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術超能] 都市偽仙 作者:黑天魔神 (連載中)

 
mk2258 2018-1-31 22:49:34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30 230003
mk2258 發表於 2018-2-15 23:05
第四十節遙遠的游泳池

   


    不過,他好像會的東西還挺多。

    除了鋼琴和德語,他還會些什麼呢?

    帶著疑問,王倚丹進入了夢鄉。

    ……

    紫荷山莊的早晨,緩慢而安靜。時間彷彿在這裡被某種力量靜止,固定在了特殊的區域內,一切都保持著最美麗的形態。

    天空緩緩繼續著從微紅到湛藍顏色之間的轉換,大片的葉子花在圍牆頂上如瀑布般滾落綻放。這種植物很常見,屬於那種只要有水和土壤就能存活的頑強物種。紅色與桃紅色的花瓣成團成簇,大片擁擠在一起的花朵鮮豔奪目。在山莊內部的平台上,白色砂石鋪成了旱溪流。日式園林的技巧手法與中式建築完美結合在一起,潺潺溪水沿著碧色竹管爬上了水車,推動出一片歡快的自然節奏。

    謝浩然起得很早。

    換上擺在床頭的全新運動服,套上跑鞋,迎著略冷的晨風,開始了神清氣爽的慢跑。

    紫荷山莊的服務很貼心,早早就預備下了換洗衣物。只是謝浩然並不知道,這一切都是王倚丹的安排。

    “感情”這種事情對他來說很陌生,謝浩然也根本沒有朝著男女關係那方面去想。雖然昨天晚上房間裡那一幕有些曖昧,但是在謝浩然看來,只是男女朋友之間正常的交談。

    他很喜歡紫荷山莊這個地方。這裡的靈氣很濃郁,帶在身邊的靈器“湖眼”積蓄速度比平時快了很多。

    面對太陽升起的方向,抬頭挺胸,口中含津,舌尖輕叩上齒,感受著靈能在體內以周天方式循環,這是極普通的吐納功法。

    謝浩然選擇的慢跑的路線很長,離開了山莊內部的貴賓區,來到了外面的開放區域。

    一輛白色的“寶馬X5”山莊門口緩緩駛入,在嵌草磚與茂密榕樹共同構成的停車場上駛入了停車位。車門打開,下來了兩男兩女。

    陸佳紅咋咋呼呼的性格可能永遠也不會改變。精巧的園林設計與建築令她兩眼放光,無論看到任何東西都會大呼小叫著評論一番。其實類似的建築在外面也有,只是無論材質還是精細程度,都遠遠比不上紫荷山莊。

    “這條步道設計得真好,全部都是鵝卵石。快看,走廊縫隙里居然有流水,還有小魚。”

    “這裡比其它公園漂亮多了,難怪只有被邀請的人才能進來。如果對公眾開放,恐怕這些景觀最多三天就被毀了。”

    “我要在這裡痛痛快快玩一整天,誰也不要攔著我!”

    周明沖走在戴浩然身邊,看著與柳怡霜一起走在前面,蹦蹦跳跳的陸佳紅,一直在笑,只是面頰有些微紅。

    他是戴浩然的好友,也是陸佳紅的暗戀者。雖然知道這次被戴浩然約著出來,是充當陪同者的身份,可是看在陸佳紅也來的份上,周明衝欣然接受。

    用手肘捅了一下戴浩然,周明沖壞笑著低聲道:“什麼時候對你的女神表白?我可是聽說有不少人在追求柳怡霜。要是下手晚了,到時候後悔也來不及了。”

    戴浩然對這些話很受用。他挺直了胸脯,嘴角帶著彎曲角度上翹:“下個月是她的生日,我打算把氣氛搞得浪漫些。她會接受的。等到這個學期結束,我和她就能拿到美國那邊的大學交流邀請函,一切順利的話,說不定還能更進一步。”

    說話的同時,他的視線一直關注著走在前面的柳怡霜。

    顏色絢麗,做工精美的長裙很合身。常見的休閒款式。潔白的襪子包裹著足踝,在紅色平底鞋上隨著腳步前後晃動,有種說不出的可愛感。正在發育的身材已經凸顯出女性魅力,白色的內衣帶子從薄質衣料下面透出來,隱隱約約,讓看到它的男人在美妙幻想中加速製造著荷爾蒙,以及腎上腺素。

    戀愛和無關於年齡。慾望卻是“愛情”這種東西的更深層次表現。

    柳怡霜的興致很高,她歡快地笑著,牽起陸佳紅的手:“我們先去游泳吧!聽說這裡的水質很乾淨,玩累了中午才能好好吃一頓。”

    幾個人加快了速度,按照路邊指示牌的引導,朝著游泳池走去。

    身穿禮服的侍應生舉止得體,驗看過戴志誠出示的邀請函,側身讓開道路,引領著他們走進休息區。

    遠遠的就能看見碧藍色池水,圓形的水池大小錯落著,有幾個身穿泳衣的人正在戲水,喧嘩的水花與笑聲在空中蕩漾開來。

    陸佳紅貪婪的眼睛彷彿要把看到的一切統統收納進來。她發現遠處還有更漂亮的水池,而且那里安靜無人,連忙高興地叫嚷起來:“我們去那邊吧!那邊比這裡看起來要好多了。”

    柳怡霜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過去,點點頭道:“那邊的確很不錯。走吧,我們就從那裡下水。”

    站在旁邊的侍應生非常禮貌地說:“對不起,那裡是貴賓區,不對外開放。”

    陸佳紅頓時很不高興嘟起了嘴:“怎麼這樣啊!我看那邊可是要比這裡環境好多了,為什麼不能去啊?”

    柳怡霜也蹙起了眉頭。

    戴志誠走上前來,和顏悅色地說:“我們有邀請函,應該可以過去吧?”

    侍應生面帶微笑搖搖頭:“很抱歉,真的不行。”

    戴志誠有些不死心,他從上衣口袋裡拿出一張銀行卡:“我們加錢總可以吧?”

    侍應生的回答仍然那麼刻板:“對不起,這裡是私人山莊。您的邀請函上已經註明了活動區域只能在山莊開放區。只有得到更高級的邀請函,才能進入貴賓區。”

    周明衝插進話來問:“那要怎麼樣才能得到高級邀請函?”

    侍應生彬彬有禮道:“這個我就不是很清楚了。如果有疑問的話,您可以到總服務台那裡詳細諮詢。”

    柳怡霜不是喜歡鬧事的性格。她戀戀不捨朝著遠處的漂亮游泳池看了一眼,收回目光,拉住陸佳紅的手:“既然去不了就算了。走吧!其實這裡也不錯。”

    男性魅力總是隨著對很多看似“不可能”問題的處理累積起來。戴志誠覺得腦子裡有一個聲音在吶喊,叫囂著催促自己去打開通往紫荷山莊貴賓區的大門。

    他拿出錢包,從中取出幾張紅艷豔的大額鈔票,遞到侍應生面前,微笑著說:“這是我給你的小費。”

    侍應生有些意外,因為來到山莊的客人從未這樣做過。而且收受小費的行為在這裡被明令禁止。他連忙擺手拒絕:“不,不,不,真的用不著這樣。”

    戴志誠的聲音裡充滿了誘惑成分:“放心吧!我們不會說出去。我們只想到貴賓區裡看看。”

    他把話說得很婉轉。

    侍應生臉色頓時驟變,笑意瞬間消失,整個人變得嚴肅起來:“很抱歉,這絕對不行。我已經說過,如果客人您在這方面有疑問,可以到總服務台那裡尋求幫助。”

    言語溝通無法產生效果,戴志誠不禁有些焦躁起來:“就不能商量一下嗎?錢不夠的話,我還可以再加。”

    說著,他又從錢包裡拿出幾張鈔票,與之前的摞在一起,用手指捏著,在空中搖來晃去。

    侍應生神情變得冷漠起來:“如果客人您堅持這樣做,我就只好把情況反映到山莊保安部門,由他們負責處理。順便說一句,謝謝您的好意。”

    不是隨便什麼人都有資格成為紫荷山莊的侍應生。這裡有著嚴格的規矩和條例。為了區區一點小費,砸爛自己的飯碗,這種不成比例的交換恐怕只有傻瓜才會接受。

    戴志誠很惱火,卻又不好在這裡發作。他憤憤不平地看了一眼滿面冷漠的侍應生,把鈔票裝進口袋,轉身朝著走廊外面走去,嘴裡猶自不甘地嚷道:“我去總服務台看看,憑什麼不能去貴賓區?他們一定要給我個說法。”

    如果換在平時,戴志誠絕對不會如此的不理智。

    男人在喜歡的女人面前就是如此奇妙。大男子主義往往會在這種時候牢牢統治大腦,成為邏輯思維的唯一主宰。

    愚蠢也好,不自量力也罷,統統都是被愛情迷住了雙眼的結果。

    柳怡霜有些遲疑:“還是算了吧!既然人家不對外開放,就算去了也沒用。”

    戴志誠的某些信念空前膨脹,他握住柳怡霜的手,溫和地說:“既然來了就要玩個高興。我們就是過去問問,如果實在不行就回來,沒什麼的。”

    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柳怡霜想了想,也就點頭同意。

    幾個人轉身離開了游泳池,朝著外面走去。

    一道矯健的身影從對面斜坡上跑下來。擺臂動作靈活,步伐穩健。

    戴志誠怔住了。

    周明衝瞇起雙眼,臉上全是疑惑:“那人好面熟啊!”

    柳怡霜細長白皙的手指掩住了嘴唇,滿面驚訝。

    陸佳紅的喊叫音量最大,聽起來簡直就是沒心沒肺:“謝浩然?餵,謝浩然,是我們啊!你怎麼會在這裡?”

    先是打招呼,然後就是疑問。

    謝浩然跑得渾身是汗,聽見聲音連忙降低速度,拐了個彎,朝著這邊跑來。
V123210 發表於 2018-2-17 19:06
第四十一節飄

    隔著三米多遠站定,謝浩然先是深深看了一眼表情僵硬的戴志誠,視線才轉移到陸佳紅身上,微笑著說:「是一個朋友帶我來的。」

    一句很普通的話,卻在眾人心中激起了截然不同的反應。

    周明沖覺得很意外,他對謝浩然於戴志誠之間的事情一無所知,下意識地問:「那你朋友挺厲害的啊!這裡可是不對外的,只有拿著專用的邀請函才能進來。」

    柳怡霜眼睛裡泛動著好奇:「你朋友?就是昨天在學校外面那個女的?」

    陸佳紅的音量絲毫沒有降低:「那女的好漂亮啊!對了,還有一輛銀白色的「賓利添越」。你朋友是這裡的熟客嗎?」

    戴志誠將雙手插進褲兜裡,緊緊地握著,一言不發,牙齒在無人看到的口腔深處死命地磨著。

    平時在學校裡謝浩然很少與他們交流,尤其是柳怡霜和陸佳紅,基本上不會說話。面對這接二連三的問題,一時間他覺得有些混亂,也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解釋自己與王倚丹之間的關係,只好選擇了含含糊糊的回答方法:「……嗯……也許吧!好像是……我是跟著她進來的,具體不是很清楚。」

    戴志誠的緊張情緒開始緩緩放鬆,傲慢與自信重新出現在他的臉上。

    這樣回答就對了!

    果然如此,窮小子就是窮小子。

    人類想像能力在這一刻得到了淋漓盡致的發揮。戴志誠不由得想到了謝浩然家裡是拆遷戶。他曾經在父親的工作電話裡聽過這樣的說法:有些拆遷戶要價很高,甚至高得離譜。現在上面明令禁止強行拆遷,房地產公司只能用懷柔方法對付這些「釘子戶」。隔三差五邀請他們外出旅遊,在規格很高的酒樓飯館訂餐,還要贈送各種禮品……總之,目的就是要讓他們簽訂正常價格的拆遷協議。

    沒錯,事情一定是自己所想的這樣。

    昨天那個美貌女子應該是某個房地產公司派來的代表。否則的話,也就不會在學校門口問出「你是謝浩然嗎」這樣的話。

    邏輯思維的延伸力量是如此強大,戴志誠身上那股與生俱來的傲慢再一次浮現。他選擇性的忘記了謝浩然曾經在廁所裡帶給自己的屈辱。原因很簡單,這裡是紫荷山莊,是我這種精英人士的主場。

    「我們可是有邀請函的。」

    他再次揚了揚手裡那幾張做工精美的印刷品,發出得意且張狂的譏諷:「我們不需要跟在別人屁股後面進來。」

    這句話裡的敵意是如此明顯,以至於所有在場的人不約而同偏頭轉身,紛紛把目光集中到了戴志誠身上。

    周明沖不知道戴志誠與謝浩然之間的過節。但他不止一次從戴志誠嘴裡聽過類似的發洩和不滿。雖然不明白具體的緣由,他仍然選擇站在好友這邊。

    柳怡霜是個精明的女孩。她站在那裡沒有說話,仔細思考著其中的問題。

    粗神經的陸佳紅完全是有口無心:「跟著別人進來好像也沒什麼吧!戴志誠,我們不就是跟著你進來的嗎?」

    謝浩然那兩道好看的眉毛為不可察皺了一皺,冷漠的視線隨即從戴志誠身上移開,落到陸佳紅身上的時候,從眼眸深處釋放出的目光也變為熱情:「中午有空嗎?我請你吃飯吧!」

    大家都是同學,自己的憎惡對象也只是戴志誠一個人。周明沖和柳怡霜雖然保持沉默,但是可以看出他們的態度更偏向於戴志誠。謝浩然沒有用熱臉去貼冷屁股的不良習慣,友好對像也就有選擇性的變成了陸佳紅。在稱謂方面,只有「你」,而不是「你們」。

    他是一個外表冷漠,內心熱情的人。

    「好啊!好啊!」

    陸佳紅完全沒有註意到現場氣氛的微妙變化,也並未察覺柳怡霜正在悄悄拽著自己的衣角,很是高興地問:「你請我吃什麼?」

    這個簡單的問題把謝浩然給難住了。

    在沒有根據的前提下擅自允諾,的確是給自己製造麻煩。他對紫荷山莊不熟,也不知道午餐供應的詳細菜品。總不能按照昨天的晚餐內容隨便報幾個菜名吧?

    這裡又不是我的產業,我說了……不算。

    長達半分鐘的沉默。

    想要在自己不熟悉的領域發言,的確是一種困難。謝浩然臉上露出一絲無奈的苦笑。這不同於修煉,更不同於面對強敵。在他過去的生活經歷當中,的確沒有這方面的經驗。

    「陸佳紅,你就別為難他了。」

    戴志誠像貓頭鷹一樣冷笑起來,聲音裡的傲慢指數成倍增加:「請吃飯是他自己說的,連具體吃什麼都說不出來……嘖嘖嘖嘖!他就是隨口說說。如果當真,你就輸了。」

    周明沖在旁邊目光陰沉著點了點頭。

    柳怡霜姣好的臉上浮現出淡淡笑意。很客套,公式化的那種。

    她對謝浩然有些失望,原本以為是性格樸實的一個同學,沒想到也學會了成年人虛偽應付的那一套。是啊!這裡是紫荷山莊,不是外面的小飯館。如果換個環境,相信謝浩然一定會隨口說出魚香肉絲、宮爆雞丁、麻婆豆腐之類一長串普通菜餚的名字。可是在這裡……呵呵!

    內心深處不知道為什麼就湧起了一股沒來由的反感。柳怡霜握住陸佳紅的左手,把身子貼了過去,湊到她的耳邊,聲音壓得很低:「紅紅你別鬧了,我們先去總服務台那邊,問問能不能進貴賓區的事情。」

    她被遠處那個只能遙望的漂亮水池吸引住了。雖然侍應生已經表明只有特殊客人才能進入貴賓區,可是在潛意識當中,柳怡霜仍然想要嘗試一下。

    對於美麗精緻的東西,女人向來沒有什麼抗拒能力。

    陸佳紅「啊」了一聲,偏頭看看柳怡霜,又回過頭去看看謝浩然,好像明白了什麼,也隨即閉上了嘴。

    來自對面人群的輕視和鄙夷是如此明顯,彷彿寫在臉上的文字一樣具有實質。他知道自己沒必要在這裡呆下去,因為幾乎不可能從這些人身上收穫友誼,也很清楚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慢慢吸了口氣,他衝著陸佳紅笑笑,轉身便要離開。

    那是唯一對自己表示出善意和友好的同學。

    戴志誠笑得很滿足。

    再也沒有看著對手吃癟從眼前落寞離開更令人開心的事情。廁所裡那些骯髒的屈辱,在這一刻終於從他的記憶當中煙消雲散。所有的憤怒徹底消失,身體比任何時候都要舒緩,腦子裡只剩下唯一的意識:該死的謝浩然,你也有今天!

    「嘿!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正前方的走廊出口位置傳出一個動聽的女聲。那是一個彎折的廊道,圓柱體花架上爬滿了紫藤花。密集的綠葉擋住了建築縫隙,至少從戴志誠等人所在的方向無法看到走廊裡有人通行。

    謝浩然停下腳步,注視著從走廊裡出現的王倚丹。

    淺灰色的緊身瑜伽服質地很薄,細緻勾勒出她身上所有的女性特徵。兩條明黃色的裝飾線沿著褲縫邊緣垂直向下,與腳上的白色跑鞋相映成趣。黑色長發紮成馬尾,修長雪白的脖頸從敞開領口中央直立著。她邁著輕快的步伐走過來,笑意盈盈站在了自己身邊。

    漂亮長睫毛下面的美麗眼睛轉動著,視線很自然的落到了戴志誠等人身上:「他們是你的朋友?」

    謝浩然平靜地點點頭:「同班同學。」

    王倚丹朝著對面走了過去,落落大方伸出右手,微笑中透出專屬於她的優雅:「你好,我叫王倚丹。」

    依次與每個人握手。

    陸佳紅很是興奮,手上力度也不由得變大了些。

    周明沖有些畏縮。看得出來,這個漂亮女人身份遠遠高於自己,而且具有年齡上的優勢。

    戴志誠的身體有些僵硬,握手的時候也只是隨便觸碰一下,就立刻縮了回去。

    柳怡霜的神情有些複雜。她很嫉妒王倚丹纖細潔白的手指,以及近乎完美的身材。那意味著長期的形體訓練、不同階段的芭蕾舞課程,以及各種高級護膚品的滋養……這絕對不是毫無根據的臆想。對女人最熟悉的生物就是女人。柳怡霜自己也上著舞蹈課,王倚丹身上那種堪比白天鵝的優雅氣質,遠遠超過了自己的任何一位授課教師。

    昨天在學校門口的時候,她有著辦公室女郎特有的成熟。

    現在,她身上釋放出專屬於年輕人的活潑與魅力。

    柳怡霜不禁有些自行相慚。

    陸佳紅好奇地問:「你是謝浩然的朋友?」

    王倚丹微笑著挽起謝浩然的胳膊:「我是他女朋友。」

    謝浩然的目光猛然一顫,緩緩轉過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陸佳紅雙眼睜得極大,擴張的嘴唇形成完美「o」字,露出因為小時候吃糖太多沒有護理好的一顆爛牙。

    周明沖整個人看上去有些呆滯。他忽然萌生了不該跟著戴志誠來紫荷山莊的念頭。

    當然,還有對於謝浩然深深的羨慕。
V123210 發表於 2018-2-17 19:07
第四十二節非正常初吻

    王倚丹這種級別的美女可不多見。在每一個男人心裡,都有著被美女簇擁環繞,然後爭相圍著自己嬌媚獻寵的桃色幻想。

    戴志誠真正明白了什麼叫做「手腳冰涼」。整個人神經中樞彷彿在這一刻陷入了癱瘓狀態,就連大腦也失去了思考能力。那些固定的邏輯思維像多米諾骨牌一樣被層層推倒,幾分鐘前剛剛建立起來的信心大廈,又被碾壓在最底層的屈辱和憤怒佔據上風,成為了在腦海深處不斷叫囂的瘋狂統治者。

    如果僅僅只是朋友,也就罷了。畢竟理解起來很簡單。尤其是出於客套,兩個剛剛素未謀面的人也可以互稱為「朋友」。

    女朋友的含義就截然不同。

    尤其還是這麼一個千嬌百媚,儀態萬方的女人。

    銳利的目光在王倚丹身上盯來盯去,就像野獸在觀察著獵物,無比執著。

    她身上那套瑜伽服是「阿迪達斯」的牌子,腳下的跑鞋是「耐克」。手上的運動款腕錶剛好對著這邊,可以看到「歐米伽」的標誌。

    這樣的一整套行頭,價值超過了上萬元人民幣。

    戴志誠忽然發現謝浩然身上也穿著一套全新的運動裝。見鬼,為什麼我之前沒有註意?他的衣服和跑鞋品牌竟然與王倚丹一模一樣……這算什麼?情侶裝嗎?

    「我們還是先去總服務台吧!」

    戴志誠發出乾澀的聲音,語速很快,充滿了想要掩飾的慌張:「先去問問能不能去貴賓區游泳。」

    他必須盡快轉換問題熱點,盡快離開這個讓自己尷尬憤怒的地方。

    「你們要去貴賓區?」

    王倚丹舒展了一下尺度驚人的長腿,正好看見站在對面走廊外側的侍應生,招手讓其過來,隨口吩咐道:「你帶著他們去貴賓區,今天所有消費都算我的。」

    侍應生恭敬地點頭允諾。

    王倚丹衝著陸佳紅露出笑臉:「我們先去跑步了,中午我請你吃飯。」

    說著,她轉過身,拽了一下謝浩然的胳膊,兩個人朝著來路跑去。

    陸佳紅說話很少考慮其他人的感受。望著那兩個遠去的背影,她迫不及待地問侍應生:「餵,她是這裡的客人嗎?怎麼她就可以讓你帶著我們進貴賓區?」

    侍應生臉上全是尊敬表情:「那是我們的大小姐,也是這裡股東之一。」

    戴志誠臉上一片慘白。從別人嘴裡說出的話具有強烈說服力。胡亂猜測已經沒有必要。事實就擺在眼前。

    柳怡霜什麼也沒有說,跟在侍應生後面,長時間的保持沉默。

    不知道為什麼,她忽然對貴賓區那個漂亮精緻的水池失去了興趣。

    ……

    兩個人跑出去十多分鐘,在一片蒼翠的樹林裡,謝浩然停下腳步。

    他用疑惑的目光看著王倚丹:「為什麼要說你是我的女朋友?」

    沉默了足足有一分鐘,王倚丹笑了:「如果我說,我喜歡你。你相信嗎?」

    謝浩然認真地搖搖頭:「不相信。」

    「你這個人真是無趣。為什麼就不能說點兒讓我開心的話呢?哪怕是假的也好。」

    王倚丹右手叉在腰間,轉過頭,遙望著遠處那條被紫藤花掩蓋的走廊,淡淡地說:「我剛好跑到那個地方,聽見你們的談話。除了那個說話很直的小女孩,其他人好像不怎麼喜歡你。」

    謝浩然保持著傾聽狀態。

    「但是你給他們留了面子。你告訴我,他們是你的同學。」

    忽然,王倚丹美麗的臉上露出邪惡笑容:「這種盛氣凌人的小鬼我見多了。類似的情況我以前就遇到過。嗯……我想替你出口氣。」

    謝浩然正視著那張精美絕倫的面孔:「你應該對我說實話。」

    王倚丹皺起了眉頭:「這都被你看穿了?好吧!真實想法是我得教訓一下他們。他們不是想去貴賓區嗎?那就讓他們進去。以前在國外唸書的時候,我就用同樣的方法教訓過那些鄙視我的人。他們以為我是個普通的窮丫頭,結果發現我擁有的一切他們全都夢寐以求。讓他們稍微接觸一下無限乞求的生活,就會在他們腦海裡留下惶恐畏懼的陰影。這比口頭上的責罵,身體上的傷痛管用多了。」

    謝浩然微微頜首:「這也有可能成為促使別人向上奮起的動力。」

    王倚丹聳了聳肩膀:「你說得對。但我就是認 ,這是一種高雅的懲罰。」

    不等謝浩然回答,她轉過身,在對方毫無防備的情況下,雙手捧起了少年的臉。謝浩然呆住了,緊張的表情從眼瞳中央瞬間瀰漫開來,然後聽到那張紅潤嘴唇裡發出世界上最溫柔的聲音。

    「很多事情都需要嘗試。我也許不是一個足夠優秀的女人。但是你簽署了那些股份轉讓文件,也就意味著我和你之間的關係連在了一起。我也很困擾,很糾結。我希望你能成為我的陽光,從未來的某一天開始,照耀著我,給我溫暖。」

    低下頭,親吻著少年僵硬的嘴唇。謝浩然覺得身體有些發軟,濕漉漉的感覺從嘴唇表面筆直抵達了大腦。昨天晚上那股熟悉的香味在鼻孔裡繚繞,柔順的發絲落入了自己的脖頸,有些發癢,但很舒服。

    他從未想過初吻居然會是這個樣子。不是自己主動,而是在手足無措的情況下,被別人輕輕鬆鬆拿去。

    很驚訝,但絕對不能算是震驚。

    僅僅只是輕輕一啄。

    王倚丹直起身子,美麗的臉上綻放出花朵般的笑容:「我在嘗試著讓自己喜歡你,也希望你能成為我期盼中的那個男人。如果有一天,我真正愛上了你,呵呵……即便是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也會把你抓回來。」

    她就這樣跑開了。帶著輕盈歡快的步伐,淡淡的香氣在林間飄散,很快只剩下遠去的模糊背影。

    謝浩然依舊呆站在原地。

    這一切很突然,完全出乎意料之外。

    抬起手,慢慢擦抹了一下嘴唇,手背上留下了一抹淡色紅印,彷彿清晨時分天邊顏色那般輕柔。

    少年臉上漸漸顯露出笑容。

    高興是肯定的。無論任何男人都會非常享受這樣的經歷。

    微微有些迷茫,表情也有些不知所措。

    很快,就變得如同陽光般燦爛。

    ……

    掛在牆上的時鐘指針,已經轉到了下午一點的刻度。

    秦政在房間裡焦躁不安地來回走動,不時抬起頭,朝著裡間方向觀望。

    王恩澤在商界的能力很強。儘管謝浩然在方子上開列的一些藥品很是特殊,王家仍然在兩小時前湊齊了所有藥物,送到了紫荷山莊。

    煎藥的氣味站在這裡就能聞到,甘苦中帶有濃烈的嗆鼻感。秦政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坐立不安。他真正是感覺到生命氣息正在從身體裡流失,殘存部分越來越少。

    緊張就會啃齧指甲不是一個好習慣,可是秦政怎麼也改不掉。顫抖的牙齒狠狠咬著大拇指,指甲邊緣留下一條參差不齊的鋸齒線,其中摻雜著一道道清晰可辨的血絲。

    昨天已經過去,我還剩下四十三天。

    秦政感覺不到來自手指的疼痛。他有生以來第一次在沉默中主動發出了祈禱。

    「只要謝上師能夠救我,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情。我秦政……永不違誓言。」

    ……

    呂夢宇緊跟著謝浩然的腳步,仔細看著他把玉石放在地面上的每一個動作。

    秦政換了一個獨立的房間。謝浩然手裡拿著一個白色細麻布口袋,大小體積與女式坤包差不多。他不斷從裡面拿出一塊塊玉石,沿著房間外圍,順序擺放。

    因為沒有外觀形狀上的限制,這些玉石都是拇指大小的長方形。說起來也是湊巧,王恩澤認識一名玉石商人,對方儲備著一批玉石邊角料用於製作麻將牌。質地雖是上等,翡翠和白玉都有,卻並不適合用來製作首飾。

    謝浩然擺放的很認真,神情專注。在這種地方,根本不同擔心有外人進來,把玉石撿走。

    呂夢宇在旁邊越看就越是覺得心驚,臉上全是敬佩與感慨的神情。

    他不懂陣法奧妙,卻看得出來這是一個正方形套著兩個倒置三角形的排列關係。每一塊玉石的位置都是固定的,彼此間距也相等。但是在整個擺放過程中,謝浩然並未用到皮尺之類的測量工具。他閒庭信步,走到哪裡就是哪裡,精密程度簡直高得可怕,彷彿他就是一具人形的激光測距儀。

    距離與位置的關係,在風水一道上同樣適用。呂夢宇自小便跟著家中長輩修習此術。背口訣,測方位,觀氣運,望宅脈……他自信在風水一道上很少有人能超過自己。可是像現在這樣光是動動腿腳,就能精確擺放出玉石陣法,呂夢宇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做到。

    這是真正的道術。

    就在玉石陣法成型之際,呂夢宇看出整個房間外圍的風水走向發生了變化。用行話來說,這叫「麒麟拱衛」,可以給房間居住者帶來一定程度的福祉,更有平和安定的作用。
V123210 發表於 2018-2-17 19:07
第四十三節破碎的信仰

    呂夢宇的話音都變得顫抖起來:「謝上師,這房子……風水氣運,已經變了。」

    謝浩然冷靜地點點頭。

    這只是臨時陣法,不可能永久性改變所在區域的風水氣運。如果真能做到那種程度,天底下所有風水師都要失業。

    秦政的傷勢,說輕不輕,說重不重。

    最好的治療方法,就是按照《珍渺集》上的註解,讓他服用清心闢體丹。那真正是要藥到病除,還能強身健體。

    遺憾的是,煉製丹藥所需的材料一時間難以湊齊,其中還有好幾味上了年份的珍貴藥材恐怕正常途徑難以尋覓。謝浩然只能退而求其次,給他煎製一碗普通的湯藥,輔以這個簡單的玉石陣法,讓他把藥喝下去,在這個被陣法保護的房間裡待足二十四小時,靜心調養一段時間,傷勢便會自癒。

    當然,調養的時間會有些長。這個就得看各人體質。短則半年,長則數年。

    總之,湯藥效果無論如何也不如靈丹。

    兩個人回到房中,正好藥已煎熟。裝在白瓷碗裡儼儼的,顏色淤黑,彷彿品質上佳的醬油。

    看著面帶畏懼的秦政,謝浩然淡淡地說:「調養之法我已經告訴你了。這藥喝下去的時候會有些難受,只要忍過那一陣子,也就好了。」

    秦政沒有猶豫,點點頭,從呂夢宇手中接過藥碗,一飲而盡。

    劇烈的疼痛從腹部發作,短短幾秒鐘內就蔓延全身。白瓷藥碗「哐啷」一聲掉在地上摔得粉碎,秦政雙眼瞪直,雙手失控般死死抓住旁邊的椅子,緊咬著牙關,從牙齒縫隙中發出「嗚嗚」聲。

    呂夢宇在旁邊看著很是擔心,走上前,小心翼翼地說:「謝上師,這藥效會不會太強了?」

    謝浩然關注著秦政身體的變化,搖頭道:「必須要這樣做。靈能入體可不是鬧著玩的。何況打傷他的那個人修煉大威德金剛功法。居然用道術對付一個普通人,而且還是必死的絕命招式。我佈置的「麒麟拱衛」陣法可以加速他體內的靈能散溢速度,福祉加成可以確保他性命無憂。放心吧!疼痛只是暫時的,只要熬過這幾分鐘,情況就會一點點好轉。」

    五分鐘過去了,秦政整個人彷彿虛脫了一般。劇烈的痛苦已經緩解了大半,殘剩部分已在能夠承受的範圍。他趴在椅子上大口喘息著,唇邊殘留著少許白沫,眼眶裡全是血絲。因為是特殊靜室,唯一一名王家的親信侍者也安排在外面負責熬製參湯。謝浩然和呂夢宇一起動手,把奄奄一息的秦政扶到床上,讓他躺下。

    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秦政突然牢牢抓住了謝浩然的手。疲憊的眼睛裡全是感激:「謝上師……謝謝……謝謝你……」

    身體裡那股可怕的力量正在消失。秦政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其中的變化。有生以來,這是他說過最真誠的話語。

    謝浩然慢慢抽出手掌,輕拍著他的肩膀,低聲道:「好好休息吧!一會兒他們就會送參湯過來,喝了以後睡一覺。只要靜心調養,一切都會好的。」

    秦政認真地點點頭。

    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在這一刻如此的相信謝浩然。甚至產生了一股難以言喻的親近。

    也許,這就是將死之人在瀕臨溺亡的時候,突然被人從絕境中拯救出來,發自內心的感恩吧!

    離開房間,謝浩然與呂夢宇沿著長廊,走向了位於南面的建築群。

    呂夢宇一直在說話。

    「王老有要事離開。他叮囑我一定要招待好謝上師。晚宴已經安排好了,秦公子需要臥床休息,今天晚上就由在下作陪。呵呵!就是不知道謝上師能不能喝酒?我們也好一醉方休。」

    「明天就是週一,司機和車子都已安排。凌晨就能出發,絕對不會耽誤你的上課時間。」

    「謝上師的道術實在是精妙啊!唉,我白白在風水上修習數十年,卻毫無寸進,真是令人慚愧。只是不知……謝上師所在的青雲宗門下,可否收徒?」

    謝浩然停下腳步,轉身注視著呂夢宇,覺得有些意外:「你怎麼突然之間說起這個?」

    呂夢宇苦笑道:「以前的我,根本就是坐井觀天,自娛自樂。自從認識謝上師以來,才明白什麼叫做「修道者」。我們之間的差距太大了……其實我之前也對王老贈予你那麼多股份覺得很不理解。但是與性命相比,錢財只是身外之物。我現在也算是看開了。謝上師你不是平常人。我呂家……以後也需要您多多照拂啊!」

    謝浩然瞇起雙眼,感覺呂夢宇明顯是話中有話。

    果然,呂夢宇從貼身衣袋裡拿出一張對折的紙,恭恭敬敬遞了過來。

    「這是我呂家祖傳的一張丹方。我抄錄了一份,送給謝上師,還望從今以後,結個善緣。」

    丹方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在古武道術已經罕為人知的今天,上古時代專屬於修士的各種丹方幾乎全部都被淡忘。呂夢宇所在的家族也是耗盡心裡,好不容易才保留下一張丹方。

    不誇張地說,這是呂家最大的秘密之一,堪比家傳的《呂氏風水經》。

    呂夢宇真的是只想結個善緣。

    他親眼看到謝浩然救了王恩澤的命,也看到謝浩然把秦政從死亡線上重新拉了回來。所有這一切都顛覆了呂夢宇對「修道」兩個字的認識。他第一次發現,修煉不僅僅只是強大自身那麼簡單,也不像風水是藉助外物趨吉避禍。這是一種真正強大的力量,甚至可以延及子孫。

    至少在自己這一代,呂家不可能出現真正意義上的修道者。太多的功法秘籍失傳,即便是擁有這張丹方,呂家也無法煉製丹藥。那畢竟不是從商場裡買來一台電視機,對照說明書就能弄清楚使用功能。晦澀的字句,相同文字在不同情況下所具備的意義……所有這一切,都使丹方變成了天書,無人可以看懂。

    與其留在自己手上成為廢紙,不如當做禮物送出去,也能顯出自己的誠意。誰能保證未來某個時候不會遇到難以解決的麻煩?謝浩然如果記得今天這份情,在關鍵時候出手相助,也就值了。

    謝浩然接過丹方,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鍛體丹」三個字。

    仔細往下看,謝浩然不由得皺起了眉頭,越鎖越緊。

    「呂先生,你確定這是你祖傳的丹方?」

    呂夢宇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迷惑不解地點點頭:「這丹方是我親手抄錄的,怎麼,有什麼問題嗎?」

    謝浩然隨手把那張紙遞了過去,認真地說:「這丹方是假的。」

    呂夢宇感覺頭頂之上彷彿被九天雷霆轟然擊中,整個人頓時變得一片眩暈。他努力強迫著自己保持冷靜,強壓下內心的驚恐和慌亂,用顫抖的手握住丹方,臉上全是不可思議的表情:「假的?這……這怎麼可能?這是我祖上一代一代傳下來的啊!從我曾曾祖父開始就是這樣了。」

    「的確是假的。」

    謝浩然非常肯定地指著丹方下面的文字道:「丹方成分沒有問題,但是煉製方法完全是錯的。呂先生你對修煉之事所知太少。一張完整的丹方,應該由「配料」和「煉製方法」兩部分組成。千萬不要以為煉製方法就是把所有原料合在一塊兒就行。每一種材料何時煉製,火候如何,具體的份量以及投放時間都有講究。即便是同一種藥材,在煉製過程中可能需要分成多次投放。所有這些細節都必須在紙上一一註明。只有這樣,才能算是一張真正的丹方。」

    呂夢宇睜著發紅的雙眼,難以置信死死盯住手裡的這張紙。

    很多地方的確寫的含糊不清。沒有具體的藥材投放時間,也沒有標註藥材投放順序。與上面部分詳細的原料名稱比較起來,煉製方法只有草草兩行字,簡單得不能再簡單。

    一種深深的絕望在呂夢宇身體裡發酵。

    他忽然覺得自己心裡那些執著謹守了多年的信仰,正在隨著這張假丹方轟然崩塌。我的家族啊!那些在供奉堂牌位上留下名字的祖先,幾乎是拼了性命,好不容易才把這張丹方保留下來。戰亂、饑荒、天災、流民……他們在痛苦與煎熬中堅持,期盼著後世子孫能夠把家傳絕學發揚光大。面對強敵威逼,他們寧死也不願屈服。據說,呂家最盛時期,族人數量超過五百。為了血脈傳承的延續,死的死,散的散。而製成這種信仰的根底,就是一本《呂氏風水經》,還有這張丹方。

    可它偏偏是假的。

    呂夢宇面色慘白如紙,翕張的嘴唇裡發出比哭還要難聽的沙啞聲音:「這不可能,這……絕不可能……」

    說歸說,理智告訴他,謝浩然沒有撒謊,更不會在這種事情上故意欺騙自己。

    因為丹方是我主動拿出來交給他。已經明明白白說了是送給他的禮物,謝浩然根本沒有必要為了佔有而謊稱虛假。
V123210 發表於 2018-2-17 19:08
第四十四節我有材料

    假的!

    假方子!

    屈辱和憤怒在呂夢宇頭腦裡瘋狂旋轉,很快變成了無法用語言描述的痛苦,以及悲哀。

    沒有了信仰,沒有了真正的傳承,我的家族也就破敗了。

    沒有真正處在他那個位置,無法理解那種深入骨髓的痛苦。

    謝浩然平靜地註視著呂夢宇,目光中泛動著同情。

    《珍渺集》上提到過「傳承」兩個字。

    他此前一直不能理解。

    對於一個十六歲的少年來說,國家民族之類的話題實在太遠,太過於空泛。雖然意義都是一樣,卻遠遠沒有父母長輩來得親近,容易理解。就像父親臨終時帶著沉重喘息,拼著最後一口氣也要塞進你手中,再三叮囑要好好保存的舊懷錶。就像母親在你成年結婚之時,從脖頸上解下來,鄭重無比遞到你面前的那塊紅瓔珞。上面留下了歲月的痕跡,被無數雙具有血緣關聯的手撫摸,一代一代,流傳至今。

    那是真正的傳家之寶,是可以在關鍵時候拯救一切的最後寄託。如果不是呂夢宇對後代子孫感到擔憂,也絕對不會把丹方的抄本拿出來。

    可它偏偏是假的。

    呂夢宇右手扶住旁邊的牆,左手用力按住胸脯,彷彿喉嚨裡被什麼東西卡住,用力吞嚥著。呆滯神情彷彿永遠停留在臉上的雕刻,眼角溢出淚水,沿著面頰滾滾滴落。

    謝浩然站在他的身後,發出沉穩清晰的聲音:「呂先生,我有真正的鍛體丹方。我可以給你一份。」

    呂夢宇彷彿落水溺亡者在最後關頭抓住了救命稻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猛然轉身,雙手死死抓住謝浩然的胳膊,難以置信顫聲道:「你說什麼?你……你有真正的丹方?」

    話一出口,他才發現自己的失態。連忙鬆開手掌,只是身體因為激動和情緒變化,無法平靜下來,仍在顫抖。

    謝浩然平靜地點點頭。

    《珍渺集》上記載著大量丹方。正確性毋庸置疑。文昌帝君無論如何也不會留下虛假的古老記載。因為那是遠古時代青雲宗的根基,也是後代傳人為之仰望的信念。

    呂夢宇有種寶物失而復得的感覺。他抹了一把眼角的淚水,大口喘息著,迫使自己鎮定下來。強笑道:「讓謝上師見笑了。還請多多諒解。祖宗傳承,情不自禁,真正是情不自禁啊!」

    謝浩然為不可察地搖搖頭,嘆了口氣,道:「鍛體丹的神妙,相信呂先生祖上傳書應該有過記載。可是丹方歸丹方,這鍛體丹終究只是存在於紙上,無法得到啊!」

    呂夢宇已經恢復了正常的情緒。他思考片刻,試探著問:「聽謝上師的意思,您會煉丹?」

    這話說得令謝浩然有些猝不及防。他想了想,點頭道:「雖然有些陌生,但是煉丹對我來說……應該不難。」

    呂夢宇眼睛裡頓時出現了激動的火焰:「只要謝上師你能煉丹就好。哪怕只有三成的可能性也行。」

    謝浩然怔住了:「呂先生,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呂夢宇看看四下里無人,連忙從上衣口袋裡拿出一支碳素筆,將記錄丹方的那張紙翻轉過來,用手掌托著,迅速寫下幾個字,遞了過去。

    謝浩然接過來一看,目光頓時凝住,再也無法從紙面上移開。

    「我有材料。」

    他開始明白呂夢宇為什麼不說話,而是用這種紙上交流的方式。即便是再小的聲音,也難免會傳入第三者的耳朵裡。這條走廊兩端沒有監控攝像頭,紙上寫字,只有彼此可以看見。

    對於現代人來說,丹藥之秘,毫不亞於在生物學領域取得一項突破性研究進展。

    謝浩然從呂夢宇手中接過筆,流利寫下了自己的簡單問句:「真的?」

    呂夢宇沒有做聲,緩慢嚴肅地點了點頭。

    謝浩然繼續寫下問句:「這怎麼可能?丹方裡有一味陽極果,據說只有在熱帶地區陽氣極盛之地才能找到。更難得的是,陽極果兩百年一熟,只有熟果才能入藥,生果乃是劇毒。難道,你有特殊的育果之法?」

    呂夢宇嘴角浮現出一絲自得,拿過紙筆「刷刷」寫到:「只要以玉盒收納,再加上特殊的溫養之法,成熟的陽極果就能保持長時間不會腐爛。這是我祖上傳下來秘法。即便溫養的陽極果超過了可用時間,家傳之書上也記載了兩處陽極果的產地。只是尚未成熟,還需三年時間方可採摘。」

    一股巨大的驚喜圍繞著謝浩然。他做夢也沒有想到竟然會在呂夢宇這裡得到如此際遇。狂喜和興奮並未使他失去冷靜。連做了幾個深呼吸,他在紙上寫下自己的疑問。

    「既然你呂家沒有人會煉丹,為什麼會有煉製鍛體丹的這些材料?」

    「那是為了以防萬一。我呂家常年都會預備著三份鍛體丹的煉製材料,還會派出家族人手在外繼續收集。只要多餘的材料超過三份,就會拿出一份給家中子弟對照丹方學習煉製。長久以來,所有煉製都失敗了。祖傳家訓卻沒有更改。那些備用材料都是用來應急的。如果找到會煉丹之人,我呂家願意奉送其中兩份,只取一份藥材煉製成功的丹藥。」

    寫到這裡,呂夢宇很是感慨,筆下如走龍蛇:「只是我萬萬沒有想到,那個丹方……居然是假的。」

    謝浩然在沉默中書寫:「這些事情是你的家族之秘。你就這麼相信我?」

    呂夢宇笑了,神情有些不以為然:「山頂泉眼的爛脊魚烹飪之法,一樣也是秘密。你當初烹魚的時候無遮無攔。你相信我,為什麼我就不能相信你?」

    謝浩然也笑了,不再矯情:「可有煉丹爐?」

    呂夢宇很快寫下回覆:「有兩個,只是不知道能否合用。」

    謝浩然按捺住激動的心情:「擇日不如撞日,現在就把丹爐和材料拿來。這裡很安靜,運氣好的話,說不定今天就能成丹。」

    呂夢宇很爽快:「好!」

    ……

    兩小時後,所需的物件都已送到。

    謝浩然另外要了一個寬敞的房間,王倚丹沒有問具體的用途。聰明的女人不會在這種時候多嘴。她很清楚,有些事情到了該說的時候,謝浩然不會隱瞞自己。

    兩名身材高大的年輕人各自抱著一個紅木箱子,神情莊重地走進了房間。他們都是呂家子弟,依次對呂夢宇和謝浩然行禮後,他們放下手裡的東西,離開房間。隔著厚厚的玻璃窗,可以看到外面還有幾個與他們身穿同款服裝的彪形大漢,正在房間周圍守候著。緊張的神情戒備程度,堪比押運銀行運鈔車的武裝護衛。

    呂夢宇笑道:「事關重大,必須慎重啊!」

    謝浩然隨意擺了擺手,看著呂夢宇打開木箱,將裡面的東西一件件取出來,放在自己面前。

    兩個丹爐規格尺寸差不多,都是一尺來高。區別在於外觀與表面花紋。呂夢宇介紹,這是呂家祖上所收集,一個是元代的東西,另外一個則是產自明朝年間。

    地板上攤開一塊很大的紅布,整齊羅列著十二種普通藥材。旁邊擺著三隻玉盒,估計裡面裝著陽極果等貴重材料。也只有這樣,才能確保藥材靈氣不會流失。

    呂夢宇離開座位,對謝浩然莊重行了一禮:「煉丹之事,從來都是修煉宗門的秘密。我這就離開,還請謝上師多多用心。」

    說著,他指了指旁邊另外一口沒有打開的木箱:「另外兩份藥材都在這裡。請謝上師自行取用。無論煉丹成功與否,我呂夢宇絕不食言。」

    謝浩然不由得笑了:「呂先生還是留下來吧!這鍛體丹其實是最初級的丹藥,煉製過程也很簡單,算不上什麼秘密。說真的,如果沒有你的幫助,我恐怕很難湊齊完整的一份材料。你我都是交心的朋友。至於你真正看懂多少,領悟多少,就看你的機緣了。」

    呂夢宇呆住了。

    他很快平抑住激動的心情,不再說話,雙膝著地,朝著謝浩然深深一拜。

    謝浩然坦然受之。

    萬事皆有前因,才有後果。如果呂夢宇之前不是主動拿出丹方,他也不會承諾為呂家煉丹。當然,那兩份奉送的材料也是其中之一。由此可以看出呂家對修煉的重視程度。他們願意為此付出,謝浩然也需要這樣一個能夠在背後給予自己支持的朋友。

    左手捏起火焰決,一朵淡藍色的火花頓時出現在謝浩然指尖。

    呂夢宇真正是目瞪口呆。他怎麼也沒有想到居然會是這樣的點火方式。內心深處也升起了對謝浩然的再次敬佩。

    一件件藥材順序投入丹爐,藍色火焰在爐底空間以詭異的方式燃燒。靈能就是燃料,這種無形之物已經超出了現代科學的範疇。即便是有外人闖入,也無法理解他眼睛看到這一幕。

    打開玉盒,拿起雞蛋大小的陽極果,從丹爐正上方扔了進去。頓時,整個房間裡瀰漫開濃郁的甜香味。
V123210 發表於 2018-2-17 19:08
第四十五節感悟的關鍵性因素

    謝浩然的手法很是生疏。

    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煉丹。

    身體裡的《珍渺集》已經打開,真正是對照著教科書,逐字逐句進行著煉製過程。因為控火熟練度不足,爐底的藍色火焰前後熄滅了兩次。還好謝浩然及時發現,連忙捏著控火決再次將靈火點燃。但是煉丹爐內的溫度已經下降。等待最後一種材料投入進去,爐內的丹藥已經成形,不均衡的藥力只對其中一部分產生效果。

    整個煉製過程不到一個小時。

    對此,謝浩然只能報以苦笑。按照《珍渺集》上的煉丹註解,真正的煉製過程應該在半小時以內。這畢竟是最簡單的入門級丹藥,而且只適用於初級修道者。

    打開爐蓋,以靈能控制著丹爐徐徐升起,在旁邊事先準備好的玉盒裡傾倒。仔細數數,成形的丹藥總共有十六枚。

    呂夢宇激動得兩眼放光,他用顫抖的手指拈起一粒藥丸,湊近眼前彷彿珍寶似的細細觀望,口中發出狂喜的低呼。

    「成了!成了!這就是鍛體丹,這就是祖上先師在祖書裡記載的鍛體丹啊!」

    謝浩然臉上的神情很壓抑,一種很複雜的情緒席捲上來,幾乎將他剛剛建立起來的微末信心徹底壓倒。

    「這爐丹藥是失敗的作品。」

    他悶悶不樂地說:「只有十六顆,而且藥效最多只有正常鍛體丹的一半。」

    呂夢宇卻不這樣看:「已經很不錯了。老天有眼啊!我呂夢宇終於在有生之年看到了真正的丹藥。十六顆,這麼多,我呂家後代有福了,修道有望啊!」

    謝浩然正在翻閱著體內的《珍渺集》。

    正常情況下,鍛體丹每次出爐丹藥應該在八十枚左右。具體數量多少,視煉丹師煉製手法而定。一般來說,手法越高明的煉丹師,出爐丹藥數量就越多,品質越好。《珍渺集》上總共記錄了三百九十七萬八千四百九十一名煉丹師的煉製記錄。浩淼如海的文字當然不可能一項項查找,謝浩然直接選取了煉製成績最好的那份記錄。

    摩蘇上人,單次開爐,成丹兩百一十九粒。

    記載中技巧最差的煉丹師,單次開爐記錄也有七十七枚。

    謝浩然看了一眼捧著那些鍛體丹手舞足蹈的呂夢宇,認真地說:「呂先生,麻煩你幫我把另外兩份藥材拿出來。」

    呂夢宇從狂喜狀態被硬生生拉回了現實:「你要做什麼?怎麼,你……你還要繼續煉製?」

    謝浩然將整個心神全部沉浸在《珍渺集》裡那些古老記錄的揣摩方面。低聲道:「趁著現在有上一次失敗的經驗,我想嘗試著看看,能否更進一步。」

    呂夢宇有些發呆。他忽然覺得嘴裡有些發乾,舌頭黏黏的,就連說話也變得艱難:「我雖然不會煉丹,可是祖傳之書上記載過關於煉製丹藥的一些要點。連續性煉製對精神和體力方面的消耗非常大。一般來說,兩次煉丹的時間間隔,不能少於三天。」

    謝浩然左手依然捏著控火決,只是沒有催動靈能將火焰點燃。他當然知道呂夢宇所說的這些禁忌。《珍渺集》上早有註解。煉丹之火必須以修士自身的靈能為引,同時也是燃燒之源。簡單來說,所謂煉丹,其實就是以修士自身的力量,推動丹爐運轉,以及對煉丹材料進行質量轉化的一個過程。

    他從未想過煉製丹藥會是如此的困難。剛才那一爐鍛體丹雖是失敗的作品,卻消耗了謝浩然身體裡近三分之一的體能。自從修習《文曲》功法以來,他還是第一次感到身體上的疲憊。就像萬米長跑,那怕是每天都有鍛鍊習慣,身體強壯的人,同樣也會在跑步運動結束後覺得疲乏,需要休息。

    有《珍渺集》在手,謝浩然在煉丹方面其實已經佔了很大便宜。那相當於捧著諸多前人經驗,對照著標準煉丹手冊進行複製。因為是最初級的丹藥,所以煉製程度並不繁瑣。這相當於一個剛進工廠的學徒工,在沒有任何經驗的情況下,對照著說明書,獨自操作一台機器。幸運的是,工廠老闆很有錢,這台機器也是皮實耐操。儘管笨手笨腳的學徒工不小心按錯了幾個按鈕,卻沒有造成機毀人亡的慘劇,反而還使用機器做出了幾個有模有樣,看上去勉強合格的產品。

    外表平靜掩蓋了心底深處的驚濤駭浪。呂夢宇永遠不會知道,面沉如水的謝浩然現在其實怕得要死。之前看似正常的鍛體丹煉製過程中,他連續犯了好幾次錯誤。尤其是爐火熄滅,那簡直就是任何煉丹師都無法容忍,也危險到極點的事情。往輕了說,會導致整爐藥材徹底報廢。如果事態嚴重,煉丹爐極有可能因為溫度失衡當場爆炸。那種威力非常可怕,足以將整個紫荷山莊徹底抹掉。

    謝浩然真正是手心裡捏著一把汗。還好他及時改變了操作手段,將所有的失誤重新彌補回來。其中也有可能是佈置在旁邊那幢房子的「麒麟拱衛」陣法產生了作用。總之,他的運氣不錯,居然還歪打正著煉出了一爐成形丹藥。

    所有這些都是極其寶貴的經驗。直到現在,謝浩然才真正明白《珍渺集》上關於煉丹部分那句非常醒目的註解含義。

    「勤加練習,不畏艱險,眼明手快,頭腦靈活,方可成丹。」

    「感悟」這種事情不是隨時隨地都有。只有在特定的時間,特定的環境,以及特殊的際遇,才會在腦海裡產生對特殊事物的獨到領會,以及理解。那就像在高空走鋼絲,需要尋找一個微妙的平衡點。一旦有絲毫的偏差,就會立刻從鋼絲上掉下來。

    回味著之前煉丹的每一個流程,謝浩然忽然發現其中有很多被自己忽略的細節。比如在投入靈藥的時候可以用左手控火;比如在控制爐溫的時候可以向爐內扇入少許氣流,從內外兩部分進行兼顧;還有就是藥材投放的角度也有講究,平整放入與垂直放入之間,藥材接受靈火煉製的部位同樣不會均衡。前者藥力化開的速度顯然要高於後者,效果至少可以增加兩倍。

    「呂先生,請把另外兩份材料拿給我。」

    謝浩然靜心凝神,言語當中帶上了催促的語氣。他知道這種感悟停留的時間不會長,必須趁著現在腦子清明,牢牢將其抓住。

    呂夢宇心中的疑惑無法解開。謝浩然的要求與祖傳之書上的記載格格不入。但是有一點他很清楚:必須滿足謝浩然的要求,按照他的命令行事。

    如果換在昨天,甚至今天早上,呂夢宇肯定會堅持己見,毫不退讓。

    那張假丹方擊碎了他心裡最後的堅持。呂夢宇忽然發現自己堅守多年的信仰其實也有破綻。是啊!只要是人就會犯錯,祖先雖然締造了呂家,可是呂家世世代代都沒有出過一位煉丹師。連至關重要的丹方都是假的,誰能保證祖傳之書上的記載就百分之百正確無誤?

    第二份材料被謝浩然投入了煉丹爐。青煙裊裊,熟悉的香氣再次瀰漫滿屋。

    感悟還在,控火手法也比之前熟練了許多。很多細節上的問題也被逐一調整。各種藥材被放在很近,便於伸手拿取。煉丹爐的擺放角度有變化,兩邊的彎角被轉開,不會在控火的時候形成障礙。雖然只是很小的細節,累積起來卻會引發連鎖反應。謝浩然緊繃的面孔略微有所鬆緩,密閉的嘴唇中間也綻開一條縫隙。雖然消耗了大量體能令他精神疲憊,臉上卻顯露出滿意的微笑。

    開爐,白色的渾圓丹藥彷彿珍珠,滾滾落入了事先準備好的玉盒。

    濃鬱的香氣比之前更甚,潔白晶瑩的丹藥光是看看外表就明白質量更勝一籌。數一數,足有三十七枚。

    密密麻麻的冷汗從謝浩然額頭上滲出來。直到現在,他才發現自己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浸透。疲憊困頓的感覺瞬間遍佈全身,整個人從緊張狀態變得綿軟。

    呂夢宇目瞪口呆看著玉盒裡那些圓滾滾的白色丹藥,嘴巴張得老大。他不知道這是今天以來自己第幾次被震撼。連續製丹,這可是真正發生在自己眼前的連續製丹啊!老天爺,我呂夢宇雖然不是一個真正的修士,可是對於修道方面的故事也聽過不少。龍虎山的道士會煉丹,茅山派的人也會,還有峨眉、武當、青城……這些有名的修煉大派據說都有煉丹師,可是任何門派都不會幫外人煉製丹藥。呂家曾經上門求助過,對方根本不予理睬。甚至放出話來:本派丹師每次煉藥結束都要閉關休息。至於具體的時間,根本不會告訴你。

    謝浩然端坐吐納,臉色在蒼白與微紅之間緩緩變化。

    「呂先生,麻煩你幫我弄一碗參湯來。」

    參湯是為秦政預備的。熬製的數量很多,人參的品質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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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節錢財如廢紙

    連續煉丹對體能消耗極大,謝浩然的修煉境界也很低,他現在迫切需要外物的幫助,凝神固元。

    呂夢宇知道這其中的厲害關係,連忙以最快的速度跑出房間。等到回來的時候,手上已經多了一口滿滿噹噹全是參湯的鍋。

    他有種感覺,謝浩然今天肯定還要進行第三次煉製。區區一碗參湯根本不夠。

    以王恩澤雄厚的財力,幾公斤野山參當然不在話下。傳說中的百年人參非常罕見,但是幾十年,或者十多年參齡的卻也普通。藥效雖然無法與百年老參相比,卻勝在量大,熬製出來的參湯自然是稠白濃鬱,是真正的大補之物。

    謝浩然之所以願意接受王恩澤轉讓的股份,就是考慮到修道過程中需要巨量花費。自己手上那幾百萬拆遷款看似很多,可是真正花銷起來,恐怕連購買所需物件的零頭都不夠。

    就以今天做過的這些事情計算吧!

    為秦政治傷的藥材購買花費多達五十五萬,佈置「麒麟拱衛」陣法所用的玉石雖是碎料,費用仍然高達九百萬之巨。這鍋參湯裡足足熬煮了兩公斤上品人參,已經把昭明市的三家藥材店全部買空,靡費了六百多萬人民幣。

    這還沒有把呂家拿出來的三份鍛體丹材料算進去。光是其中最珍貴的兩百年成熟「陽極果」,單枚價格至少也在幾千萬以上。

    修道一途,其實就是砸錢。

    古往今來當然也有很多窮人得道成仙的例子。但他們無一不是機緣巧合之下得到寶物,或者服食了靈果藥草,這才得以功力暴漲,白日飛昇。

    螺嶼村的李由老人之所以常年困守在那裡,功力無法寸進,很大程度上就是因為沒錢。

    謝浩然一連喝了四碗參湯,疲弱的身體才緩緩寧靜下來。虛緩疲乏的感覺還在,但是比之前已經好了很多。

    呂夢宇坐在旁邊,頗為擔心地看著他:「謝上師,這丹……還要煉嗎?」

    謝浩然將含在口中的殘湯嚥下去,沉穩地點點頭:「煉!」

    呂夢宇眼睛裡透出憂慮的目光:「可是你這身體顯然已經吃不消了。兩爐成丹已經足夠,這第三份鍛體丹材料是我送給你的。還是休息一下吧!改日再煉,你覺得怎麼樣?」

    謝浩然擺了擺左手:「我有分寸,不會強撐。放心吧,真的沒問題。」

    呂夢宇實在拗不過,只得將最後一份鍛體丹材料從木箱裡拿出,擺在他的面前。

    仍然還是用控火決引火,丹爐溫度漸漸升高,投入藥材的手法和技巧比起之間已經有了很大提高。這就是感悟的效果。如果長時間的休息再行煉製,雖然可以對照《珍渺集》知曉完整的煉製步驟,其中的微妙之處卻再也無法捕捉。

    這相當於一條艾賓浩斯遺忘曲線。大量的重複動作會使得記憶穩固。然而時間會沖淡具體的記憶效果。短時間內的重複效果顯然要高於長時間後再次重複。

    謝浩然知道自己的問題。連續兩次煉製幾乎將所有體能消耗一空。而修士的體能,其實就是在身體裡持續運轉的靈能。

    他已經預料到了這種情況。

    他並非妄自強撐。

    一股神識從腦海裡發出,直接作用在胸前的項鏈上。

    那是一根普普通通的金屬鏈條,無論款式還是材質都很平常。學校門口小商店裡就有賣的,十塊錢一條。

    關鍵在於項鏈底端的掛墜。

    那是一塊圍棋子大小的藍色石塊。至少表面上看來是這樣的質地。而它的名字,叫做「湖眼」。

    這東西是滇池海眼的分身,靈妙之處毫不亞於真正的海眼。謝浩然上一次使用,是為了對付楊正菊夫婦。這段時間湖眼一直在積蓄靈能,雖然數量不是很多,卻足夠維持自己的第三次煉丹。

    丹成的時間比前面兩次略短,丹藥顏色更加白淨,甚至還有微微的透明感。這與《珍渺集》上描述的上品鍛體丹描述一模一樣。

    「色白,微透,渾圓自成。」

    出丹數量足足多達七十九顆。

    呂夢宇已經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語言來描述此刻心情。

    震驚。

    呆滯。

    崇拜。

    他現在才真正明白,為什麼謝浩然之前會說第一爐鍛體丹是廢品。與擺在面前的第三爐丹藥比起來,自己手上的那些丹藥顏色明顯偏黃,大小顆粒也不均勻,品質優劣顯而易見。

    這才是真正的丹藥,這才是真正的鍛體丹啊!

    湖眼裡殘存的靈能已經不多了。謝浩然無比吝惜的將控制神識收回。他現在逐漸明白了靈器的珍貴之處。如果沒有湖眼儲存靈能,自己根本不可能得到如此精妙的煉丹經驗,也絕不可能在區區三次煉製過程後,從新手一躍成為有資格被錄入《珍渺集》的煉丹師。

    那本神奇的書頁上,第一次出現了關於他的記錄信息。

    謝浩然,單次開爐,成丹七十九粒。

    只有煉成上品鍛體丹的修士,才會被記錄在案。

    隨手從玉盒裡拿起一顆鍛體丹,扔進了嘴裡。

    為什麼要煉製丹藥?

    當然是為了吃。

    很奇妙的感受。有些像是吃多了食物腹脹想要排泄,也有點兒像是健壯男子清早醒來時候的晨勃。其中夾雜著少許吃飯剛到半飽想要繼續添第二碗的衝動,更有著寒冷冬日被溫暖陽光直接照在身上的舒服。

    我築基了?

    這念頭自然而然出現在謝浩然的腦海裡。就像男人走在街上看見一個超短裙美女,想要眼睛拐彎看到她裙下內褲顏色那麼正常。

    與道德無關,純粹只是人類自然狀態下的心理延續。

    沒有驚濤駭浪般的衝擊,也沒有泰山壓頂般的震撼。樸實溫和的感受在謝浩然身體裡不斷瀰漫。就像小孩子站在身高刻度表前,驚訝發現自己從一米二長到了一米五,不知不覺,毫無概念。可是進公園的時候就會被神情冷漠的管理員攔下來,告訴你已經超過了限制身高,必須買票。吃自助餐的時候服務員也會笑容可掬,在你面前出示一份必須全價購買的賬單。

    是的,我築基了。

    境界高低當然有區別。

    長高的少年可以欺負低年級孩子。強壯的身體不僅僅只是意味著營養充足,更讓他們明白了什麼叫做力量。

    低頭看著自己的左手掌,謝浩然發現其中有少許光芒在皮膚下面流動。這意味著靈能正在與身體互相結合,洗滌經絡,強化肌肉。

    一個莫名其妙的念頭出現在腦海裡。

    好想與拳王泰森打一架,衝著他光禿禿的腦門來上一拳。

    謝浩然發誓他真的沒想過要殺人。純粹只是想要找個人練練手,看看自己現在的力量有多強。

    熊孩子拿到玩具弓箭也喜歡到處亂射。隨便什麼東西在他們看來都是目標。想要顯擺,更多的還是逞強。

    呂夢宇學著謝浩然的樣子,從自己面前那隻玉盒裡拿出一顆首爐丹藥,想要塞進嘴裡。

    謝浩然伸手將他攔住,拿起一顆品質最好的鍛體丹,遞了過去。

    「這種丹藥第一次吃的時候效果最好,以後就會越來越差。」

    在上古時代,鍛體丹是各大修煉門派專門給初級弟子服用。像謝浩然這種服用一粒後直接跨越修煉階段,從煉氣後期進入築基的情況雖然少,卻並非完全沒有。可是想要繼續服用產生同樣的效果,就絕對不可能。他現在據算服用更多的鍛體丹,最多也就是強身健體,在疲憊的時候迅速補充體力,僅此而已。

    這與抗生素對致病細菌的效果越來越差是一個道理。青黴素剛剛問世的時候,非凡的效果相當於救命仙丹。可是隨著抗生素被濫用,就再不可能發揮奇效。

    呂夢宇身體猛然抽搐了一下,用顫抖感激的目光看著謝浩然。

    修道之人一諾千金。因為許下的誓言會成為心魔。如果反悔,修為將無法寸進,甚至可能引發靈能反噬。

    好東西人人都想要。何況呂家拿出了所有家藏藥材,還有丹爐。只是呂夢宇做夢都沒有想到,謝浩然竟然在最後時刻練出了上品鍛體丹。

    那是屬於他的私人物品。

    丹藥的珍貴性不言而喻。

    他就這樣遞了過來,雖未明說,卻明明白白是在贈送。

    一股溫暖的感覺在身體裡蕩漾著,堵塞了喉嚨,麻木著思緒,以至於無法發出聲音,整個人都在微微顫動著。

    良久,呂夢宇才用抖動的雙手接過那枚鍛體丹,帶著前所未有的誠摯,再一次朝著謝浩然跪拜下去。

    「從今日起,呂家上下以謝上師為尊。後代子孫如違此誓,將入十八層地獄,永不轉世。」

    ……

    夜深了。

    紫荷山莊裡一片寧靜。

    謝浩然的房間裡亮著燈,身穿寬鬆休閒服的王倚丹與他對面而坐。

    她慢慢抿著杯子裡的熱牛奶,不時抬起黑長的睫毛,飛瞟著謝浩然手裡那本正在看著的德文版《呼嘯山莊》。

    王倚丹從未見過一個人看書速度會如此之快。
mk2258 發表於 2018-2-21 18:23
第四十七節兇者上門

這本書是今天晚餐的時候帶過來。

    女人總有著專屬於她們狡猾的小心思。王倚丹也不例外。她一直很好奇謝浩然為什麼會學習德語,也想要看看這個倍受爺爺重視小男生的語言水平究竟達到了什麼程度?

    一個多鐘頭的時間,厚厚的《呼嘯山莊》已經快要翻完。

    王倚丹眼睛裡充滿了懷疑,手裡裝牛奶的杯子忽然間變得有些沉重。

    “……你真的能看懂嗎?”欲言又止了很多次,她終於按捺不住好奇心,道出心中問題。

    謝浩然把手裡的書本高度降低,覺得這問題實在很可笑:“當然可以。”

    深深的疑問仍然停留在王倚丹漂亮的臉上:“我覺得你有些裝模作樣。哪有看書速度像你這麼快的?就算是專業的德文翻譯,也不可能在這麼短時間把整本書看完。”

    謝浩然有些哭笑不得:“要不要我把這本書前面的內容講給你聽?”

    王倚丹搖搖頭: “不用了。”

    因為沒有這個必要。

    如果謝浩然是故意在裝,那麼他此前肯定看過《呼嘯山莊》,情節內容自然是信手拈來。

    如果他沒有撒謊,自己的問題就顯得多餘。

    最好的考校方法,就是弄個德國人過來,看看謝浩然的對話水平。

    王倚丹的確會幾句簡單的德語,卻僅限於日常打招呼。如果某人雄赳赳氣昂昂告訴你他會泰語,從頭到尾卻只說了一句“撒瓦迪卡”,相信你肯定會勃然大怒,隨便抓起手邊任何東西,當場砸爛那個調戲你傢伙的腦袋。

    談話內容很快轉移到了別的方面。

    “你的那幾個同學白天在貴賓區玩得很開心,中午我請他們吃了頓飯。我沒有出面,是安排下面的人負責招待。那個叫陸佳紅的小姑娘一直說要謝謝你。至於另外三個人……呵呵……”

    謝浩然沉默著點點頭,視線重新回到了書上。

    整個白天都很忙碌,他也沒有興趣與不喜歡自己的人呆在一起。學校其實是人生的一個中間站,很多人在這裡聚合,然後分開。等到多年以後,再次重聚,早已物是人非,說不定誰也不會記得現在的恩怨。

    王倚丹清麗的聲音在房間裡迴盪著。

    “秦政的狀況好了不少。晚餐的時候他已經能夠自己下床。按照你的吩咐,他只喝參湯,還有當歸枸杞粥。他說等到身體養好後,要當面酬謝你。 ”

    謝浩然眼睛沒有離開書頁,淡淡地“唔”了一聲,右手卻伸進了衣服口袋,摸出一件東西,順手遞了過去。

    那是一個外表光滑的白瓷瓶子。約莫有拳頭大小,瓶口用紅綢裹著軟木緊緊塞住。

    謝浩然道:“這裡面的丹藥你每三個月吃一顆。記住吃藥的間隔時間,最好不要超過,也不要提前。”

    王倚丹好奇地拔掉瓶塞,立刻聞到一股濃郁的藥香:“好香啊!怎麼,這就是你和呂先生一個下午弄出來的東西?”

    謝浩然再次放下手裡的書,神情有些疑惑,同時皺起了眉頭:“他都告訴你了?”

    “怎麼可能!王先生一直守口如瓶。”

    王倚丹聳了聳肩膀,露出一抹調皮的坏笑:“你和呂先生整整一個下午都呆在那件屋子裡,肯定是在搞著見不得人的事情。呵呵!別忘了這裡是紫荷山莊,我是這裡的股東。雖然我不知道你們具體在做什麼,但我可以聞到從房間裡飄出的那股香氣。”

    說著,她用白嫩細滑的手指輕輕托起那隻白瓷瓶,臉上全是得意炫耀的表情:“我可沒有老年癡呆。女人對香味很敏感,你騙不了我。”

    謝浩然低下頭,右手摀著臉,很是無語。

    自己目前為止最大的秘密之一,就這樣被王倚丹輕輕鬆松看穿了內幕,究竟是我麻痺大意?還是她太過於聰明?

    她輕笑著站起來,搬動椅子坐到了謝浩然身邊,壓低了聲音:“丹藥……這東西很貴重嗎?”

    這個問題必須予以解釋。謝浩然放下手裡的書,認真地說:“每次服藥的時候,最好在你的房間裡,不要開窗,關緊房門。如果被修道之人聞到這股香氣,說不定他們會把丹藥搶走。”

    王倚丹覺得很意外:“有這麼嚴重?”

    “這是呂先生整個家族數百年來的珍藏所化。這瓶子裡有十枚煅體丹,我另外給你爺爺也準備了一份。”謝浩然覺得這種解釋已經足夠了。

    王倚丹富有魅力的眼瞳深處透出一絲好奇:“我吃了這種丹藥,是不是就能變得跟你一樣?”

    謝浩然笑了:“這怎麼可能?修煉必須按照功法步驟順序進行。丹藥的作用只是強身健體。對於普通人,那就是真正意義上的治病消災。”

    王倚丹的興趣越發濃厚,她按照自己的價值觀念問:“如果把這種丹藥放到市場上出售,應該賣多少錢?”

    謝浩然直言不諱:“多少錢都買不到。最多只能用價值相當的修煉材料交換。你最好不要有這樣的想法,也不要讓外人知道你有這種東西。否則的話,會引禍上身。”

    王倚丹態度變得嚴肅起來:“你說的是真的?”

    謝浩然點點頭:“我從不在這種事情上開玩笑。如果有什麼不明白的地方,你可以問……”

    話音戛然而止。

    謝浩然猛然轉過身,用炯炯目光注視著一片黑暗的窗外。

    在如此近的距離,王倚丹看到他脖頸上外露的肌肉變得緊繃,整個人屏息凝神,彷彿被目光鎖定的方向出現了一頭兇猛野獸。

    “你怎麼了?”她擔心地問。

    謝浩然聲音低沉且清晰:“呆在這裡別出去,外面很危險。”

    說不出的恐懼牢牢抓住了王倚丹的思維意識。她聽見自己的聲音明顯走調:“到底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有人找上門了。”

    謝浩然滿面肅然,轉身朝著房門方向大步走去,留下一句簡單的解釋。

    “是打傷秦政的那個傢伙。”

    ……

    靈能是一種非常奇異的能量。在每一個修士身上,靈能都會以不同的特徵體現出來。具體的差異很難表述,就像煙癮很大的人身上常年都有尼古丁味道,醉漢身上濃烈的酒氣站在很遠就能聞到。

    還是那句話:對修士有用的東西,對普通人就是致死之物。

    秦政體內的那道靈能幾乎要了他的命。《珍渺集》上有著關於大威德金剛功法的詳細記載:剛猛、沉實、具有破穿一切之力。

    皎潔的明月在夜空中穿行。這是以周圍雲朵作為參照物的視覺錯誤。非常的美,就像少女身披白色輕紗,釋放出專屬於她的魅力。

    一個身穿暗黃色上衣的男人漸漸從黑暗顯出身影。普通的面孔,寬闊的肩膀令人不由自主聯想起結實肌肉。粗壯的大腿外面套著黑色長褲。

    月光照亮了一切,也照出了他那顆沒有一根毛髮,油光可鑑的光禿頭頂。沿著額頭兩邊的髮際線順序上移,就能看到整齊排列的幾顆香疤。

    貧僧法名悟通。

    這是近幾年來,他經常掛在嘴邊,也是使用頻率最高的一句話。

    名字就是個代號。

    悟通已經忘記了自己原本的姓名。

    但是他沒有忘記自己曾經做過的那些事。

    很多年前,自己還是一個懵懂青年的時候,就萌生了想要發財的念頭。

    我也有著偉大的夢想,要跟世界上最漂亮的妞睡覺。

    沒人喜歡每天都吃十塊錢一份的盒飯。電影裡有錢人的餐桌上擺著鮑魚海參,熊掌猩唇,可是我長這麼大,一口都沒嚐過。

    只能怪我的爹媽是窮人。但是我也想要奮發向上,與那些令人羨慕的名字排在一起,享受著來自其他人的追捧,以及奉承。

    是人就得吃飯,每天光是沉浸在幻想之中,同樣也會餓肚皮。

    好吧!先把我偉大的理想降低幾個等次,先把肚子填飽,再找個不是很醜,至少相貌要過得去的女人,從她身上完成我從處男到男人的生理轉化過程。

    問題是……我的口袋空空,連一毛錢的鈔票都掏不出來。

    夜總會裡的女人看起來很漂亮,至少她們濃妝豔抹的外表如此。聽說這些女錶子來錢可是要比男人快得多。隨便在夜場裡陪個酒就能拿到好幾百,如果被客人看中帶出去,收入還能在這個基礎上翻番加倍。運氣好的話,一晚上掙個幾千塊根本不是問題。

    這是一個絢麗多彩充滿誘惑的世界。人人都必須在“社會”這個大染缸裡爬進爬出。年輕的悟通經常會想起自己在老家時候的那個女朋友。那時候我們還小,都是十五歲。法律對於遙遠的小山村沒有任何效果。十三歲就出嫁的女孩在那裡比比皆是。

    那時候的我多單純啊!沒想過要離開大山,只想著在父親留下的那幾畝薄田里幹活。只要洋芋豐收,麥子成熟,間空再種上一點兒南瓜和向日葵,隔年養地的時候種點兒蠶豆和花生,生活也會變得符合山里人標準的富足。
mk2258 發表於 2018-2-21 18:23
第四十八節殺人犯
   


    悟通的確忘記了很多事情。他甚至忘記了曾經女友的名字。

    小玉?

    翠花?

    還是桂蘭?

    村里的女人差不多都叫這些名字。什麼詩函啊,香菱啊,淑雨啊之類的,統統都是城市裡有文化的人才會這麼叫。悟通那個時候不知道什麼叫做土氣,也沒想過要離開家。他在屬於自己的田地里幹得很帶勁兒,揮灑著汗水,未來和明天充滿了燦爛陽光。

    小玉……她好像是叫這個名字。

    她有一個哥哥,找了個對眼的女人,想要結婚卻拿不出彩禮。小玉他爹沒辦法,就給小玉找了個婆家,用彩禮換彩禮,用女兒給兒子換親。

    小玉不喜歡她爹找的那個老男人。五十多歲,一口黑黃的爛牙,嘴裡的臭味站在好幾米外都能聞到。小玉逃出來,哭著找悟通借了兩百塊錢,跑掉了。

    她說她要去大城市打工,也留下了城市的名字。

    悟通一直沒有等到小玉回來。只知道小玉他爹把彩禮還給了那個老男人,小玉他哥最後還是跟對眼的女人結了婚。

    那女人是個傻子,再不出嫁,就真正是沒人要了。

    但不管怎麼樣,傻子也一樣是女人。在男多女少的山里,她們就是最珍貴的一種資源。

    悟通不明白為什麼年輕女人都願意往城市裡跑。小玉也一直沒有消息。帶著尋找幸福和愛情的憧憬,悟通離開家,來到了小玉說過的那個城市。

    很多事情是天注定。無論悟通還是小玉,都沒有想到居然會在街頭偶遇。

    小玉變化很大,與之前根本就是兩個人。

    悟通不明白她為什麼要穿著那種帶有很高後跟的鞋子。看起來一點兒也不舒服,但的確是很漂亮。繃在腿上的那種薄褲子叫做絲襪,顯然並不保暖。那麼短的裙子穿在身上,如果被村里老人看見,肯定會被指著鼻子罵傷風敗俗,然後掄起拐杖狠狠衝著她身上亂打。

    吃過飯就去開房間,白淨的床單上躺著白淨的身體。主動脫去衣服的小玉,讓悟通覺得手足無措。他很奇怪小玉為什麼要穿那種叫做“胸罩”的衣服。就像一隻很大的,顏色詭異的蜘蛛,死死巴住了她的後背,以及胸脯。

    睡了一覺,小玉留下兩千塊錢,走了。

    “我當初找你借了兩百塊錢,現在十倍還給你。以前在村里我們親過嘴,現在你也跟我睡過。我們誰也不欠誰,就這樣。”

    小玉身邊有些朋友,悟通也是後來才認識。他慢慢知道了小玉已經結婚,丈夫同樣是個五十多歲的老男人,一口黑黃的爛牙,嘴裡的臭味站在好幾米外都能聞到。

    那人很有錢,小玉他哥當年娶親要的彩禮隨隨便便就能拿出十倍的數字,甚至更多。

    悟通開始明白,在這座城市裡如果想要過得很好,沒有錢就萬萬不行。

    兩千塊錢很快花光。

    曾經的理想破滅了。

    悟通不想回家,也不願意再像從前那樣,一把泥水一把汗,揮舞著鋤頭,盯著烈日辛勤勞作。

    大城市裡光怪陸離的生活就像海參鮑魚,吃過以後就再不想觸碰粗糙噎喉的高粱米。

    第一次殺人的感覺很糟糕。

    二十塊錢從五金店裡買來的鐵榔頭太硬了,隨便幾下就把那個夜店女子腦袋砸扁砸爛。悟通覺得很可惜,他原本沒想要把人弄死,只想把她打暈,然後在她身上釋放一下憋悶了許久的雄性荷爾蒙,最後帶走她身上所有的錢,還有手機。

    第二次犯罪,選擇對象同樣還是夜店女。

    一種無言的仇恨在悟通身體裡急劇增長。

    小玉已經找不到了。據說她男人在南海一個叫做傘亞的地方買了塊地,蓋起了房子。

    我的生活和希望已經毀滅,所以我必須從這些該死的女人身上重新把它們找回來。

    城市裡到處都安裝有監控攝像頭,完整記錄了悟通抓人行凶的過程。很幸運,巡警聽到了夜店女的呼救聲,及時趕到現場。悟通被嚇跑,卻在慌亂中遺失了自己的身份證。

    從此,他成為了全國通緝的重犯。

    不敢住店,沒有工作,只能往深山老林裡鑽。悟通想要逃回家,想要呆在那座封閉的大山里一輩子不出來。可是尚未到家,在山口附近他就看到了很多警察,還有張貼在小賣部和路口電線桿上的通緝令。

    逃吧!

    一年多在山林東躲XC,足夠把一個人類從文明狀態打回原始時代。

    我就是在那個時候遇到了師父。

    他那天的問話,我永遠不會忘記。

    “你根骨不俗,願意拜入我的門下嗎?”

    這話聽起來就像電影裡用《如來神掌》誘騙無知孩童棒棒糖的老頭一樣邪惡無良。可是對於當時的悟通來說,簡直就是救命稻草。

    他已經快餓死了,毫無選擇。

    圓法寺,這是師父所在的門派之名。

    他沒有空口白話,悟通的確很適合修煉大威德金剛功法。

    師父後來才知道悟通殺過人,是通緝犯。只是這些事情在師父看來並不重要。他管這些叫做“俗務”,可有可無,完全可以漠視。

    “我們是超脫於俗世的高人,凡間法律對我們毫無作用。放心吧!只要你拜入我圓法寺門下,你就是我派門徒。普通俗人奈何不了你,心安勿燥。”

    師父是得道高人,至少在悟通看來是這樣。殺個人就像殺隻雞。從此悟通改頭換面,師父還幫忙用非正常途徑搞了一張身份證。證件上那人的照片與悟通有幾分相似,師父直言身份證是真的,悟通裝在身上使用,走南闖北,絕對沒有問題。

    悟通對此很奇怪,問起。師父用平淡的口吻說:“那人我已經殺了,證件是搶來的。放心吧!沒人能找到他的屍體。這世上每天都有俗人失踪,警察根本管不過來。”

    好像的確是這個道理。

    修習三年,悟通進入了煉氣後期。大威德金剛功法果然與他的體質相配,圓法寺上下對悟通很重視,給予了各種修煉便利。要知道根骨不俗的修士數量極少,這就意味著,再過幾年悟通就會成為圓法寺裡的重要人物。

    他還是會想起小玉。

    歸根結底,是因為我的錢太少,所以她看不上我。

    師父對悟通的管教很嚴厲。他可以得到增加功力的珍貴藥物,卻無法得到太多的錢財。在師父看來,這是一種對心性上的磨練。只要耐得住寂寞,勤修苦煉,悟通未來必成大器。到時候,無論想要什麼都有。

    只是悟通不會這樣想。對於金錢的渴求,彷彿毒蛇一樣時常啃嚙著他的大腦。

    圓法寺距離越山不遠,悟通也經常過去。

    騙人賺錢的小花招他還是會的。看手相、摸骨算命、向遊客兜售各種偽造的玉器……無論圓法寺還是師父,都對這些事情漠不關心。只要悟通正常修煉,沒有拉下進度,那麼空餘時間做什麼都是他的自由。

    悟通是第一次來到紫荷山莊。翻牆進來的他對這裡一片陌生。但他準確找到了秦政所在的方向,朝著那間屋子大步走來。

    圓法寺有一種特殊的追踪手段。

    用鐵線蛇的卵當做飼料,餵養黑蟾蜍九九八十一天,再把這只蟾蜍浸泡在當天生產婦人所遺的羊水和胎盤血中,飼料更換成大紅蜻蜓的幼體孑孓,仍然還是九九八十一天。將上述過程重複三次,黑蟾蜍體表外皮就會變成紅色。這個時候,將黑蟾蜍殺死,曬乾,碾成粉末。

    這種粉末帶有非常獨特的血腥味,略臭。修習過圓法寺秘術的修士,可以在任何目標身上布下粉末,然後在半徑三百里的範圍內將其找到。粉末本身無毒,卻可以滲入目標皮膚,進入血管。一旦施展秘術,粉末攜帶者就會釋放出一股很淡的氣味,就像指引導彈的激光誘導信號。

    秦政很有錢。

    悟通之所以做出這樣的判斷,與謝浩然之前的猜測完全一樣。

    他當時完全可以把秦政一拳打死。但是悟通沒有這樣做。他明白“放長線釣大魚”的道理。打暈秦政搶光他身上的錢財,銀行卡之類需要密碼才能啟用的東西一點兒未動。悟通精確控制了自己拳頭上的力道,只將一部分靈能輸入秦政體內。這樣一來,就能按照藥粉的指引按圖索驥,也用不著擔心秦政逃出自己的控制。

    身上有傷病的人都會想要得到醫治。無論尋醫問藥都得花錢。尤其是秦政這種有錢人,再次找到他的時候,肯定可以從他身上得到更多收穫。

    看著前面不遠處的豪華房間,悟通輪廓分明的臉上浮出一抹得意。

    來對地方,也找對人了。

    這個山莊顯然是有錢人才能進來。而且檔次很高,達到了富豪級別。今天晚上可以好好撈一票。

    大威德金剛功力之所以神妙,就是在於破壞性靈能進入目標體內後,會漸漸摧毀目標的各種生理機能。悟通打算故技重施,找到秦政後將其打暈。只搶劫錢財,就不會引起警方注意。等到七七四十九天死期一到,誰也不會把秦政的死因懷疑到自己頭上。
mk2258 發表於 2018-2-21 18:24
第四十九節人生總有第一次

搶劫銀行那種事情,悟通連想都沒有想過。危險性太大了,即便自己是修士,也絕不可能從密集的槍彈下逃生。當然,如果修煉境界更高一些,達到了師父那種程度,悟通倒是很想出去試試身手。可是師父說過,只要成功築基,自己就能得到來圓法寺豐厚的獎勵。

    但是悟通並不這樣想。

    以後的錢只是影子,現在能拿到手的才是真實。

    他窮怕了。

    月光下,從走廊出口走來一個閑庭信步的身影。

    看著站在十多米外的悟通,謝浩然瞇起了雙眼,平靜地問:“你是什麼人?”

    悟通臉上神情頓時變得猙獰起來。

    他不想回答。

    他清清楚楚感應到謝浩然身上外放的靈能氣息。

    是同道中人。

    活躍思維在這一瞬間得到了釋放。

    悟通想到了很多事情。

    被自己打傷的搶劫目標也許不在這裡。

    這是一個專門針對自己設下的陷阱。

    腦子裡剛剛冒出這樣的念頭,悟通就看見對面走廊裡跑出來十多個身穿黑色制服的壯漢。他們手裡拿著棍棒之類的武器,為首者是一個中年人,他身上同樣釋放出淡淡的靈能氣息。

    呂夢宇不是普通人。他自幼修煉家傳的吐納功法,雖然比不上《文曲》功法那般精妙,卻也有半隻腳邁進了修士的門檻。那枚上品煅體丹幫助他完成了最後的進入之路。他現在是真正的初級煉氣士。

    他們要抓我!

    對於警察的恐懼感,從很多年前就深深刻在悟通的腦海深處。他知道那些身穿黑衣的壯漢只是山莊保安,可是在潛意識當中,總會把“保安”與“警察”聯繫在一起。

    更糟糕的是,來路已經被堵住了————兩輛越野車開著大燈,正從後面的道路上開過來。透過擋風玻璃,可以看到車廂裡坐滿了人。

    紫荷山莊的警戒力量充足。王倚丹在第一時間撥通了保衛部門電話,叫來了所有能調派的人手。

    悟通一秒鐘也沒有耽誤,直接朝著距離最近的謝浩然猛撲過去。

    多年修煉使他對敵人的強弱概念有著深刻了解。數量再多的保安也無濟於事,他們在修士面前只是螞蟻。真正棘手的,還是同道中人。在他們面前轉身逃跑極不明智。那相當於把整個後背暴露出來,等同於自尋死路。

    “大威德金剛,破!”

    從悟通之前站立的位置,突然騰起一股粗大的灰色氣流。圓柱形,橫向尖端筆直指向站在對面的謝浩然。那是以悟通身形為指引,被巨大靈能破壞,然後從地面上裹挾著的水泥碎塊,以及塵土。

    謝浩然根本沒有應對這種情況的經驗。

    他怔住了。

    修士之間的爭鬥,只是在《珍渺集》裡看過。他沒有殺過人,也從未有過類似的念頭。即便是陰毒無比的楊正菊夫婦,謝浩然也只是藉助其它力量,讓他們今後的日子更加艱難,僅此而已。

    雖然感應到悟通的存在,謝浩然也只是想要當面問問,他為什麼要致秦政於死地?

    也許雙方會比拼道術,一決高低。

    這是一個十六歲少年再正常不過的想法。

    太陽當空照,花兒對我笑,我是守法好公民,尊老愛幼,從我做起。

    這是謝浩然從小至今接受的教育。

    他根本沒有想過對手是一個窮凶極惡的殺人犯。

    畢竟,悟通當時沒有把秦政打死,只是搶走了他身上的錢財。

    正常的邏輯思維不會把事情往最壞方面去想。

    連招呼都不打就動手,而且上來就是威力極大的衝擊型招式。

    大腦根本來不及思考,更不可能在如此短促的時間裡做出反應。謝浩然被巨大的灰色氣流當場擊中。身體像樹葉一樣在空中飄飛,強大的撞擊力堪比高速行駛的列車。他被彈出了十幾米遠,在四周房屋與綠化帶里或明或暗的燈光照射下,重重著地,連續好幾個翻滾,終於在堅硬的花崗岩花台前被攔住,停下。

    悟通之前所站立的那塊位置已經變了。堅硬平整的水泥地面彷彿龜甲一樣裂開,大片的混凝土變成了碎塊,一條長達二十米左右的破碎之路就這樣延伸到他腳下。正面前方,是一片平整。身後,是無數泥土和亂石,就像突然之間從地里長出來的尖厲狼牙。

    一股強烈的亢奮感在悟通身體裡瘋狂流竄。

    很久沒有這樣的感受了。空氣中瀰漫著血的氣味,肆無忌憚蹂躪弱者的快感。他看了一眼正在地面上掙扎的謝浩然,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右拳。

    師父說得沒錯:修煉之力,必須對上同道中人才能體會到其中的妙處。

    如果換了普通人,這傢伙連動都不會動,一擊斃命。

    嘿嘿嘿嘿!他打不過我!

    關於修煉境界之類的問題,此時此刻在悟通腦子裡絲毫沒有存在的必要。他覺得自己又回到了很多年前,在深夜時分尾隨著那個濃妝豔抹的夜店女,在僻靜的角落裡撲上去,左手扣住她的喉嚨,右手握著鐵鎚朝她腦袋上連續猛砸。比用重槌敲鼓爽快多了,類似砸核桃的粉碎感是那樣清晰。她沒有反抗……哈哈哈哈!就像現在這個傢伙一樣,不會反抗!

    謝浩然顫抖著從地上緩緩站起。渾身上下灰頭土臉,衣服被撕裂,露出了在燈光下浮泛出淡白色的皮膚。

    王倚丹站在走廊出口,臉色一片慘白,身體也不由自主顫抖起來。

    呂夢宇快步從側面走來,低聲安慰:“別擔心,謝上師沒事。”

    吞服煅體丹進入了修士領域,讓呂夢宇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新天地。呂家家傳的吐納之法有獨到之處,他對於靈能的強弱尤為敏感。謝浩然猝不及防受了悟通的重擊,呂夢宇之前也覺得心驚肉跳。可是等到謝浩然重新站起,他立刻感應到從其身上釋放出濃烈無比的威壓。

    用力扯去身上破破爛爛的衣服,謝浩然赤裸著上身。四周燈光照亮了他魁梧強健的身軀,鋼澆鐵鑄般的肌肉。

    雖然達不到健美冠軍那種令人震撼的程度,卻也趨近完美,極其罕見。

    他的左胸位置有一道傷口。三厘米左右的長度,是一塊銳利的石塊劃傷。鮮血沿著那條傾斜的線條溢了出來,在胸肌正上方形成彎彎曲曲的溪流。血量不多,已經停止了流淌。

    深黑色眼睛死死盯住了站在對面的悟通。

    謝浩然並不憤怒,頭腦反而前所未有的清明。

    他忽然對螺嶼村李由老人說過的那些話,還有寧願永遠守在那間舊屋子裡的選擇有了深刻領悟。

    這就是修士的世界,你死我活。

    之前是我太天真了,邏輯思維仍然停留在普通人的世界裡。

    大威德金剛功法果然名不虛傳,是真正的力量型功法。如果不是機緣巧合,今天下午從呂夢宇那裡得到藥材和丹爐,提前煉製了煅體丹,服用之後成功築基,恐怕自己現在已經死了。

    悟通的實力高低,可以通過其自身靈能強弱程度判斷出來。他是煉氣士,境界最多不超過後期。如果他也是築基修士,那麼之前那道沖擊龍捲力量增幅至少還要強出兩倍以上。

    這是一種代價,更是寶貴無比的經驗。

    少年人的成長,需要一次次倒下,再一次次爬起。

    一抹平靜的笑意緩緩浮現在謝浩然嘴角。

    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我再也不會犯這樣的錯誤。

    永遠不會。

    悟通站在那裡,看著謝浩然站起來,然後扯掉上衣,與自己對視著。

    這一切前前後後最多只過去了五秒鐘。

    悟通需要休息的時間。

    亡命徒與正常人最大的思維區別,就是前者對生死領悟的體會極其深刻。“一擊必殺”的概念從很早以前就根深蒂固存在於悟通腦海。他被警察追捕過,看見了那些人手裡槍。悟通相信如果那個時候自己被發現,根本就不可能逃掉。警察永遠不會對殺人犯抱有憐憫,警告無用之後,他們會毫不猶豫開槍射擊。

    悟通同樣是從生死經歷中得到了教訓,所以上來就直接釋放了最強大的威猛殺招。

    這一擊消耗了他體能的大半靈能。以至於悟通現在覺得虛弱疲乏,不斷的調整吐納節奏,大口呼吸著氧氣。

    大威德金剛功法的優點是剛猛,一旦釋放,在戰鬥中可以碾壓任何同境界修士。

    但是它的缺點也同樣明顯:靈能消耗量巨大,尤其是在強擊狀態下,每次釋放都需要長達半分鐘左右的恢復時間。

    悟通看見謝浩然緩緩抬起雙手,雙掌與手臂連成一條直線,在胸前形成一個標準的漢字“八”。

    左右兩邊的手指尖端正在合攏,動作自然流暢。彷彿兩扇被推開的門,只是夾角方向正在無限延伸,直至合攏。

    從謝浩然嘴裡發出的音量不大,卻帶有一種令人畏懼的凝重,以及沉悶。

    “文曲功法,硯山,降!”

    悟通臉色鐵青,眼角微微抽搐著。

    謝浩然雙手搭在胸前比劃出來的那個動作,根本不是什麼文字“八”,而是一座虛擬的高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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