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術超能] 都市偽仙 作者:黑天魔神 (連載中)

 
mk2258 2018-1-31 22:49:34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30 230020
V123210 發表於 2018-4-3 18:12
第一百節我給A

    於博年用大拇指輕揉著太陽穴:「沒錯,是高一的學生。」

    老教師瞪大了眼睛:「哪個班?叫什麼名字?」

    於博年道:「高一三班,就是羅文功帶的那個班。」

    停頓了一下,於博年繼續道:「至於名字嘛,我就暫時保密。因為這人一旦有了偏見,就會帶到工作當中。我們既是老師,也是學校的管理者。學生最需要的就是公平。所以無論他們提出任何要求,只要是在校規校紀的允許範圍內,我們都應該儘量滿足,儘量給他們提供學習和生活上的幫助。」

    老教師想了想,問:「那老於你的意思……」

    於博年的聲音抑揚頓挫:「按照國家教委最新發佈的高考改革大綱,學生平時成績會成為高考分數的一部分。「C」級合格,「A」級最高。這是每個學生都必須經歷的「學業水平考試」,也即是平時分。今天召集大家,就是想問問你們每個人的意見————咱們能不能把這個學生的學業水平考試時間提到現在?如果他的考核分數偏低,或者其中有一門不達標,那我們就沒必要往教育局那邊申報跳級,也省的麻煩。」

    老教師是教生物的,連連點頭:「這辦法好!年輕人嘛,總要吃過虧才知道厲害。行,老於我聽你的,就出套試卷給他做了看看。不過這題目難度該怎麼劃?只限於高一課本的內容?還是連著高二和高三年級的一起?」

    「全都劃進去。」

    於博年沈穩認真地說:「既然要跳級,就必須拿出跳級應有的實力來。」

    他環視周圍,目光從所有在座的老師身上掃過:「你們也一樣,每個人出一套題,就按照這個標準。」

    之所以開這個會,於博年經過了深思熟慮。

    他起初的觀點與那位老教師一樣,有著本能的抗拒和反對。可是仔細思考,再加上這段時間與謝浩然的接觸,於博年覺得應該給他一個機會。

    可以先在學校裡讓他試一試。如果謝浩然連學校出題這一關都過不了,也就用不著自己多費口舌,相信他自己就應該明白跳級高考的艱難。

    換過來看,如果他真的能力超卓,已經提前掌握了整個高中階段的所有知識呢?既然在學校裡學不到新東西,為什麼不能提前結束這個學習階段,提前進入更高級的學府?

    學業水平考試分為三個等級。謝浩然之前表現出色,於博年在潛意識當中已經將他列為一流學生。他給謝浩然定下的心理接受標準,是每個學科校內出題考分評級不能低於「B」級。

    如果僅僅只達到「C」級這個基本點,就算謝浩然已經學完了所有高中課程,在於博年看來也毫無意義。

    這就是「優秀」與「平庸」之間最大的區別。

    房間裡氣氛頓時熱烈起來。

    老師其實最喜歡為難學生,當然是從善意的角度。尤其是出題難度,學生能解出來對他們來說是一種快樂,那意味著自己教育有方。可是看著平時自詡為「聰明」的傢伙一個個坐在那裡抓耳撓腮,筆下卻寫不出半個字,對老師來說也是一種滿足促進劑。哼哼!平時都自我感覺良好,號稱高考一定要「拳打英國劍橋,腳踢美國麻省」,現在都知道厲害了吧?都給我老老實實做題,高考怪題包羅萬象,想要以後比別人多一分,現在多流十倍的汗水。

    大家都在討論應該怎麼來出這套題。

    「可以加幾道奧數比賽的變型題目進去。那個是在高二年級教學大綱裡專門提過的。對沒有做過同類型題目的學生來說,難度很大,卻不算超綱。」

    「歷史可以多考幾個生僻的知識點。比如唐朝後期經濟衰落的原因,還有宋代和清代的文化區別分析。這種論述題做起來一點兒也不比議論文簡單。嘿嘿嘿嘿,到處都是可挖的陷阱啊!」

    「我就不相信他能通過我的計算機科目考試。按照大綱要求,高級編程在教學裡所佔的比例不大。我就用這個來考他。跳級……哼哼!現在的年輕人啊,真的是好高騖遠,得到腳踏實地才行。」

    諸多議論把校長室變成了菜市場,到處都是「嗡嗡」聲。

    羅文功放下手裡的茶杯,用力咳嗽了幾下,清清嗓子,也把眾人注意力吸引過來。他對於博年認真地說:「於校長,這次的考試我就不參加了。」

    於博年皺起眉頭,下意識聯想起上次羅文功與謝浩然之間的糾紛,淡淡地問:「為什麼? 」

    「因為我沒法出題。」

    羅文功臉上全是苦笑:「你說的要跳級的學生,一定是我班上的謝浩然吧?如果換了是剛開學的時候,我肯定會好好出題為難為難他。可是他這段時間以來進步很快,尤其是上次期中考以後,連續幾次測驗都是滿分。我平時就嘗試著給他出了些超過教學大綱的題目,他全都…… 」

    「等等!等一下!」

    於博年連忙打斷了羅文功:「超過教學大綱的題?小羅,能不能說具體點兒,其中有作文嗎?」

    羅文功臉上露出幾分難色:「這個該怎麼說呢,主要是古文理解和翻譯,都是我從書上摘錄下來的句子,不是課本裡的內容,也沒有教學參考資料。謝浩然的學習速度很快,反正我覺 ……」

    於博年再次打斷了羅文功,他需要更進一步瞭解:「具體快到什麼程度?」

    羅文功沉默了幾秒鐘,說:「謝浩然現在可以全文背誦《資治通鑑》,可以默寫《文心雕龍》,註解也一字不差。至於高中三個年級所有的課文,他都可以背誦。」

    於博年瞪大了眼睛:「你說的是真的?」

    羅文功沒有直接回答:「謝浩然的作文水平無可挑剔。至少在我看來是這樣。正常情況下,只要不是遇到觀點非常執拗的改卷人,他的作文都可以拿滿分。」

    說著,羅文功自嘲地笑笑:「有時候,我都覺得他比我更適合當老師。因為現在我知道的東西明顯沒有他多,幾乎教不下去了。」

    於博年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既然這樣,那他平時上課的時候都乾些什麼?」

    羅文功直言道:「看書,各種不同的書。大部分是外文原版,我也看不懂。」

    坐在旁邊的英語老師點頭附和道:「羅老師說的這個事情我知道一些。校長,你怎麼一開始不說明要跳級的 生是謝浩然啊?我和羅老師一樣,這套題我也不用出了,可以直接給他「A」。」

    於博年想起斯科爾森與謝浩然會面的時候,這孩子滿口流利的法語,不由得笑道:「你確定他的英文水平有那麼高?」

    英語老師仔細想了近半分鐘,認真地說:「如果有對應生活經驗的話,我覺得……謝浩然可以申請考雅思,拿滿分。」

    剛才音量很大,叫囂著要給不知天高地厚學生一個下馬威的歷史老師從椅子上站起來:「於校長,你怎麼不早說是謝浩然啊?」

    同樣的話聽多了,於博年覺得自己思維神經已經麻木,不會震撼,也不會驚訝:「怎麼,你想說不用考試,直接給他一個「A」?」

    歷史老師的臉色有些發苦,他指著羅文功道:「羅老師已經說了,謝浩然連《資治通鑑》都能通篇背誦。就算我把高一到高三所有歷史課本翻遍了,也難不倒他啊!」

    地理老師是個燙著捲髮,身材明顯發福的中年女人。她對羅文功等一干同事的話覺得驚訝:「你們是說高一三班的謝浩然?就是那個坐在教室最後一排,整天拿著書看的那個學生?」

    於博年點點頭:「是的,就是他。」

    胖胖的女老師笑道:「那我也不用出題考了。我的態度和小羅他們一樣,地理這門課,可以給他最高分。」

    於博年下意識問了一句:「為什麼?」

    地理老師侃侃而談:「上個月,謝浩然上我課的時候看書,被我發現。是一本英文版小說,馬特。邦杜蘭特的《私酒傳奇》。因為我那個正在讀碩士的女兒也在看這本書,所以我印象特別深。當時我沒收了他的書,謝浩然放學以後找到我,說是想跟我商量商量。呵呵,教了這麼多年書,討價還價的學生我見多了,不過像他那麼有本事的學生還是頭一個。」

    歷史老師在旁邊好奇地問:「怎麼,謝浩然要求你出題考他?」

    「那倒是沒有。」

    地理老 師舉起雙手,在半空中比劃:「那天剛好辦公室裡沒人,他拿了這麼大的一張白紙,就是學校外面小商店裡買的那種半開繪圖紙。當著我的面,用碳素筆劃了一張世界地圖。」

    歷史老師有些疑惑:「他對照著課本上的地圖畫嗎?」

    胖胖的地理老師一直搖頭:「沒有對照,也沒有圖冊,就這樣直接畫出來的。所有大陸的邊緣線都很完整,我後來拿出世界地圖冊看過,沒有任何誤差。」
V123210 發表於 2018-4-3 18:12
第一百零一節地圖

    歷史老師用力嚥了咽喉嚨:「這也太誇張了吧?」

    「這個還不算什麼呢!」

    地理老師的話還沒有說完:「你以為光是會畫一張地圖,就能讓我把沒收的書還回去?那學地理有什麼用?還不如多花點兒力氣,多培養幾個美術學院的學生。謝浩然在紙上畫好了完整的世界地圖框架,然後他從我們國家開始,畫出了所有國家的邊界,在對應的位置標註上首都名字,以及區域內的重要城市。」

    英語老師嘴巴張得老大:「這是真的嗎?世界上所有國家的首都和重要城市,全部加起來,該有好幾百個了吧?」

    地理老師看了他一眼:「總共有兩千多個,我沒有仔細數。如果我說咱們國內的城市,也許你們會覺得沒有說服力。謝浩然當時趴在桌子上畫了兩個多鐘頭,城市名稱標註的非常認真,就連圭亞那這種小國家也沒有漏掉。後來我檢查過,正確率百分之百。」

    於博年深深吸了口氣,問:「陳老師,謝浩然畫的那張地圖還在嗎?」

    地理老師點點頭:「在我辦公室裡鎖著。」

    於博年道:「麻煩你去拿來給我們看看。」

    等到胖胖的女教師走出房間,數學教研組長袁子林也悶悶不樂發出聲音:「謝浩然的數學不用考了,我給他「A」,直接通過。」

    於博年對此並不覺得意外。閆玉玲走後,袁子林暫時接替了她的教學崗位。斯科爾森列出來的那道世界級難題連袁子林都無法解開,給他一個「A」,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老校長把探詢的目光轉向化學老師,打趣道:「小宋,你能給我點兒意外的消息聽聽嗎?」

    那是一個年輕的女教師。她摀嘴笑笑,搖搖頭:「恐怕我要讓校長失望了。」

    停頓了一下,她認真地說:「謝浩然是我見最優秀的學生,沒有之一。具體的情況我就不說了,相信諸位老師或多或少都知道一些。他化學這門課的平時分,我給他「A」。」

    於博年把視線轉向物理老師,對方的神情有些自嘲:「我也給他一個「A」。校長你真該早說是謝浩然要跳級。那孩子的物理我沒法再教下去。我肚子裡那點兒東西已經被他榨乾了,前天下課的時候,他居然抱著一本霍金的《時間簡史》,跟我討論宇宙物理學方面的問題……這個……這個簡直就是為難人嘛!明明是大學裡的知識,跟我有什麼關係?」

    當於博年目光再次轉向的時候,負責計算機和通用技術這兩門課程的老師同時叫出聲來:「我沒問題。」

    雖然同樣的話聽多了,於博年還是被這種帶有緊張和無奈的異口同聲逗笑了:「怎麼,你們倆個也選擇放棄?」

    政治老師姓馬,是個不苟言笑的中年人。他坐在於博年對面,插進話來:「小文(計算機老師)和小李(通用技術老師)的想法我可以理解。謝浩然那個孩子在學習上很有天賦。我就說說我教他政治課的感受吧!大家都知道,我這門課其實不難,只要肯花時間,死記硬背,考試的時候光是拿下填空和選擇題的分數,就足以合格。但是論述題就不一樣了。那需要對政治問題有全面,甚至是系統性的深入瞭解。還有……」

    歷史老師在旁邊打斷了他的話:「馬老師,你就長話短說。對謝浩然平時學業水平考試這個問題,你是什麼意見?是願意出份題目給他做?還是直接給他等次評級?」

    「我當然要給他一個「A」。」

    政治老師提高了音量,理所當然地說:「我從《毛選》裡隨便抽了幾段,他全都可以背誦。《鄧選》也是如此,幾乎一字不落。上個月,我專門給他出了幾道時事評論題,這孩子分別從正面和反面進行論述,每道題都做了兩遍……真正是有理有據啊,雖然有些題我知道論述觀點是錯的,就像關於環境保護的問題,正方肯定要提倡環保,反方則是為污染辯護。可謝浩然列舉出來的那些依據非常詳盡,囊括了經濟、文化、民生各個部分,甚至還有地球不同年代地質層的對比區別… …呵呵,反正我當時看了是啞口無言,根本沒辦法反駁。」

    歷史老師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老馬,有這麼誇張?」

    政治老師肯定地點點頭:「如果謝浩然現在報考國家公務員,他的筆試,尤其是《申論》部分,絕對可以拿到最高分。」

    面對這些在一瞬間改變了立場,彷彿被 浩然用無形糖衣炮彈擊中的任教老師,於博年只能苦笑。

    他看了一眼坐在斜對面的美術老師陶樂。對方聳了聳肩膀,攤開雙手,一臉滿不在乎的樣子。

    謝浩然上次在省級書畫國粹大賽上出盡了分頭。他的繪畫和書法功底毋容置疑。何況美術成績不計如高考分數。如果不是報考藝術類院校的話,考生也根本用不著在這方面下功夫。

    生物老師從椅子上站起來,快步走到於博年面前,俯下身子,低聲道:「於校長,我去辦公室拿點兒東西,很快就回來。」

    於博年有些奇怪:「老張,你要拿什麼東西?」

    生物老師簡單的解釋道:「謝浩然的作業。」

    坐在近處的英語老師聽見了他們的對話,湊過來,好奇地問:「那孩子的作業怎麼了?沒有按時完成?」

    生物老師不願意過多解釋:「等會兒你們看了就會明白。我去去就來。」

    剛走到門口,恰好碰見拿著地圖回到校長室的地理老師。她隨口打了個招呼,抱著筒狀的紙捲走進來,在桌面上攤開。

    「來,來,來,大家都看看,這可是一個十六歲孩子畫的世界地圖。我先說明啊!這是謝浩然在沒有任何圖冊對照情況下自己畫出來的。還有,這張地圖他已經送給我了,任何人都不准跟我搶。你們看的時候注意點兒,別給我弄壞了。我打算帶回家找裱糊店做好了掛起來的。」

    地圖很精美。彎曲的大陸邊緣線條用碳素筆勾勒出來,沒有任何修飾與著色。圖紙上密密麻麻寫滿了多達數千個地名。其中包括洲際大陸名稱、國家名稱、主要城市名稱,以及重要的運河樞紐、海峽、群島、沙漠等等。

    在陸地之外的部分,漂亮流利的鉛筆字註明了各處洋流、季風方向與每年的產生時間、有名的海溝長度與深度,以及該區域(該國)的特產。

    房間裡不斷發出驚嘆與稱讚,桌子周圍人頭攢動,胖胖的地理老師得意洋洋站在旁邊。「驕傲」以近乎實質的方式從她身上展現出來。這是身為教師的自得,也是所教學生功成名就,對她自己來說就是一種殊榮的最佳獎品。

    生物老師抱著厚厚一摞作業本走了進來,在巨大的手繪世界地圖旁邊逐一擺開。

    作業本頁面映入眼簾的第一感覺給人很舒服,字跡工整,筆畫漂亮。每個字的間距大小均勻有序,有種印刷體無法比擬的自然,以及流暢。

    有些生物作業需要繪圖。

    用紅、藍色兩種線條畫出的附圖非常精美。細胞作圖用不同顏色區分開細胞質和細胞壁;植物孢子生長圖表層次分明;人體心臟血管導向圖條理清晰,尤其是不同顏色代表著動脈和靜脈,甚至還附上了紅細胞與白細胞在電子顯微鏡下的基礎形狀。

    「按照正常的課程安排,高一年級現在這個時候剛開始學習《植物》。謝浩然之前找到我,說是植物這門課他已經完成了自學。我當時怎麼也不相信,就出了一份題給他做。至於結果嘛……相信你們都能猜到。」

    陶樂嘻嘻哈哈開著玩笑:「老張,難道你給了他一個不及格的分數?」

    生物老師很認真的回答:「如果可能的話,我願意給他兩百分,甚至更高。看看這些作業,這是一個高中一年級孩子的日常作業。我教書這麼多年,從未見過這麼仔細,這麼漂亮的繪圖。於校長之前說是有學生要求跳級的時候,我就隱隱猜到可能是謝浩然。只是我怎麼也沒有想到,他居然這麼優秀,連你們都覺得沒必要再給他單獨出題,學業水平考試直接給他最高分。」

    歷史老師仍然有些不太死心,半開玩笑地說:「老張,《動物》課程要到高二才開始上。謝浩然這小子 是個妖怪,現在我們這些任課老師都要集體陣亡了,你可得堅決守住最後一塊陣地。就給他出點兒《動物》課的題,好好考考他。」

    生物老師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要不這樣,我把教學大綱和課本給你,你來出題,怎麼樣?」

    歷史老師瞪起了雙眼:「我又不是教生物的。」

    生物老師攤開雙手,笑道:「就算我是教生物的,我也沒辦法啊!幾十年了,第一次遇到這種學生。」
V123210 發表於 2018-4-3 18:12
第102章跳級成功

    「好了!好了!都坐下來吧!」

    於博年插進來打圓場。雙手在空中擺著,不斷做出向下壓的動作,好不容易把議論紛紛的老師勸回了座位。地理老師乾脆把椅子朝前拖,死死守在那張攤開的手繪世界地圖旁邊。生物老師也被她的動作提醒,與英語老師換了位子,就坐在那些擺開的生物作業旁邊。他們警惕的目光虎視眈眈從每個人身上掃過,彷彿正在守護私有領地的猛獸。

    「好吧!看來對於高一三班謝浩然跳級的這件事情,大家是沒有異議了?」於博年覺得差不多到了會議結束的時候。

    心有不甘的歷史老師再次跳了起來。他指著坐在旁邊的音樂老師高聲叫道:「等等,於校長先等等,小姚還沒有發表意見,你得聽聽她怎麼說。」

    姓姚的音樂老師很年輕,是前年從音樂學院畢業,被招考進來的新老師。她順了順耳畔的長發,微笑著,細聲細氣地說:「音樂成績不計入高考分數,也不屬於十一項學業水平考試項目。這個事情……我就不用再說了吧! 」

    「那怎麼行?既然是大家一起開會,肯定是每個人都得發言啊!不行不行,小姚,你可得實話實說。就算音樂成績最後不計入總分,你也得讓我們知道謝浩然在這方面的具體表現啊!」

    歷史老師對謝浩然沒有偏見。只是站在老師的角度,總覺得就這樣讓一個學生跳級有些不合規矩。何況謝浩然實在太妖孽了,如果只是幾門課程優秀也就罷了,偏偏所有課程都是如此,還沒人能挑出毛病……巨大的心理落差,讓他覺得無論如何也要從其中一個科目上雞蛋裡挑骨頭,找出問題。

    音樂老師看出了歷史老師的想法。她微笑著問:「你確定,真要我說?」

    歷史老師的態度很固執:「要,一定要。」

    音樂老師笑容很有些詭異:「那……我就說了?」

    停頓了一下,她發出清朗的聲音:「謝浩然的五線譜識讀能力我可以給他滿分。教學大綱要求的歌曲,他全都會唱,而且唱得很不錯。」

    陶樂在旁邊饒有興趣地問:「小姚,你的意思是,這孩子嗓音很好?」

    「我指的是他的唱功。」

    音樂老師臉上浮起一絲欽佩的表情:「唱功是需要練習的,尤其是美聲唱法,需要非常紮實的基本功。其實音樂課對高中的孩子來說,就是在課餘時間的放鬆,以及興趣的培養。流行唱法沒有嚴格意義上的界定標準,只要聽眾喜歡,任何人都能當明星。美聲就不一樣了,高音要上得去,中音要渾厚。就以《歌唱祖國》這首歌來說,在座的各位老師,還有學校裡所有的孩子都會唱。但具體每個人唱出來的質量,也就是讓聽眾產生的共鳴,以及愉悅感,就必須靠個人唱功,以及嗓音、對音樂節奏的把握等方面體現出來。」

    陶 樂想要知道更加具體的東西,也想起了之前鬧出風波的書畫國粹比賽:「小姚,如果讓謝浩然現在去參加全國歌手大賽,你覺得他能獲獎嗎?」

    音樂老師笑了:「能不能獲獎我不知道,但是我敢肯定,謝浩然一定可以通過選拔,進入複賽。」

    一向嚴謹的政治老師也笑了,非常難得的開起了玩笑:「看來改變應該叫上謝浩然一起去KTV,讓他給我們來個現場表演。」

    校長室裡再次爆發出哄堂大笑。

    音樂老師接下來說出的話,有著更加令人驚嘆的震撼力:「除了唱歌,謝浩然還會彈奏六種樂器。」

    周圍的笑聲很大,音樂老師綿軟細密的聲音大部分被笑聲淹沒,只有坐在旁邊的地理老師聽見。她不由得扶了扶鼻樑上下滑的眼鏡,無比驚訝地連聲叫道:「小姚你說什麼?謝浩然居然會六種樂器?」

    這聲音壓倒了笑聲,在座的老師們紛紛平靜下來。視線從四面八方聚焦,帶著餘興未盡的狂熱,還有夾雜在不太確定疑問中的震驚。

    「他的手風琴拉得非常好。手風琴以前很熱門,但是前蘇聯解體後,鋼琴和小提琴熱很快代替了手風琴。說真的,我只在一些老音樂人那裡看到過如此精彩的演奏。 《卡門》,還有《土耳其進行曲》,這些都屬於高難度曲目,謝浩然拉得很流暢,完全是專業水準。」

    「他的鋼琴演奏完全可以通過十級考試。」

    「我對小提琴不是很熟悉。不過我把他的演奏錄了下來,與網絡上相同曲目的演奏視頻對比,絕對是謝浩然的更勝一籌。」

    「我在大學裡的主修樂器是長笛。當我知道謝浩然也會這種樂器的時候,就想考考他。當著我的面,他吹奏了《野蜂飛舞》。這首曲子難度算是中等,但他在演奏時的那種意境和感覺,同樣達到了專業水準。」

    陶樂對這方面比較熟悉:「小姚,《野蜂飛舞》不算難啊!你怎麼不讓他試試難度更高的曲子?」

    音樂老師解釋道 「《野蜂飛舞》其實就是音階。這曲子考的是基本功。只要平時訓練紮實,音感好,吹起來一點兒問題也沒有。他才高一,平時學習任務那麼重,連這首曲子都能毫無問題的吹奏出來,如果文化課成績不好,想要改換報考藝術院校,專業入選的幾率就很大。」

    於博年淡淡地問:「小姚,謝浩然還會些什麼樂器?」

    音樂老師板著手指數道:「他的口琴演奏技巧非常高明,吉他也不錯,還有就是單簧管。說起來很有意思,學校儲藏室裡有兩支單簧管,我聽陶老師說,那是十多年前買的老物件了。當時是為了學校音樂興趣小組專門買的,只是沒怎麼用,學生平時也忙著上課,根本顧不上什麼興趣小組。不知道是誰把其中一根弄壞了,按鍵無法復位。我就把那根壞的帶到辦公室,打算找個週末帶出去找人修理。」

    於博年聽出了她的話外音:「後來被謝浩然修好了?」

    音樂老師點點頭:「否則的話,我也不知道他會演奏這種樂器。」

    沒有人說話,房間裡陷入了長達半分鐘之久的沉默。

    於博年臉上露出一抹無奈的笑容。他站起來,環視四周:「我說你們都怎麼了?學校裡出了一個全能型的優秀學生,你們身為任課老師,應該覺得自豪啊!」

    歷史老師半弓著腰,胳膊杵在膝蓋上,左手慢慢摸著下巴,很是鬱悶地說:「自豪……我可沒有這種感覺。謝浩然那個學生太強了,有時候我覺得我跟他應該調過來,我是學生,他才是老師。」

    生物老師笑得很開心,點頭贊同:「呵呵!我和你想的一樣。」

    於博年哭笑不得:「好了!好了!讓我們回到最初的議題。對於高一三班學生謝浩然的學業水平考試,你們還有沒有什麼別的問題?」

    眾人異口同聲:「沒有。」

    於博年試探著問:「大家最好再仔細想想,所有科目,全都給「A」?」

    還是無人提出異議。

    於博年一鎚定音:「既然大家都同意,那我就把謝浩然跳級這件事錄入文件,正式上報市教育局。」

    ……

    於博年從來就不是一個磨磨蹭蹭的人。午休時間的會議結束,他立刻打開電腦編寫報告。隨後,拿出手機,撥通了市教育局副局長段偉鬆的電話,仔細說了這件事情,然後將擬好的報告以電子郵件形式發送過去。

    段偉鬆在電腦上打開文件的時候,市府宣傳處處長和東平正好在他的辦公室裡喝茶,就坐在屏幕旁邊,清清楚楚看到了報告全文。

    市府對文化宣傳越來越重視,與教育局這邊也需要溝通。和東平上午過來辦事,中午與段偉鬆一起吃飯。因為是熟人,就在這裡多待了一會兒。

    「謝浩然……噝!小段,這名字很熟啊!好像在什麼地方聽過……等等……我想起來了,這不是上次在省美術館裡鬧起來的那個人嗎?」和東平對此印象深刻,目光從若有所思到深邃銳利,最後,伸出手,毫不遲疑指向屏幕。

    「和處長,他只是一個學生。」

    段偉松耐心解釋道:「上次在美術館裡的那件事情,本來就是省書畫協會那邊派來的評委不對。現在紀委已經有了定論,該怎麼樣,就得怎麼樣。」

    和東平眉頭依然緊皺:「就算是他有理,也應該看看具體的時間,還有場合。現在的年輕人啊!一點兒大局觀也沒有,他完全可以事後找到我們提出申訴。偏偏要在那種時候鬧起來,還好當時電視台的工作人員關閉了攝像機,市裡後來也對參加節目的群眾單位發出要求,讓他們刪除手機視頻,這才沒有鬧出亂子。」

    段偉松沒有在這個問題上與其爭執。他笑了笑,也不說話,熟練地打開辦公桌上的打印機,把於博年的報告打印出來。

    和東平對這張報告頗有興趣:「這個叫做謝浩然的學生膽子很大啊!居然想要跳級?」
V123210 發表於 2018-4-3 18:12
第103章翻開你的小書包,讓我瞧瞧

    一般情況下,打印文件這種工作都是交給辦公室處理。不過今天恰好湊巧段偉鬆在辦公室,就自己動手。他對照著屏幕上的報告原本看了看,不由得笑了:「果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啊!這才高一,就要跳級直接參加高考。呵呵……有意思。」

    和東平畢竟年長,經歷過的事情也多。他指著打印出來的報告,非常敏感地問:「小段,你跟這個謝浩然很熟?」

    段偉松點點頭:「算是吧!」

    和東平目光頓時變得銳利起來:「怎麼,他家裡有關係?還是你認識他的父母長輩?」

    產生這種思維很正常。

    於博年在報告上清清楚楚寫著「謝浩然學業水平考試綜合成績評級「A」。」和東平雖然不是主管教育方面,卻對高考改革很是關注,自然知道這張報告的份量。

    他是父親,也經歷過送孩子上學,參加高考的每一個環節。高中學業有多緊張,課程有多難,和東平記憶猶新。因此,他對「跳級」這種事情本能的不認同。潛意識當中,覺得極有可能是學生家長與學校方面權錢交換,想要吸引眼球,從中獲利的一種手段。

    段偉松連忙解釋:「和處長你想多了。謝浩然只是一個普通學生。至於他家裡的情況,據我所知……」

    二十多分鐘的時間,基本上都是段偉鬆一個人在說話。和東平是個很好的聽眾。話題很自然的聊到了菲爾茨數學委員會與法國人斯科爾森身上。漸漸的,和東平臉上的嚴肅消失了,神情緩和下來,視線再次接觸到報告上「謝浩然」三個字的時候,目光中已經多了幾份讚許。

    「原來是這樣……這孩子不錯啊!看來是我誤會了。」

    和東平拿起報告,上上下下看了幾遍,眼角皺紋不自覺地擠壓集中:「只是他為什麼想要跳級呢?難道他對今年參加高考,真有那麼大的把握?」

    這個問題段偉松也很想知道答案。他想了想,說:「七十二中於校長是個性子沉穩的人。既然他在報告裡說了這是所有任課老師的共同意見,那事情就一定是真的。」

    和東平向來嚴肅的臉上,露出了非常罕見的微笑:「難道今年咱們滇南省要出一個全國高考狀元?」

    段偉松斟酌著字句:「也許吧!這種事情不好說。」

    「我倒是希望這個謝浩然真能考個全國第一。」

    和東平很認真:「滇南一直沒有出過全國高考狀元。說起來,都說咱們滇南地處偏僻,文化事業落後,好不容易有個明朝的狀元楊昇庵,還是外地過來的。小段,這樣吧,你幫我好好盯著這個謝浩然。如果他這次高考成績優秀,排名全國前列,就算沒有拿到狀元,我也會給他好好宣傳一下。跳級參加高考,這種事情,不多見啊!」

    這番話是由衷的。

    身為市府宣傳主官,和東平當然希望轄區內有更多的模範典型湧現出來。無論對市府還是省府,都是極好的宣傳材料。其實為官主政與做人是一個道理。如果你連自己的好處都說不出來,就注定了永遠都是碌碌無為,無人問津。

    ……

    戴志誠覺得自己越來越看不透這個世界,還有身邊的這些人。

    柳怡霜邀請謝浩然去家裡吃飯的那天晚上,他整夜都沒有睡著。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感覺很糟糕,彷彿有千萬隻螞蟻鑽進心臟,沿著血管進入大腦,狠狠啃嚙著自己的腦漿,帶走了思維和智慧,只剩下毫無用處的恐慌、悲哀,以及憤怒。

    難道柳怡霜看上了謝浩然,想要做他的女朋友?

    這簡直就是鮮花插在了牛糞上,而且還是鮮花主動的,心甘情願插上去。難道就是因為牛糞可以給鮮花提供營養,算是生物界最為合理的利益交換?

    有些事情,想破頭也找不到答案。

    那天早晨在教室裡發生的一幕,戴志誠全都看在眼裡,聽在耳中。

    悲傷痛苦就這樣被風兒吹走,他又變成了那個在快樂與傲慢中尋找自我的翩翩少年。雖然不知道謝浩然為什麼要拒絕柳怡霜,或者應該說他與柳怡霜之間到底產生了什麼矛盾。但這在戴志誠看來,就是最好的結果,自己可以趁虛而入。

    想要把心愛的女人摟在懷裡,這種事情很有難度。

    敵人很明顯,就是謝浩然。

    用拳頭是打不過的,已經有了非常深刻的教訓,戴志誠也不會朝著方面去想,更沒有「花錢去健身房練上幾個月再出來與他較量」的想法。

    咱們是文明人,是沐浴在祖國母親溫暖陽光下的新時代好青年。讀書人的矛盾,就用讀書人的方式來解決。

    今天,現在,正上著體育課。跟著老師做完熱身運動,照例還是男生分到籃球足球,一群年輕漢子在球場上奔跑追逐。女生則分到羽毛球拍和乒乓球拍,還有跳繩,各自挑選喜歡的東西,迅速佔據了學校體育場的所有角落。

    傳說,以前有個學問不高但是喜歡吟詩的秀才,教授學生之餘,看見天上落下傾盆大雨,於是詩興大發,當場吟道:天上下雨又下水,雨到地上變成水。變成水來多麻煩,不如當初就下水。

    秀才當然自認為這詩是極好的,於是要求在場學生也各自來上一首。其中最為調皮搗蛋的傢伙張口就來:人要吃飯要拉屎,飯到肚裡變成屎。變成屎來多麻煩,不如當初就吃屎。

    既然要吃飯,就肯定要解決排泄問題。天大地大,即便是再嚴厲的老師,面對學生提出要上廁所的要求,也必須答應。打著這個冠冕堂皇且令人無法拒絕的理由,戴志誠悄悄跑回了空無一人的教室,快步走到最後一排,打開了謝浩然的書包。

    關註一個人,就會想要對他有著更多瞭解。無論好的還是壞的都行。

    蔣旭東是謝浩然的同桌。他生性活潑,話也很多。平時下課與同學打打鬧鬧,開開玩笑。戴志誠經常聽見蔣旭東對謝浩然發表意見,當然不是負面的,只是說他「上課總在看書,換得很勤」。

    看書?

    換得很勤?

    這個事情好像不一般啊!

    戴志誠覺得,這應該是自己正在尋找的突破口,甚至有可能成為一次性擊倒謝浩然的最佳武器。

    關鍵在於,必須弄清楚謝浩然究竟在看什麼書?

    如果是課本,或者教輔類的書籍,那另當別論,就當我什麼也沒有聽見,什麼也沒有說過。

    可如果是課外書,就算是《高中作文大全》之類,我也有足夠的理由參他一本。

    書包很舊,有些地方已經褪色,露出稀稀拉拉的線頭。

    這不是重點。

    包裡擺在最前面的書,是一套英文版的《飄》。很厚,分為上、下冊。

    得意的微笑在戴志誠臉上蕩漾開來。封面使用了費雯麗飾演斯嘉麗的電影劇照,他用拇指在那張漂亮的演員臉蛋上用力抹了一下,雖然是紙質的,但是觸感良好,心理滿足感更好。

    第二本是尤瓦爾。赫拉利的《未來簡史》,同樣也是英文版。戴志誠對此沒什麼興趣,直接略過。

    第三本書比前面兩本薄了很多,但無論封面文字,還是書頁裡的文字,戴志誠都看不懂。他皺著眉頭,從字母外形上勉強看出好像是俄文。這還是得益於父母喜歡《莫斯科郊外的晚上》那類前蘇聯歌曲,他從唱片和光盤上看到過類似的文字。

    越往下翻,戴志誠心裡的震驚就越強烈,狂熱思維已經消失,被一種沉甸甸的,彷彿成噸鋼鐵碾壓過來的冰涼和恐懼取代。

    謝浩然的書包裡,竟然沒有一本教科書。無論語數英,還是歷史地理,甚至就連所有老師當中要求最嚴格的政治課本也沒有帶。

    更可怕的是,他包裡所有的書全部都是外文。除了之前翻找到的英文書與俄文書,還有好像是東野圭吾寫的日文書籍。戴志誠沒學過日文,也不知道「東野圭吾」這幾個日文該怎麼寫。他只是曾經在書店裡看到過相同封面的中文版本,由此作出推斷。

    至於包裡的其它書籍,那些文字戴志誠根本無從判斷。

    深深的疑問像釘子一樣狠狠扎進他的大腦:謝浩然帶了這麼多的書,他看得完嗎?

    強烈的畏懼感沿著血管在身體每一個角落裡肆意流淌:謝浩然的英文水平已經達到了這個程度?還有,他居然還懂俄文與日文?另外,包裡那些自己不知道具體是什麼文字的書,他也能看得懂?

    情況好像有些失控,明顯超出了自己預料的範圍。

    假的!

    一定是假的!

    戴志誠瞪大雙眼,彷彿是從精神病院逃出來的執拗型患者。他不顧一切翻開那些外文書籍,雙手顫抖的幅度相當大,書頁被拇指按壓著,然後鬆開,在「嘩嘩」聲中迅速翻頁,露出成篇的字母。

    沒有作偽,也不是套著封皮裡面調換了內容的小把戲。
V123210 發表於 2018-4-3 18:13
第104章 報告老師,他上課看書

    巨大的失落感貫穿了戴志誠全身。他覺得喉嚨發乾,瞪久了那些自己根本看不懂的書,眼睛又痛又酸。這感覺是如此糟糕,戴志誠卻絲毫沒有想要放棄的意思,仍然執著地翻著一本本書,耐著性子將所有頁面迅速過完。

    沒有找到小玩具之類的物件,也沒有校規校紀嚴查的「違禁物品」。

    手忙腳亂把一本本拿出來的書重新塞進書包,按照原樣擺好,戴志誠如驚弓之鳥般逃出了教室。他沿著來路,先是拐進了廁所,站在小便池前解開褲袋撒了一泡尿,然後穿好褲子走出去。陽光和沒有臭味的空氣撲面而來,撫慰著他那顆飽受驚嚇的心臟,漸漸恢復了正常跳躍節奏。

    實在太可怕了。如果不是親眼看到他書包裡的秘密,戴志誠打死也不會相信,謝浩然竟然懂得好幾門外語。

    深深的疑惑由此而來:他該不會是故意裝出來的吧?

    蔣旭東那傢伙是屬喇叭的,什麼事情也藏不住。難道謝浩然在故意裝模作樣,擺出一副看外文書的樣子,藉著蔣旭東那張嘴,替他做免費宣傳?

    有這種可能,但並不重要。

    看著遠處操場上正在追逐皮球,揮汗如雨,就為了踢上一腳,或者把籃球扔進筐子裡的那些同學,戴志誠眼底慢慢浮上了一層冷笑。

    我找到對付謝浩然的辦法了。

    他現在有把柄握在我手上。

    無論你再博學,再會裝模作樣,也無法彌補你最大的破綻。

    一個來到學校裡上課的學生,居然不帶任何一本教科書。

    嘿嘿嘿嘿,看我怎麼收拾你。

    ……

    上午第四節是歷史課。

    身材高大的男老師通常對學生具有震懾效果。歷史老師喜歡健身,經常在班級微信群裡發他自己的運動照片。人雖然看起來偏瘦,身上的肌肉卻很紮實。冬天寒冷,身上有厚厚的衣服遮擋,看起來與普通人沒什麼區別。可是到了夏天,短褲T恤換上,就能看到胳膊大腿上全是塊狀肌肉,輪廓分明。

    戴志誠低頭看看手錶,上課時間已經過去了十多分鐘。

    側轉身子,透過肩膀,細密的眼神牢牢鎖定了最後一排的謝浩然。雖然只是一個不太清楚的模糊身影,但是從身形、動作可以確定,他正在低頭看書,注意力絲毫沒有跟隨正在黑板上寫字的歷史老師。

    強烈的報復心快感就這樣從身體裡升騰起來。當歷史老師寫完板書,扔掉粉筆頭,搓著手上粉筆末轉過身來的時候,戴志誠毫不猶豫抬起右手,高高舉過自己的肩膀。

    歷史老師看了他一眼,直接將他點起來:「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

    戴志誠說話的聲音聽起來就像百靈鳥在唱歌:「報告老師,謝浩然在看書。」

    稍微停頓,他再次加重語氣,以及說話內容的份量:「他在看與歷史課無關的書!」

    坐在前面的轉過身子,坐在側面的偏過頭,全班同學的目光紛紛集中到了謝浩然身上。有的幸災樂禍,有的神情茫然,有的充滿驚訝,還有的憤憤不平……總之,他們全都是旁觀者,對於戴志誠舉報這件事情,沒有發言權,更沒有決定權。

    天氣很熱,在講台上站久了,整個後背都是汗水。歷史老師身上散發出專屬男性的濃烈氣息。他遠遠看了一眼神情寧定的謝浩然,收回視線,目光落到了坐在前排,洋洋自得的戴志誠身上。

    「謝浩然看書……跟你有什麼關係?」歷史老師皺起了眉頭。

    燦爛的笑容瞬間在臉上凝固,張揚心情剛剛飛到空中,就像被獵人盯了很久的肥胖野鴨,「砰」的一槍射下來。瀕死肥鳥被人用腳踩住脖子是什麼感覺?戴志誠不是很清楚,也絕對沒想過要嘗試。他愣愣地站在那裡,覺得自己一定是耳朵出了問題。

    難道是我這幾天沒洗澡,耳屎太多堵住了聲音通道?

    還是我出現了幻覺,這一切都不是真的?

    居高臨下可以看到很多從坐姿角度看不到的東西。比如柳怡霜的頭頂,還有從她衣服領口中間露出的一抹膩白。可惜,最想看到的那兩隻圓形饅頭被遮擋得嚴嚴實實,絲毫未露。

    戴志誠眨了眨眼睛,半側著身子,遙指著坐在最後一排的謝浩然,表情有些不太確定,也帶著幾分揭發者特有的執著,繼續強調:「他……他沒看歷史書。他看的是與上課無關的書。」

    歷史老師原本想把這個問題就此揭過,當做是什麼也沒有發生。偏偏戴志誠的執著與頑強程度很高,堪比被釘在十字架上半死不活也要宣稱「我是上帝」的耶穌。憤怒彷彿擰開了開關的液化氣,就差著一根擦著火苗的小火柴。他抹了一把額頭上的熱汗,壓制著想要爆發的怒意,儘可能使自己說話口吻變得緩和,只是不可避免帶上了幾許嘲諷:「戴志誠,上次學校體檢的時候,你眼睛視力是多少?」

    這與自己舉報的問題完全不在一條線上。戴志誠下意識回答:「左眼一點二,右眼一點零。」

    「怎麼才一點零?」

    歷史老師搖搖頭,發出帶有諷刺意味的冷哼:「我還以為你的視力至少有三點八,達到了報考飛行員的級別。」

    停頓了一下,歷史老師淡淡地說:「不然的話,你坐在前面,謝浩然坐在後面,中間隔著那麼遠的距離,你怎麼知道他在看書?而且還是與上課無關的書?」

    全班頓時爆發出哄堂大笑。

    「三八」是一個意義豐富的詞。大陸對於這個特殊詞語的理解與認識,最早來源於八、九十年代的港片。專指某人嘴皮子閒不住,散佈是非。

    「你的視力三點八」,這是一句罵人話。所以說一定要讀書,尤其要多讀讀黑天魔神的書。否則以後被人罵了,還以為別人在誇你。

    戴志誠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坐下來的。迷迷糊糊之中,之聽見歷史老師發出威嚴的聲音:「笑夠了沒有?繼續上課!」

    腦子裡一片混亂,周圍到處都能聽見「吃吃」的低笑聲,以及各種關於自己,聲音微小的議論。

    「歷史老師說戴志誠是三1八哦!嘿嘿嘿嘿……」

    「就是,謝浩然看書關他什麼事。學習好就了不起嗎?」

    「尼瑪,謝浩然隔著那麼遠都能被他看見,那我們悄悄看漫畫會不會也被他發現了?趕緊收起來。」

    後半節課老師都講了些什麼,戴志誠一個字也沒記住。

    他腦子裡在思考一個問題:歷史老師為什麼不管謝浩然,偏偏只針對自己?

    如果戴志誠參加了那天中午在校長辦公室展開的短會,就能明白其中緣由。

    謝浩然的跳級申請已經通過,教育局那邊也批覆了於博年的報告。因為是個人主動申請,校方也全力配合,所以特事特辦,他將於今年七月份,參加全國高考。

    段偉松帶來了市府宣傳處的好消息:只要謝浩然這次高考進入了全國成績前三名,省府將給予他「滇南省優秀學生標兵」稱號。

    這可是極其罕見,難度極高的榮譽。

    為了避免引起所在班級,以及學校裡的轟動和關注,於博年特意再次召集相關教師開會,一再重申「必須嚴守秘密,任何人不得公佈謝浩然跳級參加高考這件事」。同時聲明:無論是誰在高考之前洩露消息,引發的一切後果,將由洩露消息的人自行承擔,甚至可能牽涉到一系列必須嚴懲的法律責任。

    於博年私下與謝浩然就上學問題談過,也就他目前掌握的知識進行了幾次考試。包括羅文功在內,所有科目老師都認為謝浩然基礎知識牢固,如果願意的話,校方可以為他開具免課證明,只要回家耐心等著高考時間來臨就行。

    但是仔細思考後,於博年認為這樣做不太好。

    首先,一個沒有來到學校裡上課的學生,本身就會引起關注。無論任何理由,在以後參加高考的時候,都有可能成為別人眼中借題發揮的最大把柄。前往不要小看流言蜚語的威力,如果抵抗能力不足,會從根本上毀掉一個前途無量的年輕人。

    其次,就是謝浩然的年齡問題。他實在太年輕了。尤其是在知道了謝浩然父母雙亡的家庭狀況後,於博年越發肯定自己要求謝浩然老老實實呆在教室裡的做法。來自社會的誘惑力是如此強烈,高中學生正處於人生當中各種慾望最強烈,最勃發的特殊時期。他們叛逆,他們狂熱,他們對一切新奇的事物都充滿好奇心。然而,不是所有新事物都能被打上「美好」這個標籤。其中有卑鄙,也有邪惡,更有聲色犬馬,紙醉金迷……到了最後,人生盡毀的時候,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你還是要每天按時上學。就算課本上的知識全都懂了,你也要坐在教室裡聽課。多帶些你感興趣的書,隨時可以去學校圖書管理更換。我給所有任課老師都打過招呼,你……算是我特批的學生。」
V123210 發表於 2018-4-3 18:13
第105章 免死金牌

    這是一道隱藏的,絕對不會公開的免死金牌。

    別的單科老師還好,歷史老師對謝浩然的態度有些複雜。一方面是學習成績優異學生的欣慰,另一方面則是自己「教了這麼多年書,還不如一個學生」的挫敗感。雙重作用下,歷史老師對謝浩然的關注也就大幅度降低,不聞不問,反正只要在上我課的時候,不准講話,不准干擾其他同學就行。

    他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戴志誠會跳出來,當場指證謝浩然上課看書。驚詫的感覺伴隨著憤怒同時產生,成年人看穿了年輕人那點小心思的嘲諷也就在所難免。戴志誠的學習能力大家有目共睹,老師在某種程度上,其實站在了上帝視角。這算什麼?優秀學生之間相互傾碾?還是把你壓下去,然後我上來?

    這已經超出了常規意義上,對上課不聽講學生的正常舉報。說句不好聽的,簡直就是栽贓陷害,落井下石。

    特殊年代,很多人就是被這樣所謂的「舉報」,硬生生從正面變成了反面,然後發配,接受再教育再勞動,淒涼潦倒,客死他鄉。雖說後來撥亂反正,恢復名譽,可是人都已經死了,又有什麼用呢?

    小小年紀就不學好,我不罵你,還能罵誰?

    下課了。

    戴志誠的思維方式不可能與歷史老師做到同步進行。他不明白到底是什麼地方出了問題。以最快的速度離開座位,來都教室外面,大口呼吸燥熱的空氣,迷亂的大腦卻沒有變得清醒,依然混亂。

    環境對人的影響很大。父親是官員,家中來來往往的人多。這年頭,沒有好處鬼才會免費幫你做事。耳聞目睹之下,戴志誠下意識的做出判斷:難道歷史老師收受過謝浩然的好處,所以才對他上課看書的行為不聞不問?

    一旦有了先入為主的思維,就很難在短時間內改變過來。

    午餐很豐盛,彩色搭配富有營養,只是戴志誠吃在嘴裡如同嚼蠟。

    他越發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

    吃過午飯,謝浩然獨自來到學校操場,選了一個背陰涼爽的僻靜位置,慢慢坐下。

    他記得,就在柳怡霜邀請自己去她家裡吃飯以前,曾經以戴志誠為測算對象,用銅錢算了一卦。結果顯示:此人對自己有利。

    眼前浮現出上歷史課時,他從前排站起來舉報自己看書的那一幕……謝浩然不由得搖頭苦笑:這也算是對我有利嗎?我怎麼看不出來?

    雖然我和他沒有住在一起,即便是在教室裡的座位也隔著很遠,仍然可以清楚感受到來自這傢伙深深的敵意。

    沒錯,不是惡意,而是敵意!

    我究竟什麼地方招惹他了?

    難道是因為柳怡霜?

    各種紛亂的念頭在腦海裡夾雜衝撞,找不到理清的頭緒。

    解決問題的方法很多。最直接的,就是找機會揍他一頓。把他打到疼,打到慘,打到以後看見我就主動避開,連碰面的勇氣也沒有。

    問題在於,這真是最好的解決辦法嗎?

    想了很久,謝浩然看看兩頭無人,從貼身衣袋裡拿出竹筒,仔細檢查過裝在裡面的銅錢,然後雙手持筒,高舉過頭頂,按照《珍渺集》上記載的占卜註解,簡單進行了祈禱儀式,隨即拔掉筒蓋,將銅錢「嘩啦啦」潑灑在面前的水泥地面上。

    看著出現在面前的卦象,謝浩然怔住了。

    三錢正面朝上,雖然散落的位置不同,但是每一枚「洪武通寶」為首的「洪」字,全部指向自己。

    這次的卦象比上次占卜顯示結果還要好,乃為「大吉」。

    有「吉」,就有「凶」。兩種截然不同的卦象標準,浸透了從蠻荒時代便開始的神秘主義色彩。在一副卦像當中,最好的莫過於「上上大吉」,最差的則是「極凶」。此刻擺在謝浩然面前的這副卦象,在日常占卜中出現幾率非常小。這意味著,接下來發生的事情,都會朝著好的方面發展。

    一股無法言語的奇怪感覺在謝浩然腦子裡瀰漫開來。

    這次問卦的對象與上次一樣,都是戴志誠。

    上次問卦,所得結果是「吉」。

    這一次……

    謝浩然很是煩躁的將銅錢竹筒收好,站起來,沿著操場邊緣被牆壁和樹木遮擋出來的陰影,慢慢走著。

    如果謝浩然沒有得到魁星命格,沒有修煉過任何功法,他一定會對這種詭異的卦象毫不在意,一笑了之。

    有些東西沒有經歷過,自然不會相信。

    可他是個真正的修士,而且擁有築基中期的修為。信仰和經驗都不容許他對占卜的神聖性產生質疑。

    謝浩然很想再次拿出竹筒,再卜一卦。

    理智告訴他,不能這樣做。

    對於占卜,「三」是一個必須忌諱的數字。古語云:凡事不過三。占卜也不例外。對同一件事情的卜卦,向鬼神問吉凶,絕對不能超過三次。因為誰也不知道第三次占卜之後會發生什麼事,所以占卜通常只會進行兩次。如果不是到了萬不得已,或者必須為之的時候,任何一個腦子正常的卦師都不會這樣做。

    繞著操場走了兩圈,謝浩然腦子裡的疑問絲毫沒有得到緩解。看看手錶上的指針,也差不多到了下午上課時間。

    搖搖頭,嘆了口氣,轉身朝著遠處的教學大樓走去。

    先等等看,聽天由命吧!

    卦象雖然詭異,但我應該相信。

    畢竟,我是一個修士。

    ……

    下午第一節是語文課。

    羅文功抱著一摞嶄新的試卷走進教室,照例完成了「同學們好,老師好」的問候過程,揚起拿在手裡的語文課本,以洪亮清晰的聲音發佈命令:「現在對上一個單元所學的知識進行測驗,時間四十五分鐘,剛好就是一節課。各小組組長來我這裡拿卷子,兩分鐘後我開始計時。」

    講台下面,照例響起了一片哀嘆聲。

    「怎麼又搞突然襲擊啊!」

    「羅老師,你至少昨天給我們打個招呼,讓我們提前複習一下也好啊!」

    「完了完了,這次要是考砸了,回家我爸又得揍我。」

    小組長們分發試卷的速度沒有因此受到影響,羅文功身體前傾,雙手杵在講台上,見慣了五花八門學生狀態的他對此早就習以為常:「既然知道考不好回家要被家長收拾,為什麼平時不能多花幾分鐘對所學知識進行複習?臨時抱佛腳有什麼用?你們都去過寺院吧!坐在蓮花台上的神仙從不穿鞋,也不穿襪子。那種幾十上百年也沒洗過一次的腳有什麼好抱的?臭得要命!」

    有經驗的教師知道應該如何調動學生積極性。就在一片哄笑聲中,羅文功看看試卷已經分發完畢,高聲道:「好了,好了,再磨蹭下去,題目做不完,你們的課間休息時間又要被我佔用。都閉嘴,不准說話,現在開始測驗!」

    隨即,教室裡傳來一片極有默契,鋼筆尖在紙面上劃過的「沙沙」聲。

    試卷題量不大,沒有作文,正常情況一節課就能完成。其中摻雜了少許教學大綱範圍外的知識難點,這需要學生靈活變通,眼光不僅僅侷限於課本。

    戴志誠做題速度很快,對知識的掌握與運用,在做題的時候就能顯現出來。看著試卷末尾的古文翻譯,他努力回憶著曾經在課文頁面上所寫的隨堂筆記內容,只是不知道為什麼,鬼使神差,脖子彷彿在短短幾秒鐘內突然失去了控制,一定要連帶著腦袋轉過去,透過肩膀,朝著教室後排那個熟悉且令自己憎恨的影子,惡狠狠地看了一眼。

    謝浩然手裡還是拿著一本書,神情平淡地坐在那裡看著。

    戴志誠感覺自己大腦彷彿被針紮了一下,一個叫做「驚愕」的妖怪猛然跳了出來,在思維空間裡拚命喊叫,肆無忌憚吞噬著營養,迅速變成了一頭名字叫做「憤怒」的魔鬼。

    他居然還在看書。

    他那張試卷難道已經做完了?

    戴志誠想也不想就舉起右手,這動作立刻引起站在講台上羅文功的注意:「戴志誠,你有什麼問題?」

    「嗖」的一下從座位上站起,向後側轉的身體釋放出堪比革命者大無畏精神的威猛氣勢,口中爆發出的言語怒不可遏:「老師,謝浩然他沒做卷子,他在看書。」

    歷史課上那一幕重現了。全班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戴志誠身上,周圍一片安靜。

    羅文功先是有些驚訝,不到一秒鐘時間,情緒就不可遏制的變成了憤怒。

    他想起了上次那件事情————如果不是鬼迷心竅聽信了戴志誠的話,自己也不會毫無底線誣陷謝浩然。

    戴志誠與謝浩然到底有什麼仇?

    為什麼他一直要死死揪住謝浩然不放?

    夠了!別以為你有個在市府辦公室任職的爹,就能肆無忌憚的指使我,命令我。

    深深吸了口氣,羅文功把所有負面情緒統統壓到了心底,絲毫沒有在臉上顯露出來。他的嘴角甚至掛著一點點痕跡不深的微笑,說話聲風輕雲淡。

    「這張試卷謝浩然已經做過了。我批准他這節課可以看書。」
V123210 發表於 2018-4-3 18:13
第一百零六節 厭煩人

    成年人的世界,充滿了年輕人無法理解的各種奧秘。

    極度的震撼,緊接著就是無限失落。張狂就像一路猛衝爬上珠穆朗瑪峰的領跑者,卻被從天而降的大塊隕石準確砸中,還來不及站穩腳跟,就昏頭昏腦掉下了萬丈深淵。

    戴志誠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坐回到椅子上。腦子裡昏昏沉沉,連羅文功後來那幾句對全班同學所說「不要被別的事情吸引注意力,認真答題,時間不多了」之類的話都沒能聽清。

    他已經沒心思答題,隨便在試卷上寫了幾個字,戴志誠就把筆擺在旁邊,大腦急速運轉,認真思考羅文功之前說過的那些話。

    謝浩然什麼時候做過這張卷子?

    難道是老師單獨給他開小灶?

    有這種可能,所以羅文功才允許謝浩然上課看書?

    什麼時候響起的下課鈴,戴志誠根本沒有注意。

    「越挫越勇」這個成語用在戴志誠身上非常貼切。他執拗的把所有問題都歸結到別人身上。另外,就是自己運氣不好,首先,遇到了似乎是對自己印象不怎麼好的歷史老師。其次,羅文功與謝浩然之間很多事情自己一無所知,所以才鬧出了笑話。

    一抹猙獰在無人注意的時候,悄悄爬上了戴志誠的臉。

    我就不相信,你能永遠這樣肆無忌憚的上課看書?

    我就不相信,沒人能治得了你!

    下午第二節是數學課。

    袁子林對照課本正在講解公式定理,冷不防戴志誠從座位上站起來,以語文課上同樣的動作姿勢指向教室後排,洪亮中帶有憤怒火苗的聲音震耳欲聾:「老師,謝浩然他沒在聽講,他在看與數學課無關的書!」

    沉浸在數學世界裡的袁子林被嚇了一跳。等到回過神來,聽明白戴志誠的話,看了看坐在後面表情平靜的謝浩然,他目光開始變得陰沉,慢慢呼了口氣,視線焦點從遠處拉回來,落到了怒沖沖的戴志誠身上。

    袁子林的聲音慢條斯理:「學習這種事情需要循序漸進,好高騖遠是不行的。同學們,對於未來,你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從現在做起,從自己做起,三年以後你們就要參加高考,進行人生道路上的關鍵性選擇。說句不好聽的,在這種時候,絕對不能發揚雷鋒精神。因為學習是自私的,知識掌握多少,只有你們自己最清楚。我負責你們的數學,而不是道德理論。我相信如果以「互相幫助」為題,你們任何一個人都能洋洋灑灑寫出好幾千字的論文。我想說的只有一句————管好你們自己,不要為身邊的其他人分散精力。別人要做什麼,那是他的自由。」

    戴志誠急了,抬起的胳膊一直沒能落下來,仍然指著後排座位上的謝浩然:「可是老師,他……」

    袁子林抬起右手擺了擺,平靜的臉上看不出絲毫情緒變化:「戴志誠,你應該多讀讀歷史。英國人當年發動鴉片戰爭,在我們看來是不道德的。第二次世界大戰小鬍子元首進攻波蘭,幾乎被全世界譴責。美國人先打伊拉克,然後又打阿富汗,很多人都說那是「非正義的戰爭」。可是那又怎麼樣?誰能管住他們?」

    袁子林對謝浩然的印象不是很好,卻沒有什麼偏見。有些話不好說明,戴志誠的行為在他看來也算是正常。有感而發,花上幾分鐘和平調解,在他看來是最好的處理方法。

    下午第三節是植物課。

    生物老師拿起一片樹葉標本,做著聲情並茂的講解。

    戴志誠又一次站起來,只是他聲音沒那麼大,眼睛裡透出的執拗比之前縮減了許多。言語內容還是一成不變:「老師,謝浩然他沒在聽講,他在看與植物課無關的書。」

    生物老師一愣,下意識朝著謝浩然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隨即點點頭:「唔,知道了。你坐下來吧,別擋著後面的同學。」

    戴志誠有些發急,還有些遲疑:「可是……老師……他……他看書啊!」

    「這件事情我知道了。」

    生物老師不願意在這個問題上浪費時間,解釋很簡短,也很有說服力:「因為一些特殊原因,他來找過我,我批准他上生物課的時候可以看書。」

    戴志誠徹底愣住了,像木頭樁子一樣站在那裡不動。他做夢也沒有想到,會從生物老師嘴裡說出這樣的話。

    「戴志誠,請你坐下,你擋住了後面的同學。」

    生物老師有些不高興,提高了音量:「如果你對我的處理方法有意見,可以下課後來辦公室找我。至於謝浩然看書這件事,在座的任何一位同學,如果你們能夠做到他那個程度,我也一樣可以批准。」

    停頓片刻:「好了,現在我們繼續上課。」

    下課鈴響了。

    老師離開教室後,謝浩然立刻成為了幾乎所有同學圍觀的焦點人物。

    「嘿!老謝,你都跟生物老師說什麼了?怎麼你上課看書也沒人管啊?」

    「太牛了,老螺螄說你提前做過那張測驗卷子,是不是真的?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我感覺教數學的袁老師好像不太喜歡你。」

    「老謝,你上課的時候看什麼書?拿出來讓我們瞧瞧。」

    各種問題鋪天蓋地壓過來,教室後排變成了熱鬧沸騰的菜市場。謝浩然苦笑著把椅子朝前挪了挪,用身體護住放在課桌裡的書包,隨口敷衍。

    談論話題很快轉移到了戴志誠身上。

    「那傢伙真過分,從上午就開始舉報,每節課都這樣,一直沒停過。」

    「你懂個屁,人家戴志誠是優秀生,老師面前的紅人。看過《鹿鼎記》嗎?大當家陳近南都說了:朝廷鷹犬腦袋上的紅頂子,那是用人血染成的。沒有告狀舉報,哪兒來的立功受獎?」

    「但我看老師沒理他啊!上午下午加起來四節課了,咱們老謝仍然坐在這裡巍然不動,身上毫毛都沒掉過一根。」

    「誰知道呢!也許是告得多了,老師聽得煩了,也就不想管了。」

    在班上,好生與差生之間,形成了涇渭分明兩個陣營。這種劃分從未有過真正意義上的線條,但是每個學生都會不自覺劃定自己所在的群體。只要分數和排名存在,這種劃分就永遠不會消失。

    來自周圍的議論讓戴志誠臉上陣陣發燒。他呆在那裡坐立不安,不時偷眼朝著側面的柳怡霜望去,發現她面無表情,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放學時間到了。

    戴志誠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書包,慌慌張張小跑著離開教室。

    這不是他平時的作風。如果沒有等到柳怡霜一起,他絕對不會走。

    蔣旭東坐在謝浩然旁邊,看著戴志誠迅速消失的背影,不由得「噗嗤」低聲笑起來:「他好像很怕你。」

    謝浩然聳了聳肩膀,表情很無辜:「我又不是吃人的妖怪。」

    看著前排同學已經站起來離開教室,蔣旭東偏過頭,好奇地問:「對了,你現在怎麼根本不聽老師講課啊?上課時間都在看書,書上也全是外文。老謝……你該不是像數學袁老師說的那樣,屬於被「放棄」的吧?」

    在學校裡,「被放棄的學生」不是什麼秘密。成績太差老師也沒心思教,也不是所有老師都會盡職盡責,像親爹親媽那樣對你苦口婆心。他們肯定會勸說,會訓誡,會對不聽話的學生嚴加管束。然而一樣米養百樣人,有些人聽得進去,有些人無論如何也勸不過來。好生與差生之間的巨大天塹就這樣產生,差距越拉越大。

    羅文功算是老師當中比較好的。就在隔壁的高一二班,上個星期有兩名學生主動轉校。據說是入學的時候因為考分不夠,曾經與校方簽過協議:如果連續兩次測驗分數排名全班末尾,就主動申請轉學。

    不轉是不可能的。繼續死皮賴臉呆在班上,老師根本不會管你,甚至有事沒事都會找隨便找個由頭罵你一頓。有這麼一個典型立威,其他學生會覺得屁股後面隨時有根鞭子在抽,加快速度往前奔跑。

    其實這種事情很容易理解。學生成績就是教師的業績。考試平均分越高,高考上線的人數越多,就說明你教學有方。這與在企業工作是一個道理。有成績才能拿獎金,幹得好才能收入高。

    至於那些學習不好,被當做垃圾放棄掉的學生……你們的未來,你們今後的人生,關我屁事?

    「不是你想的那樣。老師們……其實他們對我很好,真的。」謝浩然隨意笑著,沒有解釋。

    蔣旭東根本不相信。他伸出右手食指,虛空朝著謝浩然點了點:「不說老實話,長大以後木有小丁丁。」

    謝浩然摟過他的肩膀:「走,走,走,去廁所裡比比。」

    「去你的,我還要趕緊回家做作業呢!」蔣旭東根本不吃這一套。只是剛說到「回家」這個詞的時候,他臉上的笑意開始凝固,隨即消失,最後,緩緩搖著頭,輕嘆了一口氣。
V123210 發表於 2018-4-3 18:13
第一百零七節 同學,朋友

    「你怎麼了?」

    謝浩然察言觀色:「是不是家裡出什麼事兒了?」

    蔣旭東帶有幾分嬰兒肥的臉上擠出一絲笑意,擺了擺手:「沒什麼……就這樣吧!我先走了,明天見。」

    一絲疑惑爬上謝浩然心頭。

    印象中的蔣旭東不是這個樣子。雖然與他認識的時間不太久,僅僅只是上了高一,來到這個班上幾個月,但謝浩然對自己的同桌多少有些瞭解————這是一個性格活潑的男孩,平時愛說愛鬧,學習上有些粗枝大葉,為人卻很善良,沒有壞心眼,也絕對沒有戴志誠那般深重的心機。

    正因為如此,上課時間拿出書看的時候,謝浩然從未避開過蔣旭東。他只是最初幾次覺得意外,後來就變得正常。

    重要的是,蔣旭東口風很緊,不是那種喜歡把別人秘密說得滿天飛的人。

    收拾好書包,從椅子上站起來。就在蔣旭東打算邁開腳步的時候,聽到身後傳來謝浩然的聲音。

    「我的手機號你知道吧?」

    這問題有些莫名其妙。蔣旭東下意識摸了一下裝在衣服內袋裡手機,轉過身,看著神情專注的謝浩然,點點頭:「有,我電話簿裡存著呢!」

    學校三令五申不准學生使用手機,但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學生也精,平時都帶在身上,開成震動。午休時間就躲到沒人的僻靜角落裡打開玩鬧。校方抓過幾次典型,沒收電話,然後公開銷毀。可是這樣做沒什麼效果,學生們該怎麼樣,還怎麼樣。正應了白居易的那句詩「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謝浩然認真嚴肅地說:「如果你遇到什麼解決不了的困難,一定要記得打電話給我。」

    朋友需要時間培養,需要共同經歷各種事情。友誼不可能從天而降,更不會毫無緣由突然出現在你面前。尤其是看過父親留下的遺書,對於「朋友」這個詞,謝浩然有著無比深刻的理解。

    蔣旭東愣了幾秒鐘,然後笑了。

    「謝謝!我會的。」

    他很高興,聲音帶著真誠。

    ……

    謝浩然走出學校大門的時候,已是晚霞滿天。

    車來車往,密密麻麻。橫衝直撞的電動車堪比長阪坡單槍匹馬殺入敵陣的趙子龍;悍勇無畏不顧紅燈橫穿馬路的行人彷彿瞬間被外星病毒感染導致間歇性失明;心急火燎沒有耐心從快車道拐上慢車道的司機技術一流……整個世界放眼望去擠擠挨挨,彷彿城市裡再也沒有多餘的空間,大家都成了被壓縮在狹窄範圍裡,連透氣都覺得困難的罐頭沙丁魚。

    拿出手機,撥通了王倚丹的電話,低頭沿著人行道邊緣牆角,一個人走著。

    她的聲音還是那麼清麗悅耳:「怎麼今天想起來給我打電話?呵呵,想我了?」

    修士也是人,何況謝浩然還是一個十六歲的少年:「有些無聊,出來一起吃晚飯嗎?」

    「來不了。」王倚丹拒絕的很直接,理由也讓人感覺無奈:「我在波士頓,昨天剛飛過來的。」

    謝浩然問出了所有男人在這種時候都會說的話:「去那邊做什麼?」

    王倚丹隔著電話笑了:「公司總部雖然被爺爺遷到了國內,但是很多業務還在這邊,不可能一下子全部遷走。沒辦法,誰讓我是公司的主要負責人呢!」

    謝浩然自嘲地笑了:「什麼時候回來?」

    王倚丹好聽的笑聲繼續著:「怎麼,你要來接我?」

    謝浩然態度認真:「我打車去接你。」

    話筒裡傳出的笑聲更大了,但絕對沒有嘲諷意味:「我還以為你要說是騎自行車來接我。」

    謝浩然覺得理所當然:「如果你願意的話,我沒問題。」

    簡單聊上幾句,有助於調解情緒。兩個人現在的狀態很奇妙,要說「愛情」,肯定還達不到那個程度。最多只是在彼此都願意的情況下,有著相互喜歡的基礎。

    也不是完全沒有隔閡。畢竟,一個在上學,一個已經是掌控數十億美元跨國公司的主要負責人,而且女大男小。

    當然,這是局外人眼裡的看法。

    走出與學校連接的岔路,來到寬敞的主幹道上,車輛行人都要比之前規矩了很多。原因很簡單————正前方十字路口,站著兩名身穿黃色反光背心,正在指揮交通的警察。

    謝浩然撥通了呂夢宇的電話。通話內容很簡單,就是約了一下晚上去警備司令部地下靶場的事情。呂夢宇很熱情,電話裡說「反正時間差不多了,不如我過來接你,一起吃飯吧!」

    ……

    呂夢宇選的飯館位置偏僻了些,裝修卻很有格調。不同款式的木製燈籠沿著店門一直掛到店內,庭院裡種著一株四季桂。雖說沒有月桂和金桂名貴,卻勝在容易打理,樹形美觀。

    滇南美食以野生菌類出名,雞樅是野生菌裡的上上之選。之所以叫這個奇怪的名字,是因為從前大富人家不屑吃,窮人缺糧不得不去山裡尋找野菜,而雞樅味道極鮮,尤其是炒煮出來的湯汁,與雞湯類似,故此得名。

    雞樅色白,菌字傘蓋尚未撐開的那種屬於上品。挖回來沖洗乾淨,可切片,或切絲,少許香油在鍋裡燒熱,撒下新剝的大蒜,將曬乾的紅辣椒略炸,再將切好的雞樅倒下去爆炒。佐料只放鹽巴一味,等到熟透,裝盤盛起,頓時滿屋都是誘人的濃香。

    乾巴菌也是野生菌中極品,在滇南本地人眼中,排名甚至高於雞樅。唯一的問題就是難以清洗,必須用小刀將菌塊一點點撕開,細細清除夾雜其中的松枝、乾草、沙土、碎石子……這個過程非常考驗耐心,性子急躁的人絕對做不來。因為乾巴菌生長環境特殊,沙土極多,若是粗枝大葉隨便收拾,即便再高明的廚師炒熟做好,吃進嘴裡仍然是滿口沙土,不得已,只能棄之。

    雞樅燉鴿子、厚厚的油淋乾巴、一尾清蒸鱖魚,素菜是新鮮的金雀花炒雞蛋,還有滿滿一盆乾巴菌炒飯。

    都是常見菜餚,價錢也不貴。菜做得很精緻,沒有街頭館子裡份量極重,令人看看凝在盤底就覺得食慾大減的厚油。包間環境不錯,清淨且雅緻,兩個人要了一瓶店家自釀的梅子酒,一人一杯小酌。

    謝浩然端著杯子笑道:「老呂,現在對酒駕這塊抓得嚴了。你喝了酒,等會兒怎麼開車?」

    呂夢宇抿了一口顏色紅潤的梅子酒,不以為然:「我現在跟以前不一樣了。說起來還是要拜你所賜。如果沒有修煉到煉氣境界,我現在無論如何也不會喝。」

    謝浩然笑著舉起杯子:「來,幹了。」

    如果此刻有人站在外面,聽見這些,無論如何不會相信這是一個中年人與一個孩子之間的對話。

    用筷子夾起一片油淋乾巴塞進嘴裡,慢慢嚼著,呂夢宇頗為感慨:「小謝啊!你說這些上古時代的仙人,他們究竟是怎麼修煉的?我這段時間查閱了一些家傳典籍,感覺現在的靈氣濃郁程度沒有他們那個時代高,非常稀薄。」

    「的確是這樣。」

    謝浩然點點頭,一邊大口扒著幹巴菌炒飯,一邊說:「不過還好,有些珍靈奇果還能找到,就像上次煉製鍛體丹的陽極果。如果連這些東西都沒有,那就真正是修煉無望了。」

    呂夢宇臉上露出幾分憂慮:「照這樣下去,那我們的子孫後代,豈不是修煉更難,一代不如一代?」

    「你想的太多了。」

    謝浩然搖搖頭:「我是這樣理解的。現在的修士數量比過去少,所以靈氣稀薄這個問題,對以後的修士來說,其實算是一種資源上的遞減。只要機緣巧合,再加上合適的功法,修煉方面應該不成問題。」

    他隨即補充道:「當然,想要大乘飛昇,肯定很困難。」

    「大乘?我可沒想過那麼遠。」

    呂夢宇有些自嘲的發出感慨:「我這個人沒什麼追求,只要修煉能夠讓我長壽,多增加幾十年的活頭,也就夠了。」

    謝浩然笑了:「我說,你這想法未免太……」

    擺在桌子上的手機響了,打斷了他的話。

    是蔣旭東的號碼。

    他聲音裡明顯帶著哭腔:「謝浩然,你在哪兒?能幫幫我嗎?」

    收起臉上的笑意,整個人立刻變得警覺起來,謝浩然抬起左手,朝著坐在對面的呂夢宇做了個禁聲動作,嘴唇湊近手機,問:「出什麼事了?」

    蔣旭東應該是一直努力控制情緒,只是不知道為什麼突然間精神崩潰,在電話裡「哇」的一聲大哭起來:「我爸我媽被他們抓走了……嗚嗚,他們都被抓走了。」

    謝浩然緊緊皺起了眉頭:「被誰抓走了?你把話說清楚點兒。」

    蔣旭東的哭聲非常大,聽得出來他思維很是混亂。在這種情況下,他很難把事情經過一字一句講清楚。就連謝浩然問他那邊的家庭住址,也是混合著哭聲,讓人聽不明白。

    「這樣,發一下你的位置,我現在趕過去。」
V123210 發表於 2018-4-3 18:14
第一百零八節凶兆

    放下電話,蔣旭東很快在微信上發來了位置地圖。看著低頭注視手機屏幕的謝浩然,呂夢宇關切地問:「小謝,出什麼事兒了?」

    謝浩然看著手機地圖,頭也不抬地說:「是我的同班同學,具體什麼事情他在電話裡沒有說,不過聽起來,他的情況聽起來好像很糟糕……老呂,今天晚上我就不去靶場了。你看看這個地址,能不能送我過去?」

    說著,他把手機遞了過去。

    呂夢宇一邊接著手機,一邊迅速按下餐桌側面呼叫服務員的電鈴:「沒問題,咱們結賬吧!現在就走。」

    ……

    蔣旭東的家住在城南,是一個老小區。雖然這裡從建成到現在只過了二十多年,但是房子看上去很舊,公共設施破壞得很嚴重,綠化帶裡原本栽種的樹木花草幾乎全部枯死。也不知道被什麼人挖掉,栽上了成片的青菜,還搭起了南瓜架子。

    四棟一單元二零一室。這是蔣旭東在手機微信上傳過來的地址。

    樓道里很黑,沒有燈。謝浩然站在門口,輕輕敲門。房間裡傳來輕微動靜,卻沒人開門。

    他繼續敲著,隔著門板高聲道:「蔣旭東,開開門,我是謝浩然。你在裡面嗎?」

    喊話產生了效果,緊閉的防盜門從裡面打開,先是露出一條帶著光線的縫隙,然後擴大,露出了蔣旭東全是淚痕的臉。

    謝浩然帶著呂夢宇走進房間,發現一片凌亂。櫃子翻到,桌子推開,沙發也被搬離了原來的位置,很多衣服被撒在地上,還有很多亂七八糟的紙張,以及書籍。

    五十多平米,三室一廳的房子裡,只有蔣旭東一個人。

    看著他臉上清晰鮮紅,已經明顯腫脹起來的手掌印,謝浩然瞇起雙眼,認真地問:「發生什麼事情了?誰打你?」

    蔣旭東應該是受了很大的驚嚇,整個人坐在椅子上瑟瑟發抖,嘴裡一直說著:「他們把我爸媽抓走了……抓走了……」

    安撫。

    勸解。

    呂夢宇甚至去樓下小商店裡買了幾罐冰鎮飲料回來,給蔣旭東喝了一些,他的情緒才漸漸緩和下來。

    蔣浩是蔣旭東的父親。與大部分成家的男人一樣,蔣浩也想給妻兒更加幸福的生活。全民下崗的風潮不可避免波及了蔣浩,拿著單位上那點微薄的「工齡買斷費」,蔣浩做起了小生意。

    勤勤懇懇,但是碌碌無為。就像《笨小孩》那首歌裡唱的:三十歲到頭來,不算好也不壞。最無奈,他總是慢人家一拍,沒有錢在那口袋。

    不是每個人都適合經商,也不是每個人生下來都有賺錢的頭腦。蔣浩的生意勉強只能維持,反正撐不飽也餓不死,收入比以前在單位上略多一些。

    蔣浩看中了一個他認為的「機會」。具體是什麼,蔣旭東也不是很清楚。他只知道父親找熟人借了四萬塊錢,全部投入到生意上。結果,約定的時間到了,卻沒能如期得到效益,還不出錢,債主找上門,一番爭論,然後扭打,把夫妻倆抓走。最後,還揍了蔣旭東一頓,惡狠狠告訴他:不准報警,否則你爹媽就沒命了。

    蔣旭東的確沒有報警,他不敢這樣做。

    找到謝浩然求助以前,他給兩個自家叔叔打了電話。一個是父親的哥哥,一個是父親的弟弟。母親是獨生女,老家在的遠。可就是這兩個平時年節都會到家裡吃飯,最值得信賴的親戚,在電話裡聽到發生了這種事,竟然全都推脫,說是讓「這又不是我們家的事情,借錢的人不是我」。最後,讓蔣旭東「你自己看著解決」。

    「我……我實在找不到人了,只好打了你的電話……」蔣旭東抽抽搭搭抹著眼淚。他只是一個未成年人,高一年級的學生。對於這個世界,只有最基礎的理解和認識。何況在某些時候,報警無法解決所有問題。

    (註:困擾老黑我多年的樓下廣場舞噪音,警察根本不管。幾年來,我給一一零至少打了上千個電話,接線員現在一看我的號碼就知道是「投訴噪音那個胖子」。有時候我在想,這妞跟我很熟了,是不是應該找個時間約她出來,吃頓飯,談談人生,談談噪音?)

    聽完事情經過,呂夢宇問:「抓走你父母那些人總有聯繫方式吧?他們的目的是要錢。我記得剛才小蔣你好像說過:他們告訴你,如果弄到錢,就打電話過去。只要數量沒錯,就會放了你父母。是這樣嗎?」

    蔣旭東點點頭,連忙從衣袋裡拿出一張摺疊起來的紙:「這個……就是這個電話。」

    四萬塊錢說多不多。謝浩然接過呂夢宇看完後遞來的那張紙,用力拍了拍蔣旭東的肩膀:「別怕,這件事情我管了。你現在就打電話給他們,就說錢已經準備好,讓他們帶著你父母過來拿。」

    這不是故意充豪氣。謝浩然覺得,既然自己有這個能力,對於身邊認識的人,如果能幫,就儘量幫一把。

    誰敢保證自己未來某個時候不會落難?

    誰敢拍著胸脯放言自己永遠不需要幫助?

    不要說是普通人,神仙也是如此。

    《西遊記》裡那隻可憐的猴子被壓在五行山下,時間未滿五百年的時候,每天最大的期盼,就是放牛牧童給他帶上幾個新鮮果子,坐在石頭上陪它聊一聊,說說閒話。

    有了值得信賴,也願意幫助自己的熟人,蔣旭東緊張恐懼的心情也安定下來。只是他拿著手機撥通號碼,與對方說了幾句,臉色驟然劇變,然後話未完,就慢慢放下手機,臉上全是茫然的表情。

    謝浩然與呂夢宇相互對視,同時問道:「他們怎麼說?」

    蔣旭東眼睛裡閃爍著疑惑目光:「他們說……已經把我爸媽放了,讓我別再打電話過去。」

    謝浩然略一思索,拿出自己的手機,撥通紙上的號碼。

    對方聲音很大,從話筒裡傳來的聲音頗為雜亂,應該是在一個熱鬧場所。只是不等謝浩然把話說完,對方就很不耐煩掛斷了電話。等到謝浩然再次撥過去,話筒裡傳來提示音:「您所撥打的客戶不在服務區,請稍後再撥。」

    呂夢宇對這種情況很熟:「他把你直接拉近通話黑名單了。」

    謝浩然沉默著點點頭,心情複雜地收起手機。

    蔣旭東緊張地看著他,期期艾艾地問:「他們真的放了我爸爸媽媽嗎?還是……沒有?」

    謝浩然抬起頭,視線從蔣旭東臉上劃過,與呂夢宇撞在了一起。

    他們都從彼此眼睛裡看到了「不相信」三個字。

    「這事情有些不太對勁。」

    呂夢宇分析道:「我估計小蔣他爸爸應該是藉了高利貸。如果是正常的找朋友借錢,通常不會鬧到上門抓人這種程度。」

    謝浩然接上話頭:「抓人就是為了要錢。可是現在打電話過去說是弄到錢了,讓他們來拿,又說人已經放了……一前一後,事情根本對不起來。」

    蔣旭東在旁邊很緊張:「那該怎麼辦?我現在要打電話報警嗎?」

    謝浩然伸手按住他的肩膀:「不要急,先等等。」

    說完,他快步走到桌前,招呼蔣旭東過來,然後從衣袋裡拿出卦筒,遞過去,認真叮囑:「心裡想著你父母,然後默念他們的名字,搖一下,拔掉蓋子,把裡面的銅錢灑出來。」

    「嘩啦啦!」一片金屬撞擊聲。

    當最後一枚銅錢旋轉著在桌面上躺倒,徹底平靜下來的時候,謝浩然臉色劇變。

    三錢反面朝上,錢上字頭全部背對著蔣旭東。

    占卜講究時辰,現在天已經黑了,手錶指針走過了八點鐘。

    大凶之卦!

    報警當然是一種選擇,卻並非最好的選擇。

    呂夢宇走過來,低聲道:「小謝,我在電信局那邊有朋友,可以查到這個電話號碼的持有者是誰。」

    謝浩然搖頭道:「那樣的話,恐怕已經晚了。」

    說著,他猛然抬起頭,冷靜的目光從呂夢宇和蔣旭東兩人身上掃過:「現在,你們聽清楚我說的每一個字。」

    視線首先轉向呂夢宇:「老呂,我需要一些東西,麻煩盡快叫人送過來。」

    呂夢宇點開手機備忘錄,認真地問:「說吧,都要些什麼?」

    「一隻公雞,必須是沒有1閹1割過的那種。大小無所謂,只要活的就行。」

    「一隻烏龜,或者是王八,也是大小不論,要活的。」

    「一條魚,一定要鮮活,最好多準備幾條,大一點兒。」

    「一隻狗,還要一隻貓。公母不論,顏色也隨便。」

    「另外,還需要一些黃紙,紅香和黃香各一把,紅白蠟燭各一對,就這些。」

    呂夢宇在手機屏幕上輸入速度很快,抬起頭:「有沒有具體的時間限制?」

    謝浩然很直接:「半小時能辦妥嗎?」

    呂夢宇點點頭:「沒問題。」

    說完,他轉身走出房間,打開防盜門,外面樓道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以及他打電話的聲音。
V123210 發表於 2018-4-3 18:14
第一百零九節 道術

    蔣旭東被這一系列變故嚇得戰戰兢兢,謝浩然的到來讓他恢復了少許精神:「……謝,謝浩然,我能幫上什麼忙嗎?」

    「給我找幾張白紙,一把剪刀。你再把你父母經常穿的衣服各找一件過來,最好是今天剛換下來的那種。」

    他的聲音彷彿具有一種特殊的,安定人心的魔力:「別擔心,從現在開始,如果你父母在接下來兩小時內沒有遇到危險,那他們就肯定能回來。」

    ……

    謝浩然對警察沒有偏見。對他幫助很大的顧釗就在省公安廳任職。光是憑著這層關係,謝浩然對警察就沒有惡意。

    他是根據實際情況,做出了最適合的選擇。

    卦分吉凶。其中,無論「吉」還是「凶」,都分為不同等級。個中區別,吉者,就像買彩票中五塊或中五百萬。凶者,走路出門不小心摔了一跤,輕傷只是崴了腳,重傷乾脆連膝蓋骨都活活摔碎。

    蔣旭東所卜的那一卦,乃是「大凶」趨近於「極凶」的卦象。那意味著占卜對象,也就是蔣旭東父母性命危在旦夕。如果報案,警察辦案程序肯定是從那個留在紙上的電話號碼著手。謝浩然打過電話,對方根本不管不問,直接拉黑。想要找到擄走蔣旭東父母的那些人,警察還是只能走檢查電信記錄,查找號碼持有人這個法子。

    呂夢宇已經說過,他在電信局裡有人,直接就能查找對方。可是這樣做要花費大量時間,而且就算找到按圖索驥找到對方,也無法從根本上解除蔣旭東父母的危險。

    找到「抓人的人」,與找到「蔣旭東父母」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概念。

    高利貸這種事情,在建國以後屬於重點打擊範圍,一度銷聲匿跡。只是不知道為什麼,一夜之間又死灰復燃,隨之也有各種討債公司應運而生。中國畢竟是法制國家,從正常的角度來看,放貸者就是為了求財。無論他們放給求貸者任何形式的利息,都是為了獲取更大、更多的利益。因此,借貸者還不出錢來,被放貸者殺死的事情幾乎不可能發生。威嚇性毆打與直接殺人是兩碼事情,放貸者無論如何也不會自己引火上身,自找麻煩。

    卦象偏偏顯示為蔣旭東父母必死的「大凶」。

    綜合目前掌握的情況,謝浩然做出判斷:蔣旭東父母極有可能是被轉給了另外一夥人。要不就是因為債務纏身的某種連帶關係,導致他們在短時間內有性命之危。總之,在這樣的情況下,報警不是一個好選擇,甚至會讓情況變得更糟。

    ……

    呂夢宇回來的時候,旁邊多了幾個人。他們扛著雞籠,手裡抓著貓,牽著狗,還有兩個裝滿水的便攜式觀賞魚箱。隔著透明玻璃,可以看到裡面有幾條約莫斤把重的活魚,正游來游去。

    謝浩然看看手錶,過去了二十四分鐘。

    在剛過去的這段時間裡,他和蔣旭東也沒有閒著。

    按照吩咐,一幫人迅速搬開各種物件,在客廳裡清出一塊空曠場地。

    謝浩然沒見過這些人,一張張面孔充滿了陌生。他走到呂夢宇身邊,壓低音量:「老呂,這些是什麼人?能管住嘴嗎?」

    接下來將要進行的一切,謝浩然不希望被別人當做新聞故事說出去。

    呂夢宇輕點著頭:「他們都跟我一個姓,放心吧!」

    謝浩然不再多言。他轉身走到擺放在客廳中央的桌子前面,拿起四張事先寫好的白色紙條,依次平擺在桌面上,從第一張開始,雙手抱拳,恭恭敬敬的行禮。

    每張紙條長四十釐米,寬八釐米,分別對應四方守護神靈:青龍、白虎、朱雀、玄武。

    拿起刀,割破自己的手指,用拇指蘸著,在注有四方神靈之名的白紙末端用力摁下去,留下一個醒目的暗紅色印子。

    謝浩然把準備好的臨時神靈牌位遞給站在旁邊的呂夢宇,吩咐道:「貼在牆上,注意不要弄錯方位。」

    點燃的紅色蠟燭放在謝浩然父母臥室裡,分別插在床頭和床腳。白色蠟燭用刀子削成碎末,沿著整張大床,細細密密撒在地上,連成一條詭異的線。

    呂夢宇從未見過這種古怪的儀式,好奇地問:「小謝,你這是在做什麼?」

    「定魂!」

    謝浩然簡單的解釋道:「紅燭主生,白燭主死。人有三魂七魄,但是三魂七魄不會完全附在身上。尤其是七魄的部分靈能,會在居住的地方長時間滯留。這個跟磁鐵有些類似,就像你用鐵釘在一塊磁鐵上摩擦,鐵釘表面會被磁化,對其它金屬物質產生吸附效果。但是這種磁能非常微弱,殘留的時間不會長,很快就會消散。」

    停頓了一下,謝浩然指著大床兩端燃點起來的紅燭道:「蔣旭東父母每天都睡在這裡,七魄靈能與主體精氣之間存在連帶關係。我請來了四方守護神,再加上紅燭指引,白燭束縛,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定住他們的魂魄,進而對可能危及他們的外物產生遲滯效果。只是這個時間不會太長,最多也就是幾個鐘頭。」

    正說著,一個身材魁梧的彪形大漢走進來,恭敬地說:「謝上師,雞和魚都準備好了。」

    客廳中央擺著一把椅子,下面用重物固定。公雞體形很大,大紅肉冠在脖頸下面不斷搖晃著。它的雙腿用鐵絲捆綁,翅膀也是同樣的處理方法。整隻雞側躺在椅子上,鐵絲拉得很長,與椅子連在一起。儘管這只公雞不認命般拚死掙扎,卻無法掙脫。

    它的嘴被膠帶牢牢纏住。

    謝浩然拿起準備好的三支黃香點燃,順序拜過四方守護,讓蔣旭東拿來一隻大碗,裝滿米,三支點燃的黃香插在其中,擺在公雞面前。

    可憐的公雞嘴殼被扳開,硬生生插進去三根紅色的香。謝浩然從呂夢宇那裡要來打火機,將其中一根點燃,叫過跟在身邊的那名彪形大漢,認真叮囑:「你守在這裡,看著這支香快要燒完的時候,就點燃第二根,然後是第三根。注意,絕對不能等到香滅了再點,也不能點得太早,否則的話,時間不夠。」

    蔣旭東父母的貼身衣服扔進火盆點著,很快燒成一堆黑色的灰。

    按照謝浩然的吩咐,幾名呂家人從水箱裡撈起活魚,用手指捻起少許黑灰,從魚嘴裡塞進去,然後重新把魚放回箱中。幾分鐘後,部分灰燼被魚吐出,在水中上下沉浮。很快,它們全部浮上水面,聚在一起,緊鎖在水箱的一角。

    「他們目前所在的位置與水無關。」

    謝浩然指著那些灰燼對呂夢宇說:「祈求四方守護是有時間限制的。如果追尋的目標在水裡,或者被淹死,灰燼就會散開。」

    呂夢宇有些疑惑:「……這個……那些魚只要游起來,水面晃動,那些灰……難道還能聚在一起?」

    「它們會服從四方守護的指示。」

    謝浩然淡淡地說:「老呂你好像忘了,關於魚成精的傳說,很多。」

    烏龜只有巴掌大小。它習慣性的腦袋爪子縮在殼裡。謝浩然從火盆裡抓住大把灰燼,沿著擺放公雞的那張椅子,在周圍畫出一個不太規則的圓。最後,把那隻龜放進去。

    黃紙上已經寫好蔣旭東父母的姓名,以及生辰八字。謝浩然讓人把貓和狗抱到面前,將一條事先準備好的繩索扔進火盆,在灰燼中間反覆捲了幾道。表面沾滿火灰的繩索已是面目全非,謝浩然用這根繩子將貓狗捆在一起,背靠著背,各自的爪子朝外。

    呂夢宇抱著捆在一起的貓和狗,跟著謝浩然,依次拜過貼在牆上的四方守護。當走到南面「朱雀」牌位的時候,一直在掙扎的貓狗突然發出淒厲尖叫聲。

    「他們在南面。」

    謝浩然立刻從呂夢宇手裡接過貓狗,將它們順手遞給一個站在旁邊的壯漢,急促地說:「快走,下去開車,速度要快,就朝著南面開。」

    呂夢宇帶來了八個人。除了他那輛「長城哈佛」,還有另外兩輛「廣汽傳祺」。留下兩個守在屋子裡,其餘的人,再加上蔣旭東,分別上車,發動引擎,風馳電掣般衝出了居民小區。

    沒有具體的位置,只有一個模糊的方向。握著方向盤,呂夢宇顯得很猶豫。當車子駛過第二個路口的時候,他再也忍不住了,問坐在旁邊副駕駛座位上的謝浩然:「小謝,這個貓和狗……到底行不行啊?光靠這個,真能找到他們?」

    謝浩然肯定地點著頭:「貓狗是天生的冤家。但是在四方守護面前,它們無論如何也不敢造次。老呂,你看到我捆住它們的這條繩子了嗎?」

    呂夢宇瞟了一眼那條髒兮兮的繩索:「看到了。」

    「四方守護的威能壓制著它們不敢妄動,這繩子上沾有蔣旭東父母衣服的火灰。這是一種指引,只要找到目標,守護威能就會鬆動。所以這隻貓和這隻狗在房間裡一直很老實。只要我們按照正確的方向找下去,它們就會一直叫,不會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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