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還看今朝 作者:瑞根 (連載中)

 
V123210 2018-1-31 20:03:48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340 697609
V123210 發表於 2018-2-17 23:47
第一卷 第四十節 化險為夷

    看看其他辦公室裡其他諸人的面部表情,就能感覺到他們都對自己有些不以為然,這讓朱偉忠也是忍不住咬牙切齒。

    陳鶴這廝,居然給自己來這麼一手偷襲,弄得自己竟然不知道該如何應對了。

    在這樣糾纏下去,恐怕只會讓這些人對自己的看法更不好,而且太過於刻意針對沙正陽,也會讓外界對自己的胸襟更有非議。

    朱偉忠不是不知道自己這方面的弱點,賈書記就曾經善意的提醒過自己,他不能不考慮這一點。

    若是自己繼續不依不饒,傳到賀書記和賈書記耳朵裡,尤其是賈書記極有可能馬上要當縣長,只怕對自己的觀感就沒那麼完美了,對自己的發展也更為不利。

    朱偉忠其實並不是不清楚自己的毛病,他只是覺得自己不過是「眼睛裡揉不得沙子兼嫉惡如仇」,見不得一些人罷了。

    像沙正陽這種表現平庸的角色,呆在縣府辦裡就是佔名額,把沙正陽弄出去,下一步縣府辦也可以調入新人,他也早就有看好的人選。

    不過自己還想要再進一步就由不得自己的喜好,這一點朱偉忠還是很清醒的。

    年底有一名副縣長會到人大去,空缺出來一名副縣長職位,加上這一輪賈國英很有可能會晉位縣長,那麼整個縣委縣府裡邊都會有一輪動作,空缺出來的副縣長可能有兩個甚至更多。

    朱偉忠知道自己還面臨著諸多的競爭對手,像西水鎮的桑前衛、東沱鎮的姚淵,甚至還有南渡的郭業山,實力都不俗,都各有優勢,自己並不佔優。

    除了桑前衛據說可能要直接出R縣委辦主任外,像姚淵和郭業山都是盯著副縣長位置在,加上還有可能會從市裡直接下派而來的人選,朱偉忠覺得這一仗自己還真的沒有太大把握。

    這個時候自己就更不宜引來外部的非議了,小不忍則亂大謀。

    想到這裡,朱偉忠知道這事兒自己只能暗自吞下這口惡氣了,再糾纏下去,得不償失,自己何須和沙正陽這種不值一提的人較勁兒?

    真以為自己是一個重點大學畢業生就不得了了,去鄉鎮好好打磨打磨就會讓他明白這個世界多麼的現實。

    皮笑肉不笑的瞄了一眼陳鶴,朱偉忠壓住內心的鬱悶,點點頭:「陳主任說得很好,年輕同志的確有很多不足和缺點,但是優點和積極性也還是要鼓勵,希望年輕同志在被吸收入黨之後要以更高的標準來要求自己,……」

    陳鶴終於鬆了一口氣。

    他最怕朱偉忠不依不饒,畢竟對方是主任,是支部書記,如果說對方先來一招暫停會議,下來再和別的幾位打招呼,還真不知道結果會如何。

    現在看起來,朱偉忠還算是明智,糾纏下去,沙正陽固然無法被吸收入黨,但是朱偉忠一樣要落個刻薄寡恩心胸狹窄的壞名聲。

    連一個馬上就要離開的幹部入黨都要卡一卡,足見此人心胸,這個名頭要背上,他朱偉忠想要競爭副縣長就要成為被人攻訐的把柄了。

    縣府辦支部會議終於散了,一個圓滿的大會,勝利的大會,通過了吸收沙正陽和韓軒二人加入中國共產黨的支部決定,預備黨員時間從即日起,並報機關黨總支。

    陳鶴下來回到辦公室,感覺也有些疲憊。

    雖然支部會議只有短短半小時,但之前陳鶴做的工作可不少。

    提前有針對性的向其他黨員表明態度,同時也隱晦的表明多爭取了一個名額是考慮到韓軒雖然考察期剛滿,但考慮到韓軒表現不錯,所以一併解決。

    這種先入為主的印象就讓辦公室裡一干黨員們都覺得沙正陽的確該優先考慮,而韓軒也應當爭取解決,現在既然有兩個名額,自然也就是皆大歡喜的事情了。

    當然這也是利用了朱偉忠不願意在這件事情糾纏不休,更不願意鬧大有很大關係。

    也算不負Z縣長的囑託了。

    之前趙嵩的囑託也讓陳鶴有些驚訝,他印象中趙嵩和沙正陽可沒啥交情,至於曹清泰和趙嵩關係不錯,那也僅限於二人之間,輪不到這個並沒有入曹清泰眼的秘書。

    他並不知道沙正陽在得知自己去南渡之後就把情況打電話向曹清泰做了報告,而且很委婉的表示希望在去南渡之前把入黨問題解決了。

    沙正陽很清楚陳鶴對幫助自己並沒有太大的動力,順水人情可以做,但是要冒和朱偉忠對決的風險,沙正陽很懷疑陳鶴有沒有這個魄力和勇氣。

    可如果有趙嵩的叮囑,相信陳鶴就可以和朱偉忠掰一掰手腕了,而且如果得手,也有助於陳鶴建立自己的威信。

    事實證明,沙正陽的謹慎起到了很好的效果。

    **************

    已經記不清南渡鄉政府的模樣了,前世中給沙正陽最深的印象就是鄉政府大院裡有一顆三人抱的皂角樹,據說樹齡有千年。

    但後來老鄉政府劃給了鄉敬老院,新的鄉政府搬到了距離集鎮兩里地的新街上去了,沒隔多久,沙正陽就調離了銀台,就再也沒有去過南渡。

    自行車是家裡的,半新舊的鳳凰二六圈。

    原來沙正剛騎過一段時間,但是沙正剛嫌太矮,就丟在家裡。

    沙正陽重新買了一輛二八圈的永久交給沙正剛,這輛自行車就放在了家裡做替補,現在也正好就成了沙正陽的「坐騎」。

    用廢機油好好擦拭了一番,二六圈的鳳凰看起來完全不像是有五六年車齡的老車,鈴鐺聲清脆,再加上新換的坐墊,怎麼看都是光澤照人的一輛新車。

    沙正剛早已經起床出去跑步起來了,作為體院學生,沙正剛對自己要求比沙正陽高得多,沙正陽只是一個兩千米就回家,而沙正剛則要跑夠五千米,還要活動一番。

    沙正陽覺得自己這個弟弟什麼好習慣沒多少,但是每天堅持鍛鍊倒是一直支持以恆了,從初中時代開始,連帶著自己都被沙正剛帶著一併喜歡起鍛鍊來了。

    只是沙正陽卻沒有沙正剛那麼好的體育天賦,看似樣樣精通,其實門門稀鬆,游泳耐力不如沙正剛,打籃球被沙正剛碾壓,跑步無論是爆發力還是耐久力都一樣不及,羽毛球更是被沙正剛屢屢打爆,所以沙正陽最不喜歡和沙正剛一起鍛鍊,頂多就是一塊兒跑跑步。

    *********
V123210 發表於 2018-2-18 11:14
第一卷第四十一節不能太Low

    從飲食服務公司宿捨出來,沙正陽蹬上自行車,清晨的涼風掠過面頰,很舒服,連帶著沙正陽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今天是7月1日,星期三,也是自己必須要到南渡去報到的最後一天。

    沙正陽沒有矯情,但也沒有那麼主動,既然給了自己三天時間,他沒理由不用足。

    手裡的事情真不少。

    一邊要幫「馮文豪」梳理一下第一本書的大綱和開頭。

    這不是一個輕鬆的活兒,哪怕有著前世中對網文小說的深刻理解,但是畢竟提前了十多二十年,這個時代讀者的口味未必就和二十年後一樣,如何既要有超越時代的新穎獨到,同時又要結合這個時代讀者的喜好,也是讓沙正陽煞費苦心。

    必須要一炮而紅。

    否則不但難以打開局面不說,估摸著「馮文豪」也好喪失繼續寫下去的信心了。

    其實要編撰故事情節細節不難,只要對馮子材稍加指點,對方就能領悟得到,但是要把這一個故事的大綱給勾勒出來,而且要環環相扣,不至於寫崩,那還得好好琢磨一番。

    除了要為「馮文豪」量身打造一本新時代的警匪黑幫流行小說外,沙正陽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漢化總廠的事兒。

    白菱的事兒和買車攬活兒的事情,兩樁都和漢化總廠有關,不過這兩樁事兒只是讓沙正陽掛心,具體跑腿輪不到他。

    但往往是這種掛心的事兒更讓人糾結煩躁。

    寫書碼字的事兒已經有了一些眉目,但白菱和買車攬活兒的事情還沒有消息。

    沙正陽也知道沒有那麼容Y縣裡和漢化總廠、漢鋼這些省屬國企都還有些距離,這些省屬國企更像是一個封閉的社會,有自家的生活區,有自家的商店、電影院、菜市場、學校、醫院,所以H縣裡的接觸不算多。

    以讀書為例,兩大廠的子弟校每年分配來的師範大學畢業生不少,但是教學水平卻總是上不去,真正想要在高考考個好成績的兩大廠子弟,還是的要去銀台中學或者東關中學讀書。

    也幸虧有藍海這個廠子弟,才免了沙正陽自己去找人來瞭解情況。

    從飲食服務公司宿舍到南渡鄉政府直線距離也不過就是三公里,但是如果走街上沿著大南街、小南街再到外南街,出外南街,這一段都是縣城裡比較熱鬧的地段,騎自行車速度不快,除了外南街還有一段省道206,這一段大概有三里地,林林總總算下來得十分鐘。

    如果想要圖快,那就直接從西外街繞出去上省道206,省道上只要貼邊兒走,自行車蹬得風快,七八分鐘就看到鄉政府的大門了。

    沙正陽就選擇的走城外。

    雖然已經有好幾天了,但是沙正陽還是覺得映入眼簾中仍然是滿目的回憶,每一點每一滴都能勾起他許多回憶。

    像路邊那巍峨的白塔,始建於南宋,後來因兵災被毀,在明代重建,2012年後擴建為白塔山公園,成為銀台環境最好的公園,而環繞在白塔山一線的房價更是暴漲。

    前世中他2017年隨市委領導下去調研時就聽到說白塔山公園西側新開盤的恆大御景灣開盤就價就突破了一萬,而早幾年在白塔SX南面的御覽山莊,是典型的獨棟別墅和聯排別墅區,獨棟別墅一幢交易價就超過了一千二百萬,這在漢川省已經算是相當可觀了。

    像柏溪河上的清代石橋,造型優美,尤其是石橋欄桿上的石雕,以本地的各種歷史傳說為題材,雕工精細,栩栩如生,雖然歷經兩百年,依然清晰可見,可惜在九八大洪水被沖毀。

    現在這一切都一一重現在他眼簾中。

    前世他長到十七歲考上大學,然後四年大學到了漢都市裡,再重返銀台,又一口氣在銀台工作了十八年才離開銀台去了天馬區。

    所有這一切都讓他感觸滿懷,一切都重來,他當然不會讓自己這一生白白浪費。

    幹自己想幹的事情,做自己該做的事情。

    前者於私,關乎感情和興趣,後者與公,則是家國情懷的抱負,這也是這幾天沙正陽閒暇之餘給自己定下的目標。

    來此一遭,如果只是醉心於掙錢泡妞裝逼,或者只是想一門心思當個官僚,以級別職位來論英雄,那對別人來說也許是人生贏家,但對於自己來說,就無疑太Low了。

    對於沙正陽來說,他自認為以自己幾十年的記憶,只要橫下心來去鑽營,無論走哪條道,都能走到一個不低的位置,但有意義麼?

    取代二馬,碾壓萬達恆大,勾勾手指幾大青衣四小花旦納頭就拜,鼓掌啪啪啪,任君採擷,但那有多大意義?

    世界還是那個世界,不會有太大改變,對沙正陽來說,那就是失敗。

    他的願望,既然來此一遭,那麼就要給這個世界帶來一些改變,起碼應當要給自己這周圍的世界帶來一些改變。

    他也盤算過,要做到這一點,有兩條路可走,一是從商搞企業,如二馬老任雷布斯一般,用技術和資本加上理念來改變世界;二是從政,俠之大者,為國為民,從政是最能實現家國情懷的抱負的。

    在沙正陽看來,以自己的前世記憶,無論是走哪條路,都能做出一番事業來。

    前者只要能把原始積累做起來,到後期就是見識比知識和資本更重要的階段了,而見識他最不缺;而後者,以自身的履歷經歷,相信也可以少犯很多錯誤,少走許多彎路,而這也意味著他成長速度會超乎尋常,甚至可以達到一個前所未有的境界。

    他給自己做出的初步選擇是繼續前世的路——從政,因為他認為在這條路上他覺得自己可以做得更好,能夠給自己周圍的世界帶來更大改變,當然這並不意味著他就會放棄另一條路徑,那一條路他可以選擇一些夥伴、朋友來走,甚至可以和自己做的事情相輔相成。

    自行車沿著省道206飛快的奔行,沙正陽已經許多年沒有騎過這種純粹的自行車了,倒是以騎遊健身為主的賽車還應景式的玩過。

    這種老式自行車騎沙正陽現在起來很有些新奇感,時不時的把腳踏子向後一陣猛蹬,嘩嘩嘩的鏈條迴旋聲,聽起來格外動聽,連帶著動作似乎都瀟灑了許多,宛如《賭神》中小馬哥走入賭場時的那一瞬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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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123210 發表於 2018-2-19 00:10
還看今朝 第一卷第四十二節初至

    自行車滑入鎮政府大門,沙正陽知道自己還是來得有些早了。

    這一個小院子,一幢兩層樓樓房正對大門,兩旁各自還有一排平房,中間一個壩子,用水泥打成的地坪已經有些破爛,緊挨著左側車庫的地方有些位置已經露出了坑洞,幾株雜草從坑洞邊緣冒出來,在晨風中搖曳生姿。

    還是記憶中的那樣,當中一株巨大的皂角樹矗立,還專門用一個水泥台將其圍攏來充當轉盤,進出汽車繞著這株皂角樹一圈完成掉頭。

    在兩邊的平房外側,還種植著十來株香樟樹,香樟樹都有碗口粗,能夠替平房遮擋一些熾熱的陽光,兩米高的圍牆圍成了一個大「口」字,只不過在「口」字的前端開了一個大門。

    守門大爺瞅見了陌生人進來,忙不迭的出來,「幹啥的?這麼早,還沒上班呢。」

    「大爺,我是新來的,來報到。」沙正陽飛身下車,這動作許久沒用,都有些生疏了,險些摔了一跤。

    「新來的?噢,我知道了,新來的大學生是吧,來這麼早?」大爺粗糙的手掌如同老舊的樹皮,精神卻是矍鑠,一隻手應該是有些殘疾,聲音洪亮,格外有力。

    「是啊,大爺貴姓,第一天,總得給領導留個好印像不是?」沙正陽開始丟開一路上的遐想,進入狀態,臉帶笑容道。

    「免貴姓吳,你叫我老吳頭就行。」守門大爺很是熱心,「黨政辦簡主任來了,他每天來得早,要不你先過去和簡主任打個招呼吧。」

    「好,謝了大爺,我叫沙正陽,你叫我小沙就行。」沙正陽樂呵呵的點點頭,和吳大爺揮了揮手,「吳大爺,我先過去了。」

    看見沙正陽推著自行車向裡邊走去,老吳頭臉上有些好奇,嘟囔著:「不是說是縣長秘書被發配下來的麼?怎麼這麼客氣,不像啊。」

    鄉鎮上的編制機構各地不盡相同,有些混亂,而且也根據各地實際情況經常進行裁併,一直要到98年撤鄉並鎮之後才開始逐漸規範,但還是會根據各地實際有所不同。

    像南渡鎮,就設置了黨政辦或者就叫辦公室,還有經發辦(含企業辦、安辦)、農辦(含農技站、農經站、林業站、水管站)、社會事務辦(含司法所、文化廣播站、殘聯)、財政所、國土所、建環所、計生辦、治安室,另外還有諸如工業公司、合金會、農機公司(農機站)這些隸屬於政府管轄但已經單立出去的自主經營的單位。

    也還有不屬於鄉鎮政府管轄,而是上級職能部門直接的派出機構或直管單位,比如公安派出所、電管站、農村信用社、郵政所、畜牧獸醫站、糧站,這些單位或者派出機構雖然在人事上不屬於鄉鎮政府管轄,但是工作上卻有求於鄉鎮黨委政府甚多,所以很大程度還是聽從鄉鎮黨委政府安排。

    一個鄉鎮的正式幹部多的不過二十來人,少則十來人,除開這些正式幹部外,還有兩類人員在鄉鎮政府中充當主力角色,一類是招聘幹部,一類是臨聘人員。

    招聘幹部多以八大員為主,比如公安員、林業員、農技員、水管員、電影放映員等,他們沒有正式編制,多是縣裡各局行或者鄉鎮自行招聘,但工資獎金都基本上按照正式幹部待遇對待,等到有編制時候再論資排輩來進行解決。

    而臨聘人員就簡單多了,多是鄉鎮部門招聘的臨時工作人員,一般合同一年一簽,長不過三年,簡單地說就是臨時工。

    南渡鎮政府大院是這個年代最典型的鄉鎮院落,兩層樓的主樓,左為尊,所以沙正陽不用想直接就往左邊走,果不其然,黨政辦牌子掛著左邊山間,最裡邊的那一間應該就是主任的辦公室了。

    門打開著,沙正陽還是在門口敲了敲,「簡主任。」

    來之前沙正陽也還是作了一番功課的,南渡鄉麻雀雖小,但肝膽俱全。

    書記鎮長各一人,黨委副書記二人,一名是專職分管黨務副書記,同時兼任紀高官,另外一名副書記則主抓企業經濟,兼著經發辦主任和鄉工業公司經理,三名副鎮長則各管一塊,還有一名黨委委員兼武裝部長。

    黨政辦主任簡興國同時也是南渡鎮黨委委員,沙正陽對對方還是有些印象,四十來歲,平素沒多少笑容,但也僅止於這個印象了。

    「誰?」提著熱水瓶正準備泡茶的中年男子隨口問道。

    頭髮花白,一件略略有些老舊發白的灰色西服看上去更像是一個從南面打工回來的農民工,這就是簡興國?

    沙正陽有些對不上模樣了。

    「簡主任,我是沙正陽,來報到。」沙正陽定了定神,趕緊道。

    聽到沙正陽的聲音,男子轉過身來,方臉黑面,看沙正陽提著一個包,點點頭:「小沙啊,這麼早就來了?唔,來得早是好事,先把東西放下吧。」

    沙正陽連忙放下包,伸手要去接過簡興國手中的熱水瓶,「簡主任,我來吧。」

    「嗯,不用了,你來也正好熟悉一下情況,隔壁辦公室裡還有兩個熱水瓶,你去把昨天的水倒了,去找老吳頭問一問,到開水房去打兩瓶水回來。」

    簡興國上下打量了一下沙正陽,擺擺手,示意自己這邊就不需要了。

    沙正陽略一愣怔,自己才來,這位簡主任可沒有把自己當「外人」啊,直接安排自己去打開水。

    雖說也早就有思想準備,但是沙正陽心裡還是有些不舒服,不過表面上卻半點神色不表露,點點頭,「好。」

    轉身出門,沙正陽才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態,調整情緒。

    自己好像還沉浸在縣長秘書的身份中,對這種本來到新單位第一天就該俯身做小的感覺還沒有適應。

    雖然不認為自己就該如此,但是入鄉隨俗,他得先適應,然後再來改變。

    隔壁兩間辦公室都是黨政辦,辦公室門都開了,但是乾部們還沒有來,沙正陽分別找到熱水瓶,然後來到門口。

    「吳大爺,開水房在哪兒?我得去打兩瓶水。」沙正陽順帶從包裡摸出一包紅梅,抖出一支遞給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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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123210 發表於 2018-2-19 00:10
第一卷第四十三節邊緣人

    來南渡鎮之前他也曾經考慮過如何更快的融入到這個群體中。

    南渡他不熟悉,不像西水,有前世記憶,他自己能幾下子就打開局面,但是南渡他一無所知。

    前世中他在西水呆了六七年,而等到他擔任副縣長時,已經是十多年後的事情,而南渡的幹部早已經換得一乾二淨了。

    要想迅速融入進去,除了靠自己的工作能力外,還得要講人緣關係,所以沙正陽一來也是抱著很低的姿態來的。

    哪怕是在準備煙的時候,他都是思考再三。

    這年頭,一般縣領導抽的是紅塔山,縣裡機關部門領導和鄉鎮領導一般是抽紅塔山和阿詩瑪居多,要看情況。

    也有抽外煙的,比如三五、萬寶路和健牌。

    像一般幹部,基本上都是抽紅梅、紅山茶、翡翠居多,經濟拮据一些的大概就抽黃果樹、甲秀這一類了。

    最終沙正陽還是選擇了紅梅。

    紅梅在中檔煙中最受歡迎,比紅山茶和翡翠略貴幾毛錢,也算是滇煙中的代表,很受漢川菸民的歡迎。

    三塊多錢一包的煙在鄉鎮上,既不算掉份兒,也不像紅塔山和阿詩瑪那麼刺眼,畢竟自己也只是一個剛畢業一年的大學生,就連一般的副鎮長都還在抽紅梅的時代,能拿出紅梅來散煙,已經不錯了。

    老吳頭很高興的接過煙點燃,順手也為沙正陽點燃。

    沙正陽能抽菸,但是沒癮,更多時候是湊興,可抽可不抽,但這個時候他要點上,這是拉近雙方距離最好的方式。

    「小沙,開水房就在這邊平房背後,那後邊是伙食團,就挨著伙食團,有個鍋爐,你直接去接就行了,每天都燒好了。」老吳頭笑瞇瞇的,態度親熱,「馬鴨子脾氣大,你莫理他就行。」

    「誰是馬鴨子?」沙正陽一愣。

    「嗨,就是伙食團的團長,燒得一手好鴨子,魔芋燒鴨,苦瓜燒鴨,青豆燒鴨,每樣菜都能燒出一個味道來,你日後就知道了。」老吳頭揮揮手,「他要嘰嘰歪歪,你莫理他就行了。」

    看樣子這伙食團燒開水的也是一個不好惹的角色,否則剛抽了自己紅梅煙的老吳頭不會這樣提醒自己。

    轉過平房,背後有一個菜園子,蔥、蒜、蓮花白、萵筍、茄子、絲瓜這些日常蔬菜種了一大片,看樣子也是那位馬鴨子的手筆,倒是乾農活的一把好手。

    幾步走過去,沙正陽取下瓶塞,湊著水龍頭接水,水很燙,剛接完一瓶,便聽到一個嘶啞的聲音:「哪個在哪裡接水?」

    「是我,馬師傅,我是新來的小沙。」沙正陽抬起目光,一個矮胖粗壯的男子一邊拴皮帶,一邊走過來。

    「新來的?」臉上一臉麻子,賊亮的目光倒是很刺人,上下打量沙正陽一番,「我昨天聽他們說有個縣長秘書要發配到我們鎮上來,就是你?」

    沙正陽也沒想到自己人還未到,早已經在鎮上傳開了,這不是一個好兆頭。

    也不知道郭業山是如何給自己定位的,是真的覺得自己是個人才呢,還是有意要來折辱一下自己?

    不過好像沒聽說郭業山和曹清泰有啥不對路啊,而且曹清泰來銀台時間太短,幾乎還沒有來得及進入角色就離開了,這郭業山也不至於如此無聊才對。

    「嗨,馬師傅,啥縣長秘書,就是大學剛畢業分到縣府辦,跟著縣長跑了幾天腿,縣長調走了,我就回政府辦了,這不大學生要下鄉充實鄉鎮,就下來了。」沙正陽又遞給了對方一支菸,拿出打火機替對方點燃。

    鄉鎮政府裡邊,最難打交道就是大門門衛、食堂廚師、小車司機這一類邊緣人。

    他們大多是些臨聘人員,哪怕他們在這裡工作的時間比許多正式幹部更長,工作更辛苦,但是收入最少,地位最低,所以當你沒有當到主要領導時,對這些人都要客氣一些,否則沒準兒這些人啥時候給你作一下怪,就得讓你難受好久。

    沙正陽不確定自己會在南渡鎮呆多久,雖然他希望能在最短時間內完成這一次下鄉充實鍛鍊,但是具體怎麼走,他現在心裡也還沒數。

    看沙正陽態度還算恭順,馬鴨子點點頭,深深吸了一口,藍煙從鼻孔中冒出來,「當過縣長秘書的人,來咱們鎮裡怕是太委屈了,吃得了這個苦麼?」

    「馬師傅,我也是普通人家出身,我爸媽都和你一樣,飲食服務公司的。」沙正陽笑了起來,他覺得這馬鴨子挺有意思,問起話來像模像樣。

    「飲食服務公司的?姓沙?沙安仁是你爸?」馬鴨子一愣之後,態度一下子就大變,滿臉熱情。

    「馬師傅認識我爸?」沙正陽也是頗為驚訝,沒想到在這裡都還能遇到熟人,不過他從未聽過父親提起過這個人。

    「嗨,我認識你爸,你爸不認識我。」馬鴨子極為熱情的幫沙正陽灌滿熱水,「十多年前我去縣裡學廚師,你爸給我們那幫學徒教了好幾堂課呢,我這燒鴨子的手藝也算是跟著你爸學出來的。」

    「馬師傅太客氣了,我知道我爸的手藝,燒鴨子可不是他的拿手菜,這燒鴨子的本事肯定是你自己琢磨出來的。」沙正陽連連搖頭。

    「嘿嘿,也算吧,但當初的確是你爸教了我們幾天,當然我們這些半路出家的,悟性也不夠,只會那麼三招兩式,所以只能在這伙食團裡充大拿,比不得你爸在大飯店裡當大廚。」馬鴨子笑了起來。

    「嗨,***不是教導我們說,革命工作不分貴賤麼?」沙正陽笑著道,有意拉近雙方的距離。

    「讀過書的人是不一樣,隨口就能有***語錄啊。」馬鴨子很認真的看了沙正陽一眼,「我兒子在銀台中學讀高一了,可是心有些野,不知道小沙能不能找個時間幫我教訓教訓他?」

    沙正陽也沒想到馬鴨子會提出這樣一個要求來,不過他感覺得到,既然這馬鴨子在老吳頭嘴裡是一個有些不好打交道的人,但是卻因為自己父親的緣故迅速和自己關係拉近了。

    這裡邊更多的還是出於對自己父親的信任緣故,沙正陽不想辜負這份信任,所以也就很爽快的點點頭:「好啊,有時間我和你兒子說一說,要說幾年前我也是銀台中學畢業的,算是他的學長了。」

    馬鴨子很高興,連連表示感謝,沙曉趕緊謙虛了一番,這才在馬鴨子熱切的目光中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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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123210 發表於 2018-2-19 20:21
還看今朝 第一卷第四十四節融入

    沙正陽的南渡生活就從打開水開始,雖然剛參加工作時在縣府辦裡也是打開水開始,沒想到一年之後,卻還淪落到南渡鎮來重新從打開水開始,沙正陽自己都覺得有些好笑。

    打完開水回到辦公室時,辦公室裡已經有了同事,而簡興國也已經不在了,據說是召開黨政辦公會去了。

    好在黨政辦人並不多,除了簡興國外,還有一個副主任劉家國和普通幹部谷秀華。

    「劉主任,我是新來的沙正陽,才來報到。」放下暖水瓶,沙正陽便自我介紹,他清楚在鄉鎮上如果還要靦腆矜持,那就真的很難獲得認可了。

    「喲,小沙啊,來這麼早?嗨,才聽說你要來,沒想到這麼快就到了。」劉家國年齡要比簡興國小五六歲,有點兒像個油膩中年男,頭髮梳得很光滑順溜,一副眼鏡架在鼻子上,看人始終感覺像是在審視一般,不過態度倒是挺熱情,「這一位是咱們黨政辦的谷大姐。」

    谷秀華這是一個中年婦女,文化程度不高,在黨政辦主要是各種雜務。

    像鄉鎮裡的辦公室情況都這樣,人少事雜,一人多能。

    像劉家國主要是負責黨政辦的各種會議材料準備以及副職工作中的一些安排講話。

    簡興國除了主持黨政辦日常工作外,則負責主要領導的會議講話材料和重要會議籌備及資料準備。

    而谷秀華則主要是除開這些文字性資料工作之外的雜活兒,包括會務準備、文件簽收、保密檢查、日常採買等。

    另外黨政辦還有一個臨聘人員,那是一個小姑娘,只要負責打字和檔案管理,這兩天生病沒有來。

    「谷姐你好。」

    中年婦女也很好奇,看樣子也是一個性格直爽卻又有些八卦的女人,見沙正陽挺客氣,也就沒那麼多隱晦:「嗨,小沙,你在縣府辦幹得好好的,咋就想要下鄉了呢?」

    一句話就問得劉家國直翻白眼,而沙正陽也是有些尷尬,不過沙正陽還是早有思想準備,笑著應道:「谷姐,我是革命一匹磚,哪裡需要哪裡搬嘛。再說了,剛批准我入黨,大概覺得我應該在基層去鍛鍊才合適,所以就下來了。」

    「就這個原因?」谷秀華顯然是一個思維比較簡單的人,雖然沒有一下子相信,但是也是半信半疑,「那小沙你可就虧大了,現在誰還願意下鄉啊,除非是提拔,光是一張黨票就把你給弄下鄉,你這也真是上了大當。」

    「谷姐,也不完全是這個原因,還有我自己的一些因素。」沙正陽平靜的道:「才參加工作,許多事情還不懂,在縣府辦工作的時候有些工 沒做好,領導不太滿意。」

    有些事情遲早別人也會知曉,沙正陽索性坦率挑開,朱偉忠對自己不滿意許多人都知道,這也沒啥,早點兒挑開反而免得一些人在裡邊作祟。

    「哦,原來如此。」谷秀華一臉恍然大悟,然後又有些憤憤不平,似乎是被觸動到了某股神經,「你也才大學畢業,剛參加工作,又沒經驗,哪有那麼容易就能上手?這些上邊的領導都是些吹毛求疵的**兒蟲,根本不管下邊人做事情的難處。」

    「謝謝谷姐替我打抱不平了,不過不下來,怎麼能認識谷姐這樣的熱心人呢?」沙正陽笑著道:「我覺得沒啥,反正年輕,到鄉鎮上也一樣,南渡這麼近,幾分鐘就能到家。」

    劉家國也一直觀察著沙正陽,他在縣裡也有些關係,縣府辦副主任魯明和他很熟,昨天通電話時就提到過這事兒,但現在看起來這個前R縣長秘書也不是像魯明所說的那麼不堪,很有點兒城府,幾句話就把這谷秀華逗得眉花眼笑。

    沙正陽早已經擺脫了各種情緒,迫使自己盡快投入狀態,所以當簡興國開完會回來時,沙正陽已經和劉家國與谷秀華聊得格外熱鬧了。

    「小沙,剛才黨政辦公會議研究了,從今天開始,你就先在黨政辦工作了,對了,你這會兒到郭書記辦公室去一趟,孔鎮長那邊也要去一下,其他領導那裡就看情況。」

    簡興國見沙正陽與劉家國和谷秀華這麼快就熟絡起來,也有些意外。

    都說這個前縣長秘書性格不那麼招人喜歡,在縣府辦呆不下去了,要不也不會被發配下鄉,但沒想到卻能這麼快就能和鄉里幹部打成一片,完全看不出哪裡不招人喜歡,連守門的老吳頭都對他印象頗好。

    郭業山的辦公室在主樓的左側二樓最靠邊的一間。

    沙正陽進門時,郭業山正在打電話。

    給了沙正陽一個手勢示意,郭業山繼續他的電話:「Z縣長,我知道,南渡的情況你也清楚,今年財政稅收入庫進度不太理想,主要還是農業稅水利費拖了後腿,我們正在抓緊時間安排佈置,嗯,我知道,這夏糧豐收,可豐收不代表增收啊,糧價低迷,農民腰包裡沒錢,稅費和雙提款的收取肯定就有難度,……」

    電話打了好幾分鐘,沙正陽注意到郭業山的臉色也不太好看,估計也是縣裡對農業稅水利費上繳開始催起來了。

    漢都這邊按照慣例,農業稅和水利費以及鎮村統籌提留都是要在夏糧收割之後就要開始大面積的收取了,這也是鄉鎮和村組現今最重要的工作。

    可以說在鄉鎮企業不太發達的鄉鎮,這項工作的工作量要佔到鄉鎮、村、組三級基層組織百分之六十以上,而在村組這一級,更是要佔到百分之七十以上,其他百分之二十是計畫生育,然後還有百分之十就是其他。

    催糧催款,刮宮引產,這兩項工作可以說是當下鄉鎮村組最重要的兩項中心工作,可以說關乎鄉鎮一年工作業績,絲毫不為過。

    南渡也是一個典型的農業鄉鎮。

    雖然挨著縣城邊上很近,但是緊鄰柏溪,沙土地多,土質不佳,鄉鎮企業也不太發達,不像北郊的洛溪鎮、高碑鄉、東邊的東沱鎮以及西面的西水鎮,都是鄉鎮企業較為發達的鄉鎮,有工商稅收支撐,在這方面就要壓力小得多。

    每年縣裡對農業稅水利費上繳都有時限,如果不能及時完成,那麼縣裡給鄉鎮的返還獎金將會打折扣不說,年終還要扣分。

    所以在很多時候,鄉鎮如果不能按時從農民手中收取回來農業稅和水利費,就不得不去信用社或者合金會貸款,先行把上繳款項交上,然後再來想辦法慢慢收取。

    而許多時候一些農戶會因為各種原因不願意或者無法繳清農業稅和水利費以及雙統籌提留款,這種欠款一旦超過一年,就會變成歷欠,而收取歷欠的難度更是超過了農村工作中任何一項工作。

    對於當下的鄉鎮來說,農業稅水利費以及鄉村統籌提留是最重要的工作,農業稅和水利費收取是縣委縣政府交給鄉鎮一級政府最重要的任務,而鄉村統籌提留則是維繫鄉政府和村一級基層組織「生存」的基本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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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123210 發表於 2018-2-19 20:21
第四十五節進入狀態

    「正陽來得挺早啊。」郭業山放下電話,見沙正陽又站了起來,連忙擺手,示意坐下,「不用客氣,你現在到了南渡,就是南渡人了,都是一個鍋裡舀飯的人了,還給我客氣什麼?」

    「郭書記,我初來乍到,啥都不懂,有啥工作儘管安排,沒做好的,也請領導多指點和批評。」沙正陽卻沒有敢那麼託大,還是站起來了一下,以示尊重,然後又才坐下。

    「嗯,可能你都知道了,鎮裡先把你安排在黨政辦,原因估計你也知道。」郭業山也沒有繞圈子,徑直道:「今年中央開展『憶傳統,做貢獻,做新時期合格黨員』活動,省委和市委都很重視,市委黃書記選點我們銀台作為聯繫點,所以縣裡上下對這項工作提出很高的要求,我們南渡也不例外。」

    沙正陽早已經把自己的筆記本拿了出來,英雄鋼筆墨水吸滿,寫起字來清晰有力。

    鋼筆尖在硬殼筆記本上唰唰的響起,沙正陽的字寫得十分舒暢流利,筆跡遒勁有力,很有範兒。

    這也有賴於初中時候沙正陽一筆鬼畫符,看得人心焦。

    父親就專門給沙正陽買了幾本龐中華的鋼筆字帖,讓其臨摹,整整三個暑假,每個暑假每天三篇字,雷打不動,而且還要檢查臨摹寫字的質量。

    這也讓沙正陽就此養成了練書法的習慣,一直延續到高中時代。

    這一筆流利漂亮的行書一直保持到他工作,而且寫字速度也很快。

    前世中在市委辦裡邊,每次市委機關裡的書法比賽,沙正陽的行書都是高高掛在上邊。

    對於沙正陽進入狀態如此之快,郭業山心裡又稍微踏實了一些。

    之前賈國英和他提起過,說沙正陽的表現不是太好,並不完全是朱偉忠小雞肚腸戴有色眼鏡看人,這讓郭業山將信將疑,石國鋒這麼說,他還不太信,但賈國英也這麼說,就很難說是道聽途說了。

    郭業山有些後悔,但是自己說出去的話,他也不會吞回來,否則更成了笑柄。

    好歹沙正陽也是漢川大學的畢業生,如果沙正陽表現真的不好,他也不會客氣,要把對方踩在最下邊去,如果沙正陽並不像朱偉忠和賈國英所說那樣,他郭業山自然也不會吝於給他機會。

    沙正陽今天第一天的表現給郭業山的印像很不錯,言談舉止不卑不亢,大方有度,並不像賈國英和朱偉忠所說的那樣。

    「這項工作雖然是中央新提出來的,但是其實從上到下大家都一直在做,只不過沒有專門的開展,也沒有系統的歸納總結,現在縣裡把這項工作提到了很高的高度,那麼我們南渡就要把這項工作抓好,老簡和劉家國都有自己手裡一大攤活兒,所以我希望你能把這項工作抓起來,尤其是素材的收集,以及後期的整理、歸納和總結,我知道你是漢川大學中文系畢業的高材生,這項工作應該難不倒你!」

    聽得郭業山這麼說,沙正陽知道這項工作自己肯定跑不掉了,既然如此,沙正陽當然不會怯場,很乾脆的一點頭道:「郭書記,這項工作我雖然沒有接觸過,但是既然您把這項工作交給了我,我肯定會以最飽滿的熱情和最大的努力來做好,有什麼不懂不清楚的,我會向您和簡主任、劉主任他們請教。」

    「唔,很好,這項工作時間大概要從現在開始,會持續 到十月份,你這段時間的中心工作就是抓好這項工作。」郭業山點點頭,笑了起來,看上去挺有點兒儒將氣質,「雖說賀書記定點在西水鎮,但是咱們南渡緊鄰縣城,而且是石部長掛點聯繫,萬一哪位縣領導突然走到咱們這裡來了,要看看這項工作開展得如何,咱們也要能拿得上檯面來啊。」

    「郭書記,我明白了。」沙正陽想了一想,才又道:「郭書記,我想問一下,您掛點哪個村?」

    沙正陽也沒有多餘廢話,他也知道要想在郭業山這種鄉鎮一把手面前站穩腳跟,光靠耍嘴皮子不行,得拿出點兒真材實料來,但是他對這項工作心裡卻還沒有多少底。

    雖說前世在體制內打拚幾十年,這幾十年來幾乎每年都會有那麼一兩次專題學習和主題活動,從中央到地方,各級黨委都根據時間段和各地實際情況提出一些有針對性的專題活動或者主題活動。

    像這一次「憶傳統,做貢獻,做新時期合格黨員」活動,沙正陽已經沒有多少印象了,畢竟二十多年前那個時候,他既沒有入黨,也不是領導幹部,完全記不得了。

    不過現在南渡鄉這項專題活動的任務卻壓到了自己身上,不容他輕忽,雖說這項工作本質上是一項務虛的工作,但要想讓郭業山乃至縣裡領導刮目相看,首先就得要務虛的工作做實。

    所以他才打算從掛點包片村這上面上來做文章。

    「哦?」郭業山愣了一愣,「我掛點紅旗村,對了,你也就掛點紅旗村吧,怎麼,你問這個幹什麼?」

    「郭書記,我還在縣裡的時候,聽說市委對這項工作很重視,黃書記又聯繫我們銀台縣,那麼鄉鎮上如何來做好做實這項工作,我也有一些想法。」沙正陽也是有備而來。

    在聽說郭業山是認為自己文筆不錯才把自己要到南渡時,沙正陽就在考慮這個問題。

    當下用得上文筆的除了日常工作外,恐怕就是「憶傳統,做貢獻,做新時期合格黨員」這項專題活動了,畢竟市委一把手聯繫銀台,並督促這項工作的開展,恐怕沒人敢不重視。

    如果郭業山真是如此考慮,那麼自己需要先行琢磨,以免事到臨頭再來準備,就有點兒倉促不說,也難以讓郭業山滿意。

    因此他就很花了一番心思來考慮。

    「哦,說來聽聽。」郭業山一下子來了興趣,眼前這小子既然敢這麼說,郭業山相信對方不會只是大言,否則還不如藏拙。

    「我在想,『憶傳統,做貢獻,做新時期合格黨員』活動,憶傳統這一條相對簡單,可以考慮請一些老黨員老紅軍來談一談當年我們黨的一些工作作風,比如密切聯繫群眾,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為人民服務,這一類的主題宣傳報告活動,而做貢獻,這一點比較考綱。」沙正陽侃侃而談。

    「嗯,有點兒道理,繼續。」郭業山興趣越發濃厚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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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123210 發表於 2018-2-20 10:42
第一卷 第四十六節 與眾不同

    郭業山當然清楚「憶傳統」這一條簡單。

    「憶傳統」無外乎就是開座談會或者事蹟報告會,通過宣講報告形式來回憶好的作風和傳統。

    銀台不乏老紅軍老幹部,實在不行到漢化總廠或者漢鋼去請兩位老紅軍老八路老幹部來鄉里做兩場報告,就算是完成任務。

    再不濟紅旗村支部書記高長松也算是抗美援朝下來的老黨員,還是省黨代表,也可以來一場現場課,但是「做貢獻」就不簡單了。

    要說「做貢獻」這句話很簡單,但是關鍵在於你如何讓人來理解到「做貢獻」,你一般的鄉鎮幹部,幹好自己本職工作就叫做了貢獻?

    那財政還給你發了工資獎金呢,這叫貢獻麼?那只是職業道德規範的基本要求而已。

    貢獻應該是說你的付出超出了你的所得,才叫貢獻,或者說得你的表現格外優異,比起和你一樣身份的人更為出色優秀對人民群眾大有幫助,這才叫做貢獻。

    這是郭業山的理解,郭業山也相信這大概也是最讓人信服的說法。

    可是怎麼來做到?這是一道超級難題。

    按照郭業山的設想,南渡鎮怎麼來開展這項工作,重點還得要放在黨員干部身上,提煉出一些優秀事蹟,形成一些像樣的事蹟材料,這樣也許能符合上邊的意圖。

    「郭書記,我在考慮,做貢獻上,我們來體現與其他鄉鎮的不同,可能還是要花些心思。」沙正陽頓了一頓,「我個人的看法,做貢獻分為很多類,比如我們鄉里有不少黨員干部兢兢業業,數十年如一日工作,這也是做貢獻;又比如我們鎮學校的某位老師,含辛茹苦,在偏遠鄉村為祖國未來和教育事業奉獻自己的青春,這也是做貢獻,但是我們還應該緊扣時代發展的要求。」

    「緊扣時代發展的要求?」郭業山臉上表情很精彩,對沙正陽的觀感更是大為提升。

    光是能提出這種話題,就足以證明沙正陽絕對不像是有些人所說的名不符實,平庸無能,起碼當得起漢川大學中文系畢業的高材生這個名頭。

    當然你說要和一些坐辦公室多年的老筆桿子相比,那就太苛刻了。

    他有一種預感,自己這一次去要人,似乎還真撿到了一塊寶,只是他有些不太明白,像沙正陽這樣的人物,怎麼會讓曹清泰不滿意?又怎麼會讓朱偉忠也對其如此不滿甚至要趕盡殺絕?

    難道是沙正陽恃才傲物?不像啊。

    從這簡短的接觸郭業山就能感覺到,此子根本不像賈國英和石國鋒和自己說的那樣,當然,估計他們倆也是不太瞭解,道聽途說,但即便是那樣,也夠說明問題了。

    想想那天自己在廁所裡聽到的沙正陽和另外一個人的對話,以及今天在自己辦公室的表現,完全不像啊。

    「對,郭書記,我覺得,我們還是應當考慮切合我們當今時代的發展方向,我們南渡是一個農村鄉鎮,那麼對於我們共產黨人來說,我們的責任,我們的目標是什麼?就是讓老百姓的生活更美好,更具體到我們南渡,那就是讓我們南渡更多的的農戶腰包鼓起來,收入增長起來,使他們的物質文化需求更快的得到滿足。」

    沙正陽目不斜視,字正腔圓。

    「所以我個人看法,我們應當側重於選擇一些帶領老百姓共同致富的黨員干部來作為典型,同時選擇一些有能力有技術的黨員干部帶頭人把他們樹立成為典範,讓他們來帶領大家致富。」

    郭業山微微頷首,有點兒新意,雖然稚嫩了一點,但是卻能抓住重心,尤其突出了時代感,把發展經濟改善老百姓生活水平與黨員干部做貢獻聯繫了起來,倒是可以好好做一篇文章。

    「你有這方面的思路了麼?」郭業山話一出口才覺得失言了,笑了起來。「我才想起,你今天才來報到啊,嗯,你的想法很有新意,我贊同,這個致富帶頭人,我的觀點是要帶動大家致富的,而不是個人致富,讓一部分人先富起來,這個讓字很重要,很多人都沒有真正領會到。」

    郭業山能當這個南渡鎮的一把手也不是徒有虛名,自然也有其本事,看問題分析其中道理也很犀利精準。

    「我的理解,是指我們的基層黨員干部可以通過自己努力發家致富,但是更要牢記自己作為共產黨員的責任,你不是一般的普通老百姓,而是共產黨員,共產黨員是什麼?就是先鋒模範!你就應當要時刻記住自己入黨時候的誓詞,要帶動和幫助普通農民致富,這才是一個合格的共產黨員。」

    「郭書記,我記住了。」沙正陽想了一想,「我打算一方面先熟悉黨政辦的工作,一方面也打算去掛點包片的村上跑一跑,看一看,一是找一找有沒有合適的素材,二是也可以利用這個活動來促成我們共產黨員在幫助群眾致富上多找一些路子。」

    「嗯,你去按照你的想法大膽干。」郭業山很滿意,點點頭,「這邊我會和老簡說一聲,對了,你黨組織關係還在縣府辦?」

    「郭書記,我聽說是前天縣府辦支部才批准吸收我為預備黨員,可能關係會馬上轉下來吧。」沙正陽笑著回答道。

    「哦,預備黨員啊,嗯,我知道了。」郭業山點頭,「我安排人去替你盡快把關係轉下來,也便於開展工作。」

    沙正陽的第一天過得格外充實,除了見了鎮上的一把手郭業山,沙正陽還主動去拜會了鎮長孔令東,以及其他幾位鎮上領導。

    原本他一個新來的幹部,本來無須這麼刻意,但是沙正陽卻清楚,很多人都清楚自己是前縣長曹清泰的秘書,這一次突兀的下鄉,一二把手固然瞭解情況,但是副職們現在未必清楚,可能也對自己來意很好奇。

    自己這麼一去主動拜訪,既體現了自己對他們的尊重,同時也不動聲色的給其他幹部一個不一樣的印象,而這種印象非常重要,尤其是對自己日後在南渡鎮的工作開展可能會起到潛移默化的作用。

    沙正陽並不介意自己這種做法可能會引起郭業山的不滿意。

    在他看來,郭業山的心氣還是相當高的,而且他也感覺得到自己給對方的第一印象相當好,加上自己是被他點將來的,所以在短時間內只要自己沒有什麼大的不符合其意圖的行為,郭業山恐怕都會力挺自己,而這對於自己開展工作極為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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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123210 發表於 2018-2-21 21:15
還看今朝 第一卷第四十七節下村

    確定了自己的掛點包片村是紅旗村之後,沙正陽下午和簡興國打了招呼之後,就頂著烈日騎著自行車去了紅旗村。

    紅旗村在柏溪河的上游,省道206從紅旗村旁經過,而與紅旗村緊鄰的東方村則是靠著省道206與紅旗村犬牙交錯唇齒相依。

    說實話,南渡鎮的條件不算差,整個南渡鎮十個行政村,一個居委會,基本上都是沿著銀台縣城的西南面這一圈,呈一個不規則的半圓形護衛著銀台縣城的西南一隅。

    紅旗村和東方村就是距離銀台縣城最近的兩個村,也不過就是四五里地,H縣城到南渡鎮上距離相仿。

    柏溪水量不大,但是水質卻很好,其來源多是南渡鎮背後的牛背山。

    牛背山呈東西走向,山勢並不險峻,但森林植被保持得相當好,各類亞熱帶地區的樹種在山中基本上都能找到,後來被申請為牛背山省級森林公園。

    二十年後隨著漢都市區北擴,這一線也成為房地產企業的主戰場,而牛背山周圍區域也因為有這樣一個巨大的綠肺而備受房地產企業的青睞,保利、中海、碧桂園、九龍倉、萬科、龍湖等幾大地產商都紛紛涉足,與漢川本土房企展開激烈爭奪。

    山間溪澗縱橫,山泉眾多,地下河不少,這也成為柏溪水源的主要來源地。

    盛夏的省道206,赤日炎炎,路上的柏油已經被烤化,自行車騎在上邊發出哧哧的聲音,摩擦力都大了不少,不少地段都出現了坑洞,索性就用黃泥和砂石粗暴的墊了一下。

    沙正陽靈活的掌著自行車龍頭在這些坑坑窪窪的地段裡穿行,聽到後面有汽車喇叭或者對面有汽車過來,便靠邊慢行。

    十來分鐘後,汗流浹背的沙正陽拐入一條小道石板小道,不到五十米,就是一所小學,小學旁邊的一處破敗小院,就是紅旗村村委會所在。

    看見沙正陽推著自行車進來,門口一條吐著舌頭的大黑狗原本趴在門檻邊上,馬上站了起來,做出一副擇人而噬的模樣,狂吠起來。

    沙正陽只是一個簡單的下蹲揀石塊的動作,立即讓這頭黑狗瞬間竄出十幾步外,只是狂吠聲更大了,看樣子也是經驗老到。

    沙正陽推車進了雙扇鐵簽子門,打量了一下,泥地院壩,一橫一豎兩排平房,大概有七八間,只有兩間辦公室是開著門,其他幾間都是關門閉戶,一副蕭條破落的模樣。

    不過院子裡地面倒是整潔乾淨,用混凝土簡單的打了一遍,在太陽暴曬下散發出灼熱的威力,透露出九十年代初一種鄉村基層組織特有的蕭索感。

    「高書記,高書記,高書記在麼?」沙正陽把鳳凰自行車往邊上一架,扯起嗓子吼了起來。

    來鄉村裡就不能靦腆拘束,這也是前世沙正陽在西水鎮時和鄉村幹部打交道時得出的經驗,文縐縐的,反而會讓人看不起不說,也很難拉近雙方的關係。

    「誰啊?」中間一間辦公室傳出了聲音來,有些幹澀。

    來之前,沙正陽也瞭解了一下紅旗村的幹部構成情況。

    村支部書記高長松,一個參加過抗美援朝的老共產黨員,身上至今還有彈片,在紅旗村有著說一不二的威信。

    村主任寧桂才,據說身體一直不太好,有腎炎,大部分時間都在家中養病。

    村文書,也就是村會計謝子和,還有村民兵連長兼治保主任,同時也是村團支部書記高柏山,也是高長鬆的大兒子,當兵退伍回來的,另外就是村婦女主任寧月嬋兼村出納。

    在紅旗村,高、寧、謝都是大姓,其中高姓人數最多,高姓幾乎要佔到全村六百多戶的接近一百二十戶,大概在五分之一弱的模樣,而寧姓和謝姓也都是四五十戶,也就是說三姓幾乎就要佔到全村戶數三分之一左右。

    像村幹部中高長松、高柏山都是高姓,寧月嬋雖然是寧姓,但卻嫁了高姓人,而寧桂才和謝子和則分屬兩姓,這也是農村中一個相當常見的現象。

    寧桂才一般不在村上,而這個聲音聽起來起碼也是四十歲以上了,高柏山是個三十歲不到的年輕人,所以沙正陽估計這也應該是紅旗村村文書謝子和。

    「謝文書?」沙正陽把自行車架好,走到辦公室門口,一個正在伏案寫著什麼的乾瘦中年人抬起頭來,鼻樑上一副眼鏡腿上還裹著白色醫用膠布的眼鏡,讓對方眼睛顯得更小。

    老舊的辦公桌,桌子腿似乎還墊著半匹磚,桌子上擺著一個電話,但電話被一個木盒裝著,撥號的一邊被木板遮蓋著,一個小合頁上的掛鎖證明著這玩意兒的精貴。

    銀台縣是一年前才開始從原來老式的搖把子電話改程控電話的,一台程控電話安裝價格奇高,最初一批接近萬元,半年後才下跌了兩千,但也高達六千多元,幾乎相當於一個普通工薪階層兩三年的收入,別說一般人,就是一般的單位都安裝不起。

    「你是……?」中年人有些疑惑。

    「謝文書,我是鎮上新來的沙正陽,郭書記安排我也掛點紅旗村,所以我下午就過來聯繫一下,高書記不在?」沙正陽走進辦公室,順手把包裡的紅梅煙拿出來,抖出一支,地給對方。

    雖然才來了一天,一包紅梅已經見底,還剩下兩三支,不過沙正陽也是早有準備,帶了兩包煙,要確保自己來南渡之後最初這段時間裡用紅梅煙這種潤滑劑迅速消除陌生感。

    「噢,沙秘書啊,上午才聽到高書記說咱們鎮上又新來一個大學生,說鎮上安排掛點咱們紅旗村,沒想到沙秘書下午就來村裡了,來,來坐。」

    乾瘦中年男子立即站起身來,變得格外熱情,一邊招呼,一邊去旁邊的木櫃子裡拿出一個搪瓷缸子,還有一包花茶,很積極的替沙正陽泡茶。

    沙正陽本欲自己來,但被中年男子製止,非要替他泡茶,沙正陽也只能雙手接過。

    開水瓶裡的水不太燙了,茶葉沫子浮在表面上,中年男子有些尷尬,連忙表示要去燒壺水,沙正陽趕緊勸說住了,說水不燙正好喝。

    中年男子果然就是村文書謝子和,當沙正陽問及村支書高長松時,謝子和臉上也露出尷尬的表情,遲疑了一下才道:「高書記又去酒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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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123210 發表於 2018-2-21 21:15
第四十八節 酒廠

    酒廠?沙正陽一愣之後,才反應過來這應該是指紅旗酒廠。

    雖然這酒廠叫紅旗酒廠,但實際上這是南渡鎮的酒廠。

    這家酒廠始建於清朝道光年間,後來在光緒年間一度興盛,在民國年間定名為東昇燒酒坊,解放後,這家酒廠也存活了幾年,1958年停產,後來又在1964年後復產,但是規模卻小了許多,只能勉勉強強存活下來。

    在八十年代中期也曾經紅火了幾年,但在87年後就在市場競爭之下迅速衰敗下來,88年末,紅旗酒廠就開始入不敷出,運轉困難,拖到去年,再也無法維持,轟然倒閉。

    而這家鄉辦酒廠因為欠紅旗村和隔壁的東方村部分徵地費用以及多年租用土地的費用,鎮上索性就把這家酒廠折抵給了紅旗村和東方村集體,其中紅旗村佔五成,東方村佔三成。

    而因為涉及到還欠外邊債務接近六十萬元,鎮上想要退給廠裡,但紅旗酒廠根本無力支撐,最後雙方爭執不下,最終南渡鄉工業公司承擔了這筆債務,但是佔了兩成股份,成為鎮上與兩個村的聯辦企業。

    雖然成為鎮上和兩個村聯辦企業,但是紅旗酒廠實際上已經徹底關門,除了一些廠房、倉庫和酒窖等固定資產外,還欠外邊為酒廠提供糧食的多傢俬人和集體欠款接近七十萬元。

    折算下來,這家酒廠其實已然有點兒資不抵債的味道。

    當初紅旗村和東方村也不願意接受這家酒廠,希望鎮上能把酒廠收回去,而把租用的土地款支付,但遭到了鎮上的拒絕,理由紅旗酒廠是獨立法人,只是屬於鎮工業公司,和鎮財政沒有直接關係。

    胳膊也拗不過大腿,鎮上甚至還專門把這家酒廠重新就行了工商登記,變更為鎮上與兩村聯辦企業,而管理以紅旗村和東方村為主,鎮上基本上不插手了。

    這個酒廠也就成了紅旗村和東方村的一大心病,徵地款和租地款不但沒有拿回來,而且還背上了這樣一個包袱,外邊還欠著幾十萬欠款。

    雖說會由鎮工業公司承擔,但官大一級壓死人,誰知道哪天鎮上會不會賴賬?

    這種事情攤上,誰都會心裡不順氣。

    也難怪高長松對南渡鎮黨委政府一肚子氣,連郭業山到村上來,都會被高長松擠兌一番,這也是沙正陽中午在食堂吃飯時聽得劉家國私下裡說的。

    「謝文書,酒廠在什麼地方?乾脆我就直接過去找高書記。」

    沙正陽有些印象,這家酒廠前世中也還會起起落落,先後被多個承包人承包,九八年九九年曾經有過興旺的氣象,但是迅疾又落了下來,一直到2008年,這家酒廠因為資不抵債,最終被法院司法拍賣,幾度流拍,後來終於有人接盤,也是看上了酒廠的土地,開發成了一個住宅小區,紅旗酒廠最終消失。

    「就在前面路邊上有半裡地,從這裡出去,沿著馬路走,有個挺大的廠門就是了。」謝子和本來想陪沙正陽一塊兒去,但是覺得自己這樣似乎又顯得過於熱情了,有點兒掉份兒。

    不就是一個新來的年輕幹部麼?聽說是當過前R縣長的秘書,但是又傳聞被調走的C縣長犯了錯誤,才會剛來半年又被調走,所以最終謝子和遲疑了一下,只是走出院門,給沙正陽指了指路。

    自行車蹬出三百米,老遠就能看到一個在這一片農地中顯得有些突兀的廠房。

    雖然最高也不過是二層樓,但是畢竟也是二層樓,而且足以容納兩輛大貨車並行的大門也還保留著這家企業的昔日榮光,一面有點兒像紅旗轎車標識的紅旗塑像就擱在廠門口,似乎還在訴說著昔日的輝煌。

    鐵柵大門半掩著,沙正陽推著自行車進門,門房出來一個守門大爺,斜著眼睛打量著沙正陽:「幹啥的?」

    「我找高書記。」沙正陽笑著應答:「我是鎮上的。」

    「公社來的?」老漢吧嗒著葉子煙,一臉不屑,「都過了午飯點兒了,還來幹啥?」

    沙正陽神色不變,「大爺,這會兒都快三點了,找高書記有事兒。」

    見沙正陽依舊是笑嘻嘻的模樣,老漢這才垂下眼皮子哼了一聲,「在裡邊,走到底往左。」

    自行車沿著水泥地坪往裡騎,這酒廠佔地面積不小,靠公路是一排二層樓的房子,沙正陽瞥了一眼,辦公室、供銷科、工藝科一順溜兒排過去,二樓上只能看到牌子,大概是廠長辦公室和財務科設在樓上。

    只不過面前門前乾涸之後發黑的青苔,四處丟棄的煙盒、火柴盒以及果核,顯示出這裡起碼已經有三個月以上都沒有人氣了。

    右面應該是廠區和庫區,而再往後應該就是窖池區了。

    「爸,我決定了,這民兵連長治保主任你還是另外找人來幹吧,我不想呆在村裡了,人都快憋死了,我有手有腳的,哪裡不能掙錢?聽說到GD深圳那邊去打工,起碼一月兩三百,守在這村上,一個月十五塊錢的補貼,連煙錢都不夠,還得找你要錢,真沒法幹了。」

    一個有些粗重的聲音隔著拐角傳過來,緊接著另外一個聲音就高了八度:「你敢!只要你老漢還沒有閉眼睛,你就得聽你老漢的!你還是共產黨員,還是村支委,我是支部書記,於公於私,你都得聽我的!去南粵幹啥?一個月就算掙兩三百,蛇大窟窿大,那邊花銷也大!還有,家裡誰來管?你別說把和田靜一起去,那這家還叫不叫家了?」

    「爸,你咋就這麼死板呢?我和田靜都結婚兩年了,連個嘉陵70都買不起,人家曲二東前年去南粵,今年春節回來就買了一輛,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做主,你就不用為我操心了。」

    粗重聲音也一下子昂揚起來,「你是支部書記又咋地,還能硬逼著我當村幹部不成?村裡也有不少當兵回來的,你去隨便找兩個來就行了,為啥就非得要套在我腦袋上呢?」

    「你原來在酒廠不也幹得好好的?」

    「是啊,我是在酒廠幹得好好的,可現在酒廠情況如何?都這樣了,要死不活,幾個月都白干,拿不到工資,嗯,估計馬上也該斷氣了,帶丟給我們村和東方村扛著,這鎮上這特麼不要臉!」

    似乎是被自己兒子的話給堵住了,好一陣後那蒼老的聲音才道:「好,你要走可以,那你得給我找一個來頂替你的,而且要我滿意,那些二不掛五,心思不在工作上的,不行!」

    「爸,你要這麼說就沒意思了,要按照你的標準來,我們村裡就沒幾個合適了,真正合適的,人家憑啥留在村裡一年掙你這兩百塊?出去打工,人家一個月就能掙到,也就是我,耽誤了我幾年,也差不多了。」

    *********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1 21:16
還看今朝 第一卷 第四十九節 父與子

    轉過拐角,沙正陽看到了正爭得面紅耳赤的父子倆,還有一個人遠遠的吊在後面,估計應該是守廠的。

    「高書記!」沙正陽站住腳步,喊了一聲。

    高長松的目光投射過來,有些疑惑:「你是……?」

    「高書記,我是鎮上新來的沙正陽,郭書記讓我也和他一道掛點紅旗村,所以今天我到村上來了。」沙正陽一邊點頭,一邊和旁邊有些好奇的看著自己的高柏山打了個招呼。

    很顯然高長松和高柏山都應該知道自己原來的身份,否則不會在自己報名之後,有那樣的表情。

    「哦,小沙啊,才報到就下村?」

    高長松對這些掛點包片的鄉幹部沒多少好感,除了來督促農業稅和水利費以及統籌提留款的收繳外,他們也沒有其他能耐,哪怕是郭業山,高長松也一樣敢當面這麼說。

    「高書記,郭書記應該和您說了,關於『憶傳統,做貢獻,做新時期合格黨員』這項活動,郭書記聯繫紅旗村,鎮上也打算在近期要開展一些工作,除了您個人的事蹟報告外,我們紅旗村上看看能不能推出其他一兩位黨員同志來作為模範,或者我們是否可以選取一兩位黨員同志來做這方面的培養對象,……」

    對於沙正陽的提議,高長松沒多少興趣。

    上午郭業山就和他打過電話,談到了這個活動的重要性和意義,要他作為榜樣要在全鄉大會上作宣講,被他當時就拒絕了。

    但是郭業山態度很堅決,在電話裡說了差不多十分鐘,最終還是「迫使」高長松接受這個任務,但至於說還要在紅旗村上其他模範,乃至要培養對象,在高長松看來就純粹是別出心裁玩噱頭了。

    「小沙,你才來,鎮上和村上的情況都還不太瞭解,走吧,先到村上。」高長松有些不耐煩的打斷了沙正陽的話頭。

    沙正陽碰了一個軟釘子,也意識到自己似乎有些過於樂觀了。

    看來紅旗村對南渡鄉黨委政府的印象並不好,估計應該是紅旗酒廠債權債務轉移帶來的負效應。

    想一想也是,誰輪到這種事情,肯定的都是一肚子氣,只是沒法發作而已。

    回到村上,高長松和沙正陽沒說上幾句話,就以自己身體不舒服為由,徑直回家了,只留下高柏山。

    「沙秘書,你別在意,我爸就是這個牛脾氣,得罪了不少人。」高柏山丟給沙正陽一支甲秀,自己點燃,深深吸了一口,一隻手插著腰,站在院子裡,有些迷茫的看著遠處。

    「這村幹部真的是沒啥干頭,我爸本來就有點兒高血壓,成天為村裡的事情操心,自己家裡的事去哪個都顧不過來,鎮上在酒廠這事兒上處理得不地道,讓我爸很是生氣,和郭書記、孔鎮長都吵過好幾次,但又能如何?兒子還能犟得過老子?」

    沙正陽笑了起來,「高哥,你也別叫我沙秘書了,就叫我正陽得了,咱們年齡也差不了幾歲,如何?」

    幾句話之後,高柏山也感覺沙正陽並不像自己之前想像的那樣倨傲,而且還挺投緣,所以二人話語間也熟絡起來。

    「行,你也叫我柏山就行,別高哥高哥的,把我給叫老了。」高柏山也是一個直爽性子,點點頭:「聽說南粵那邊發展很快,都說那便是在走資本主義道路,可走資本主義道路為啥比社會主義道路發展還快?這總得有個合理的解釋吧,所以我想去南粵那邊看看,正陽,你覺得我去南粵如何?」

    「那你也犟不過你爸啊,想要去南粵怕是行不通。」沙正陽也笑了起來,「其實南粵那邊的發展最早還是受益於香港的三來一補機制,加上與香港的聯繫緊密,言語相通,所以資本都更願意選擇那邊,快進快出,當然,也有GD那邊政策相對開放靈活,幹部膽子也要大一些,這些因素綜合起來,當然發展就快了。」

    一番談話中,沙正陽也感覺到高柏山和其他當兵回來的農村青年有些不同,不但思路清晰,而且眼界也頗為寬廣,這也才問起他在哪裡當兵。

    高柏山也提到自己在浙省當兵,先是給部隊領導當通訊員,後來又去開汽車,換了不少崗位,退伍回來後,本來就想去江浙或者南粵打工開開眼界的,結果被父親強行留在村上。

    「其實南粵和江浙那邊固然發展快一些,我們這邊條件也不差,只是缺乏一些合適的機遇。」沙正陽慢慢的把一支菸吸完,慢悠悠的道:「南粵那邊最早是和香港那邊搞三來一補,說白了就是來料加工返銷,後來南粵和江浙的鄉鎮企業開始發展起來,我們內地才開始效仿,也還是很有起色的。」

    「鄉鎮企業也沒有那麼好搞,紅火過一段時間,但是遇到的問題還是很多,要不就是生產出來的東西賣不掉,要不就是賣掉了收不到款,或者就是貸不到款,或者無法弄到原材料,總而言之各種困難,看看酒廠現在這個情況,要不鎮上怎麼會硬生生栽給我們村上?」

    高柏山嘆了一口氣,狠狠的把煙蒂捺熄在地面上,又用腳尖狠狠的將其碾碎,似乎在發洩著內心的憤懣。

    「我爸也是被這事兒給氣得不行,現在這廠就這麼擺著,東方村那邊也是不聞不問,反正他們只佔三成,而那麼多酒賣不出去,抵賬人家都不要,而且窖池還得要養著,不敢斷了,否則日後這廠再要重新啟動起來就難了。」

    沙正陽對釀酒這一行沒多少研究,但是也知道作為白酒企業,如果不是單純的那種靠收購原酒基酒的來勾調的企業,都會有自己的窖池。

    當然很多大型酒企在自家原酒難以滿足的情況下,會外購一些原酒來作為基酒,同時加入自己的調味酒來進行勾調,最終製作出自己獨到風味的酒。

    前世中紅旗酒廠幾起幾落,但是最終歸於落寞,在沙正陽看來,既然能夠興盛一時,那麼就說明這個酒還是有其獨到特色的,之所以破落下去,除了酒類行業競爭激烈外,更多的還是抓住機遇擴大市場,以及營銷缺乏。

    以沙正陽對這個時代的見識,很清楚在這年頭,除了所謂影響力籠罩全國的十大名酒外,全國各地地方上的白酒市場,更多的還是來自各地地方性白酒品牌在打天下。

    地方性白酒如果運作得好,一樣可以在其他地區攻城略地,取得好的成績,這是有歷史見證的。

    畢竟那幾大名酒的價格過於昂貴,不可能作為普通工薪階層的需求主打,所以才會有後來的孔府宴和孔府家酒橫掃市場,緊接著秦池酒又向央視每天開進一輛桑塔納開出來一輛奧迪的故事,這也說明在這個時代,真正有點兒廣告為王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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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