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幻想] 他從地獄來 作者:純潔滴小龍(連載中)

 
simonliu1118 2018-1-13 15:31:34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1 152834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8 17:22
第四十九章 孫曉強

    晚風,帶著陣陣涼意,梁川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因為月城的事兒,他這次出來顯得有些匆忙,也忘記戴圍巾了。

    況且,

    自己的這具身體,也確實太虛弱了一點。

    他自己也意識到了,如果不是月城感應到自己的身份,自己根本不可能拽著月城的脖子把她拖下樓任意施為,人家不過是在故意讓著自己,真打起來,自己還真不是人家小姑娘的對手。

    但梁川也有自己的無奈,尋常人如果身體不好,別人還能勸勸他多運動運動,調理一下飲食結構什麼的,但自己這邊的問題卻很特殊。

    “梁顧問,這個戴上。”

    秦桃走到陽台上來,將自己脖子上的圍巾纏繞到了梁川的脖子上,圍巾上還殘留著女人的餘溫和淡淡的芬芳。

    梁川側過身,看向秦桃,年輕的女刑警耳根子當即紅了,道:“孫隊喊我,我去了。”

    女刑警小跑著離開了陽台。

    “喂,我好羨慕你啊。”吳大海這個時候湊了過來,帶著淡淡的酸味道:“這可是咱們警隊一枝花。”

    “哦。”梁川應了一聲。

    “你小子。”吳大海見梁川還是無動於衷的樣子,有些不得勁兒,卻也沒話說,他就納悶了,一個病秧子,居然也能這麼討女孩子喜歡,他吳大海是不是因為平時太過陽光和剛猛了,所以沒辦法激發起女性的保護欲和母愛?這才導致自己現在還是單身?

    嗯,一定是因為這個原因。

    梁川蒼白的指節在陽台欄杆上輕輕地敲擊著,他沒有去思考什麼,也沒去糾結什麼,只是單純地覺得有點壓抑,也有點迷茫。

    這一切,很顯然不可能是純粹的巧合,

    那麼,

    對自己來說,

    又意味著什麼?

    “等會兒一起去吃個夜宵?”吳大海拍了拍梁川的肩膀。

    梁川搖搖頭,他擔心月城還在那裡等著自己回去。

    “朱光宗朱晨陽這父子倆到底做了什麼,這是必須要調查的,但不管怎麼樣,他們已經死了。”吳大海也點了一根菸,繼續道:“問題在於,他們是被誰殺的,畢竟,這是一個法治社會,哪怕是兩個十惡不赦的人渣,除了法律,也沒人有資格去私刑懲戒他們。”

    “這個,我也不清楚。”梁川消極怠工的態度。

    吳大海很認真地看了看梁川,道:“川兒,你有心事?”

    “算了,別想那麼多了。”吳大海轉過頭來安慰起了梁川,“船到橋頭自然直嘛,我送你回去吧,又讓你大半夜地跑一趟,其實我心裡挺過意不去的,你說你要是開個文具店或者修車行甚至開個飯店多好,咱也能稍微關照一下你的生意。

    你偏偏開的是一家冥店,我想讓局裡採購東西時偏袒你一下,也沒辦法偏袒啊,難不成過年時我去你那裡買一車冥鈔分給局裡同志讓大家過年時好燒給先人?”

    “胖子。”梁川開口道。

    “嗯?”吳大海應了一聲。

    “你有遇到過為難的時候麼,就是當現實和你剛進警校時的理想衝突的時候。”梁川問道。

    吳大海笑了笑,

    “當然有啊。”吳胖子很坦誠,嘆了口氣,道:“這個世界,從來不是黑白分明的,有時候晚上躺床上,回想起以前的自己,也會覺得有些委屈也會覺得有些無奈。

    但現實就是現實,無法避免的,我只能…………儘量做到問心無愧吧。”

    “問心無愧。”

    梁川點點頭,看向了自己身後屋子暗門裡的那具女人雕塑;

    他忽然覺得自己有些矯情了,或許,比死之前的自己矯情得多得多,或許是因為這次重新回來,他更珍惜“活人”的身份吧。

    換句話來說,之前自己親自出手去懲罰那四個年輕人,

    對麼?

    符合法律麼?

    自己覺得對,自己覺得可以這麼做,

    就是了。

    “我讓桃子送你回去?”吳大海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大晚上的,這裡也不好打車。”

    梁川瞥了吳大海一眼,道:“以後換別人來接我吧。”

    吳大海皺了皺眉,有些埋怨道:“媽的,說你胖你還真喘上了,我告訴你啊,桃子人長得差麼?人家裡條件也比你想像中要好得多,多少人羨慕不過來呢,而且人家剛給你送了圍巾,我再換人去送你,你讓人家小女生面子往哪裡擱?”

    “隨你吧。”梁川將菸頭丟在了地上,鞋底踩了踩。

    吳大海和梁川一起下樓,去了門口,吳大海打了個電話,讓秦桃開車到門口送人。

    等車的時候,吳大海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開口道:“孫曉強出來了。”

    “哦?”梁川不是很吃驚。

    “他家以前被盜竊過,後來裝了攝像頭,錄像裡記載了他母親心臟病突發一個人倒在家中客廳的過程,但不知道為什麼,這孩子之前故意把攝像頭拆了,錄像也自己藏了起來,他前陣子開口讓警方去取了錄像,至少能證明,他不是弒母的凶手。”

    “嗯。”梁川應了一聲。

    “不過他對自己母親屍體做的事情以及之後的異常反應,還是不可能就讓他就這樣被隨隨便便地送回到社會裡,已經被轉送到精神病醫院進行後續觀察了,是以前他入獄時的那位主治醫生主動提出的要求,姓徐。

    那女的我見過,在你回來之前,我也找過她幫忙做過心理側寫。”

    姓徐?

    梁川記得自己在吳大海辦公室裡看的視頻中,孫曉強的自述,應該是對著一名“徐”姓醫生說的。

    “還真是離奇啊。”吳大海有些唏噓道。

    這時候,秦桃開車來了。

    梁川上了車。

    秦桃發動車,

    她沒有和梁川打招呼,

    也沒說話,

    一路上都很平靜,

    只是抓著方向盤的手比平時更緊了一些。

    梁川也沒說什麼,他也不知道該去說些什麼。

    這種尷尬的沉默氛圍一直持續到車開到了冥店門口。

    秦桃開口道:“梁顧問,到了。”

    秦桃還是不好意思回過頭看梁川,只是通過後視鏡小小地瞅幾下。

    “圍巾我放車上了,謝謝。”

    脫下圍巾,下了車,雙手放在衣服口袋裡,梁川徑直走向自己的店裡。

    秦桃咬了咬嘴唇,倒車開回去了,少女心事,幾人知呢?

    店門開著,

    梁川清楚,

    這意味著月城還沒走,自己原本是叫她先回家了。

    自己原本的衣服濕透了,月城穿著梁川的衣服坐在店舖門後的椅子上,店舖裡的燈也開著,她就規規矩矩地坐在那裡,手裡還捧著梁川一直用的茶杯。

    這一幕,讓梁川有些恍惚。

    當梁川走到門口時,月城抬起頭,發現了梁川,主動走過來將還溫熱的茶水遞送到梁川手中。

    一切,彷彿和當初一樣。

    梁川喝了一口水,是用橘子皮泡的,帶著點芬芳和酸澀。

    “不是叫你回去了麼?”梁川問道。

    月城低下頭,道:“導師,有客人來了。”

    客人?

    梁川環視四周,

    沒有發現其他人。

    但也就在此時,一個少年的頭慢慢地從櫃檯後面探出來,他原本應該是躺在梁川放在櫃檯後的椅子上,因為個頭比較矮的原因,所以被櫃檯擋住了身形。

    “梁顧問,是你讓我來找你的。”

    客人,

    是孫曉強。

    梁川沒想到孫曉強的速度這麼快,自己剛從吳大海那裡得知他出來了,但他並沒有待在精神病醫院的觀察室裡,而是就在當晚出現在了自己家裡。

    “挺讓人意外的。”梁川說道。

    “因為我等不及了。”孫曉強側了側頭,“是真的迫不及待,而且,我不喜歡精神病醫院,他們不清楚,但你應該清楚,我沒有病的。”

    “你這意思,是想在我這裡留下來?”梁川在月城的幫助下換下了自己的外套,月城很乖巧地將梁川的外套掛在了衣架上。

    “對啊。”孫曉強指了指四周,“我挺喜歡這裡的,這裡,很有格調。”

    “你能幫我做什麼?”梁川接過月城遞上來的濕毛巾開始擦手,“告訴我一個收留你的理由,一個,讓我供你吃供你住的理由。”

    “導師,需要準備夜宵麼?”月城問道。

    “不用了。”梁川搖搖頭,月城現在還不知道自己有“厭食症”的事情。

    “我能幫你什麼?”

    孫曉強做思考狀從櫃檯後面走了出來,

    一直,走到了梁川面前,

    他的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

    一個小男孩,嘴角露出了那種“彷彿看穿了一切”的笑意,這一幕會讓人覺得很滑稽,但梁川清楚,孫曉強,確實擁有看穿人心的能力。

    這是天賦,

    類似“陰陽眼”一樣的天賦。

    “我覺得我還是能幫你做很多事的。”孫曉強強調道。

    “比如?”梁川一邊問道一邊示意身邊的月城不用給自己拿拖鞋。

    “比如這位小姐姐,

    她心裡很竊喜,

    因為她成功地把你,

    給騙住了。”

    孫曉強話音剛落,

    正拿拖鞋的月城整個人僵滯在了那裡…………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8 17:23
第五十章 主線!!!

    正拿拖鞋的月城整個人僵滯在了那裡,孫曉強的話,就像是樂隊指揮手裡的指揮棒,讓這裡,瞬間寂靜無聲。

    但很快,

    月城直起身,沒去看孫曉強也沒去看梁川,而是徑直走入了廚房。

    孫曉強對著梁川聳聳肩,臉上戲謔的笑容更清晰了,彷彿他只是一個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吃瓜群眾。

    但孫曉強又發現梁川居然也在笑,

    他有些不得其解,道:

    “你笑什麼?”

    梁川確實也在笑,不過他沒回答,而是又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水。

    月城從廚房出來了,

    手裡拿著一把菜刀,

    直接向孫曉強走去。

    因為穿著梁川的衣服,所以衣服因為過大而有些趿拉,但月城的行動卻一點都不拖拉,帶著一種乾脆到讓人意外的果敢。

    孫曉強愣住了,

    當月城走到他面前三米距離時,

    孫曉強感知到了一股濃郁的殺機。

    這個女人,真的敢殺人!

    她是真的要殺自己!

    這是切切實實地目的,明顯得不帶絲毫做作的態度,

    不是詐唬你,

    不是威嚇你,

    不帶絲毫猶豫,

    不考慮任何後果,

    她現在,

    就是要殺你!

    要將你的嘴割裂,然後用針線縫合起來,

    因為你嘴裡說的話,褻瀆了自己對導師的尊重。

    “姐,小姐姐,大姐姐!”

    孫曉強雙手攤在胸前,示意月城不要激動,同時,孫曉強將求助的目光看向了梁川。

    梁川沒回應,

    這會兒,他也開始吃瓜當群眾。

    “我開玩笑的,開玩笑的!”孫曉強大喊道,“活躍一下氣氛,活躍一下…………”

    他轉身想要跑,他能看透人心,自然能感知到月城是真的要殺自己,不跑是傻子,

    但是月城的速度更快,直接伸手攥住孫曉強的衣領向後一拉,孫曉強整個人應聲倒地,後背重重地砸在了地上,而後,月城手中的菜刀舉起,

    準備落下!

    “停吧。”梁川開口了。

    月城停住了自己的舉動,沒問理由,甚至連一個疑惑的目光都沒有。

    導師的話,自己只需要去聽,不需要去問為什麼,因為導師的話就是真理。

    導師說人死了能夠回來,

    導師做到了,

    他回來了,

    又回到了自己身邊。

    “廚房裡有面條,下點面條吧。”梁川說道,他自己不想吃,但孫曉強總要吃點。

    月城點點頭,拿著菜刀回到廚房,很快,廚房裡傳來了“哚哚哚”的聲響,不是在練刀,這是切蔥花的聲音。

    孫曉強躺在地上大口地喘氣,

    正如梁川當初也差點被趙武六殺死一樣,

    他孫曉強,也不能免俗。

    你能看透人心又如何?

    你能操控人的意識又如何?

    這個世界,永遠都出現讓你畏懼和讓你死亡的東西。

    “地上舒服麼?”梁川問道。

    孫曉強爬了起來,臉上掛著訕訕的笑容,“我只是有些嫉妒你。”

    “哦?”

    “嫉妒這麼漂亮的一個小姐姐,卻願意忠心耿耿地做你的女奴。”孫曉強嘆了口氣,然後伸手指了指梁川的胸口,“你該為你自己的糾結而感到羞愧。”

    孫曉強對梁川做了一個鄙視的中指,他看出了梁川在對待月城這件事上的猶豫和徬徨。

    “月城。”梁川喊道。

    “是,導師。”

    月城又拿著菜刀走了出來。

    孫曉強當即一個顫慄。

    “多放點辣椒。”

    “好的,導師。”

    月城又走回廚房繼續煮麵。

    孫曉強長舒一口氣,帶著埋怨地目光看向梁川,不帶這麼嚇唬未成年的啊。

    梁川站起身,將自己的茶杯放在了櫃檯上,他看著孫曉強,孫曉強也在看著他。

    二人的目光對視,彷彿又回到了前陣子在看守所時的畫面。

    “你覺得自己很聰明?”梁川問道。

    孫曉強沒有回答。

    “我以前也覺得自己很聰明。”梁川又說道,“但有時候,這會讓你送了命。”

    “那大不了再爬出來唄。”孫曉強看著梁川說道,意思是跟你一樣。

    “你覺得我現在過得很好麼?”梁川很認真地問道。

    “行尸走肉。”孫曉強如實回答。

    “羨慕麼?”

    孫曉強搖了搖頭。

    梁川沒再說什麼,在櫃檯後面坐了下來,將《但丁》的神曲丟在了一邊,抽出放在裡面的供貨單和一系列的票據。

    “啪……”這一疊東西被梁川直接丟到了櫃檯上。

    “算賬吧。”梁川說道,“我這裡不養閒人。”

    孫曉強走過來,看了看這些票據和賬目,有些不敢置信道:“直接把財政大權交給我了?”

    “我不缺錢。”梁川補刀。

    是啊,作為曾經的邪教頭子,梁川哪怕是換了身份再世為人,卻也不可能缺錢,當年的他幾乎隨時做好被請去喝茶一去不回的準備,所以一些地方還有自己以前藏著的金條和文物。

    “…………”孫曉強。

    “面好了。”

    月城端了一碗麵出來,下的是掛面,湯白面彈,姑娘的手藝確實不錯,梁川記得以前她一開始只會做一些曲奇餅乾,現在確實變化大了。

    面上面還有一個荷包蛋,看起來香色動人。

    孫曉強嚥了口口水,道:“還有麼?”他沒敢傻乎乎地問:怎麼沒給我端?

    梁川指了指廚房,孫曉強自己跑去廚房裡盛了一碗麵出來開始“呼哧呼哧”地吃著,從他的反應上來看,這面應該很好吃。

    拿起月城遞上來的筷子,梁川夾起面條吃了一口,又將荷包蛋咬了一口,然後將筷子放下來。

    “怪月城手藝不好。”月城雙手放在身前歉然道。

    “不是你的問題。”梁川搖搖頭,“我身體出了點毛病,沒食慾。”

    “寡人有疾。”孫曉強在旁邊邊吃麵邊調侃道。

    “你衣服幹了麼?”梁川問道。

    月城點了點頭。

    “回去吧,這幾天,不要出來。”梁川認真地看了一眼月城,“聽話。”

    “月城懂了。”

    女孩上去收衣服換衣服,很快,她下來了,站在店舖門口,月城對梁川鞠躬道:

    “導師,我先走了。”

    梁川點了點頭。

    等到月城走了,剛吃完自己這一碗麵條的孫曉強很不客氣地坐到梁川身邊,拿起梁川沒怎麼動的碗繼續吃了起來。

    “以前我們那裡有句話,形容沒吃相或者飯量大的人,叫從牢裡剛放出來的。”

    梁川點了一根菸說道。

    “嘿嘿。”孫曉強的臉色也慢慢地沉了下來,但還是在繼續地吃著,等到又吃了半碗下去,他有些意外地擦了擦嘴,道:“我還以為你會繼續追問我的。”

    “沒意思。”梁川抖了抖菸灰。

    “沒意思?”孫曉強眯了眯眼,“你知道麼,我不是所有人的心思都能看透,而且,也不是能從頭到尾一直看透一個人的心思。”

    孫曉強認為梁川會在月城走後再一次向自己確認自己對月城內心的捕捉,但梁川沒有這麼做。

    “我需要的只是我想要的那種感覺。”梁川身體微微地後靠,躺在了椅子上,“正如我知道你來投靠我目的是什麼,但我依舊懶得說破一樣。”

    “你這人活得還有什麼意思?”孫曉強有些不解道,“人家都說得道高僧能看破紅塵,我看你看得比高僧還開。”

    “當你真的親身經歷過死亡的痛苦和折磨後,你會發現,沒什麼不能看開的了。”梁川似乎不想在這個話題上再掰扯下去,指了指天花板,“臥室裡有被縟,你鋪在鋪子裡睡吧。”

    “一個人睡這裡?”孫曉強指了指四周的紙人和壽衣,“而且地上太涼,我就不能和你湊合一下一起睡臥室?”

    梁川搖搖頭,這個沒得商量,睡眠對於他來說本就無比寶貴,他不希望有東西可以影響到自己的睡眠。

    “切,好吧。”

    孫曉強倒是自覺地將碗筷拿回廚房洗了,然後又上二樓把被縟拿下來,先墊了一張涼蓆在地上,然後再鋪鋪蓋被縟。

    梁川則是洗了澡,

    從衛生間裡出來時,看見孫曉強已經躺到被窩裡了。

    他沒洗腳,

    也沒洗屁、、、、、股,

    梁川微微皺眉。

    “咋了?”孫曉強見梁川站在自己面前不動好奇地問道。

    “下次睡覺前,洗漱工作做好。”梁川提醒道。

    “你比我媽還煩人。”孫曉強一開始是笑著說的,然後忽然沉默了,眼圈開始泛紅,他媽已經死了,沒人管他和囉嗦他了。

    梁川轉過身,準備上樓去休息,

    就在梁川剛上台階時,

    孫曉強忽然開口道:

    “喂,梁川。”

    梁川停下腳步,沒轉身,而是直接道:“怎麼了。”

    “有件事兒,忘記跟你說了。”

    “什麼事。”

    “半年前,我剛被收押進看守所時,有個奇怪的人來看過我。”

    “有多奇怪?”梁川問道。

    “他問我,是不是也是從地獄裡回來的。”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8 17:23
第五十一章 父子日常

    坐在臥室的榻榻米上,梁川沒有急著躺下來休息,而是將目光投向窗外的黑夜。

    老街,安靜得早,不似市中心的繁華,這個時候,除了少數髮廊和夜宵店還在營業,其餘的,都已經關門了。

    遠處,有著城市高樓的霓虹閃爍,更襯托出老街的清冷。

    普洱幾次過來用頭蹭著梁川的胳膊,示意梁川該休息了,但梁川還是不為所動。

    他在思考孫曉強和自己說的話,

    有人問他,

    是不是也是從地獄裡回來的?

    這裡的一個“也”字,透露出太多太多的訊息。

    不止自己一個人,從地獄裡爬出來,而且那個人,還在找自己。

    這種感覺,讓梁川有些不舒服,不自在,如芒刺在背。

    自己歸來之後,流落了很長一段時間,因為他需要時間去適應自己新的身份,需要時間去適應生活環境的轉變,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需要時間去適應自己身體上的問題。

    如果不是遇到了普洱,一些問題到現在都沒辦法去解決。

    手掌放下,在普洱的後背上摩挲著,普洱的毛髮很柔順,它看不出是什麼品種的貓,總之,和那些讓人熟知的名貴寵物貓差異很大,它就是一隻……普通的白貓。

    但是它的毛髮,柔順得如同絲綢一般,手感真得好得不能再好,而且身上總是香噴噴的,梁川一開始以為是這隻貓會趁著自己不注意的時候偷偷跑出去找隔壁的發廊小姐姐們偷點香水用用,畢竟梁川自己是不用這些東西的,但後來梁川發現普洱是真的懶得出門,所以,它身上的那種特殊香味,很可能是————體香。

    一隻貓的,體香。

    低下頭,和普洱對視著,

    “我有點害怕。”

    梁川輕聲地說道。

    原本以為,

    他和普洱是是獨一無二的組合,雖然梁川以前也曾想過,是否也有人擁有過和自己一樣離奇的遭遇,但至少沒有確定的消息和目標,所以他可以不用真的去關心和在乎這個問題,就像是一個正常人不會整天去思考地球萬一哪天爆炸了我該怎麼辦這種事兒。

    梁川只需要在這個社會秩序下,做好自己的身份,過好自己的生活,改善掉自己還存在的一些身體問題,就足矣了。

    而眼下,孫曉強的話,等於是給梁川敲響了一個警鐘。

    他並非是獨一無二的,還有,梁川不清楚對方找自己的目的。

    但有一點梁川可以確定,對方絕對不是因為孤單寂寞冷所以才想要找一個同類依偎取暖。

    因為,以己度人之下,梁川絕對沒興趣再去找什麼同類。

    普洱探出肉嘟嘟的爪子,先在梁川的胳膊上拍了拍,然後又在自己身上拍了拍,意思,很明了。

    “睡吧。”

    梁川笑了笑,揉了揉普洱毛茸茸的腦袋,然後躺了下來。

    普洱也就在梁川身邊依偎了下來。

    一覺,無夢。

    醒來時,就連梁川自己都覺得有些意外,他原本覺得自己昨天可能會夢到點什麼,這在心理學上稱之為精神傷痕,指的是一些人在經受劇烈的精神刺激後所留下來的精神上的傷勢,有點像是風濕病,偶爾給你折騰一下。

    因為昨晚睡得比較晚的關係,雖然睡眠還是只有三個小時,但外面已經出現了光亮,老街的清晨,已經開始了。

    起身,穿上衣服,下樓;

    讓梁川有些意外的是,一樓店舖地板上,不見孫曉強的鋪蓋,而店舖的門,也早就被打開著。

    不是昨晚遭了賊,也不是少年監守自盜了,因為店裡的花圈和花籃已經被擺放在了門外。

    當梁川走到櫃檯邊時,孫曉強提著包子和豆漿正好走回來。

    “來,吃早點。”

    孫曉強很熱情,主動將一隻皮薄肉厚的大包子遞送到梁川面前。

    包子的褶皺上帶著油光,還是熱乎著的,冒著白氣。

    梁川撇過頭,深吸一口氣,他感到自己一天的好心情,都被這只油膩的包子給毀掉了。

    “嘿。”孫曉強有些不樂意了,自己起個大早幫你開門還幫你買早餐回來,你就這樣直接給我臉色看?

    “你吃吧,我不吃。”

    梁川在櫃檯後面坐了下來,拿起茶杯,裡面的水早就涼了,但梁川還是喝了一大口,冰冷的水刺激著自己的胃,反而讓梁川覺得舒服了一些。

    “你是不是腸胃有什麼問題?”孫曉強一邊大口咀嚼著包子一邊問道,昨天梁川吃麵時他就已經發覺到了;

    月城下面很好吃,但梁川只吃了幾口,

    而且一臉痛苦的樣子。

    梁川點點頭,問道,“你會做飯麼?”

    “怎麼可能會。”孫曉強笑了笑,“你真打算讓我在你這裡當小工?”

    “我不讓你待在這裡,你就會乖乖地回你的精神病醫院?”梁川反問道。

    “我還是想讓我媽復活。”孫曉強堅持道。

    “再等等。”梁川嘆息道。

    當你面前的一個人,他的親人去世後,換做其他人還能安慰他看開一點,畢竟人死不能復生。

    但是梁川不能這麼說。

    “等到什麼時候?”孫曉強喝著豆漿問道。

    “等我把自己身體的毛病,給處理好了。”梁川很認真地說道,“否則,你讓你媽活過來,無非是再承受一次痛苦。”

    孫曉強將手中剩下的那個包子塞入嘴裡,拍了拍手,給梁川茶杯換上熱水,然後拿起掃帚開始了掃地。

    梁川就雙手捂著茶杯,像是解放前的老掌櫃,默默地“貓”在那裡,看著自己的夥計做事。

    等到太陽升起來,陽光也撒照下來時,梁川便搬著椅子坐到了店舖外,很是老神地眯著眼在那裡開始曬起了太陽。

    很快,孫曉強也搬了一個小板凳,在梁川旁邊坐了下來,學著梁川的樣子,開始曬太陽。

    一中一青,都談不上老,但在他們二人的身上,卻透露著一種很深沉的暮氣。

    畢竟,

    大部分年輕人是很難體會那種什麼事兒都不干就坐在那裡曬太陽的滋味的。

    “嘩啦啦!”

    硃砂正好端著一盆髒水出來潑在了推拿館的台階上,她應該剛剛打掃了一下店裡,看樣子,是準備重新營業了。

    用她的話說,江湖兒女,挨刀算什麼稀奇?

    “喲,梁爺爺,曬太陽呢?”硃砂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子調侃道,“您老悠著點兒,別真給自己整垮嘍。”

    硃砂又想起昨天看見月城捧著一箱子情趣用品丟垃圾箱的畫面。

    硃砂是習武之人,所以能夠感覺出來,梁川的氣色一直不是很好,體虛得很,這種情況下本應該靜心調理,但梁川似乎根本不知道節制,而且玩得比常人更瘋狂。

    梁川側過頭看了一眼硃砂,

    硃砂懶得搭理梁川,端著水盆又進去了。

    “她說的是什麼意思?”孫曉強看了看梁川,問道。

    “沒聽懂。”梁川回答道。

    “好像有點少兒不宜。”孫曉強繼續道。

    “確實。”

    然後,一中一青繼續眯著眼曬太陽。

    對於梁川來說,在地獄的陰森冷冽裡,他最想念的,就是人間的太陽,現在回來了,就怎麼曬都曬不夠。

    對於孫曉強來說,在看守所大部分時候自己都被單獨禁閉的時光裡,他也很想念這種不會被鐵欄杆分切的陽光。

    這時候,

    有一男一女走了過來,男的眼睛有些紅腫,應該是剛哭過,女的則是一臉嚴肅。

    來冥店買東西的顧客,正常狀況下,心情都不會太好。

    二人剛走到店門口,還沒說話,孫曉強搶先對身邊的梁川道:

    “男的很傷心,因為他媽死了。

    女的很開心,因為他媽死了。”

    男人愣了一下,女人當即“炸”開了,開始指著孫曉強鼻子一陣亂罵,唾沫星子橫飛,一直罵了足足十分鐘,男人才拉著女人離開,顯然,他們不願意在這家店買東西了。

    冥店,在蓉城,還是不少的。

    梁川看了一眼孫曉強,

    什麼話也沒說,

    繼續曬太陽。

    過了一會兒,一個騎著電瓶車的老人過來,車子就在梁川和孫曉強面前停了下來,老頭電話響了,沒急著進門,而是先接電話。

    “他一個老街坊過世了,他很慶幸,因為他借了那傢伙的錢還沒還,當初也沒立字據,現在準備買點紙錢燒給他,當還了。

    呼,真不要臉。”

    孫曉強將雙手蜷縮在衣袖裡頭,像是在自言自語。

    老頭打完電話,沒看孫曉強,直接開電瓶車走了,不過他踢開電瓶車的支撐架時,很用力,發出了“啪”的聲音。

    梁川再次看了孫曉強一眼,

    這一次,

    他開口了:“你是想讓我們喝西北風麼?”

    孫曉強看向梁川,“你昨晚剛說自己很有錢。”

    梁川“哦”了一聲,

    沉默了一會兒,

    梁川又道:“我怕你待會兒被打。”

    看守所裡,孫曉強經常被打,和獄友們住一起時,被獄友打,後來獄方給他開單人間,結果他又被看守員打。

    “我是沒媽的孩子。”孫曉強解釋道。

    言外之意,我這麼可憐,你該多給予我一點寬容,又或者,早點告訴我讓我母親復活的方法。

    “我知道了。”梁川點點頭,像是想通了。

    孫曉強有些意外,問道:“這就答應了?”

    “沒媽的孩子太可憐了。”梁川感嘆道。

    “是啊。”孫曉強附和道。

    “那你以後…………可以喊我爸爸。”

    “………………”孫曉強。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8 17:23
第五十二章 人知鬼恐怖,鬼曉人心毒

    一輛警車開了過來,在冥店前面停下,秦桃提著兩箱東西下了車,是警車,車上下來的人又穿著警服,所以哪怕遮擋住了老街對面的服裝店門口,店裡原本潑辣的老闆娘也當沒看見。倒不是秦桃故意如此霸道,而是因為她以前基本都是晚上來找梁川,那時候老街已經基本關門了。

    “梁顧問。”秦桃笑靨如花,戀愛中的女孩子最可愛,單相思的女孩子也更讓人憐惜。

    “她喜…………”孫曉強剛準備張口就被梁川一巴掌拍在了後腦勺位置,直接把下面的話給憋了回去。

    “他是?”秦桃有些好奇地看著孫曉強。

    她剛加入警隊沒多久,沒親身經歷那場沸沸揚揚的蓉城弒母案,再加上半年前的孫曉強和現在相比,模樣確實成熟也變化了許多,秦桃沒認出來也很正常。

    “朋友的孩子,在我這裡幫忙。”梁川說道。

    秦桃和梁川走進了冥店,秦桃放下了手中的東西,是兩箱人參。

    “我從家裡拿來的,給梁顧問你補補。我爸托我向您表示感謝,上次是您救了我。”秦桃故作自然地說道,“但不能一下子吃太多,梁顧問你應該清楚的吧?”

    “謝謝。”

    “您太客氣了,對了,朱門雕刻的案子有新進展了。”

    “哦?”梁川有些意外。

    “案發前一個月,朱晨陽妻子的弟弟曾從台灣來到蓉城,據朱公館裡的師傅和學徒們回憶,當時朱晨陽和他的這位小舅子曾吵過一架,那位小舅子據說第二天就回台灣了。

    但我們查詢過航班信息,他實際上是昨天晚上的航班回去的,所以他現在有很重大的作案嫌疑。”

    朱光宗父子是在前些年將“朱門雕刻”從香港搬到了內地的蓉城,而朱晨陽的妻子確實是台灣籍。

    “所以,你們懷疑他是凶手?”梁川問道。

    “是的,不過最近兩岸關係有些緊張,所以需要溝通的事情比較多,按照吳隊的分析,是因為朱晨陽的小舅子獲悉了一些關於自己姐姐死因的蹊蹺所以特意過來質問,然後很可能在這之後為洩憤殺人。

    現在我們在積極溝通,和那邊儘量取得聯繫以獲得那邊的配合。”

    如果是平時的案子,梁川絕對會在瞬間指出吳大海那所謂分析裡的各種漏洞,比如真的是姐弟情深,為什麼要等到姐姐死了兩年後才來質詢?

    而且凶手的殺人手法帶著極強的復仇和懲罰意味,朱晨陽的小舅子到底有多傻會在剛吵架沒多久後就開始殺人全家?

    當然了,這一次梁川選擇了沉默,讓吳大海把注意力集中到那個小舅子身上去也挺好,吳大海可以推鍋,月城也能暫時保證安全。

    “對了,吳隊還讓我告訴您,過陣子我們警隊要舉辦一場年夜聚會,希望您也能來參加。”

    這種事兒吳大海打個電話後和自己說一下就好了,

    梁川當即明白了吳大海的那點想當媒人的心思。

    “到時候有時間就去。”梁川回答道。

    “嗯,那我就先走了,梁顧問。”秦桃本想順勢約梁川吃晚餐,但一想梁川對食物的抗拒,也就沒提這個。

    女刑警開著警車離開了,

    孫曉強過來將兩盒山參提起來,

    搖搖頭,

    道:

    “知道你身子虛,怕她自己以後用不了,所以提前拿點補品給你補補?”說著,孫曉強又笑道:“怎麼不順路買點六味地黃丸?”

    “隔壁那家推拿館,你去做個按摩吧,跟老闆娘說,做個全套,賬記在我這裡。”梁川說道。

    “哇。”孫曉強撓撓頭,“嘿嘿,這多不好意思,好吧,我收回剛剛的話,你這老闆還是挺體恤員工的。”

    孫曉強興高采烈地跑去隔壁找硃砂去了。

    看著他歡跳的背影,

    梁川搖搖頭,

    還只是一個單純的孩子啊。

    “叮………………叮…………………叮……………………”

    一名身穿著黃色道袍的枯瘦老者一邊打著鈴一邊拿著帆布旗子在老街的小路上行進著。

    老者長長的山羊鬚,梳著髮髻,破舊的衣服,腳踩雲靴,再加上前額凸出,靈台飽滿,確實有那麼一種仙風道骨的意思。

    帆布小旗上,寫著“算命預吉凶”五個字。

    老實說,如果不是這個老頭一邊在走一邊撐著自拍桿在直播的話,他的B格可以維繫得更好,而眼下,他的形象則是隨著下面的對話而崩塌的一塌糊塗。

    “無量天尊,感謝風灑雪蘭施主的辦卡。”

    “無量天尊,感謝蓁翕施主的魚丸。”

    “無量天尊,感謝之陶冶施主的辦卡。”

    走到梁川的冥店門口時,老者忽然停下了腳步。

    梁川還坐在門口曬著太陽。

    “看見這裡,就像是看見自己家一樣。”老者感嘆道,“水友們,老道在五十年前也是開冥店的,一轉眼快一個甲子的時間過去了,如今老道雲遊漂泊,回憶當初,真是難免唏噓啊。”

    “你那時候開冥店沒被當作牛鬼蛇神打死也真是奇蹟。”梁川在旁邊被這老者逗樂了。

    老者抿了抿嘴唇,對梁川的調侃沒怎麼在意,而是拿出自己的水壺,道:“施主,咱們也算是半個同行,來,給老道我加點水吧。”

    梁川搖搖頭,“家裡沒燒水,去隔壁吧,隔壁推拿館老闆娘信道,手也巧。”

    “阿彌陀佛,貧道不可能去那種地方的。”老道絲毫沒察覺自己的台詞已經走錯片場了。

    梁川起身,接過老道的水壺,給他倒了水進去。

    老道拿過水壺,對梁川表示感謝,但老道還沒走,而是站在門檻邊上笑眯眯地打量著店裡的佈局,一邊嘆息,一邊無奈。

    “有趣,有趣。”

    梁川繼續眯著眼曬太陽,沒搭理他,梁川清楚,對方是在給自己下套,就像是釣魚的人丟下魚餌一樣。

    “咳咳…………”老道咳嗽了一下,希望引起梁川的反應,等了許久,見梁川沒有問問題的意思,只得轉身離開;

    但當老道走到背光處再回過頭看向梁川時,又愣了一下,馬上又倒退了幾步回來,又盯著梁川看。

    梁川默然地看著老道。

    老道囁嚅了一下嘴唇,深吸一口氣涼氣,很乾脆地將直播給關了,手機也塞入口袋裡,然後又靠近了梁川一步。

    梁川甚至能夠聞到老者身上的酸臭味,也不知道這個道士到底有多久沒洗澡了。

    “施主?”老道疑惑道。

    “怎麼了?”

    “貧道看施主你印堂發黑,恐有大災啊。”

    “我這裡沒錢。”梁川直接拒絕道。

    “不是,施主,這不是錢不錢的問題,貧道雲遊四方,當渡有緣人。”

    “我也沒時間。”梁川再次拒絕道。

    “施主,讓貧道看看。”老道微微一笑,手中忽然掏出了一張符紙,直接要貼向梁川的額頭。

    梁川原本放在膝蓋位置的雙手微微顫抖了一下,卻沒做出任何的反抗。

    “啪!”

    老道的符紙貼在了梁川的額頭上,但什麼都沒發生,符紙也沒什麼變化。

    老道再將符紙取下來,

    默默地唸著什麼咒語,然後裝得很是這麼回事一樣,一會兒搖頭又一會兒點頭,而梁川依舊不為所動。

    “施主,這符紙是老道先祖留下的,具有測算命格,預測吉凶的功效,老道自己平時也是捨不得拿出來用的,這真的是用一張少一張了。”

    但梁川還是沒回應。

    老道鬱悶得無以復加,心想自己面前的這個商舖老闆年紀又不大,怎麼現在年輕人一點好奇心都沒有了?

    這種把戲,沒人配合,也就玩不下去了,老道只能很鬱悶地收起符紙,繼續拿出手機,一邊直播一邊向老街街尾方向走去。

    走到老街結尾位置時,老道走入了一間公廁,道:

    “水友們,想讓老道給你們開開葷麼?”說著,老道舉著自拍桿將手機挪送到隔壁女廁的位置,男廁和女廁用一堵半牆隔開,所以是能探過去的。

    老道只是送了一下,然後又拿回來。

    這時候,有一個大媽進了廁所。

    老道壓低聲音道:“有沒有老闆給來一架飛機,老道拼了命也給你們開個葷!

    這是機緣,不可錯過!”

    幾架飛機的打賞迅速出現,

    老道喜笑顏開,小心翼翼地貼著牆根,將自拍桿再次送出去,之前廁所沒人,這次有人了,所以要格外小心一些。

    他踮腳的時候,口袋裡的一張符紙飄落下來,他卻渾然不覺。

    過了一會兒,老道將手機挪回來,一看自己的屏幕居然全黑了,有些生氣地跺了跺腳,肯定是自己直播涉、、、黃被管理給封了直播間,這下子,自己半天的直播打賞錢能不能拿到都難說了。

    “無量天尊,今天真是晦氣,倒霉透了。”老道罵了一句,收起手機,氣呼呼地跑出了廁所。

    而那張遺落在廁所骯髒瓷磚上的黃色符紙在此時開始慢慢地變黑,

    隱約間,

    有幾行字顯現了出來:

    “陰陽分兩路,人鬼皆殊途。

    人知鬼恐怖,鬼曉人心毒。”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8 17:24
第五十三章 嬰語

    一直等到老道身影在老街消失,梁川才伸手在自己的眉心位置摸了摸,心緒倒是依舊平靜。

    梁川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是否真的有什麼陰陽師或者風水相師一類的存在,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應該被歸列為“鬼物”的行列。

    在老道拿著符紙準備貼他時,他內心深處其實湧現出一股本能,

    他想要提前對老道出手,想要尋求自我保護。

    老道看起來很不正經,但誰也不清楚這是不是他的一種偽裝,他萬一就是為了麻痺和接近自己呢?

    但梁川還是選擇了無動於衷,他其實無法定義現在自己的這種存在方式,但他一直以人的角度去思考和去生活。

    他不想去杯弓蛇影,也不想去草木皆兵,

    否則,

    會影響自己的生活質量。

    這是一個看似很荒謬的理由,卻是梁川心中真正的想法。

    吳大海曾問過梁川以後有什麼打算,梁川說過,好好守著這個冥店就足矣。

    是的,守著冥店,做著小本買賣,有進有出,有來有往,哪怕是每天睡覺時間依舊那麼短,哪怕每次進食時都很痛苦,

    但至少,

    梁川覺得自己過得很有煙火氣息。

    正如他喜歡坐在店舖門口像是老大爺曬太陽一樣,

    經歷得多了,一些事情,自然也就看淡然了;

    他沒想過去當什麼魔王,也沒想著去實現什麼野心,

    他只想把自己的日子過得更好一點,

    吃得好,

    睡得好,

    對於現在的自己來說,也就知足了。

    一輛紅色的轎車開入了老街,對方開得很慢,應該是在找人,然後,對方就在自己店舖門口停了下來。

    梁川覺得今天來的人有點多,這讓他有些不舒服,他不介意與人交流,但不想如此頻繁,否則自己早就不開冥店轉去開飯店了。

    而且,

    從轎車上下來的這位穿著皮靴的女人,自下車後,目光就一直盯著自己。

    她戴著墨鏡,一頭栗色的飄逸長發,給人一種很溫婉的感覺,但當她摘下墨鏡時,她眼中的光彩卻很是深邃。

    梁川清楚,有這種目光的人,往往都有著極深的“職業病”,或者叫職業習慣,見到陌生人時,先通過自己的觀察對陌生人進行一個大概的定位和瞭解,以讓自己在接下來的對話和交流之中佔據些許主動。

    “你好,我來找孫曉強。”

    女人饒有興趣地繼續看著梁川,在她看來,在梁川這個年紀,身上卻流露出老年人氣質曬太陽的青中年,確實不多,而且,她沒能從梁川身上感知到頹廢的情緒。

    “在隔壁。”梁川伸手指了指隔壁的推拿館,估計那小子還在享受著吧。

    女人看向了那邊的玻璃房推拿館,沒過去,而是繼續站在原地,彎下腰,看著坐在椅子上的梁川。

    栗色的秀髮披落下來,帶著清幽的芬芳。

    梁川抬起頭,和她對視。

    “你好,我叫徐墨。”女人對梁川伸出手。

    “徐醫生?”梁川猜到她的身份了。

    她曾給孫曉強做過心理治療,同時在孫曉強拿出自己不是弒母凶手的證據之後主動申請將孫曉強接管到自己醫院裡去。

    但她明顯有些不不負責任,孫曉強出來的第一天晚上就出現在了自己店裡。

    “看來我不用再做其他的自我介紹了。”徐墨從口袋裡取出一包煙,遞給了梁川一根,這是女式細煙。

    “我不抽菸。”梁川沒接煙。

    “哦。”徐墨聳聳肩,自顧自地點燃,然後看著梁川默默地從兜裡取出他的煙,也點燃。

    徐墨笑了,她覺得這個男人很有意思,不做作,很純粹,當然,這不是出自於一種男女之間的感覺,而是站在她的職業角度上來看,她沒辦法通過交流從對方身上得到任何有價值的信息,甚至,對方還主動繞了自己一下。

    “曉強說要到你這裡住,我同意了,這是他的生活費。”徐墨取出一張銀行卡,遞向了梁川,“麻煩您幫我照顧好他,密碼是他的生日。”

    梁川沒拒絕,接過了銀行卡。

    這小子上午就毀掉自己兩個生意,梁川拿得還真是心安理得。

    “你就不問問我為什麼對他這麼好?”徐墨吐出一口煙圈問道。

    很多男人會說覺得女人抽菸很不好,那可能是因為那個抽菸的女人不是很漂亮,正如在女人看來,帥氣的男生“壁咚”自己就是內心小鹿亂跳,而長得醜的就叫騷擾一個道理。

    這個女人,長得其實不是那種頂尖的模樣,甚至有些普通,但她身上的氣質以及一舉一動的感覺,都恰到好處,讓人覺得很舒服。

    “沒興趣。”梁川站起身,太陽開始偏移了,他今早的曬太陽也結束了。

    因為在太陽底下坐了很長時間,身上的衣服也有些燙燙的,在冬天,這會讓人很舒服,尤其是當你走入略顯陰冷的冥店裡時,更是難得可貴。

    徐墨沒跟著進來,而是轉身去了隔壁推拿館。

    梁川進了廚房,煮了一些面條,一開始,他只放了一點掛面,猶豫了一下,又加了一大把。

    面條煮好,梁川盛了一小碗端到櫃檯邊。

    恰巧店舖門口的那輛紅色小轎車也開走了,孫曉強走入了店舖裡,他伸了個懶腰,顯得很舒服。

    “真舒服。”他感嘆道。

    “以後可以常去。”梁川說道。

    “都記你賬上?”孫曉強問道。

    “嗯。”梁川點頭。

    “有陰謀。”孫曉強幹笑了兩聲,然後湊近了梁川,想想又停下了腳步,“算了,我不看了,你告訴我吧。”

    孫曉強見梁川在吃麵,他就跑向了廚房,盛了一大碗出來,坐在梁川對面。

    一中一少,對著櫃檯一起吃麵。

    “每一行,都有每一行的門道,早些年偏遠一點的省道上經常有補胎店,生意往往非常好。”

    “你繼續說。”孫曉強喝了一大口麵湯,示意自己正在聽著。

    “因為當地人會在補胎店前後的路段撒上釘子,所以生意當然好。”

    “所以呢?”孫曉強又問道。

    “按摩店裡一些厲害的修腳師傅,懂得在你腳大拇指邊上讓你不察覺的情況下輕輕地割開一道小口子,不會出血,但確實存在。

    日久之後,那裡會磨出老繭,然後就會出現甲溝炎的情況,你以後就得經常去找他修腳。”

    孫曉強點點頭,笑了笑,道:“我就說為什麼那麼舒服呢,不過你也夠壞的,我還是祖國未來的花朵,你居然故意摧殘我。”

    “我覺得祖國應該挺樂意你凋謝的。”梁川放下了筷子,“她找你做什麼?”

    “讓我跟她回去。”孫曉強搖搖頭,“她結婚了,但離婚了,因為老公出櫃騙婚,所以她挺喜歡找我讓我開解她的。

    挺可憐的一個人,外表堅強,內心柔弱,而且,醫者不能自醫。”

    梁川微微皺眉,

    孫曉強就這樣一邊“吸溜”著面條一邊毫無顧忌地把人家的隱私講出來,

    活該他經常被打。

    “對了,我看你和昨天沒什麼變化。”孫曉強問道。

    “我該有什麼變化?”

    “有人在找你唉。”

    “所以呢?”

    “你就不準備做點什麼?”

    梁川搖搖頭。

    “服了你了。”孫曉強嘆了口氣。

    面吃完了,孫曉強很自覺地去洗碗收拾,梁川又默默地坐在櫃檯後面,指尖在《地獄起源》以及《神曲》這兩本書上不停地來回摩挲。

    門口出現了一個抱著嬰兒的老太婆,老太婆一隻手抱著嬰兒一隻手拿著碗,在乞討。

    梁川假裝沒看見。

    老太婆這時候主動走了進來,討飯,太顧忌臉面了也是討不到的。

    當然了,這個老太婆只是有點經驗哲學,至少比現在全國各地公共場所裡拿著獻愛心地本本到處要錢的那些有手有腳的“聾啞人”要好多了。

    梁川還是當沒看見。

    老太婆見主人家一點都不“心善”,也知道自己沒機會了。

    她環顧四周,在放置著壽衣的貨架前停駐了很久,下意識地伸手去摸了摸壽衣的衣袖,梁川也沒說什麼。

    這時候,剛洗好碗的孫曉強從廚房裡走了出來,手裡還拿著一根洗乾淨的黃瓜在啃著,見到店裡這位抱著孩子的老太婆,孫曉強先愣了一下,然後摸了摸兜裡,應該是沒錢了,主動走到梁川櫃檯這邊打開放錢的抽屜,取出了一張“20”的鈔票。

    梁川也沒管。

    孫曉強將錢送到老太婆手裡,老太婆千恩萬謝地走了,還對著孫曉強和梁川拜了拜。

    梁川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茶杯,

    孫曉強撓撓頭,跑去給梁川換了熱水。

    “你這人,真沒愛心。”孫曉強埋怨道。

    “你也不像是有愛心的人。”梁川打開茶杯,輕輕地喝了一口水。

    “也是。”孫曉強點點頭,“不過,那老太婆手裡抱著的嬰兒在心裡嘀咕了一句:

    死老太,看什麼衣服,還不趕緊去下一家討錢,想餓死我?”

    孫曉強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砸吧砸吧了嘴,

    “我聽到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8 17:24
第五十四章 你還記得我?

    接下來的一個星期,很安穩,也很安逸,梁川照常與吃飯和睡眠的問題做著鬥爭,太陽也照常升起和落下。

    孫曉強還是繼續睡一樓,但梁川給錢讓他去買了一個摺疊沙發,至少不用單純地打地鋪了,旁邊還放著兩個小太陽(取暖器),睡得也算安穩。

    至於噌噌噌上漲的電費,梁川並不在意,孫曉強是有點二,但不是傻,在基本接管了店裡生意之後,他的特殊本領在忽悠顧客方面確實起到了奇效,甚至還有一位老大爺被忽悠後認同了孫曉強說這冥幣能夠和比特幣一樣買回去可以等著升值這個說法,將店裡存貨的冥鈔全部一掃而空。

    這事兒鬧得有點大,老大爺的子女上門討要過說法甚至還舉報到了工商那裡,還是吳大海幫忙化解掉了。

    晚上,梁川換了一件衣服,站在鏡子前繫著自己的領帶。

    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梁川產生了一種恍惚的感覺,上一次自己這般衣冠嚴謹是什麼時候?

    “怎麼,想到以前的自己了?”孫曉強坐在櫃檯邊打著呵欠,“我今天有些不舒服。”

    “在家好好休息。”梁川說道,他晚上要去參加警局的新年聚會。

    “嗯。”孫曉強難得的懶得和梁川拌嘴,乾脆地將沙發拉出來,準備休息。

    梁川走過來,伸手在孫曉強額頭上摸了一下,不燙。

    “你去吧。”孫曉強雙手搭在頭後面躺著,“人家姑娘都在外面等你好久了。”說完,孫曉強還露出了壞壞的笑容。

    梁川一直沒問孫曉強和那位徐醫生到底是怎樣的一種關係,但看起來,這位祖國的花朵,有點早熟。

    “你真的沒事麼?”走到門口的梁川回過頭又問道。

    “你走吧走吧,玩得盡興,最好晚上別回來。”

    孫曉強擺擺手。

    秦桃已經在外面等了一刻鐘了,梁川走出來時,有種輕微地不適應感,一般來說,都是男的約女生時在下面等著女生化好妝出來,但到自己這裡時,卻是相反的。

    原因很簡單……

    因為梁川忘了。

    一直到秦桃開車過來接他,他才記起來好像一週前答應了要參加這個聚會的。

    坐著秦桃的車到了警局,對於迎新年,警局其實挺低調的,無非是掛幾個燈籠再掛些橫幅什麼的,就是聚餐的地方也只是在警局食堂裡,畢竟警局不同於其他的部門,更不可能和企業類別相比,沒人規定過年的時候大家就不犯罪了。

    這次的聚會也是提前舉行,現在距離過年其實還有一段時間,但是過年期間治安任務會比較重,那時候大家估計想聚會也沒那個時間和機會了。

    走進食堂,正巧看見吳大海站在那裡和局長聊著什麼,看得出來,吳大海很興奮,激動之情溢於言表,等過會兒吳大海走過來時,更是很誇張地和梁川來了個擁抱。

    “川兒,最晚明年中旬,我就能進步了。”

    “那就恭喜你了。”

    “對了,我領你去認識一些人吧,今天蓉城各個區的警隊都有人過來參加聚會。”吳大海很熱情。

    “不了,你去招呼吧。”梁川拒絕了。

    吳大海也不強求,自己跑去打招呼去了。

    梁川選了一個位置默默地坐了下來,大圓桌,很樸實,桌上現在是擺著冷盤。

    秦桃在梁川右側坐了下來,梁川也沒有什麼特殊的舉措,倒是接下來,女法醫簡紅居然也直接在梁川另一側坐下,一邊在別人還沒坐滿時就伸手抓了一個鴨脖啃著一邊對梁川埋怨道:

    “梁顧問,是你建議吳隊去化驗那些石雕的吧?這幾天可真的把我忙死了。”

    “有什麼發現麼?”梁川對那些石雕還是有些興趣的。

    “比我臉還乾淨。”簡紅聳了聳肩,“我這陣子都快覺得自己不是法醫而是地質學家了。”簡紅說著說著像是又想到了什麼,對梁川道:“來,咱們來繼續上一次的話題。”

    “這裡不適合。”梁川看著已經漸漸落座的四周,他倒是無所謂,但周圍人還是要吃飯的,自己如果和這位女法醫一起在桌上聊屍體,估計還能有食慾的就沒幾個了。

    蓉城警局的幾位領導依次拿著話筒上去講話,講話內容無非是肯定去年大家的努力和成績然後再展望一下未來對保護人民群眾財產生命安全的決心云云。

    大概半個小時後,有資格拿話筒上去說話的領導都說完話了,眾人這才完全落座,食堂的師傅們也開始開鍋炒菜,熱菜也就開始慢慢地上來了。

    桌上沒有酒,大家都只能喝飲料,這也是怕擔心萬一出了什麼事兒結果所有人都醉醺醺的影響不好,但吳大海依舊腆著臉端著一瓶大可樂到處去找人碰杯聯絡感情,還在那裡指著別人“我幹了,你隨意”。

    聚餐進行到一半時,食堂門口那邊出現了些許騷動,應該是有客人來晚了。

    吳大海直接跑過去一口一口的“老局長”喊著,梁川能聽出來,吳大海對剛帶著自己妻子走進來的老者,是發自內心的尊敬。

    “老局長。”簡紅在旁邊繼續吃著菜同時給梁川介紹道:“十年前就退了,他兩個兒子都是警察,一個犧牲在雲南緝毒前線,另一個則是在解救人質的行動中犧牲的,很值得尊敬的一位老人。”

    梁川點點頭,表示同意。

    “我聽說,老局長前陣子剛收養了一個棄嬰,本來周圍人勸他們把棄嬰送去福利院的,但老局長說自己和老伴兒反正都有退休工資就不麻煩國家了,自己領養了這個棄嬰。”秦桃說道。

    “反正我是做不到這種程度。”簡紅搖搖頭,自愧不如。

    很多以前的老部下以及年輕一輩的人都簇擁在老局長身邊向他問好,足以可見這個老人在蓉城警界聲望之高,當然,他已經退下十年了,所以現在大家更多的是敬重他,而不是出於其他的目的。

    老局長主動走向前面的檯子那邊,接過話筒開始講話。

    之前其他領導講話時,在場的人也都是附和一下隨便鼓鼓掌,但同樣的話題老局長講起來,卻更能夠給人一種認同感,或許,這就是人格魅力吧。

    秦桃也離開了座位跑過去看嬰兒車裡的嬰兒了,四周有好幾個女警察圍在那裡逗弄著老局長剛收養的棄嬰。

    梁川看看時間差不多了,準備起身離開了,他反正也吃不下什麼東西。

    “你是要走了麼?”簡紅似乎是看出來了。

    “嗯。”梁川點點頭。

    “你開車來的?”

    “沒。”梁川其實連車都沒有。

    “行吧,我送你,我也走了。”簡紅已經吃飽喝足了,直接拿起自己的包準備和梁川一起離開。

    這個聚餐其實很隨便的,因為大家基本都是警員,很多人只是匆匆來吃過飯就走,大家其實都挺忙的。

    梁川和簡紅一起走過去,

    正在逗弄寶寶的秦桃看見了,直起身,有些意外道:“梁顧問,你要走了?我開車送你吧。”

    “不用了,我開車送,順路。”簡紅打了個呵欠,“我最近研究那些石頭研究得累死了,話說,朱晨陽的那個小舅子回到台灣後就消失了,台灣警方也在找他,但沒找到。”

    梁川聽到這個消息微微一愣,心裡倒是希望這位小舅子能加把力,儘量多藏一會兒。

    路過嬰兒車的時候,梁川也稍微側過頭看了一下,

    嬰兒穿著一套新買的小衣服,上面繡著卡通圖案,一雙肉嘟嘟的小手不停地揮舞著,和周圍逗弄他的警察小姐姐們做著互動,小腳丫也不停地蹬著,看起來很是活潑。

    只是,當梁川看向嬰兒的臉時,

    卻不自覺地皺了皺眉,

    好像,

    有些眼熟啊?

    這種熟悉感一直持續到梁川和簡紅快要走出餐廳的那一刻,

    梁川腦海中猛地出現了一幕畫面:

    畫面中,有一個拿著碗走入自己店裡乞討的老太婆,而老太婆的懷裡,還抱著一個嬰兒。

    是自己眼花了?

    嬰兒,

    應該都長得差不多的吧。

    但就在這時,一週前孫曉強在自己面前說的那句話又在梁川耳邊迴響起來:

    “死老太,看什麼衣服,還不趕緊去下一家討錢,想餓死我?”

    梁川當即停下了腳步,看向身後那個依舊被幾名女警員圍住的嬰兒車。

    “梁顧問?”簡紅見梁川不走了有些疑惑地問道。

    “等一下。”梁川歉然了一聲,然後轉過身走了回去,重新走到了嬰兒車旁邊;

    他站著,很高,

    嬰兒躺著,嬰兒車也很矮,

    所以梁川能夠在上面自上而下觀察著這個嬰兒,

    這個嬰兒在周圍警察小姐姐逗弄他時不停地“咯咯咯”地笑著,讓這些還沒結婚沒有自己孩子的女警察很是喜愛。

    梁川就這樣靜靜地站在這裡看著他,

    眼前的嬰兒很活潑,也很可愛,很懵懂,萌至人心。

    但就在下一個剎那間,

    梁川敏銳地捕捉到嬰兒不經意間故意用餘光掃了自己一眼,

    然後又悄無聲息地繼續恢復活潑和可愛與警察小姐姐們蠢萌地互動著。

    梁川的臉上也露出了一抹笑容,在周圍人看來,梁川也應該是覺得這個嬰兒很可愛吧,

    但梁川心裡其實想的是:

    哦,

    看來,

    你還記得我,

    是麼?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8 19:53
第五十五章 我瞎了

    “老局長,這位就是我和你說的我們警隊新來的顧問,姓梁,叫梁川,心理學學者,在心理學界很有名氣的。”

    吳大海陪著剛說完話的老局長走下來,特意向老局長引薦梁川。

    “梁顧問,你好你好。”老局長很是親切地伸出手掌和梁川握手,“後生可畏啊,後生可畏啊,梁顧問,我代表警局代表蓉城的百姓,感謝你這段時間對我們警局的幫助,委屈你了。”

    梁川在之前幾件案子中都貢獻很大,但為了避免社會輿論影響,所以警局並沒有對他進行大肆宣傳,比如張寶軍的那個案子,梁川是在審訊室裡用催眠的手段獲得的重要線索,這種事情如果宣傳出去,肯定會引起反面輿論效果,其嚴重性不亞於嚴刑逼供。

    “應該的。”

    梁川回應道,對面前的這個老人,他也挺有好感的,確實是一位值得尊敬的老者。

    只是…………

    再瞥了一下躺在嬰兒車裡的嬰兒,梁川就微微皺了皺眉。

    嬰兒沒有再看他,繼續樂呵呵地和周圍逗弄他的人互動著。

    但剛剛嬰兒的那道目光,梁川相信自己絕對不會看錯。

    他糊弄得了人,

    卻糊弄不了鬼,

    不過,礙於這個場合,梁川並沒有對這個嬰兒有過多的表示,跟吳大海以及老局長告別後就走到簡紅那邊,上了簡紅的車。

    “梁顧問,你喜歡小孩?”簡紅一邊開著車一邊問道,她剛看梁川特意回過頭去看那個嬰兒,覺得有些意外。

    “還好。”梁川沒思考過這個問題,以前的自己沒想過,現在的自己更不可能會去想這個,“對了,老局長的地址你知道麼?”

    “知道啊,就住在我們警隊的家屬樓那裡,好像叫興發小區。”

    “明天帶我去一下,我去拜訪一下他。”

    “好,沒問題,明天上午?”

    “就上午吧。”

    一個人,之所以會被敬佩,原因就是他能為其他人人所不能;

    只可惜,梁川不是老局長那種品格高尚的人,自己的兩個兒子都當警察且犧牲了。

    在剛剛那個環境,眾目睽睽之下,梁川不可能再去做什麼,他也需要保全自己。

    所以,今晚老局長夫婦如果出了什麼意外的話,梁川也不會覺得有多少過意不去,他覺得自己已經盡力了,也盡了態度,從一定程度上來說,自己也是問心無愧了。

    而且,那個嬰兒不像是這麼著急就動手的樣子,畢竟,據秦桃所說,老局長夫婦已經收養那個嬰兒好幾天了,或許,他只是想要找一個新家?畢竟跟著那個討飯的老太婆,日子肯定沒跟著老局長夫婦更舒服。

    車子在冥店門口停了下來,梁川下了車,店裡的燈還開著。

    推開門,梁川卻發現沙發床上的孫曉強正裹著被子在那裡瑟瑟發抖,身體在不停地打著哆嗦。

    記得自己出門時,孫曉強說自己不舒服,想要早點休息,但梁川沒想到居然會這麼嚴重。

    蹲下身,梁川伸手揭開孫曉強裹在頭上的被子,孫曉強抬起頭看向梁川。

    只見他嘴唇泛紫,臉色發白,全身上下都在冒著虛汗,同時胸口還在不停地起伏。

    “怎麼會這樣?”梁川又摸了摸孫曉強的額頭,發現還是一點都不燙,也不像是在發低燒。

    “我的心…………好痛。”孫曉強指著自己的胸口艱難地說道。

    “…………”梁川。

    “噗通……”

    孫曉強從沙發床上滾了下來,

    “真的好痛,像是要被撕裂了一樣。”

    孫曉強雙手捂著自己的胸口,呼吸開始變得急促起來,

    “我送你去醫院。”

    梁川將孫曉強攙扶起來,

    “你堅持住,門口就有車。”

    剛送梁川回來的簡紅還沒開走,她正坐在車裡回著微信,這時候側頭一看,發現梁川攙扶著一個少年走了出來,她馬上丟下手機下了車問道:

    “怎麼了?”

    “去醫院。”梁川打開車門,將孫曉強送入後車座,自己隨後也坐了進去。

    簡紅也沒有耽擱,重新回到駕駛位置,繫上安全帶後掛檔,直接踩下了油門。

    在車裡,孫曉強的身體還是在不停地顫抖,他看了看在開車的簡紅,又看了看梁川,表情很痛苦地指著自己胸口。

    因為有外人在,所以他不方便說話,但是他的意思梁川明白。

    但梁川沒有其他的辦法,他是心理醫生,卻不是專科大夫,而且,隱約中,梁川覺得孫曉強現在的“病情”不大可能是身體原因導致的,很大可能是因為他的特殊能力。

    “疼…………疼…………”孫曉強不停地喊著。

    “小弟弟,你忍忍啊,馬上就到醫院了,你忍忍。”簡紅一邊開車一邊安慰道。

    大概十多分鐘後,車子開入了華西醫院,這也是因為晚上車不多,路況比較好。

    梁川直接背著孫曉強出了轎車,孫曉強畢竟還是個孩子,而且身體瘦弱,梁川還是背得動的,不至於像上次硃砂那般出現那種尷尬的情況。

    “我不去…………不去醫院…………”

    孫曉強忽然用力抓著梁川的肩膀,在梁川耳邊哀求道:

    “不去…………不去…………不去醫院…………求求你…………我不去…………”

    梁川停在了原地。

    簡紅在前面喊大夫,忽然看見梁川停下了腳步,有些疑惑地喊道:“怎麼了,就在前面了啊。”

    如果是其他小孩這樣對“家長”說話,說自己不去醫院,不想去醫院,但卻又的確生病了,家長肯定不會在這個時候去溺愛和順從孩子。

    但孫曉強不同,梁川不認為孫曉強會幼稚到這個地步。

    他不想去醫院,肯定有他的理由。

    “走……走……走……”孫曉強環視四周,然後尖叫了起來,“醫院人太多了,他們要來抓我,要來抓我,他們看見我了,看見我了,我要死了,會被他們咬死的!”

    孫曉強用力擊打著梁川的後背,催促梁川趕緊離開。

    好在孫曉強只是個孩子,現在又虛弱得很,所以捶擊的力度並不大,否則以梁川這種病怏怏的體質,換做其他人這樣捶,很可能直接倒地了。

    “梁顧問?”簡紅見梁川背著孫曉強站在急診室過道那裡不走了,回過頭來詢問情況。

    梁川是知道孫曉強說的是什麼,醫院裡這種東西最多,他上次住院時也能感受到。

    “簡法醫,抱歉,我先走。”

    梁川直接背著孫曉強出了醫院。

    “梁顧問,梁顧問!”簡紅在後面喊著,她實在是不清楚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出了醫院的大門,孫曉強的掙扎和恐懼都減弱了不少,但他身上的痛苦並沒有削弱,反而愈演愈烈。

    “謝謝。”孫曉強虛弱地說道。

    “去哪裡?”梁川問道,“我快背不動了。”

    “隨便找個…………地方…………放我下來吧。”

    醫院大門口過了馬路有一個人工湖,梁川背著孫曉強走到了人工湖邊,將他放了下來。

    落地後孫曉強依舊捂著胸口跪伏在那裡,整個人蜷縮成了一團,他的手不停地抓著自己的胸口,指甲縫裡都是自己的肉屑,也不知道他胸口位置到底被他自己抓出了多少道血痕。

    梁川坐在旁邊,看著他,也沒有去阻止。

    “梁川,我好難受…………”孫曉強看著梁川艱難地說道。

    “會死麼?”梁川問道。

    對於梁川來說,不死,就沒其他問題了,比起死亡來,任何的痛苦和意外,都不值一提,因為,這是梁川的親身經歷。

    “我不知道…………”孫曉強將自己的額頭抵在地面上,喉嚨裡不停地發出著喘息聲,“但是真的好難受…………我會不會待會兒…………就去見我…………媽媽了?”

    一個孩子,在自己這麼痛苦的時候,只能去自我排解自己,哦,當然,他身邊還有梁川,所以他選擇傾訴。

    只可惜,

    梁川已經被好多人證實過了,他不是一個很好的聆聽對象。

    “相信我,你下去了,你媽媽也不會認得你了。”

    梁川還記得那條小路,以及小路上渾渾噩噩只知道按照本能向前走的一個個人。

    “你…………”孫曉強這時候不知道是氣的還是怎樣,一隻手指了指梁川,然後嘴巴一張開,直接吐了起來:

    “嘔…………”

    從孫曉強嘴裡,吐出來了很多血,都是黑色的血。

    等到吐了一陣子之後,孫曉強整個人頹然地倒地,臉上顯得很是疲憊,但那種痛苦和掙扎之色,卻已經消退了。

    “沒事了?”梁川看了看地上的這攤血,

    不知道為什麼,

    這種黑色,讓他想到了地獄路上水潭中那個無面女人的頭髮。

    忽然間,孫曉強伸出手攥住了梁川的衣領,示意梁川靠自己近一點。

    梁川彎下腰,讓自己和他距離更近一些。

    孫曉強將自己的耳朵湊向了梁川的胸口,過了一會兒,他的手忽然鬆開,整個人又躺回到了河灘上,

    一臉的不敢置信,

    在他的眼裡,還有淚光閃爍,彷彿一個貪玩的孩子,弄丟了自己最喜歡的玩具:

    “梁川……我看不見了…………我看不見你本來…………本來的樣子了…………

    我瞎了,我瞎了,

    我真的瞎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8 19:53
第五十六章 他要回家了

    “這不挺好,你變成正常人了。”梁川點了一根菸,“重回正常的祖國花朵。”

    “那你想變成我這樣麼?”孫曉強反問道。

    “想,很想。”梁川毫不猶豫地回答。

    孫曉強沉默了,然後默默地爬起來,在吐出那些血之後,他身上的不適已經消失了,此時,他正盯著自己剛剛吐出來的那灘血。

    “你不會還想舔回去吧?”梁川問道。

    孫曉強沒回答,看來是真的想。

    “別天真了,你舔回去也沒用的。”梁川站起身,伸手在孫曉強肩膀上拍了拍,“其實,做回一個普通人,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至少你現在不用擔心哪天忽然被人給打死。”

    因為,以前的你真的很欠打啊。

    孫曉強還是沉默著,然後攤開手,看著自己的手掌,“那我現在,是不是再也沒可能把我媽媽找回來了?”

    “哪怕你那個能力還在,你也很難找回來。”

    梁川真的不適合安慰人。

    深吸一口氣,孫曉強看向梁川,“我今晚還能住你那裡麼?”

    “住吧,難不成你還能回去找你的徐醫生?”梁川笑了笑,“當那位徐醫生發現你沒有了傾聽女人心的本事後,還會對你有興趣麼?”

    孫曉強搖了搖頭,“我和她,不是你想像中的那種關係。”

    “我原本以為你們之間只是很簡單的朋友關係。回去吧,我打算休息了。”梁川催促道。

    孫曉強看著梁川的背影,他有些迷茫,也有些不安,但梁川這種絲毫不以為意的態度一方面讓他覺得憤怒,一方面也讓他不自覺地認為,這似乎不是什麼大事情。

    猶豫了一會兒,他跟上了梁川的步伐。

    簡紅在醫院門口等著,當她看見梁川和孫曉強走回來時,有些驚訝道:“他沒事了?”

    “嗯,肚子疼,剛在路邊拉個肚子就沒事了。”梁川隨便找了個理由搪塞了一下。

    “…………”孫曉強。

    “那要不要再去做個檢查?”簡紅建議道。

    “沒事了,回去吧。”梁川說道。

    “那………好吧。”

    三人回到車裡,還是簡紅開車,路上,簡紅又問孫曉強:“小弟弟,你真的沒事了麼?”

    “沒事了。”孫曉強情緒不高,回答得有些敷衍。

    “有事的話告訴姐姐,懂麼?”簡紅又說道。

    坐在後座上的梁川聽到這話嘴角抽了抽,道:

    “真有事要找你的話,這孩子也涼了。”

    …………

    回到冥店時已經晚上十一點了,打開店門,孫曉強默默然地在一張椅子上坐著;

    神情麻木,目光呆滯。

    的確,想讓他從這種巨大的失落情緒之中走出來,估計很難。

    每個人都憧憬能成為超人,那是夢想;而當你從超人的狀態下變回普通人時,那就是噩夢了。

    梁川也沒安慰他,而是自己先去洗澡,出來後準備上樓休息時,孫曉強站起來,指了指自己的沙發床,

    “我今晚想睡樓上去。”

    梁川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道:

    “做夢。”

    孫曉強有些生氣,他的目光在四處逡巡,像是一個孩子,在大人沒滿足自己需求時想要找個東西摔一下。

    但很洩氣的是,他不敢,他怕梁川打他,雖然梁川看起來病怏怏的,但他清楚梁川普通人的外表之下隱藏著的到底是什麼。

    他失去那個能力後,他的自信和勇氣,也都不見了。

    梁川沒急著上樓,而是看著孫曉強,“需要我給你灌點雞湯麼?”

    孫曉強翻了翻眼皮,看著梁川,“我發現你真的是一個很奇怪的人。”

    是的,孫曉強現在是真的不敢喝梁川給的雞湯。

    “你以前沒看透我麼?”梁川問道。

    孫曉強沒說話。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

    “我睡了,我希望明早我下來時,屋子被打掃乾淨鋪門也開了,否則,你明天就可以滾蛋了。”

    梁川上了樓。

    孫曉強躺回自己的沙發床上,

    他就這樣睜著眼躺了很久,

    當他再環視四周時,他感覺那些壽衣好像在飄蕩搖擺,那些紙人好像正在盯著他看。

    之前一個多星期,他都是睡在這裡的,但那時候他不害怕,

    現在,

    他害怕了,

    這裡,

    畢竟是冥店。

    …………

    第二天清晨,梁川下樓時,店舖門是開著的,孫曉強正拿著抹布擦著櫃檯,可以看出來,昨晚小夥子的睡眠質量很差,已經出現了黑眼圈。

    “粥煮好了,給你盛了一碗放那裡晾著。”孫曉強說道。

    梁川有些意外,也沒說什麼,洗漱之後就去廚房花了半小時艱難地把粥給喝了。

    走出來時,發現已經有顧客上門,是一對老夫妻提前給自己預備壽衣,孫曉強在負責接待。

    一切,顯得井然有序。

    梁川不是菩提老祖,孫曉強也不是孫猴子,所以,孫曉強也沒必要演戲給自己看表示自己已經走出了心魔,不管這孩子到底現在是個什麼心理狀態,總之,現在看樣子還不錯。

    今天穿著一身藍色羽絨服的簡紅已經站在了店門口,梁川昨晚約了她今天上午一起去拜訪老局長,她來得挺早。

    “吃早餐了麼?”梁川問道。

    “沒呢。”簡紅笑了笑,然後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

    “那趕緊去對面早餐店買點吧。”梁川說道。

    “嗯?”簡紅愣了一下,然後應道,“哦。”

    倒不是梁川小氣一頓早飯都舍不得,而是因為孫曉強先吃了,再加上他也知道梁川胃口小,所以就留了一碗粥。

    簡紅吃好早餐後,梁川就坐上了她的車,二人來到了興發小區門口。

    “梁顧問,需要去買點什麼東西麼?”簡紅見梁川兩手空空的以為梁川想要在附近超市裡買東西,畢竟上門拜訪別人,又是長者,不買點東西不合適。

    “嗯,我自己去看看吧。”梁川下了車。

    “那我先回去上班啦,我可不想再聽老局長說教呢,對了,是8棟2單元101。”簡紅開車走了。

    梁川沒去小區門口超市買東西,而是直接走進了小區,他不適合正面去拜訪,難不成真的要和老局長聊一上午保護人民群眾生命財產的重要性?

    況且,他要做的事兒,正事知會後也就不那麼方便了。

    …………

    “老婆子,你再睡會兒,我先出去買菜。”老局長對自己的老伴說道,“孩子還睡著呢。”

    老伴點點頭,她腿腳不好,所以家裡買菜的事平時都是老局長一個人承包。

    老局長開門走了,嬰兒和老局長夫人一起躺在床上。

    昨晚老夫妻倆參加了警局的聚會,聚會結束後老局長又強行拉著現任的幾個局長連夜聊了聊他那些年艱苦奮鬥的重要性,開了個憶苦思甜大會。

    總之,老夫妻二人回到家已經是很晚了,所以老夫人現在還是有些睏乏。

    抬起頭查看了一下自己身邊的嬰兒依舊在乖乖地熟睡著,還發出著輕微可愛的鼾聲,老夫人嘴角露出了一抹慈愛的笑意,她兩個兒子都算是英年早逝,所以也沒有孫子,丈夫要收養這個棄嬰,她是贊同的。

    她然後閉上眼,打算再睡一會兒起來收拾家務。

    當老夫人睡著後,

    原本一直熟睡著的嬰兒緩緩地睜開眼,他已經醒來了,但是他的鼾聲卻還在繼續。

    然後,

    嬰兒坐了起來,

    是的,

    一個看起來才不到一歲大的嬰兒,就自己很正常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他躡手躡腳地下了床,短小的四肢並沒有讓他有多少累贅感,他走路很平穩,甚至可以用“穩健”來形容。

    同時,隨著他和老夫人的距離不斷拉遠,他的鼾聲則是在不斷地加強。

    然後,他來到了梳妝台邊,老夫人早就不打扮了,梳妝台上放著的都是一些針線用具,包括一把剪刀,一把經常被放在縫紉機上的大剪刀。

    嬰兒先爬上了椅子,然後爬上了梳妝台,將剪刀拿在手裡後又翻身下來。

    他動作很靈敏,像是一隻輕巧的猴子。

    手裡捏著剪刀,嬰兒又慢慢地走回到床邊,重新爬上了床。

    他繼續著自己的鼾聲,慢慢地來到老夫人的身前。

    嬰兒的臉上不見了昨日和警察小姐姐們逗弄時的呆萌笑容,轉而變得很深沉,雖然皮膚依舊細嫩,卻滿滿地出現了些許褶皺的痕跡。

    他的目光,帶著一抹絕對不屬於這個年紀的陰鬱,倒像是一個飽經滄桑的成年人。

    鼾聲依舊,

    他握著剪刀的手有些略微的顫抖,

    這是興奮的顫抖,

    他的臉上也露出了激動和嚮往之色,

    他一直盯著熟睡中老夫人的肚子位置,

    伸出舌頭,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他的呼吸也變得比之前粗了一些,小軀小干的他向前又走了幾步,

    然後,

    舉起了剪刀,

    他知道,

    女人的肚子,

    是他最舒服也是最溫暖的地方,

    也是他最喜歡的歸宿,

    那裡對於他來說,有著難以抵擋的吸引力,

    現在,

    他要回家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8 19:54
第五十七章 黑暗中的那雙眼

    興發小區,名字看起來有些老土,但實際上小區的格局和環境都很不錯,大概在16年開始,蓉城的房價就開始大規模地暴漲,比之前幾乎翻了一番甚至還要多,以這個小區的區位來說,也算是很不錯的退休老幹部安置的場所了。

    梁川進去時,正好看見一群老爺爺老太太在那裡打太極拳,這些老人看起來各個精神抖擻,梁川甚至覺得他們的身體素質比自己還好。

    只可惜,自己的身體情況不是簡單地依靠鍛鍊就能得到改善的,每天的睡眠時間在這裡,吃東西的量也在這裡,只能算是維持著你身體不出毛病的限度,想要真的將身體調養好,目前來說,難度不是一般的大。

    梁川回憶著簡紅告訴自己的門牌號和樓號,繞了小半圈,終於找到了位置,在一個小區內游泳池的後面。

    游泳池裡還有著水,但在大冬天顯然是沒人在這裡游泳,基本上是充當一個景觀湖的作用,幾個住戶坐在旁邊的長凳上,有的在曬太陽有的在玩手機。

    蓉城的生活節奏在全國都算是“慢”得有名,對於這個以退休幹部為多的小區來說,氛圍更是如此。

    梁川在快走到8棟前時,忽然停下了腳步,

    剎那間,

    一股陰冷的感覺襲遍全身,猝不及防。

    熟悉……很熟悉的感覺……

    恍惚間,梁川感覺腳下的石子兒小路變成了那條淒涼的道路,路邊還有許許多多人和自己一樣渾渾噩噩地往前走著。

    那種絕望,

    那種壓抑,

    那種恐怖,

    深深地擠壓著你的內心,讓你根本無法呼吸,甚至剝奪了你思考的能力;

    此時此刻,梁川彷彿感知到了地獄的氛圍。

    梁川沒有繼續往前走,而是下意識地在自己身邊的一條空長凳上坐了下來,然後用顫顫巍巍地手點了一根菸,夾著煙,保持著坐姿,強行抑制住自己身體的顫抖。

    為什麼會這樣?

    為什麼會突然出現這種感覺?

    梁川今天穿著的是一件黑色的衛衣,在冬天的室外,將衛衣的帽子戴在頭上將整個人隱藏在衣服裡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現在,他正藉著自己衣服的便利,隱藏住自己的神情以及自己身體無法抑制的顫抖。

    這是畏懼,

    這是膽寒,

    這是對那段回憶銘刻在自己靈魂深處的最好證明。

    很多人都有不堪回首的往事,比如一些老人,談起當年記憶深刻的往事時往往會流淚,而梁川,則是感覺自己像是一隻小白鼠一樣,重新回到實驗室裡時,面對那一件件冰冷的儀器時,瑟瑟發抖。

    這不是沒出息,也不是怯懦,那些上過戰場的老兵很多的都患有這種症狀,甚至戰爭結束退伍後也難以融入正常的生活之中。

    而梁川在那個地方留下的心理創傷,也是普通的戰場環境所不能比擬的。

    孫曉強曾說過,有人專門去看守所問過他,問他是不是也是從地獄裡來的。

    這意味著,有一個人,正在找自己,找同樣地從地獄裡爬出來的同類。

    梁川不認為自己是掉落凡間的天使,他也不配這個稱呼,所以那個急於找到他的人,肯定有著他的目的。

    甚至,

    既然眼下自己有這種感覺,

    可能也就意味著對方本人就在這附近。

    一念至此,梁川的呼吸都變得有些急促起來,當一個人的精神情緒到達一個極點時往往會自然而然地觸發出一些本能。

    比如現在梁川的眼眸,血色正在慢慢地積聚。

    但梁川很快低下頭,閉上眼,強行讓自己平靜下來。

    危險就在身邊,

    那個人很可能就在附近,

    他甚至可能也在觀察著這裡,

    所以,

    自己需要隱藏。

    深吸一口氣,梁川抬起頭,抽了一口煙,然後裝作很自然地環顧了一下四周,緊接著又拿出了手機隨便地按著。

    自己身邊,有一些行人,也有幾個和自己一樣坐在遠處長凳上的人,有帶著孫子的老者,有提著包的年輕女人,也有坐在那裡一動不動玩手機的年輕男子。

    甚至,

    這四周高樓之中,每一扇窗子之後都有可能站著那個人。

    他就在附近,

    他肯定就在附近!

    梁川現在已經暫時忘記了自己來這個小區的目的,他還在等,還在觀察。

    很快,

    這種熟悉且冰冷的感覺正在如潮水一般褪去,如芒刺在背的感覺也逐漸不再感受得到,梁川默默地將手中的煙蒂丟在了地上,用鞋底去踩了踩。

    他沒有急著站起來,而是又在原地坐了一會兒。

    那個傢伙,為什麼會出現在蓉城?

    又或者說,他是知道自己在蓉城,所以特意來找自己的?

    梁川現在沒有什麼有價值的線索,就連孫曉強回憶起那個人時,也只是說那個人看起來很普通,但他只記得問話,卻連問自己這個問題的人到底是男是女他都已經無法回憶出來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聲女人的尖叫自前面屋子裡傳來。

    梁川現在所坐的位置就是8棟前面的長凳,叫聲是從底層住戶那裡傳來的,梁川特意看了一下入口處,是2單元。

    該不會…………

    梁川猛地起身,直接衝了過去。

    是的,

    是101,

    就是老局長的家,就是這一戶,站在門外,梁川能聽到一個女人撕心裂肺的叫聲。

    但是門打不開,是鎖著的。

    該死,

    梁川嘗試著用腳去踹門,

    一下,

    兩下,

    三下,

    謝天謝地,或許是因為這個小區大部分住的是退休幹部的原因,所以治安比較好,也因此老局長家也沒裝防盜門,至於原本的木門,其實也就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的。

    在梁川連續幾腳重踹之後,門終於被踹開了。

    一隻手撐在門框上,梁川沒有急著衝進去,而是彎著腰重重地喘著氣。

    自己這具身體,真的不經用啊。

    喘息的時候梁川忽然發現裡面女人的尖叫聲停止了,當即顧不得休息直接衝了進去。

    客廳裡沒人,廚房也沒人,

    那麼只剩下臥室了。

    梁川推開第一間臥室,應該是拿來當客房的,很乾整,一看就是很久沒人睡過了,當下推開另一間臥室的門。

    入眼的,

    是一地的斑駁血漬,

    昨天在聚會上見過的老局長夫人躺在地上,不知生死。

    梁川蹲下身,查看了一下老夫人的情況,她沒事,身上也沒有外受創傷,應該是昏厥過去了,

    嚇暈過去了?

    梁川環視四周,先看著地上的血漬,尋找著鮮血的流淌路線,目光最後順著血線轉移到了梳妝台位置。

    這是一個老式梳妝台,兩側都有木板隔開的,有點像是舞團化妝間裡的那種互相獨立的格局。

    梁川站起身走過去,之前由於視線遮擋再加上一開始的注意力都在老局長夫人身上,所以自然看不到這裡。

    而現在,

    梁川正對著梳妝台站著,

    在兩層格擋木板中間則是一面鏡子,

    那個嬰兒,

    就被掛在這裡!

    當然,用“掛”這個詞可能並不準確,他應該算是被釘在了梳妝台的玻璃上,一把剪刀直接刺穿了他的胸口,其雙腳懸空,就這樣飄飄蕩蕩地被以這種方式固定著。

    鮮血,

    不停地從嬰兒身上流淌出來,你很難想像,一個嬰兒,居然也能流出這麼多的血。

    而且,

    他還沒死,

    他的眼睛睜得大大的,不停地有血沫子自嘴唇邊溢出,

    當他看見走到自己面前的梁川時,

    他的眼中充滿著一種畏懼和恐懼。

    他不在哭,

    他也哭不出來,

    胸口上的剪刀,基本上奪取了他生還下去的可能。

    他現在只能說是還有一口氣吊著,隨時都可能嚥氣。

    “咕嘟…………”

    嬰兒張開嘴,

    鮮血自其嘴裡吐出來,

    他想要說話,卻很困難,

    他眼裡的恐懼,哪怕是在這個時候,依舊無比的濃郁。

    梁川清楚,他的恐懼,不是因為自己,

    而是來自於將他釘在這上面的人。

    自己剛剛進入小區後感應到那個人存在的氣息,而那個人當時,應該就在這個屋子裡,

    甚至,

    很可能當時就站在自己現在所在的位置。

    “他…………他…………”

    嬰兒開口發出了音節,

    他能說話,

    他的確不是嬰兒,

    確切的說,梁川之前的猜想並沒錯,他可能是一個“巨嬰”,一個永遠長不大比侏儒症更可怕的病症患者,他甚至連孩童的身高都達不到,只能從小到大一直保持著嬰兒的身體,嬰兒的內心,內在的,可能是一個超過三十歲的靈魂,甚至,因為一直長不大,這種人的性格會在一定程度上很扭曲。

    “他…………他…………”

    嬰兒想說話。

    梁川將自己的臉湊近了過去,帶著急切地目光看著嬰兒,追問道:

    “他怎麼了?他是誰?”

    梁川迫切地想要知道這個,那個很可能和他一樣,從地獄裡爬出來的傢伙!

    “他…………他問…………問我…………是不是…………從…………從地獄…………來…………來的……………”

    嬰兒說完最後幾個字,猛地咳嗽了一下,隨即腦袋耷拉了下去,徹底失去了生機。

    梁川的拳頭當即攥緊,

    他不在乎老局長夫人受到驚嚇暈厥過去後問題到底嚴不嚴重,

    他也不在乎這個“巨嬰”故意被老局長收養到底有什麼目的,

    他想要知道那個傢伙,

    他到底是誰,

    他到底想要做什麼,

    以及,

    他……他為什麼要找自己!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8 19:54
第五十八章 誰又真的怕誰!

    原本安靜祥和的小區,先是被老局長夫人的一聲尖打破了寧靜;

    隨後,一輛輛警車浩浩蕩蕩地開進來,更是讓整個小區徹底沸騰。

    吳大海幾乎是馬不停蹄地趕來,對於老局長,他是發自內心的尊敬,一聽屬下匯報是老局長家裡出事兒了,他是半刻都沒敢耽擱。

    剛下車,他就看見摟著夫人坐在單元口台階上的老局長。

    “老局長,您受驚了。”吳大海趕忙走過去安慰。

    “剛做好筆錄了,你去忙你的,早點找到凶手是正事。”老局長揮揮手,示意吳大海趕緊去忙他的。

    吳大海點點頭,現場已經被先一步到的警員給控制住了,最初的調查也已經展開,吳大海走到房屋門前時,看著被踹開的房門,問身邊的一名警員道:

    “腳印拓印下來了沒有?”

    “隊長,沒。”警員回答道。

    “幹什麼吃的,這麼明顯的腳印都看不見?還需要我重新教你怎麼做事麼,凶手明顯就是踹門破門進去然後殺…………”

    “這是我的腳印。”梁川從房間裡走出來。

    “………………”吳大海。

    深呼吸,

    深呼吸,

    深呼吸,

    吳大海看了看自己身邊的警員又看了看梁川,最後手指著梁川道:

    “川兒,怎麼又是你?”

    此時此刻,吳大海是真的體會到了目暮警官每次案發後看見毛利小五郎的心情。

    “隊長,梁顧問是現場第一發現人,是他報的警。”一邊的警員解釋道。

    “行行行。”吳大海點點頭,示意這名剛剛被自己教訓過的警員可以趕緊從他面前消失了;

    你繼續站在我面前,不是故意讓領導尷尬麼?

    “川兒,到底是怎麼回事?”吳大海也走進了屋子,客廳裡倒是一切如常。

    “我上午打算過來拜訪老局長,走到單元樓門口時,聽到了局長夫人的尖叫,然後我就踹門進來了。”梁川簡單地解釋了一下,“樓道口有錄像,應該可以看見我進去時的時間。”

    一般來說,兇殺案件的第一發現人,往往會被警方當作暫時的第一嫌疑人,這是根據很多起案件的結果總結出來的規律和經驗。

    吳大海走到了臥室裡,特意看了一下還被掛在梳妝台玻璃上的嬰兒,當即砸吧砸吧了嘴,這死得忒慘了,而且還是一個這麼小的孩子,凶手真的是喪心病狂。

    或許,只有梁川對這件案子的死者沒有任何的同情心吧,當然,為了避免麻煩,嬰兒的真實身份和經歷,梁川也沒提,這時候就沒必要多生波折了。

    “監控呢?”吳大海喊道。

    這種中檔以上的小區,裡面的監控設備當然不會缺,孫建國這時候剛好拿著筆記本走進來。

    “吳隊,我從小區安保室那裡剛剛調出來的錄像,已經備份了。”

    “拍到凶手模樣了?”吳大海問道,他記得單元門口是有攝像頭的。

    “拍是拍到了,但…………”

    孫建國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去描述,只得當著吳大海的面將筆記本打開,點開了視頻播放。

    梁川站在旁邊,也一起在看。

    畫面很清晰,並不模糊,而且畫面被做過事先的剪切,所以沒有等待時間,播放到五秒鐘時,畫面中就出現了一個身穿灰色風衣帶著鴨舌帽的男子走到了門口,然後他拿出了鑰匙,打開了門,走了進去。

    這個時間點大概是在上午的8點10分,十分鐘後,對方又打開門,從裡面走了出來,也就是8點20。

    “這邊還有。”孫建國又點開了一個視頻,道:“我們截取錄像的時間,是從老局長自己說的他出門買菜的時間,這裡有視頻記錄,老局長是在7點55分時出門的,這後面的是在8點30分的時候。”

    8點30分的畫面裡,是梁川衝到了門口,然後用腳踹門衝進去的畫面。

    “根據趙美芬,哦,也就是老局長夫人的筆錄來看,她是在醒來後看見梳妝台嬰兒的畫面後嚇得尖叫起來的,然後又昏厥了過去。

    而梁顧問是在聽到尖叫聲才選擇破門而入的,也因此,梁顧問可以被排除嫌疑。”說到這裡,孫建國對梁川抱以歉意的微笑,然後繼續道:“現在基本可以確定了,這個穿著灰色風衣的傢伙,就是凶手無疑。小區安保部那邊遺失了老局長家的備份安全鑰匙,是被人偷走的,應該就是這個凶手。”

    “這凶手裹得這麼嚴實,男的女的都看不出來啊。”吳大海緊皺眉頭,“外部以及附近街道的監控視頻篩選了麼?”

    “已經做過初步篩選了,沒發現凶手的蹤跡,我覺得凶手要麼是熟悉外面的監控位置,所以直接走的監控死角,又或者可能是他出去之後換了一身衣服。”

    “指紋呢?其他有價值的東西找到沒有?”

    “吳隊,現場只有嬰兒的血液,沒有發現凶手的指紋,凶手應該是戴著手套作案的,還有,現場也沒有凶手的血跡以及毛髮脫落痕跡,我們找了一些,但都是老局長夫婦的。”

    簡法醫戴著白手套走出來回答道,

    “另外,現場檢查初步完成,我打算把嬰兒屍體取下來帶回法醫鑑定室,請求批准。”

    “去吧。”吳大海揮了揮手,然後吩咐孫建國道,“讓局裡先給老局長安排一個新的住所,這裡暫時不能住人了。”

    “我明白。”孫建國點了點頭。

    把事情都吩咐和叮囑了一遍,吳大海有些煩悶地搖搖頭,他感覺好像缺了點什麼,然後發現之前站在自己身邊的梁川已經不見了。

    “梁顧問呢?”吳大海問身邊人。

    “梁顧問剛剛好像出去了。”

    “出去了?”吳大海現在有一些“梁川依賴綜合症”了,當然,他也一直有自知之明。

    出了屋門,吳大海就看見梁川坐在單元門口的長椅上。

    “川兒?”吳大海走了過來,伸手拍了拍梁川的肩膀。

    “我當時就坐在這裡,我沒看見那個人出來。”梁川目光稍顯疑惑,當然,也有可能是自己在時間上剛好錯過。

    “你有什麼發現麼?”吳大海問道。

    “等整體的初步調查結果出來再說吧,我現在心情有點亂。”梁川回答道。

    吳大海這才記起來梁川是第一發現者,可能確實影響到了心情,想想也就嘆了口氣,走到老局長夫婦那邊去安慰他們了。

    梁川點了一根菸,咬在嘴裡,沒急著點,只是默默地用牙齒輕輕地咬著煙嘴。

    他記得當時自己坐在這裡時,整個人因為恐懼而幾乎蜷縮地彎下了腰,那種熟悉的壓抑感,確實是讓他有些猝不及防。

    其實,梁川清楚,他不是在害怕那個凶手,不是在害怕那個在找尋他的人,他真正害怕的,還是當時自己記憶深處被刺激出來的關於那個地方的恐怖回憶。

    當然,梁川是不想碰到那個人的,這是一種本能地自我保護,很多普通人經歷過一次什麼危險事情得以倖存後會說自己重新懂得該如何珍惜生命云云,

    那麼,

    對於一個已經死過的人呢?

    就像是幽冥路上水潭深處以手起舞的無面女,

    對於亡者來說,

    生,

    是足以令他們癲狂不惜一切的字眼。

    梁川怕死,很怕死,尤其是在上次被趙武六給偷襲差點捅死之後,梁川越發過得小心謹慎,所以,當孫曉強告訴他有人在找自己時,他心裡其實根本就沒有去找對方的意思。

    但現在,有一個疑惑一直在梁川腦海中不停地盤旋著,

    為什麼,

    他要找自己?

    任何人做任何的事情都是有動機的,哪怕是漫無目的的散步其實這种放空心神狀態的感覺也是你的動機。

    梁川雙手撐著自己的下巴,

    他在思考,在換位思考。

    自己和他,應該是相似的,

    經歷過死亡,卻又以極大的幸運得以復生;

    以惡魔的身份,苟活在人世間,本該更加珍惜這種來之不易地復活,但對方,卻在不停地找尋自己,而且,變得越來越極端。

    半年前,他問孫曉強問題時,可沒殺孫曉強;

    半年後,他問完問題後,就隨手殺人了。

    這意味著,對方急了,似乎是有些事情,在迫使他需要盡快地找到自己。

    那麼,

    他到底要什麼?

    或者,

    我現在,

    需要什麼?

    低垂著頭的梁川因為衛衣帽子的原因,使得其整張臉都被隱藏了下去,

    而就在這時,梁川的身體忽然因為激動而慢慢地顫慄起來,

    只不過這一次不是因為恐懼,而是興奮與狂喜!

    在衣服完美遮擋之下,梁川的眼眸在此時逐漸泛起紅光,他的臉上也露出了一抹笑容:

    “我終於知道你為什麼要急著找我了……

    行尸走肉的生活,已經讓你無法忍受了,

    而解決這個問題的辦法,

    就是找到另一個從地獄裡爬出來的同類!”

    梁川雙手慢慢地交叉起來,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是啊,自己還能堪堪維繫,那是因為自己身邊有普洱,但對方,不可能有這種運氣。

    如果抓住另一個人,就能找到擁有普通人生活狀態的方法,擺脫這“活屍”的宿命,

    那麼,

    我也願意為此,

    不惜一切!

    大家都是從一個地方爬出來的,

    誰又真的怕誰?

    “這場獵逐遊戲,我也參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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