的,

    教義裡也明確闡述了這一條,

    我要繼續等待導師的歸來,

    但在導師不在的這些日子,

    我要為他,

    將一切敢褻瀆他的人,

    全部送下地獄,

    他們去了地獄,行走在地獄的道路上,可以看見逆行而走即將歸來的導師,

    事實會告訴他們,

    誰對,

    誰錯!”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8 17:19
第四十三章 誰該下地獄?

    人生,經常會碰到選擇的問題,有些選擇,可以很簡單,甚至選左選右都無所謂,有些選擇,卻讓人很犯難,甚至,給你預留的時間都很短很短。

    此時,梁川就面對著這種情況。

    他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面前的女人,

    他的內心深處,充滿著一種叫做自責的情緒。

    一方面,她殺了人,殺了兩個人,甚至曾為了去殺自己,而讓硃砂受傷,如果硃砂沒好身手的話,自己隔壁的推拿店可能現在已經算是徹底關門了。

    另一方面,她之所以會變成如今這個模樣,自己絕對逃脫不了干係,甚至可以說是自己直接導致了她變成眼下這個模樣。

    自己虧欠她,而她,卻也雙手沾滿著鮮血。

    梁川不是一個優柔寡斷的人,更不是一個心慈手軟的人,但在這個局面之下,換做其他任何一個人,只要這個人的思維稍微正常一點,估計都會陷入類似梁川這種兩難的境地之中。

    刻刀已經落了下來,梁川眼底之中的掙扎之色越來越濃郁。

    那種自己的生命即將被終結,自己可能即將再度回到地獄回到那個恐怖地方的畏懼感也被重新喚醒,前不久因為被趙武六偷襲而差點回去的那種無助和徬徨,一股腦地完全湧了上來。

    或許,只有在這個時候你才能明白,自己究竟需要什麼,究竟想要去獲得什麼,自己,是真的想要去珍惜什麼。

    當刻刀距離自己的臉只有一分米的距離時,

    梁川眼中若隱若現的紅色終於徹底綻放出了光芒。

    他終究,

    還是怕死的,

    他比世間任何人,都畏懼死亡,害怕死亡,以及,不敢去死!

    “鏗鏘…………”

    月城身體一顫,

    磅礴的恐懼感再度襲來,讓本就處於激動和崩潰邊緣的她無法承受,握住刻刀的手微微一搖,改變了方向,直接釘在了梁川耳邊的牆壁上,但還是刮破了梁川但是耳垂,鮮血開始緩緩地流出來。

    傷口和鮮血的刺激讓梁川變得堅定起來,

    他開始後怕,

    開始後悔,

    那種死亡的直接恐懼讓梁川暫時忘卻了一切愧疚和其餘種種複雜的情緒,眼中的紅光開始變得更加的盛大。

    “你很累了,你需要休息。”梁川緩緩地開口道,像是在對一名嬰兒輕聲呢喃。

    月城跪伏在地上,再度掙紮了一小段時間,最終,她的眼皮子開始變得越來越沉,其身體終於向左一側,昏倒在了地上。

    梁川默默地蹲了下來,眼中的紅光開始慢慢地消散;

    他一隻手捂著自己還在流血的耳朵,

    另一隻手放在自己身前,

    他想要去摸索一下面前昏厥的女人,

    卻又有些畏懼,不敢去觸碰她。

    如果,這一切,只是一場夢,該多好。

    梁川當初收攬信徒,無非是覺得自己的理論是對的,希望有更多的人去支持他,希望獲得更多的認同,希望可以得到更多的同道中人,他沒想著去做什麼其他的事情,也沒想過去謀取私利,更沒想過去搞事情。

    他只是把這個當作一個社團,一個普通的膜拜魔鬼的社團。

    但最近的事情,前的事實,

    給了他一記響亮的巴掌,

    自己當初種下的因,

    結出了如今的果。

    他和朱光宗以及朱晨陽沒有太熟悉的關係,但和眼前這個少女,卻有著很親密的經歷。

    她一直把自己當作哥哥,會嘗試給自己做糕點,會在自己演講時坐在下面認認真真地聽著,會去思考和信任自己所說的每一句話,會在自己休息時給自己泡杯茶。

    當初她的父親曾調侃說,小姑娘對他這個當爹的都沒對導師好。

    梁川不清楚她為什麼能夠堅持到現在,

    現在看來,

    當初自己所留下的東西一切都塵歸塵土歸土,一切歸鳥獸散,似乎才是最好的結局。

    他是活過來了,卻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活得人不人鬼不鬼,這不是復活,而是另外一種方式的折磨。

    他是對的,因為他活過來了,但他又是錯誤的,因為他的復活和當初追隨自己那幫人所想要的復活根本不一樣。

    她相信自己,

    她崇拜自己,

    她真心將自己當做導師,

    是自己,

    在她失去母親最艱難也是最迷茫的時候走入她的生活,

    給她帶來新的希望和憧憬。

    甚至,梁川可以感受出來,無論是在當初還是在現在,這個女孩的心裡,依舊有著自己的位置,而且很重很重。

    當初的他,甚至覺得自己有這樣子的一個可愛小迷妹,挺好。

    被女性崇拜,被女性依賴,甚至被身邊的女性當作信仰去對待,是任何一個男人都沒辦法去拒絕的誘、、、惑,當初的梁川也不能免俗,雖然他當初沒對她做什麼,卻很享受那種感覺。

    但他沒料到,當自己不在時,這個小迷妹卻能自己演變成如今的樣子。

    梁川手顫抖地伸出去,終於觸碰到了月城的臉,

    她的臉,

    很光滑,

    很細膩,

    膚若凝脂;

    她的人生,應該更美好,應該更動人,姣好的容顏,令人豔羨的家世,但她卻選擇為了這所謂的教義去不惜一切。

    “對…………不起。”

    梁川的嘴唇開始顫抖起來,

    只是這聲音,小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他沒有資格去道歉,也沒有臉面在這個時候去說什麼大道理,

    一切的一切,

    都已經無法挽回。

    自己是繼續留著她?

    包庇她?

    以自己現在的能力,確實能夠做到,幫助她逃脫警方的調查,讓朱晨陽父子的案子徹底淪為一樁懸案,日後只能在網上時不時被人翻出來,比如“蓉城惡魔殺人案”或者“魔鬼的藝術”等等。

    他不是衛道士,也沒有過多的道德潔癖,哪怕她手染鮮血,帶著兩條甚至……自己所不知道的更多的人命,自己依舊可以看在當初她和自己的關係份兒上,去幫她隱藏下來,幫她去掩埋一切不利的證據。

    但她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個惡魔,一個陷入自我癔症之中的惡魔,她比自己,更像是地獄魔鬼,她做得比自己更徹底,也更真實。

    除非,自己將其囚禁起來,關在一個地方,讓其徹底失去自由,否則,哪怕這次她逃脫了,她還會繼續忍不住出去殺人。

    如果說她殺朱光宗和朱晨陽是因為這兩個人假意加入組織其實是為了做生意的話,

    那麼,

    她準備殺自己,

    就能顯示出她正在一步一步地走向更高的極端。

    朱晨陽和朱光宗的死亡,徹底解放了她內心深處的惡魔,她幾乎無法控制住自己,她要去殺任何褻瀆惡魔的人,去送他們一個個地下地獄。

    哪怕是面對自己的眼睛時,她依舊能夠癲狂地支撐這麼久,足以可見,她的意志力到底有多堅強。

    魔鬼的種子已經種下,哪怕是梁川,也沒辦法和自信去將其挖出來。

    暴露自己的身份?

    告訴她,

    她的導師已經回來了?

    但她已經不再是當年會給自己遞送曲奇餅的小迷妹了,她有了自己的思想,有了自己的改變,梁川相信,哪怕他告訴她自己已經復活回來,她不會收手,更不會對自己跪拜下去,也不會重新依偎在自己身邊變得和當年一樣乖巧溫順。

    她只會更加地興奮,

    更加地極端,

    她會更堅信,那所謂的教義是正確的,

    她會更加極端地認為,惡魔是真的存在,而她,就是惡魔在人間的使徒,

    她會變得更加可怕,更加難以控制。

    她不再天真爛漫,

    她已經變成了一把屠刀,一枚炸彈,

    留下她,

    哪怕不會炸傷自己,

    也終究會危及無辜。

    那幾個國家不停地發生自殺式汽車炸彈襲擊,也幾乎是等同的道理,恐怖分子相信所謂的狗屁教義和理論,明明做著十惡不赦的事情,卻依舊固執的認為自己是偉大而虔誠的子民,哪怕傷害了其他無辜的人他們只是覺得這些人死有餘辜而不會有絲毫的愧疚。

    梁川默默地拿出手機,

    他準備撥通吳大海的電話,

    告訴吳大海,

    凶手,

    他找到了。

    他相信,在確認嫌疑人身份之後,警方找到月城是凶手的證據,幾乎就沒有難度了。

    但梁川在打開電話簿後,

    卻一直沒有按下撥號鍵,

    這一刻,

    梁川忽然覺得,

    真正該被送入監牢的人,應該是自己,當初的自己如果不那麼自以為是,眼前的女孩兒就不會變成如今這個模樣。

    朱光宗朱晨陽父子倆的血債,

    應該記在他梁川的頭上,因為他才是真正的始作俑者。

    梁川忽然覺得,

    自己似乎活該下地獄…………

    良久,

    梁川還是撥通了吳大海的電話。

    吳大海還在忙案子,沒睡,接電話速度很快:

    “喂,川兒,怎麼了?”

    “大海。”梁川深吸一口氣。

    “嗯,咋了?”

    “你吃了麼?”

    “…………”吳大海。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8 17:19
第四十四章 選擇!

    硃砂的手臂受傷了,雖然在醫院經過了處理,但是暫時對生活還是產生了一些影響,泡泡茶還是無所謂,一隻手也能完成,至於做飯就顯得有些為難了,而推拿館的生意,只能先放下了。

    連續吃了兩頓外賣後,硃砂就感覺有點膩得慌,老街附近能送的外賣,基本都是小戶小店,如果親自去人家店裡,倒是能夠差強人意,而一旦是變成了外賣,就顯得有些缺乏誠意了。

    也因此,晚上的時候,硃砂直接來到了梁川冥店的門口,自顧自地走進來找了張椅子坐著,就等著梁川問一句:“吃了麼”然後她再回一句“沒呢”,然後順理成章地蹭頓晚飯。

    不過硃砂坐了快半個鐘頭了,梁川就一直在那裡打掃衛生然後整理貨架,一點都沒有要去做飯的意思。

    這會兒,硃砂肚子都開始餓得有些受不了了,她是習武之人,哪怕受傷了,卻依舊胃口很好。

    “川哥,今晚打算吃啥?”硃砂覺得自己可以拋下一些矜持了。

    “嗯?”

    梁川愣了一下,

    他抬頭看了一眼店裡的掛鐘,

    又到吃飯的時間了啊。

    一時間,梁川有些無奈,但還是放下了手中的活計,拿出了手機。

    “喂,你要點外賣?”硃砂有些無奈道,早知道你點外賣我還來等這麼久幹嘛。

    “那家魚滑湯挺好的,你要不要再來點關東煮?”

    “哦,那家啊,好的,要的。”一聽說是那家,硃砂就同意了。

    梁川撥通了電話,接電話的是那位王姓老闆娘。

    “你好。”

    “你好,我要點份外賣。”

    梁川報出了自己需要什麼,結果那邊有些歉然地回覆他們夫妻倆還沒出攤,大概是因為最近檢查得比較厲害,所以出攤的時間也就推遲了,而且他們夫妻倆大部分時間其實做的也只是夜宵。

    掛斷了電話,硃砂聽到了一些內容,問道:“不能送啊?”

    “沒,老闆娘問我這裡有沒有鍋碗,她帶著材料來幫我煮。”

    “那感情好。”

    一刻鐘後,老闆娘的身影出現在了店舖外,穿著一件暗紅色的羽絨服,衣服有些舊了,卻顯得很乾淨,整個人看起來也充滿著幹練的感覺。

    “梁先生是吧?”老闆娘顯然還記得這位和自己丈夫同姓的顧客,“廚房是在那裡麼?”

    “是的。”梁川伸手指了指。

    “你們等下,馬上就好。”

    老闆娘進了廚房,當即開始忙活開。

    “這上門服務還真是稀奇。”硃砂顯得有些意外。

    “都是街坊鄰居。”梁川又坐回櫃檯邊,開始翻閱一本書。

    “不看《神曲》了?”硃砂像是個好奇寶寶一樣湊過來問道。

    “嗯。”梁川略顯敷衍地應了一聲。

    “這是什麼書?”硃砂沒有身為客人的自覺,她的性格就是這樣大大咧咧的,而且最近又幫梁川擋了一刀,所以更是把梁川當自己的好哥們兒了,話音剛落,她直接伸手過來一翻:“《地獄起源》?怎麼看起來像是邪教的教科書,哪個傻比寫的。”

    “…………”梁川。

    就在這當口,門外傳來了摩托車的聲音,這是一輛機車,價格不菲,譚光輝摘下頭盔從上面下來,剛進店就對梁川喊道:

    “梁哥,我那批貨你用了麼,效果咋樣?”

    說完後譚光輝才發現硃砂也在,對於硃砂,譚光輝是很感激也是很敬重的,是她治好了自己的毛病,說她是自己的再生父母也毫不為過。

    “砂姐,你也在啊,咦,砂姐,你的手怎麼了?”

    “摔了一跤。”硃砂敷衍著。

    “我明兒再給你帶兩隻山雞過來給你補補。”譚光輝老家在蓉城附近山區裡的農村,這種綠色食品他弄起來也方便。

    “你說,他從你這裡要了貨?”硃砂似乎抓住了重點。

    譚光輝是做啥的?

    一個立志要一統蓉城成人用品界的男人,別看他只開了一家小小的門店,但蓉城兩成的成人用品店都是從他這裡供貨的,違法的不違法的,違反道德的不違反道德的,他手裡頭應有盡有,總之,島國電影裡出現的道具,他都能幫你找到。

    梁川居然從他這裡拿了一批貨?

    硃砂斜著眼瞥了梁川一眼,心想,這個飯都吃不了兩口的病秧子也老夫聊發少年狂了?

    這可真是一件大新聞。

    “咳咳…………”梁川咳嗽了一聲,示意這個話題可以跳過去了。

    譚光輝也清楚既然硃砂在這裡,他也就不方便多說什麼了,當下從兜裡取出一張發票收據送到梁川櫃檯上,

    “川哥,這是發票,上午忘記給你了,你先拿著,如果有質量問題可以聯繫我退貨或者換貨。”

    硃砂眼疾手快,直接伸手搶了過來,一看清單,當即啐了梁川一口又丟給了梁川,

    “不正經的東西。”

    雖然只是掃了一眼,但是上面情趣捆綁繩,情趣手銬以及情趣口塞這些字眼兒已經足以讓硃砂覺得辣眼睛了。

    梁川將發票收起來,沒解釋什麼。

    當然,這種不解釋,也是男人之間心照不宣的事情。

    譚光輝又擺了會兒龍門陣就走了,他晚上還要去送貨。

    又過了會兒,廚房裡傳來了陣陣香味。

    王婷走出廚房,問道:“你們是在哪裡吃?”

    “我來吧。”

    梁川起身,親自去廚房將做好的東西搬出來,兩碗魚滑湯,還有兩份關東煮。

    “鍋裡還有一些。”王婷提醒道。

    “嗯,那就當宵夜。”梁川回答道。

    東西端出來,硃砂毫不客氣地坐在櫃檯邊開始大快朵頤起來。

    “多少錢?”梁川問老闆娘。

    “六十吧。”老闆娘顯得很客氣,“用的是你家的煤氣。”

    梁川給了錢,也坐到櫃檯邊開始喝湯。

    老闆娘在旁邊一張凳子上坐了起來,和硃砂聊著天,然後順手拿過梁川店舖裡銀紙開始疊元寶,動作很熟練,手法也很嫻熟。

    “姐,你這手藝不賴啊。”硃砂讚歎道。

    “小時候在家裡沒事做也幫著大人疊一些。”王婷笑道,“味道咋樣?”

    “很好。”硃砂忙不經地點頭。

    王婷聽了很開心。

    又坐了一會兒,幫梁川疊了幾十個元寶,老闆娘就告辭了,夜色已深,她和她的丈夫該出攤了。

    硃砂又毫不客氣地將梁川的那一份關東煮給消滅掉了,然後又是那個姿勢,一條腿翹在櫃檯上,大大咧咧地靠在椅子上享受著飽餐後的餘韻。

    梁川沒想瞥那個位置,但硃砂大腿根部就對著他,這次牛仔褲的拉鏈沒拉,還露出了裡面的紅色以及冒頭出來的幾根引人遐想的黑毛。

    梁川沒去提醒,只是默默地收拾著碗筷,對這個性格粗到不行的江湖二把刀,梁川也是有些無語了。

    “喂,我先回去睡覺啦,你忙。”

    吃飽喝足,硃砂準備回去了,對在廚房裡洗碗的梁川打了個招呼就走了。

    梁川應了一聲,繼續洗著碗筷,他在很多方面都有一些強迫症,比如樓梯口鞋子的擺放,比如對碗筷的潔淨程度。

    洗好之後,梁川擦了擦手,又打開了燃氣灶,將鍋裡剩下的魚滑湯熱了一下,用海碗盛了起來。

    端著碗,梁川從廚房出來上了樓梯,到樓梯口換鞋子時,他猶豫著要不要把碗放下來擺放一下鞋,但還是克服了自己的這個衝動,直接上去了,只是想著樓梯口的鞋子沒擺放到最整齊,心裡還是有些不舒服。

    進了自己的臥室,

    普洱抬起頭,舔了舔嘴唇,隨即又低下頭去,它清楚,梁川才沒那麼好心特意給自己端貓糧上來。

    臥室的格局,還是很簡單,

    不過,

    這次好像多出了一些其他的東西。

    一個年輕女人被用繩子捆綁在那裡,

    雙手也被手銬銬住,

    嘴裡還被塞著一個粉紅色的口塞,

    口水不停地往外滴淌著,

    原本,她已經無力掙紮了,無論她怎麼喊怎麼叫,連她身邊的這只白貓都懶得搭理她,但當她看見走進來的梁川時,情緒又陷入了激動之中。

    她憤怒,

    她瘋狂,

    她從昏迷中醒來時就發現自己被囚禁在了這裡,

    現在,

    這個男人終於出現了,

    她到底要對自己做什麼!!!

    梁川將海碗放在女人面前的榻榻米上,看著被女人口水弄髒的那塊地方,顯得有些心疼。

    這種心疼,很清晰,

    是的,

    女人被捆綁成這樣,他無所謂,

    但是自己臥室的榻榻米被弄髒了,他真的很難受。

    這種表情,這種區別對待,這種目光,更是讓大小姐月城妹子抓狂無比!

    “不要叫,給你吃點東西。”

    梁川提醒道。

    隨後,梁川將月城嘴裡的口塞取出來。

    “我要殺了你,我要殺…………”

    口塞剛被取出來,月城就憤怒地開始咆哮。

    “啪!”

    梁川一巴掌扇了過去,

    月城的左臉出現了一個鮮紅的巴掌印,整個人的臉也被打向了另一個方向,她愣住了。

    “大晚上的,注意素質,吵到鄰居休息就不好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8 17:20
第四十五章 女人可怕的第六感

    場面,

    似乎有些尷尬,

    尷尬的主要原因不是梁川剛剛的一巴掌,

    而是梁川為了貪圖方便直接打電話從譚光輝那裡進的那批貨。

    原本該有的囚禁氛圍,有些變味了,變得有些不可琢磨,島國似乎有部很出名的系列電影叫《禁室培欲》,畫風倒是和此時很貼近。

    “我的手被綁著。”

    月城還是顯得很平靜,她一直很堅強,但她的堅強和普通人平時所理解的那種堅強不同,有點類似鬧義和團時以為喝了符水就能刀槍不入的大師兄們,外人看起來很傻,但他們自己卻無所畏懼。

    梁川皺了皺眉,他不知道自己沒把月城交出去是對是錯,畢竟,月城確實殺了人,而且殺了不止一個,最起碼,朱晨陽和他父親是死於月城之手。

    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道德準繩,但大部分人都習慣嚴於律人,寬以待己,任何的事情到了自己身上時,評判和選擇的角度也就不同了。

    梁川不是一個嚴格意義上的好人,哪怕是以前的他,招收信徒,吸收資金,每天宣揚著自己的理論,在除了自己信徒以外的人看來,就是一個邪教,而邪教,是應該殺千刀的。

    但現在,他已經習慣了“梁川”這個身份,哪怕他表皮之下是惡魔的本質,然而他的確是在以人的角度去生活。

    “乖乖吃飯吧。”梁川嘆了口氣,“等吃完了飯,我有一些話要問你。”

    沒急著幫月城解開繩子,梁川看著月城的眼睛,繼續道:

    “如果你想反擊,想殺我,想對我出手,可以,但希望你能把這湯喝完,也聽我把話說完,你也不用擔心這湯裡有藥,你現在都這樣子了,我想做什麼都可以。”

    說完這些,梁川伸手幫月城解開了繩子。

    月城一直警惕地看著梁川,倒是沒有出手,但是她的肌肉卻緊繃著,顯然一直做好著準備。

    以前,梁川是知道月城一直在練習空手道,只不過那個時候小姑娘還很嬌弱,在失去媽媽的時候也顯得很是可憐,倒是沒料到,幾年之後,她的身上居然這般錯不了,能和硃砂那個二把刀拚個平分秋色已經和難得了。

    “你殺了幾個人了。”梁川從口袋裡抽出了一根菸,點燃,他除了在臥室裡喝水以外絕對不在臥室裡進食,更別提抽菸了,但現在反正榻榻米已經被月城的妹汁給弄髒了,也就無所謂了,反正自己要重新打掃和收拾。

    “呵。”月城笑了笑,沒去動面前的魚滑湯,而是冷笑道,“你是在審問我?”

    梁川伸手,放在月城的腦袋上輕輕地拍了拍,月城本想反擊,但倏然間,她愣住了,好多年了,哪怕是自己的父親都沒這樣撫、、摸自己的頭了,上一個這樣對自己的人,已經死了好幾年。

    “告訴我答案。”梁川很認真地說道,“以你導師的名義發誓,你要告訴我答案,除了朱光宗和朱晨陽,你還殺過人麼。”

    梁川需要得知答案,朱光宗和朱晨陽這兩個人自己其實也有些洗不乾淨,如果梁川認真去調查的話,應該能找出這父子倆的一些黑底子,那纏繞在石雕邊上無法消散的怨魂,絕對不是空穴來風。

    雖然這不是月城逃脫法律的藉口,也絕對不是理由,但最起碼能夠讓包容她的梁川心裡舒服一些。

    而如果月城告訴自己,她還殺過其他人,梁川就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他會陷入更深刻的徬徨和無奈之中。

    “我不想告訴你。”月城拒絕回答,“而且,我不願意以我導師的名義去起誓,這是對他的不尊重。”

    “啪!”

    又是一巴掌,

    梁川這次換了另外一邊,

    這下好了,

    女人的兩邊面頰都出現了鮮紅的巴掌印。

    憐香惜玉,至少在梁川這裡,

    不存在的。

    上一次被抽巴掌,是因為自己被捆綁著,沒辦法反擊,但這一次,自己自由了。

    月城下意識地一記肘擊準備還回去,但不知道怎麼的,她的肘部在梁川的臉側停了下來,自剛剛那次摸頭之後,她莫名其妙地對面前這個囚禁自己的男子產生了特殊的感覺,一種陌生且又熟悉的感覺。

    梁川似乎完全沒有看見月城的動作,只是用一種帶著慍怒的目光看著她:

    “告訴我,你到底殺了幾個人。”

    月城抿著嘴唇,她的神情有些迷茫,但還是沒有回答梁川的問題。

    “告訴我!”梁川繼續問道。

    月城還是沒回答。

    “告訴我!”

    梁川伸手,掐住了月城嬌嫩的脖子,直接將對方推到了臥室的牆壁上,

    “告訴我。”

    “我憑什麼…………要告訴你…………”月城倔強道,“你又是我…………什麼人…………”

    “我想幫你。”梁川閉上了眼,他在抑制住自己的情緒波動。

    陽台上的普洱打了個呵欠,伸了個懶腰,換了個姿勢繼續躺著。

    “我爸都不管我了,你憑什麼管我?”

    月城伸手抓住了梁川的手臂,她的力氣其實比一直以來身體孱弱的梁川要大許多,畢竟是自幼練習空手道出身。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她不敢去對梁川的手臂發力,按照以往的情況,她能瞬間將梁川的手臂扳折。

    梁川一隻手抓住了月城的衣領子,將其拖拽著往後走,月城被迫跟著梁川走出了臥室,隨後,梁川直接狠心伸手一推,月城猝不及防之下整個人倒摔下去,樓道口很窄,月城滾到樓梯下時,嘴角和眉心位置都出現了血跡,她還是沒有反抗,還是繼續倔強地看著梁川。

    “你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梁川一步一步地走下樓梯。

    月城的胸口一陣起伏,在她的眼睛裡,暴戾、憤怒、凶狠以及迷茫的情緒不斷地交替,她好幾次想要站起來去將面前這個不知道是依靠什麼在自己面前作威作福的男人給掀翻,但卻幾次提起拳頭又不知覺地鬆開。

    梁川再度拉起了月城的衣領子,將其拽入了衛生間裡,從頭到尾,月城都是在被動地承受著,沒有反抗,也沒有反擊,她像是丟了魂魄一樣,渾渾噩噩的。

    “嘩啦啦………………嘩啦啦………………”

    洗手池裡的水龍頭被打開,慢慢地積蓄起了水。

    梁川伸手按住月城的後腦勺將其臉給壓在了水池之中。

    月城開始不由自主地掙扎。

    過了大概十秒,梁川攥著月城的頭髮將她頭提起來。

    現在是冬天,月城原本嬌嫩的臉蛋經過冷水的浸泡開始變得通紅,頭髮也濕漉漉的,看起來很是淒慘。

    “除了兩個姓朱的,你還殺過誰!”

    梁川繼續問道。

    月城只是笑笑,還是沒有回答,她的目光盯著前面的鏡子,鏡子裡,她看見自己和梁川站在一起。

    “說!給我說!”

    梁川再度將月城的臉給按住洗手池之中。

    這一次,持續了將近半分鐘的時間,等到將她的頭再提起來時,月城開始不停地咳嗽和乾嘔,身上也開始打著哆嗦。

    “說!你到底殺了幾個人,說!”

    梁川面無表情,但誰都能感受出來他此時的憤怒。

    子不教,父之過,

    自己當初將因喪母而無助的她拉入自己的圈子,讓其成為自己的信徒,眼下,她變成了殺人凶手,一個變態連環殺人凶手!

    梁川認為這是自己的問題,是自己的錯誤,是自己沒有帶好她,是自己的教義害了她。

    殺人,不是什麼大事,

    無論是以前剛回來時在遠東,還是最近的趙武六,死在梁川手上的人也不少了,他痛心的是,這個當初一臉純真跟著自己的小姑娘,為什麼變成了這個樣子,她本該有美好且令大多數人羨慕的人生!

    “呵呵呵…………”

    月城還只是在笑著,依舊沒回答。

    梁川再度將其按入水池之中,月城的身體不停地在顫抖,水池裡的水早就蓄滿了,不停地流淌出來,整個衛生間已經濕了一片,梁川身上也被浸濕了大半。

    這一次,梁川壓了兩分鐘的時間,

    到最後,

    他下意識地鬆開了手,

    然後捂著自己的臉跪坐了下來,

    他很痛苦,是那種發自內心的痛苦,

    哪怕是到現在,

    他也認為當初自己的理論在大方向上,並沒有錯,自己活過來了,自己是真的活過來了!

    但月城的變化,讓他的內心受到了極大的譴責,甚至對自己以前的一切,產生了一種否定。

    他不知道以前的自己到底在做什麼,

    不光是讓自己最終變得人不人鬼不鬼,

    也讓當初那個柔弱無助的小姑娘變成了現在這個模樣。

    在面對上次殘害小夫妻的四個畜生時,梁川能夠做到大義凜然地以自己的力量去從法律之外懲戒他們,

    他一度認為,那是自己的使命,他能從這種懲戒之中獲得自我的認知和價值感;

    他是惡魔,卻也有自己存在的價值,這也是梁川答應幫吳大海查案的原因。

    他活得很辛苦,卻一直在努力著,

    但現實,

    卻給了他一個響亮的巴掌。

    他不敢先告訴月城自己是誰,因為一旦他告訴她自己是誰,她如果回答自己還殺了其他人,那麼梁川將真正地沒有絲毫地退路。

    事實就會變成,他是惡魔,他不是人,他也將原本可愛的信徒,變成了一個新的惡魔,

    他厭惡自己,卻又不得不承認自己。

    深吸一口氣,

    梁川伸手抹出了香菸,煙已經濕了大半,但他還是咬在了嘴裡,伸手去拿打火機,用顫顫巍巍的手握著打火機將香菸點燃。

    他用力地吸著,大口地吸著,他的眼眸中,開始有紅光不受控制地時隱時現。

    而在梁川身邊,倒在地上的月城全身上下已經濕透,姣好略帶豐潤的身材一覽無餘,而且基本呈現著一種半透明的狀態,雪白的肌膚,動人的弧線,甚至那兩點櫻桃紅的堅挺,略帶朦朧,卻更具美感。

    她其實還很年輕,這是一具充滿著青春氣息的魔鬼身材,而這具身體的主人,似乎也是一個魔鬼。

    她慢慢地伸出手,在衛生間的瓷磚上艱難地爬行著,

    然後,

    她的雙手慢慢地環抱住梁川的腰部,同時,將自己的臉貼在梁川的後背上。

    梁川一愣,沒做任何的反應。

    “導師…………不要再離開我…………導師…………求求你…………不要再離開我…………”

    女人可怕的第六感,

    她,

    認出他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8 17:21
第四十六章 大誤會

    場面,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寂靜,對於她能夠認出自己,梁川沒有太多的意外,當一個人情緒失控時,往往會露出很多的破綻,而梁川,其實也沒有刻意地去隱藏。

    她曾經和自己待了很久的時間,她瞭解自己的很多習性,在那段時間裡,她將自己當作父親的角色來看待。

    “導師,送我去警局吧。”

    月城用力地抱著梁川,

    “月城乖乖的,永遠都不會違背導師的意志。”

    …………

    “月城乖乖的,永遠都會聽導師的話,然後找回媽媽。”

    小姑娘抱著懷中的玩偶很認真地說道。

    年輕人伸手擦去小姑娘眼角的淚痕,

    “那就不能再哭哦。”

    “嗯,月城以後都不哭了。”

    …………

    梁川深吸一口氣,那句“月城乖乖的”,幾乎在瞬間擊穿了梁川的所有心理防禦,一個人,可以去偽裝,可以去虛偽,可以去隱藏,但總有一些東西,是無法撼動和動搖的。

    它能在剎那間讓你的一切心理建設瓦解,讓你有一種不惜一切去呵護她的衝動。

    他沒有妻子,無論是在過去還是在現在,他都沒有過女人;

    沒有女人,自然也就不會有子女,但月城的存在,那個自己演說時喜歡抱著自己茶杯在下面眼巴巴地等著的小姑娘,卻相當於自己的半個女兒。

    幾年的時間,足夠改變一個人很多很多。

    月城修改了自己的教義,

    以魔鬼使徒的名義去行使所謂的懲罰權限,

    她在殺人,

    以變態的藝術感方式去殺人,

    她已經不再是那個懵懂乖巧的小姑娘了。

    甚至,

    梁川不能確定,

    此時正抱著自己腰部的女孩,

    她的內心,

    到底是在想著一些什麼。

    她是否在利用自己內心的柔軟來侵蝕自己?

    她是否在以退為進?

    物是人非,這是常態,梁川側過身,他的目光沒有在月城迷人的身體上停留,而是直接看著月城的眼睛。

    他想要用催眠的法子去看一看這個女孩內心深處的真實想法,

    她是否依舊像是以前那樣,

    真正地依靠自己和信賴自己,

    尤其是她剛剛的那句“月城乖乖的”,是否依舊出自真心。

    他看著她,

    她也在看著他,

    少頃,

    梁川還是放棄了這個選擇。

    他害怕得到不好的答案,如果真實是荒蕪和貧瘠的,那就讓它沉寂在霧濛濛之中吧,至少從表面上來看,還是很美好的。

    “收拾一下。”

    梁川說道。

    “嗯。”

    月城點點頭,慢慢地爬起來,她胸前的蓓蕾在梁川後背掠過,帶來顆粒般堅挺的迷人觸感,身上的溫暖和柔軟也擦過去,確實很讓人銷魂。

    不過,梁川現在可沒有絲毫想入非非的興趣。

    確切地說,他的腦海中依舊很凌亂。

    站起身,離開了衛生間,梁川在櫃檯後坐了下來,拿起自己的茶杯,喝了一口水,梁川慢慢地閉上了眼。

    與之前不同的是,先前是在思考到底幫不幫她,現在則是在思考到底如何去幫她。

    隱瞞真兇,

    掩蓋證據,

    幫她逃脫法律的制裁,

    這和梁川之前的行事風格剛好相反,但這卻是梁川現在打算做的事情。

    他攤開自己的手掌,看著自己的掌心。

    曾經有一位著名的思想家說過:從地獄爬上來的人,不一定是魔鬼,而在人間行走的人,並不一定都是人。

    衡量一個人是人還是魔鬼,是看他的內心而不是其外表。

    梁川的日子,過得一直很平淡,也算是謹小慎微,這家冥店,明面上是給活人開的,但實際上最大的收入還是由死人帶來。

    幫吳大海查案,也只是梁川給自己的一種心理暗示。

    而眼下,之前所建立的東西,很可能全都坍塌。

    吳大海那邊,梁川可以不在乎他的破案率,最關鍵的是這起兇殺案,如果繼續調查下去,月城早晚都會露出馬腳。

    哪怕她隱藏得再謹慎,但她畢竟是普通人,當調查陷入僵持之後,警方肯定會擴大排查範圍,那天靠近朱門雕刻區域的人,那晚靠近幼兒園的人,那晚靠近自己這邊冥店的人,掌握確切地死亡時間之後,警方完全可以用大海撈針地方式去進行對比。

    選擇三個位置去進行行兇,本就是一種很冒險也容易留下證據的粗糙犯罪方式,尤其月城還在殺人後進行了畫蛇添足的藝術渲染。

    最好的辦法,其實還是給她找一個“替死鬼”,但這無疑是讓梁川本就已經拉低的底線再度下滑。

    正如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一個道理,如果你想滑坡,那只能不斷地向下,一直到落入深淵,再者,最深淵的位置其實才是梁川應該待的正確位置。

    月城收拾好了衛生間,沒說什麼,直接上樓去繼續打掃臥室了,她知道導師比較喜歡乾淨,且有一些強迫症,所以在樓梯口位置,仔仔細細地將導師的鞋子整齊地按照瓷磚線擺放好。

    她一直沒問梁川到底是如何復活的,

    在她看來,這似乎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導師以前就說過,人死後,是能復活的,

    通向地獄的路,不是無法回頭,

    現在導師回來了,

    在她看來,很正常,理應如此,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梁川伸手輕輕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這時候,他的手機響了,是吳大海的電話,梁川微微皺眉,他很害怕吳大海打電話告訴他案情有了新的進展,然後已經鎖定了某個嫌疑人。

    猶豫了一會兒,梁川還是接了電話:

    “喂。”

    “喂,川兒,你現在有空麼?”

    梁川故作輕鬆地問道:“怎麼了,案情有新的發現?”

    “那個案子倒是沒有,但我們發現了一些特殊的東西,我們在搜查朱晨陽和朱光宗的臥室房間時,發現這父子倆都是奇葩,他們臥室裡居然都有暗門,然後在暗門裡發現了一些雕刻作品以及油畫…………”

    “具體一點。”梁川追問道。

    “電話裡說不清楚,總之很奇怪。”吳大海有些煩悶道,他那邊應該正在抽著煙,“川兒,你最好過來幫我看看,給我分析一下情況,我覺得,這倆父子,沒那麼簡單。”

    “好,我馬上就到,朱門雕刻是麼?”

    “對,我讓秦桃過去接你。”

    “我自己打車去,這樣快一點。”

    “嗯,也好,總之,你快點來看看吧。”

    “嗯。”梁川準備掛斷電話了,誰知道吳大海那邊又嘀咕道:

    “川兒,你說這個世上真的有鬼麼?”

    “什麼?”

    “沒什麼沒什麼。”吳大海那邊嘆了口氣,“總之,你先來看看吧,看到了,你也就懂了。”

    電話掛斷了,

    梁川準備去換身衣服離開。

    月城捧著榻榻米走了下來,

    她的嘴角和額頭還有血漬,身上還有多處擦傷和淤青,但她還是在默默地為自己的導師服務著。

    恍惚間,

    有種錯覺,

    梁川覺得自己好像沒有死去,自己依舊是在過著原來的生活,好像,什麼都沒有變。

    站在樓梯口,看著慢慢走下來的月城,

    這是真實的感覺,還是錯覺?

    沒有去做過多的思考,因為在此時思考太多也沒有什麼意義。

    “導師,我只殺過姓朱的兩個人。”月城怯生生地說道。

    “嗯。”梁川點點頭,他沒有去細問,而是道:“打掃完了,自己回去,最近,不要出門。”

    “是,導師。”

    月城點了點頭。

    梁川走到了店舖外,準備去老街街尾那邊去打車,恰巧剛剛蹭完飯的硃砂正站在店舖門口磕著瓜子兒消食。

    “川哥,出去有事兒?”硃砂吐著瓜子殼兒笑道:“又去辦案?”

    “嗯。”梁川應了一聲。

    等到梁川離開後,硃砂有些意外地掃了一眼梁川的店舖,發現門居然沒關。

    “門都不關,也不怕遭了賊。”硃砂自言自語著,這時候,她忽然看見從店舖裡走出一個穿著男人外套的女孩兒。

    女孩兒手裡捧著一個紙箱子,

    箱子裡放著的是粉紅色的情趣繩子紫色的口塞、手銬以及各式各樣的其他情趣用品(譚光輝在梁川需求之外還友情附送了一大堆東西)。

    硃砂愣了一下。

    女孩兒走到街口垃圾堆那裡,將一箱子東西全都丟下去,等她走回來時,兩個女人四目相對。

    女孩兒目光有些閃爍,似乎不怎麼敢看硃砂的目光,

    因為在前日晚上,她和她交了手,還傷了她。

    而硃砂這位二把刀江湖人士也沒認出這個女孩兒就是前日晚戴著面具的鬼臉面具人,她看女孩兒的目光有些閃爍,還以為是被自己瞅見了有些不好意思,有些害羞。

    再看女孩兒額頭和嘴唇那邊的血口子以及手臂上的淤青痕跡,

    硃砂有些咂舌道:

    “這梁川,果真是好那一口啊;

    這姑娘也真的傻,居然也陪他玩兒這種S、、、、、M。平時文質彬彬看起來弱不禁風的樣子,骨子底居然是個死變態。”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8 17:21
第四十七章 瘋狂的藝術家

    朱公館裡外都能看見警察,這裡是第一件案子的案發現場,此時又有了新的發現,警力自然就又開始向這裡集中起來。

    出租車司機將梁川在這裡放下時,有些納悶道:

    “這不是賣石頭的地方麼,咋了,出事兒了?”

    “嗯。”

    梁川給了錢,下了車。

    “梁顧問。”

    秦桃早就在外面等著了。

    梁川點點頭,示意她帶自己進去。

    再經過前門位置的展廳時,又看見了那一批展品,這一次,梁川沒有看見有其他的東西站在那些肢體雕刻身邊了,而且,環境和氛圍比之前也輕鬆了許多,不再像上次來時那般壓抑。

    彷彿主人死了,一些東西,也就自由了。

    普通人可能會覺得這裡死過人,然後現在又有這麼多的警察,所以覺得很晦氣,但梁川看的和他們不一樣。

    人們講究風水,對於風水相師來說,風水無非是這個地方是更適合死人居住還是活人居住,梁川不是風水相師,也不會什麼風水秘術,但他至少能夠感覺到這裡是否適合他居住,這在一定程度上,比風水相師來判定更為直接和準確。

    朱公館給主人和下面弟子工人住的地方在最後面,是一排小別墅,這裡的區位其實不是很好,在郊區裡也算是偏遠的位置了,所以地皮上談不上多貴;

    當然,石雕藝術對於大眾來說還是太小眾了一些,真正喜歡想買想看的人,也不在乎這點距離,所以它是否開在市中心和鬧市區並沒有什麼太大區別。

    “梁顧問,朱光宗和朱晨陽父子二人是住同一棟別墅。”秦桃給梁川大概介紹著情況,“我們是在對死者遺物進行搜查時發現的暗門,我們也詢問過朱門雕刻下面的師傅和學徒們,他們對此都不知情。

    現在大概看來,這暗門的事兒,只有死者父子清楚。”

    梁川沒說什麼,而是越過了封鎖線走了進去,徑直上了二樓,他們父子倆的臥室都在二樓,一個朝南,一個朝北,地方很寬敞。

    梁川先進入的是朱光宗的臥室,吳大海此時還坐在裡面,他撐著自己的手在打著盹兒,顯得很是疲憊,四周手下也都沒去打攪他讓他多睡會兒。

    吳大海已經不眠不休兩天兩夜了,只可惜,他想要找的凶手,眼下估計還在梁川的店舖裡打掃著衛生。

    “吳隊,梁顧問來了。”孫建國在旁邊提醒道。

    吳大海睜開眼,打了個哈欠,然後招手示意梁川過來,揉了揉眼,指了指床對面的牆壁道,“推開。”

    兩名警員走過去開始發力推牆,

    很快,

    牆壁上出現了幾條裂痕,緊接著,這堵牆壁直接被推轉動起來,露出了裡面的區域。

    “這裡本來是書架的。”吳大海解釋道,“發現它也是因為在搜索死者屋子時,發現書架下有經常被移動的劃痕,所以才順蔓摸瓜找到了這道暗門,至於裡面有什麼,你自己看吧。”

    暗門裡是一個狹窄的空間,但裡面有燈,一位警員將燈打開,昏暗的燈,但足以看清楚裡面的事物。

    當梁川走進去時,目光也是當即一凝,

    暗房內,有一座人形雕塑,這還是梁川第一次在朱門雕刻裡正兒八經地見到以整個人為形象的雕塑,朱門雕刻前門展廳裡,都是放著“手”或者“腳”以及其他肢體部分的雕刻,沒有完整的人物雕刻,沒想到,在這裡見到了。

    而且,更吸引人注意的,還是暗房牆壁上掛著的七八幅油畫。

    這些油畫的主人公都是女人,是一個女人被囚禁且在承受著各種酷刑的畫面,畫面上的女人形象惟妙惟肖,將主人公的那種絕望情緒描繪得淋漓盡致。

    同時,

    雕刻也是一個女人的雕刻,女人光著身子,以蜷縮地姿態站在那裡,目露驚恐和不安。

    這是一個讓人很不舒服的地方,因為這裡的藝術作品在情緒上都表現得很極端。

    “主人公是誰?”

    梁川指著雕塑問道。

    可以大概感覺出來,這個女人雕塑和這些油畫中的女主人公應該是同一個人,二者在模樣和某些細節上有著不少相似之處。

    如果僅僅是油畫和雕刻,吳大海不會在之前打電話給自己時表現出那種情緒。

    “呵呵,說出來嚇你一跳,是朱光宗的妻子。”吳大海拿出手機給梁川看相片,“這是我們找來的朱光宗妻子生前的照片,基本可以確定和雕刻裡的以及油畫中的是一個人了。朱光宗的妻子是在四年前去世的。”

    “朱晨陽臥室裡的暗房,也是一樣的東西?”梁川問道,“又或者,她暗房裡,也有一個雕塑,也有這麼多油畫,但主人公不是他媽,而是他的妻子?”

    印象中,梁川記得吳大海和自己說過,朱光宗和朱晨陽都是鰥夫(死了妻子的男人)。

    “嗯。”吳大海點了點頭,“確實是這樣。”

    梁川沉下心來,看著吳大海,“你想到了什麼?”

    老實說,在這件案子上,梁川有些進退維谷,因為他知道凶手是誰,等於是他要幫吳大海解一道題,他已經知道答案了,卻不能告訴吳大海,但你還要做出要幫他的姿態。

    “你覺得呢?”吳大海揉了揉自己的下巴,看著面前的雕塑,道:“我是知道這個世界上是有重情重義的男人的,比如我就是一個。

    如果僅僅是一例,是朱光宗或者朱晨陽單獨的一個人,以這種方式來悼念自己亡妻的話,那還可以接受,藝術家嘛,會雕刻的藝術家想來繪畫功底也不錯,哪怕他的紀念方式有些獨特,表現方式也有些離奇和重口味,但都可以嘛,能理解。

    只是,如果父子倆都恰巧地選擇同一種方式來悼念亡妻的話,就有些不正常了。

    難不成這是家族遺傳?連悼念方式都遺傳了?又或者朱晨陽一直拿自己的父親當偶像,連這個也要去學?”

    “調查死因了麼,他們父子倆的妻子。”梁川問道。

    “調查了,朱光宗的妻子是在四年前過世的,朱晨陽的妻子則是在兩年前過世的,一個是心臟病突發,另一個則是出了車禍。”吳大海抿了抿嘴唇。

    “都是非正常死法。”梁川說道。

    非正常死法就是指不是老死和正常病死的,比如上述的兩種死法,一個是心臟病突發另一個是車禍,其實都存在著極大的人為操控空間,事實上,這個世界上每天都會有很多人在死亡,而很多的謀殺案則是模仿成自然死亡的方式。

    古代有句話叫“民不舉官不究”,在現代也是一樣的情況,現實社會裡,往往有不少所謂的謀殺案就是以這種方式收尾的,當然,這種事一般是親近的人當凶手比較簡單,也比較好掩蓋,比如你丈夫或者你家人,忽然暴斃了,你羅織一個理由,說喝酒喝多了或者如何如何,葬禮照常辦,屍體照常火化,警方也沒有那麼大的精力去分析每個死亡報告到底是否是真實的。

    “我已經讓人去調查了,但一個是四年前一個是兩年前,現在能調查出來的東西肯定也不多,這兩個女人的屍體也早就火化了。”

    梁川沒再說什麼,而是繼續地開始欣賞,哦不,是觀察這些油畫。

    老實說,梁川清楚吳大海的想法是什麼,作為一名老刑警,他肯定從這一連串的巧合之中嗅出了一些特殊的味道。

    而梁川,也需要這個。

    月城殺了兩個人和月城殺了兩個壞人,是完全不同的感覺,在法律上區別不大,但在梁川這裡,倒是可以過關了。

    “川兒,你發現什麼沒有?”吳大海湊過來問道。

    “油畫裡的場景,你有沒有覺得很眼熟?”梁川問道。

    “眼熟?”

    吳大海走近了自己看了一會兒,然後恍然大悟道,“這不就是工坊裡的佈局麼。”

    是的,

    油畫裡的場景確實是工坊裡的佈局,

    如果油畫中的一切表述不是純粹的藝術幻想的話,那麼它很有可能是寫實的,記錄的,是繪畫者當時所經歷的畫面。

    梁川又看了看這雕塑,

    雕塑的人物很逼真,

    足以顯示出朱光宗的技藝到底有多麼高超。

    石雕是冰冷的,

    不會動的,

    也不會說話的,

    她…………就像是一具屍體,站在這裡。

    梁川慢慢地抬起頭,看向雕塑的臉,他看見了驚恐,看見了不安,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麼的傳神。

    不知道多少個夜晚裡,

    朱光宗推開這道暗門,

    欣賞著油畫,欣賞著雕塑,

    回憶,

    不,

    是在回味著自己的妻子。

    梁川忽然想到了那個無頭男子也想到了那個在前廳展示區裡站在手雕刻品旁邊的無手女人。

    這不是純粹的雕刻,

    它似乎融入了其他的一些東西,

    這些手法和手段,可能隨著朱光宗父子的死亡而被徹底掩埋,

    但梁川不需要去刨根究底,不需要去破解這雕刻的原理,

    因為此時在他腦海中有一個大膽的想法,

    自己能讀取死者的遺言,

    那麼這具特殊的雕像,

    是否也能夠告訴自己一些東西呢?

    梁川的手慢慢地放在了石雕的額頭上,

    然後,

    緩緩地閉上眼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8 17:22
第四十八章 地獄空蕩蕩

    閉上眼,

    自然是漆黑一片,比起上一次對朱光宗的遺言讀取,這一次顯得平淡得多得多。

    或許,朱光宗那種極端的藝術家,只是一種特例的存在吧。

    梁川默默地等待著,

    他沒有放棄,

    雖然以前沒試過,但這次,他隱約覺的,好像可行。

    “不要…………不要…………求求你………………求求你………………”

    黑暗中,

    有聲音傳來,

    梁川努力地去分辨,終於確定不是來自於外界的干擾,確實是自己眼前的黑暗深處傳出來的。

    “不要…………不要……………求求你…………求求你………………”

    女人,在不停地哭求。

    她似乎很虛弱,又好像很麻木,沒有歇斯底里的情緒爆發,更像是一種最後的掙扎和例行公事。

    黑暗,

    開始慢慢地退散,

    一切的一切,開始逐漸清晰,

    就像是一滴墨水在清水中蕩漾開去,梁川的視角也在此時變得通透起來,只是四周的一切,都是灰白色調的,像是在看卓別林的無聲喜劇片。

    熟悉的玻璃房,

    這是朱光宗自己的私人工坊,黑色的布覆蓋著四周,光亮透不進來。

    在這裡,似乎所有的色彩都得到了一種掩蓋,只剩下了黑白二色。

    梁川環視四周,他只聽到了聲音,沒有看見人。

    過了好一會兒,梁川才反應過來,

    這裡,並沒有人,有的,只是一座雕塑。

    這是一座半成品雕塑,只雕刻了一半,女人的下半身輪廓剛剛出來,至於上半身,還沒來得及,這是一部有缺憾的作品。

    而那哭求的聲音,並不是自雕塑這裡傳來。

    梁川走近了一些,卻在其剛剛邁出一步時。

    “不要看…………求求你…………不要讓他看………………不要讓他看………………”

    梁川愣住了,

    他再度環視四周,還是沒有看見其他人,周圍的一切,還是依舊空蕩蕩的。

    “叮叮咚…………叮叮咚…………叮叮咚………………”

    “滴答…………滴答…………滴答………………”

    利器敲擊的聲音傳來,

    石雕上半部分開始逐漸顯現。

    梁川默然,他清楚,雕塑的記憶是殘缺的,確切的說,一座特殊的雕塑,它能記住的東西,本就是有限的,甚至能夠記住一點點,就已經算是很了不得的事了。

    梁川的目光開始慢慢地泛紅,

    這不是他展現出自己惡魔一面的徵兆,他只是在思考,在快速地思索和分析,眼裡出現的,也只是普通的血絲而已。

    “這裡…………”梁川伸手指向了面前的石雕。

    剎那間,

    水墨淡開,

    出現了朱光宗的身形,

    他正拿著工具很認真很投入地進行著屬於自己的創作。

    這是他的工作,也是他的生活,更是他的生命,他視自己的藝術作品超過一切,他渴望進步,也渴望超越。

    朱公館門入門就進入的展廳其實就是最好的說明,

    為什麼那裡只佈置單一肢體的石雕作品,因為單一的肢體,更容易被塑造,只需要將其形給模仿雕刻出來就算是成功的了,而完整的形象雕刻,難度將會無形地增大,整體感、氣質感等等方面一旦沒做成功,哪怕雕刻得再逼真,也是圖具匠氣的失敗品。

    石雕的記憶畫面實在是太少,所以梁川只能根據自己的理解去進行想像補全。

    梁川身體一側,看向了另外一邊,

    緊接著,

    朱晨陽的身形出現,他站在那裡,痴迷地盯著正在雕刻作品的父親,他的臉上,有崇拜、有糾結、有憤怒、也有那種星星之火閃耀的光芒,那是一種躍躍欲試的姿態。

    梁川現在做的,其實也是心理測寫的一種,但比尋常心理側寫師所做的,要高級得多。

    父子倆的形象已經出現了,

    但似乎還欠缺點什麼,

    是的,

    缺少油畫中的女人,也就是朱光宗的妻子,同時也是朱晨陽的母親。

    她看定在這裡,因為梁川已經聽到她說話的聲音了。

    這個畫面中,唯一能發出聲音,就是那個女人。

    朱光宗沉迷雕刻不可自拔,根本不會說話,

    朱晨陽站在那裡,就是看著,也不會說話。

    但,

    那個女人,

    該如何去安置?

    拼圖已經拼出了百分之八十,剩下的幾塊你拿在手中,卻不知道該如何去填充了。

    而一旦填充成功,這一切,也就都盤活了。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水滴的聲音?

    梁川開始認真地去傾聽,

    這是液體滴落的聲音,

    帶著些許粘稠的質感,不那麼的脆,

    某種濃稠的液體?

    梁川下意識地看向朱光宗和朱晨陽父子中間的位置,

    最後一塊拼圖,

    應該是在這個位置,這裡,也是聲音傳來的位置。

    一座十字架出現,

    緊接著,

    是一名綁在十字架上的女人,

    女人沒穿衣服被綁在那裡,顯得很是可憐和虛弱,同時,女人的身上有幾處清晰的傷口,鮮血正在從那裡不斷地滴淌出來,落在地上。

    之所以出現十字架,是因為雕塑中女人的姿態,明顯不那麼自然,像是被捆綁著一樣,但繩子和捆綁用品並沒有出現在作品裡。

    梁川忽然想到了朱光宗的死狀,

    朱光宗是被人釘在牆壁上的,

    他的鮮血在下方是呈現散射狀,

    雖然朱光宗的死法是月城以惡魔使者心態進行的懲罰,但如果你去相信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的話,二者之間,因果報應,你不能不去認為它們之間是否存在著某種聯繫?

    女人滴淌的鮮血開始不斷地聚集,十字架下方開始匯聚出一條條血線,畫面感,當即爆發出來。

    她的位置,正好在朱光宗面前,朱光宗一邊看著流血的妻子,一邊在雕刻著自己的作品,同時,他在雕塑腳邊雕刻出了一些流蘇。

    她的妻子已經進入了生命倒計時,朱光宗的作品也同樣進入了完成倒計時,

    可以看出來,朱光宗很興奮,非常地興奮,這是一個藝術家即將完成一件偉大作品時的愉悅,他不在乎自己妻子的死亡,甚至,在他眼裡,自己的妻子如果能為自己的這部偉大作品而獻身,其實是自己妻子最好的歸宿和榮耀。

    女人之前所說的不要看,

    應該是指朱晨陽。

    作為一個母親,以這種沒穿衣服的姿勢面對不斷逼近的死亡,被自己的丈夫和兒子一起注視著,這是一種何等的慢性折磨?

    一切的一切,

    都說得通了,

    朱光宗犧牲了自己的妻子,完成自己的創作,使得自己的技藝更上一層樓,

    朱晨陽作為兒子,有樣學樣,模仿自己的老子,也是拿自己的妻子開刀。

    慢慢地,梁川睜開了眼,他感到有些疲憊。

    儘管,梁川是希望得知一些確切的信息以證明這父子倆不是什麼好人,好讓自己在心底對包庇月城的事情有一個交代。

    但事情的發展,彷彿已經超出了梁川原本的預料。

    單純地殺人,家暴殺人,雖然依舊惡劣,但社會上發生的這種事並不算少,至少在觀眾角度上,不是很新鮮;

    但像是這父子倆的這種行為,在一定程度上,確實超出了凶殘的界限。

    梁川不知道那兩個女人分別死在自己丈夫面前,被自己丈夫硬生生地以她們臨死前的哀求當作創作靈感的刺激品時到底是何種感受。

    那是來自背叛的絕望?

    或者整個人價值觀的崩塌?

    這個,

    應該比單純地被劫匪綁票再撕票更為恐怖吧?

    梁川默默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父子禽獸,

    的的確確是父子禽獸。

    這種人,確實該死,是真正地該死,他們也是真正的自私,毫無底線的自私。

    網上偶爾流傳出虐貓虐狗的視頻往往都能引起社會的群情激奮和譴責,而這對父子,是拿人,拿自己最親近的枕邊人開刀。

    因為只有親近的人,才能真正刺激到他們的靈魂,使得他們的創作靈感升騰出來。

    “川兒?”吳大海看梁川神色有些不對勁,關心地問道。

    “調查那兩個女人的死亡問題吧,朱晨陽妻子的車禍報告和現場分析以及朱光宗妻子的病例病史,應該會有一些證據出現的。”梁川說道。

    “那,又是誰殺了他們?”

    吳大海小聲地問道。

    是啊,

    吳大海在看見兩間暗門裡的東西后就產生了本能預感,覺得這父子倆的妻子死因一下子變得不可捉摸起來,甚至之前和梁川通電話時還下意識地問了句會不會是鬼殺人?

    “朱晨光臥室裡的俺們雕塑,是懸掛著的麼?”梁川問道,他還沒去朱晨光臥室裡去看。

    “是的,倒掛著的雕塑,頭朝下。”吳大海說道。

    梁川愣住了,

    他走到陽台位置,抽出一根菸,點燃。

    朱光宗死亡時鮮血滴淌下來的詭異散線狀,和自己在雕塑記憶畫面裡看見的其妻子死亡畫面流血的狀態一樣,雕刻腳下的流蘇其實也是模仿的鮮血流淌出來的姿態。

    朱晨光是被倒著釘在牆壁上死的,而他很顯然在殺其妻子時,做到了對自己父親的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選擇了更極端也是更“刺激”的方式。

    吳大海由此覺得是不是鬼魂復仇?

    這不奇怪。

    但梁川是知道凶手是誰的啊,

    那個凶手,現在還在自己家裡幫自己打掃衛生呢。

    梁川相信,月城是不知道這件事的,否則她應該在自己沒走時就和自己說了,如果她直接說自己發現朱光宗和朱晨光殺妻,是兩個人渣,死有餘辜,梁川也就不會那麼猶豫和糾結了,她的處境也會好很多,至少能快速獲得梁川的認同。

    但她沒說,

    這意味著她根本不知道,

    月城是按照自己的教義去懲戒背叛的信徒的,

    她所用的方法,

    也是她腦子裡所認為的魔鬼懲戒人的方式,帶著一種戲謔和嘲諷,彷彿惡魔的微笑,

    但這一切,

    就這樣巧合地重疊了?

    梁川重重地吸了一口煙,

    他腦海中浮現出了自己之前在家裡對月城吼的那句話:

    “是誰,讓你自以為是地認為自己是地獄使者?

    是誰,讓你覺得擁有懲戒殺死其他人的權力的?”

    當時只是梁川一句憤怒地質問,

    但在此時,

    梁川拿煙的手微微一抖,菸頭差點滑落下去,

    他創立的教會,

    他創造的信仰,

    他所相信存在的惡魔,

    難道,

    真的是存在的?

    是惡魔,讓月城在不知情地情況下以“善惡有報”的方式殺了朱晨光和朱光宗?

    又是惡魔,

    讓自己從地獄,

    爬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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