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節傾家蕩產
第一張是黑桃“A”。
第二張是方塊“A”。
第三張是紅桃“A”。
周圍頓時響起一陣狂放如海嘯的喧囂,驚嘆與議論此起彼伏。
“竟然是三張A,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麼大的牌。”
“對面那個年輕人輸定了。三張A啊!這可是最大的牌了。除非他手裡拿著2、3 、5,但是這幾乎不可能。除非是故意做局,否則誰會拿著那種爛牌一直撐到現在?”
“開始我就估計兩邊都是三張,同花絕對不可能。就算是同花順也小了。兩邊都扔進去三百萬,沒有三張根本撐不起這麼大的賭局。”
馬利覺得腦子裡很亂,整個人彷彿被從天而降的徹骨寒冷死死凍在了原地,就連邁開腳步的力氣都沒有。
羅三用威嚴的目光注視著他:“小馬,開牌啊!人家老李都翻牌了,讓我們看看你是什麼牌?”
眼鏡中年男仍然帶著憨厚朴實的笑,表情看上去甚至有些呆傻。
馬利站在那裡沒有動,身體卻在不由自主開始發顫。眼角一直在抽搐,瞳孔裡根本沒有多餘的東西,只有整整齊齊擺在對方面前的那三張“A”。
他們不是說那人手裡拿著同花順嗎?
他們當時的口型就是這樣,明明白白是在說著“同花順”三個字。
為什麼會突然之間變成了三張?而且還是比我更大的“A”?
羅三皺起了眉頭。他嘴裡叼著香煙,俯身過來,伸手抓起擺在馬利面前的三張牌,認真地說:“牌桌上的規矩,大家既然說好了開牌,無論大小你都得開。小馬,我就幫你代勞了啊!”
說著,羅三把牌翻開,三張不同花色的“J”清清楚楚暴露在眾人面前。
“我說這傢伙怎麼撐那麼久呢,原來也是三張啊!”
“可惜了,J遇到A,真正是白白撞死。”
“老李這一把可是贏夠了。足足三百多萬啊!”
眼鏡中年男已經在收錢了。他滿面激動,雙手張開達到極致,把桌面上所有的鈔票和籌碼統統摟到面前,開心無比一張一張在手裡歸攏,大拇指不時在舌尖上蘸一下,熟練地點著那些紅色鈔票。
直到現在,馬利才猛然清醒過來。
他瞪大雙眼,瞳孔深處全是痛苦和難以自信的目光。他狠狠咬住牙齒,雙手用力緊握成拳,衝著正在數錢的中年人破口大罵:“不對,你出老千。你的牌明明是同花順,怎麼可能是三張A?”
話一出口,整個房間里頓時變得安靜下來。
姓李的中年人滿不在乎衝著地上啐了口唾沫,把手裡剛剛點好的一摞鈔票裝進口袋,用凶狠的目光注視著馬利,不屑地說:“小雜種,你哪隻眼睛看見我出千了?你怎麼知道我的底牌是同花順?誰告訴你的?”
旁邊的好幾個圍觀者紛紛叫嚷起來。
“這娃娃根本就是亂說,老李的牌一直放在桌上沒有動過。開始是悶著,後來看過還是擺在那個位置。”
“是啊!這裡有那麼多人,老李要是耍花招出老千,咱們又不是瞎子。”
“哼!輸了錢都是這副德性。像瘋狗一樣張口亂咬。我還以為姓馬的這小子挺有氣質,沒想到也是個輸了錢就不要臉的。”
馬利臉上一片通紅,他感覺渾身的血瞬間衝上了頭頂。周圍全是野獸般的瘋狂目光,很多原本屬於自己的東西,再也拿不回來了。
突然,他朝著正在牌桌旁邊整理借條的羅三撲了過去,雙手死死抓住羅三的胳膊,帶著哭腔連聲乞求:“三哥我求求你,這些錢我不能輸啊!那是我家裡所有的錢,是我家剛剛分到的拆遷補償款啊!”
羅三用空著的左手摘下嘴裡叼著的煙頭,扔在地上抬腳踩滅。他居高臨下俯視著滿面驚恐的馬利,彷彿正在看著專屬於自己的獵物。
“小馬,之前我就提醒過你別玩這麼大。但是你自己不聽,還要向我借錢。現在人家老李贏了,你轉個身就說他出老千……這種搞法要不得,真是要不得。”
說著,羅三用力把胳膊從馬利手裡掙開,高高舉起那些借條,在空中揚了揚:“你前前後後從我這裡借了三百萬,什麼時候還我?”
可怕的恐懼就像暴雨來臨前黑沉沉的濃密烏雲,朝著馬利頭頂鋪天蓋地碾壓過來,瞬間驅散了他的憤怒,只剩下無助的眼神,顫抖得難以自持的身軀。
是啊!牌局結束了,我不僅僅只是輸掉了三百萬,我還倒欠著三百萬。兩邊累加起來,就是足足六百萬啊!
馬利用力吞嚥著喉嚨,粘稠的食道裡彷彿有火焰在燃燒。他用力扶住桌子,這才勉強保持著平衡不至於當場摔倒,說話也變得結結巴巴:“……三哥……我……我沒那麼多錢。”
羅三又點上一支煙,用力吸了一口,手指夾著香煙搭在桌面上,深深地看了一眼渾身發抖的馬利,冷言譏諷:“剛才你借錢的時候怎麼沒想過這個問題?現在告訴我你沒錢……小馬啊!你是不是覺得三哥很好說話?要不我在你眼裡就是個傻子,可以隨便耍著玩?”
“不是……絕對不是,我沒這麼想過。”看著羅三裸1露在肩膀上那些面目猙獰的刺青,馬利戰戰兢兢。
“那就趕緊回去籌錢。”
羅三眼睛裡閃爍著野獸般的兇殘冷光:“外面天黑了,我會安排幾個人送你回去。呆在家裡就別到處亂跑,把存摺什麼的準備好,明天天亮了就去銀行。咱們一是一,二是二,在牌桌上輸贏那是你跟老李之間的事情。但是我這裡……”
羅三朝著馬利抖了抖那些借條:“看清楚,你都簽過字的,還按了紅手印。這裡所有的人都能證明是你自己寫的借條,從頭到尾就沒人逼你。看在大家都是熟人的份上,三筆錢一萬五的手續費我就給你免了。總之明天你必須把錢交出來。否則的話,咱們這朋友也算是做到頭了。”
從賭場裡出來,馬利整個人渾渾噩噩的,腦子裡很亂,全是一張張的紅鈔票。眼鏡中年男那張憨厚的面孔一直在眼前飄來飄去,三張不同花色的“A”就像幽靈,牢牢佔據了他的所有思維神經。
幾個身強力壯的彪形大漢把馬利塞進了一輛微型車,一直把他送到出租小區的樓下。
馬利覺得腳在發軟,連跑的力氣也沒有。事實上也根本跑不掉,那些人就坐在車上,遠遠監視著自己的一舉一動。除了按照羅三的吩咐回家拿錢,哪兒也去不了。
家裡已經沒有錢了。
對了,麗麗哪兒去了?
馬利突然想起,在賭場裡,就在眼鏡中年男翻牌的時候,麗麗好像就從自己身邊消失了。
她果然是為了錢才跟我在一起的嗎?
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
馬利百思不得其解。
……
謝浩然對顧釗說過,要用他自己的方法來解決馬國昌和楊正菊。
這對黑心的夫婦為了謀奪錢財,醞釀著想要殺了謝浩然。狠毒的心腸就算是在監獄里關上幾年,出來以後仍然會繼續存在。人的慾望會隨著生活環境不同而改變。謝浩然是修士,馬國昌夫妻倆已經無法對他構成威脅。但是他們必須為了此前做過的事情付出代價。
馬利從小好吃懶做。如果是稍微有一點點上進心,也不會初中畢業就一直呆在家裡。
謝浩然知道有羅三這麼一號人,也知道羅三是馬利的朋友。開地下賭場的從來都是無利不起早。羅三他早早就把目光瞄準了三旗村的村民。因為村民很有錢,家家戶戶都能拿到好幾百萬拆遷補償款。其它村子早年拆遷的時候,就發生過類似的事情。身揣巨款的村民在賭場裡玩了幾天,輸光了所有家財。到頭來,還是一貧如洗。
這個世界上到處都有壞人。他們永遠不會把“壞人”兩個字寫在臉上。他們會用最溫和的方式與你打交道,給予你一定程度的好處。比如一個溫柔漂亮的女朋友,帶著你到處玩耍還用不著你花錢買單。用各種甜言蜜語奉承你,當著更多的人對你挑起大拇指,用力拍著你的肩膀,口口聲聲“咱們都是好兄弟。”
每個人都覺得自己很聰明,也不是每個人都會上當受騙。但騙子的目的從來就不是針對大多數人。只要有那麼一、兩個白痴落入陷阱,從他們身上得到的好處,對騙子來說就已經足夠豐厚。
謝浩然知道羅三從一開始就瞄準了馬利家的拆遷補償款。以馬國昌和楊正菊夫婦倆的精明,羅三恐怕一輩子也無法從他們手裡騙到錢。但馬利就不一樣了。年輕人沒什麼社會經驗,隨便被攛掇幾句就熱血上湧。只要何洪濤的公司盡快把補償款發下去,讓那幾百万巨款在馬利手裡,他就會變得目空一切,妄自尊大。
在這個過程中,謝浩然什麼也沒有做。
他不認識羅三,羅三也不認識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