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節麻將館
看著滿面堅毅的謝浩然,顧釗微微愣了一下,嘴唇也不由自主張開了縫隙。
他下意識想到了自己的女兒顧姍姍。年齡上也就比謝浩然小了半歲,卻仍然是個孩子。都已經上初三了,還是什麼也不懂,很多事情都不會。這學期剛開始住校的時候,每天都要打電話回來訴苦:不會疊被子,不知道食堂在哪兒,一個星期的生活費兩天就花光了,想吃水果卻不知道該怎麼削皮… …
低頭看著拿在自己手裡的水果刀,顧釗已經略顯老態的臉上,浮現出一抹無奈的苦笑。
他抬起左手,用力拍了拍謝浩然的肩膀,沉聲道:“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吧!前提是不要犯法。只要不觸犯這一點,無論你做什麼,叔叔都支持你!”
… …
三旗村旁邊的出租房目前很是緊俏。尤其是位於一樓,面積較大,而且臨街的那種大房子,早在幾個月前就被全部租光,開起了一間又一間的麻將館。
所有麻將館都是天天爆滿。從上午十點鐘左右,就會一直熱鬧到深夜。這些人玩起來就忘記了時間,肚子餓了就叫外賣,需要香煙和飲料就扯著嗓子吆喝一聲,立刻就會有滿面微笑的麻將館老闆小跑著送過來。
三旗村所有村民都是拆遷戶,誰也不缺錢。雖然房地產公司答應的補償款還沒有發下來,但是合同已經簽了,板上釘釘的事情就跑不了。每家能夠得到的鈔票都是“百萬元”起步。如果拆遷面積較大的那種,補償款至少也有上千萬。
這麼多的錢該怎麼花?
很多人都覺得迷茫。
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從今以後,老子再也用不著從地裡刨食了,再也用不著上班了。
打麻將一種很不錯的娛樂方式。據說經常打麻將的人腦子會變得特別靈活。
不玩錢的“衛生麻將”誰也不會感興趣。政府規定嚴禁賭博,玩麻將變得聰明的人智慧程度也比較高。無論旁邊派出所裡的警察任何時候突擊檢查,永遠不可能在任何一張桌子下面的小抽屜裡找到現金,只有一張張用來計數的卡牌。
這年頭人人都有手機,微信轉賬很方便。只要隨便在手機屏幕上點幾下,我的錢可以變成你的,你的也可以變成我的。
至於警察……哈哈哈哈!抓賭當然沒錯,但是抓賭也需要證據。
人太多了,麻將館裡張張桌子都是爆滿。空氣中瀰漫著難聞的汗餿味兒,在酷暑的蒸騰下不斷膨脹。
謝浩然快步走進麻將館,從數十名正在忘我奮戰的男男女女中,一眼看到了二姨楊正菊。
天氣太熱,她的上衣斜搭在椅背上,穿著一件無袖薄背心,露出兩條全是肥肉白花花的粗胳膊。
楊正菊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面前的這把牌上。
血戰玩法,拿起來的時候就很不錯,足足十一張筒子,而且對家和上家都不要筒。楊正菊頓時來了精神,就連伸手從牌牆上摸牌的時候,目光都比平時明亮了許多。
肥厚大拇指觸摸到圓圓的筒子圖案。沒錯,這是一張“三筒”。
楊正菊覺得腎上腺素分泌正在加快,狂喜和衝動之下,想也不想就抓起擺在牌面最邊上的一張“六萬”打了出去。眼睛牢牢鎖定下家,看著她的每一個動作。
麻將館里人來人往,全都是互相之間認識的村民。全神貫注打牌的人往往不會留意牌桌以外的事情。尤其是像楊正菊這種,剛摸到一手好牌,正在醞釀著做大做強,清一色僅僅只是門檻,最好再帶著兩槓上花。期盼心情之強烈,恐怕就連旁邊有地雷爆炸也不會引起她的注意。
謝浩然邁著輕快的步子從楊正菊身後走過,沒有吭聲,彷彿只是進來隨便看看。
誰也沒有註意到,謝浩然以自己的身體為掩護,左手以極快的動作伸進了楊正菊搭在椅背上的上衣口袋,拿走了她的手機。
這動作非常麻利,毫不拖泥帶水。修煉了《文曲》功法的妙處開始體現出來,雖然只是處於煉氣階段的修士,身體綜合指數已經遠遠超過了普通人。
步伐節奏與之前沒有任何區別,誰也不知道輕輕鬆松走出麻將館的謝浩然手裡,已經多了一部手機。
整整一天,他都在等待這個機會。
楊正菊和馬國昌都有打麻將的習慣,但是兩個人不會坐在一起。這也符合村里人的習慣:男的跟男的打,女的跟女的玩。
現在是下午三點四十八分,正好是一天當中最熱的時候。在這種廉價麻將館里安裝空調顯然太奢侈了,最多也就是有幾台電風扇。在高溫環境里呆得太久,人體就會感覺困頓,然後疲乏,對周圍事物的察覺敏感度也就成倍下降。
謝浩然之前就呆在麻將館外面,透過人群中的縫隙,從修士強大的視覺能力遠遠觀察著楊正菊抓到的每一把牌,直到現在才出手。
打麻將就是為了贏錢,一把好牌比什麼都重要。大腦仔細思考每一張牌搭配組合的時候,耳朵就听不見來自身後的腳步聲,麻木的肌肉也不會發現衣服被觸碰。
在一個背風的角落裡,謝浩然迅速掏出自己的手機,以極快的速度在屏幕上點動著。幾秒鐘的時間,已經完成了將那段視頻轉發到楊正菊手機上的全過程。
這僅僅只是開始。
接下來,就是用楊正菊的手機,將整段視頻集體轉發。
屏幕上所有聯繫人名單後面的圓圈裡,全都打上了綠色的勾。按下“發送”鍵的時候,謝浩然心中驟然騰起一股說不出的快意。
迅速刪除掉自己的發送內容,謝浩然把手機拿在手裡,快步走進了麻將館,從衣袋裡拿出三張事先準備好的一元面額鈔票遞給老闆,淡淡地說:“來兩瓶礦泉水。”
一把麻將牌從開始到結束,時間通常在五分鐘左右。謝浩然精確計算到了計劃的每一秒鐘,絕對不能浪費。
與此同時,人聲嘈雜的麻將館裡也響起了一片零零散散的彩鈴聲。
當他帶著兩瓶礦泉水返回到楊正菊身後的時候,清一色的筒子已經夠了。楊正菊面前擺著前前後後打出去的十一張雜色牌。三筒槓,一筒碰,牌面正叫著六筒和九筒的胡。
沒人看見謝浩然以非常靈活的動作,將手機重新塞進了楊正菊的外衣口袋。他笑吟吟地走上前,把手裡的礦泉水遞了一瓶過去,平靜地說:“二姨,天太熱,喝點兒水吧!”
楊正菊眼眸深處因為做牌產生的亢奮目光猛然收縮,她感覺自己的手抽搐了一下,幾乎是以僵硬的動作接過那瓶水,緊繃的臉上好不容易才擠出一絲微笑:“是小浩啊……那個……這幾天你到哪兒去了?我和你姨夫到處找你。”
牌桌上都是熟識的人。
對面身材矮胖的中年婦女不由得眉開眼笑起來:“正菊你侄子真不錯,這麼關心你,還給你送水喝。光是這一點,我看就比你男人強多了。”
側面皮膚略黑的瘦女人也笑罵道:“你這簡直就是挑撥離間。明明只是一瓶水,硬是被你說的亂七八糟。那個……小浩你來得正好,也幫我買瓶水,回來我給你錢。 ”
謝浩然站在那裡沒有動,只是臉上的微笑比之前越發濃厚。
很多人都拿起各自的手機低頭看著屏幕,周圍發出的聲音也雜七雜八。
“這是誰發的視頻?什麼意思?”
“好像是馬國昌他媳婦發的,號碼顯示是這樣。”
“噝……這是誰拍的啊?難道是楊正菊夫妻倆自己搞出來的?”
“咋回事兒?他們兩個人要合夥搞死自己的親侄子?小浩呢?小浩在哪兒?”
楊正菊根本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
她只看到周圍原本低頭打麻將的人紛紛停下了各自動作。轉過身,一邊看著手機,一邊把奇怪的目光投向自己。這個房間裡的大多是女人,距離遠的已經站起來,還有不少正在交頭接耳,手機屏幕釋放的光芒與各人臉上表情交相輝映,看上去很是詭異。
就連坐在這一桌的另外三個女人,也在拿出手機看過之後,紛紛變得沉默,臉上全是震驚和恐懼。
她們從椅子上站起,忙不迭的從牌桌前推開,彷彿楊正菊是世界上最可怕的瘟疫感染源。
謝浩然神色平靜地轉身離開。
他必須讓所有人都知道楊正菊和馬國昌夫婦倆那些罪惡的勾當。
被警察抓住後再把事情公開,與村民們通過視頻親眼看見,是兩種截然不同的心理衝擊。
身後的麻將館裡,傳來無數的驚呼與喊叫聲。
“太狠毒了,為了拆遷款竟然連自己的親侄子都要殺。”
“天啊!我怎麼一直沒有看出來楊正菊是這種人?還有他家老馬,昨天晚上我們還聚在一起喝酒。他該不會也想打我的主意,在酒裡下毒吧?”
“不行不行,這事情不能就這麼過了。看著他們,別把人放走。趕緊報警,讓警察過來處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