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疑偵探] 東方神探九錄 作者:布衣廷尉(連載中)

 
Babcorn 2018-2-5 15:46:56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27 25403
Babcorn 發表於 2018-2-5 15:53
第九章 初次會面

  徐景元早早就等在中南分所門外的馬路上。

  他考慮再三,還是覺得應當親自出馬為李處長鳴鑼開道,畢竟在自己手頭上若能破獲一兩個大案要案,他日再調回城裡也還有些希望,關於以前犯的錯誤,他自認為只是身不由己、服從命令罷了,這還真能有多嚴重,馬仔的罪都算不上。

  但是李一亭領著萬永坤居然遲來了1個多小時,到正規單位造訪,李一亭知道不應像去派出所那樣隨意,首先不宜太早,說不定那個單位的主要領導還在開早交班例會呢,所以李一亭看到路邊等待的徐景元也頗感意外,本來他是約了許荊南過來的,沒想到所長自己來了,很明顯還比自己來得早。

  徐景元已經迎上來,李一亭只好打個招呼:「老徐,這點小事還用你親自掛帥出征?」他也就是隨口調侃。

  「處長說笑了,研究所畢竟是正規單位,級別也不低。柳總跟我好歹打過幾回交道,由我來引薦一下可以省去許多麻煩。」徐景元這番話不無道理。

  初來乍到的李一亭此時居然對這個人產生些許好感,人一旦落魄,做事似乎都會和善和周到許多。

  「老徐,你想得還挺細,這樣也好。不過,你介紹的時候就簡單地說我們是市局的辦案人員較合適。」徐景元的意外出現,讓李一亭也萌生出新的想法。

  徐景元頷首稱是:「這個我懂,低調嘛,進退自如。」

  李一亭站在研究所門口,簡單觀察了一下環境,因為馬路地勢比研究所還高幾米,所以整個研究所的基本情況居然能夠透過大門看見個大概,這讓李一亭有些意外。研究所大門不高也就四五米,除了一個電動門控制車輛進出,就是橫樑上安裝的一個監控槍機比較明顯,大門邊上是一個普通的門崗,門衛居然也是個老大爺,並沒有想像中戒備森嚴的意思。

  不論是大門口還是裡面的幾層小樓,外牆都統一塗成了白色,在初升的陽光底下顯得很亮堂,也顯現出事業單位應有的莊重;單從外表看,與卷宗內的描述感覺相去甚遠。

  他們三人正準備下坡走向研究所大門,門崗邊上的人行側門內剛好走出來一位二十多歲的年輕女子,李一亭不由停下了腳步。

  這是個身材高挑、面容嬌美的女子,走在街上無疑會惹人注目,她上身穿一件半袖襯衫,外面套件黑色皮馬甲;一襲米白色長裙,裙角隨著早晨的微風輕輕飄舞,亮紅色高跟皮鞋反射出淡淡的霞光,五官精緻又略顯圓潤,飛揚的長發挽個小髻、配上不菲的耳墜頗有些韓國美女的風韻,還沒有走出門口,輕柔的香氣便似乎瀰漫開來,讓人不禁有些入迷。

  李一亭隱隱猜出這位姑娘是誰,他給萬永坤使了個眼色。

  萬永坤會意點頭,他明白李一亭的潛台詞:留意這個女人。

  徐景元卻揮手熟絡地與她打招呼,姑娘微微一笑,頓生不少嫵媚。

  「唐青,出門不打個傘,小心曬黑嘍。」

  果然是許荊南口中的重要人物唐青,聲音甜美言語卻不客氣:「所長光臨有何公幹?有些年頭沒跑這麼遠的路吧。」她似乎在嘲諷某些人的體態肥胖。

  徐景元尷尬地笑笑:「口無遮攔的小鬼,嘴還是這麼刁。」

  唐青輕輕撩了一下耳邊的長發,揮了揮白皙如玉的小手表示拜拜,不再搭理他們,徑直走到大門邊上的停車場,不一會,一輛褐色的奧迪Q7一溜煙般往市內方向揚長而去。

  李一亭忍不住笑起來:「老徐,這是你們這裡的風雲人物吧。」

  徐景元無奈地嘆口氣道:「可不是嘛,鬼靈精怪的,誰都不放在眼裡。」

  這個小小的插曲並沒有耽誤幾人今天的行程,門崗的老大爺甚至都沒有讓三人出示證件,布恩游不是大地方,唯一的一個派出所所長多數人都認得,老大爺不但沒問,還主動跟徐景元打了個招呼。

  他們從側門的閘口走進研究所的小院,李一亭立即被院內的綠化狀況吸引住目光,雖然花草樹木參差不齊,但均是自然生長、鬱鬱蔥蔥,幾隻小麻雀在天上箭一般掠過,然後停留在路邊啄食草籽,竟然也不畏人,就在過往的人前飛來飛去,這在城市裡可是難得一見的景象,也足見生機盎然。

  三人徑直奔1號樓走去,這棟小白樓就在進門左手邊大約200米的地方,這是徐景元的主意,他認為雖然是調查,但還是先和單位的領導見個面,往後的工作好開展,李一亭沒有反對。

  遲早要見面,何必捨近求遠。

  這回他們沒有像許荊南一般等在一樓的會客室,而是直接上了二樓,看來徐景元雖然不經常來,但與單位領導的關係還不錯。徐景元在一間寫著「總工程師」的門前停下,門虛掩著,裡面已經有三個人在喝茶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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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藝正和幾位朋友說著話,看徐景元推門進來,主動站起身來招呼,他看見徐景元身後跟著兩個身形幹練的客人,大約也明了他們的身份,便微笑著朝他們點頭致意,昨天就接到徐景元的電話,約好今天碰面,詳細情況倒沒多講。

  屋裡還坐著兩個人,其中一位臉型瘦削、表情嚴肅,年紀與李一亭相仿,大概四十出頭,但看上去不苟言笑,只是偶爾抬手吸兩口煙,看到有人進來也沒有任何表情,想來是有些行政職務的;另外一個卻臉帶微笑,笑呵呵地先跟徐景元打了招呼,此人大概四十歲不到,臉色蠟黃卻眉清目秀,國字臉。

  幾人禮節性地握了個手,柳藝便先開口道:「我來給幾位介紹一下。」

  果然,柳藝先介紹了面無表情的這位:「這是我們監管處的侯主任,專門把關我們研究所和6914廠生產質量的;另外一位是專門負責工廠和研究所建築裝潢的溫老闆。」他顯然不是給徐景元介紹,幾人早已熟識。

  徐景元也連忙介紹道:「這兩位是我們市局的同事,這位是李科長,這位是萬警官。」徐景元的所謂低調也就幫李一亭在職務上降了一級,不過在場的都是有行政職務或者見過場面的人,心理預估又幫他降了半級,他們猜這樣的小案子能派一個副科長來處理已經是非常重視了。

  幾人寒暄過後重新落座,李一亭估計在座的幾個人想必早已知道自己的來意,便開門見山道:「我們也只是例行公事,查案不是重點,先跟各位領導打聲招呼。」

  柳藝和氣地笑道:「李科長客氣,我們這是拿家事麻煩你們了。不過我們單位屬於國家扶持的單位,任何有關安全的問題都不算小事,即便只是隱患而已。這次真的麻煩各位了。」

  他親自給三人發了煙,溫老闆又端幾杯茶過來,徐景元自然又不免口頭客氣一番。

  還沒等李一亭開口,柳藝自己先提到了案子:「屋裡這兩位都不是外人,孟標這件事他們也瞭解些情況,所以我就讓他們過來了。為了讓你們盡快查明真相,我們這邊一定會鼎力相助的。」

  李一亭有些疑惑,按理說,這個案子似乎還沒有嚴重到需要柳總和侯主任親自出面的份上,最多派個副職就能解決,莫非當真如此重視?他暫時還想不明白,不過既然箭已離弦,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知道也得來兩句客套話:「那就最好,也省了我們好多調查工作,非常感謝幾位領導的大力支持。」

  柳藝點點頭表示不用客氣。

  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表情的侯主任突然開口道:「李科長,如果有人冒充孟標到研究所工作,我想唯一的目的不外乎圖謀科研資料或者盜取機密文件,這一塊讓柳總加強防範就行,再不行把這個孟標開除得了。」

  柳藝擺擺手:「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還是好好查一下為好,防不勝防啊。老侯你也不是不知道,如果能開除他我何必這麼為難呢,再說這個小孟確實是個頂尖的技術人才,我的核心項目研發怎能少了他。不管怎樣,請李科長幫我們把事情查清楚就最完滿。」

  侯主任沒再說話,他顯然也知道些情由。

  柳藝看李一亭沒有答話,知道他不瞭解:「李科長,你可能不知道,這個孟標雖然本事不算太大,相貌也屬一般,但他可是6914廠唐書記未來的女婿。你們調查的時候可是要謹慎些才好。」

  李一亭暗暗留了意,聽這話的意思,布恩游還有個規模不小的國營工廠在附近,但是之前並未聽許荊南提起過,不過他此時還不想轉移話題,更不想隨便發表看法,他只能繼續裝裝糊塗。

  「久仰唐書記的大名,我們一定會謹慎處理。再說我們也還只是懷疑,不會輕舉妄動的,柳總請放心。」

  徐景元不失時機地在旁邊補充道:「剛才我們在門口碰到的大美女唐青,就是唐書記的獨生女。」他得顯示自己的存在。

  一提到唐青,幾個人都頗有些興趣起來,一直沒有說話的溫老闆也來了興頭:「唐青真是研究所的一枝花啊,人人豔羨,配個孟標……你說。」看他的神情,似乎還有些惋惜。

  侯主任居然也略帶鄙夷地揚了一下嘴角,大概是冷笑了一下。

  徐景元揶揄道:「可不是嘛,鮮花插在那什麼上了。」

  幾個人笑起來,柳藝卻擺擺手,正色道:「不能那麼講,總歸還是個過日子的人。自古紅顏多禍水,找個老實人也不錯,唐書記深謀遠慮,可不是糊塗人。」

  提到唐書記,幾個人也就不再說笑了。

  柳藝把話題轉回到正事,他問:「李科長,你們警方需要我們做些什麼嗎?」

  李一亭點點頭,客氣地道:「需要些關於當事人的檔案,還有,可能需要在周邊做一些勘察,不知道方不方便。」

  「當然,我們全力配合。」柳藝很乾脆地就答應了,「你們隨時可以來,我給各個部門交待下去,面上就稱你們是國家審計部門的,這樣比較穩妥,免得說三道四瞎猜疑。警察上門好說不好聽,你們能理解我的難處吧?」柳藝倒是快人快語不矯情,有啥說啥。

  李一亭有些感激面前這個人,不愧是事業單位的一把手,說話做事都考慮周全,這也正好合了自己的心意,不動聲色當然是最好不過。

  此行目的已達到,李一亭就打算告辭了:「那……我們就先在所裡轉轉,先看看駐地附近的環境社情,內部的事情我們先不接觸。」

  柳藝表示同意,只說你們便宜行事,調查的事研究所會盡全力配合。

  這時那位溫老闆卻提議道:「柳總,我看咱們與李科長也算有緣分,不如找時間安排個飯局怎樣,李科長既然是市局的人,也算咱們的守護神,以後打交道的地方多著呢,這頓飯我請。」他是生意人,自然知道廣交各類朋友的要義,何況對方還是職位不低的警務人員,在他看來也是個千載難逢的結交機會。

  李一亭本想推辭,這個不在原定計畫之內,柳藝卻已經欣然表示好提議,坐在旁邊的侯主任沒說話也沒反對。

  徐景元倒是積極,立馬樂呵呵的幫他答應了,關於各種各樣的飯局,對於這個胖子來說似乎是件來者不拒的美事,他還趕緊補充說,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中午得啦。

  李一亭突然心中一動,便沒有反對。

  一切順其自然反而不容易露出破綻,他想。
Babcorn 發表於 2018-2-5 15:53
第十章 再探現場

  應酬前自然應當忙些正事,不然豈不白跑一趟,在柳藝的首肯下,他們對小院的地理環境展開了初步調查。

  研究所的小院與許荊南之前的描述差不多,所以李一亭也沒有過多停留,只是快步繞著小院走了一圈,萬永坤攥著檔案室提供的關於孟標的簡單資料緊隨其後,徐景元沒有來,他說這裡又小又熟悉,你們自己轉吧。

  雖然說差不多,但李一亭可不是許荊南,他的目光毒辣許多,很快便發現許荊南沒有提到的一些情況:他發現在東北角伙房側後方挺遠的地方有幾棟低矮的小平房,這些房子外牆也是白色的,雖說是平房,但很顯然也是混凝土結構,屋頂是平整的,高低只有一層樓,他數了數,共三棟平房。

  平房門前有一塊二十幾平方的空地,現在上面擺了一張小桌子和幾張靠背塑料椅,上面還有些茶具,頂上還支著棚子,看來這些平房平素是有人住著的。空地外邊緣有一口魚塘,大約千把兩千個平方,水並不深也很清澈,完全可以見底,許荊南之所以沒有注意到這些平房也沒有看到這個魚塘,是因為這口魚塘的西北面直接與大海相連,有個很大的出海口,平時就彷彿是同一片海,不留意看的話,平房就好像在海的另外一邊,讓人產生出並不在小院內的錯覺;此時魚塘卻已用一道閘門攔了起來,閘門鏽跡斑斑,閘頂上面兩旁還有扶手,寬約2-3米,可以通行,想必是養魚時攔起,等到魚被打撈完,就開閘換水,這種佈局有點像船塢的原理,李一亭並不陌生。

  魚塘的三面都用厚重的水泥牆建成斜坡,坡度大於70度,由於用料比較足,斜坡厚度也很大,繞著魚塘相當於有一條50公分左右寬的水泥路,靠平房的那邊居然還有幾級佈滿半乾苔蘚的台階,看來建造這座魚塘的人還是費了些成本和心思的。此時魚塘三面水泥牆上的縫隙中都長有零零星星成片狀的野草,但眼神犀利的李一亭發現有些雜草呈不規則倒伏狀,似乎被什麼碾壓過,或者說被外力拔起過。

  於是他走到平房對面的一個邊沿停下腳步,輕輕地蹲了下來,雜草旁幾道白色的劃痕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伸手抹了抹,痕跡並沒有消失,他略微思索,又站起來繼續往前走,他發現魚塘的東南面有人,似乎還往這邊瞥了幾眼。

  此時已快到中午,他們碰到的正是許荊南見過的那幾個廚師,他們依舊在魚塘邊上放鉤釣魚,蹵在一個個小矮凳上抽著煙,李一亭向萬永坤使了個眼色。

  萬永坤朝著幾名廚師走了過去,他先站在邊上靜靜看他們釣魚,並不發話,直到其中一名個子挺高的廚師終於把注意力轉移到他身上時,他才微微一笑,遞過去一支菸,廚師也欣然接過去。

  「這池子好像魚不太多啊,看你們守著這麼久,也沒看到有魚上鉤。」萬永坤看似隨意地問。

  高個廚師嘿嘿一笑,道:「無聊唄,釣著玩。平時還是有魚的,這幾天閘口才剛關上,深海魚進不來,魚苗又還沒張大,就剩幾條漏網之魚了。」他隨即習慣性地警惕,「你們是什麼地方來的,面生啊。」

  萬永坤笑笑:「我們來得遠,沒見過海,正好柳總在這才有機會看看。」他故意含糊其辭,順便發出感嘆。「海真大,天還這麼藍,來到這裡感覺心胸開闊許多。」

  高個廚師頓時想當然道:「原來是柳總的朋友,難怪可以到處閒逛呢。」關於大海,他顯然有些話題:「這海哪算大,往外走那才是真正的大海,這裡頂多算一個海灣。你們有空可以到市區的海上長廊看看,那裡的海漂亮。」他抬手往西邊指了指。

  萬永坤順著他的目光遠眺,果然,大約幾海里外還有一個出海口,外面才是汪洋大海,但這個並不是他的目標,只不過應景配合一下。

  「這魚塘都有些什麼魚啊?」他確實不知。

  「現在白鯧魚、小紅石斑多,海鰻也有些,不過過些時日就只剩羅非魚了。」高個廚師說著又往遠處拋出魚竿,墜子咕嘰一聲在魚塘中央處落水,引起一陣細小的漣漪。

  一個身形瘦小,半馱著背有些像猴子的廚師湊過來,大概是想混支菸抽抽,他瞄到這煙屁股寫著中華呢,順便自然還要說兩句:「你們要不也來釣一會?」

  萬永坤心中暗笑,把整包煙都遞了過去,爽快地接過他手中的海釣竿:「給兄弟們發一圈吧。不過據我所知,這羅非魚是淡水魚啊,能在海水裡養嗎?」

  瘦猴廚師不小心撈包煙,忙搶著道:「這你就不明白了,羅非魚海水淡水都可以長,再說我們這魚塘也不是純海水,你看……」他抬手指了指東面的幾條彎曲的水溝,那裡正有不少水流入魚塘,「別看這幾條臭水溝,用不了幾天就能把塘裡的海水變成半淡水,羅非魚是最新歡吃腐食的,我們做飯的垃圾、還有廁所裡排出的糞便,它們喜歡得很。」

  萬永坤有些反胃,原來羅非魚是這樣養出來的,下次吃不吃真得兩說了。

  瘦猴廚師精明得很,他猛吸一口笑道:「魚吃的東西越髒越好吃,好多海螃蟹專門吃糞便,不長得又肥又可口?」

  萬永坤連忙岔開話題,他在山裡也是釣魚好手,雖然那時裝備簡陋點,道理還是明白的,他熟練地從小桶裡取了餌,裝上鉤呼啦一聲也拋了出去。

  高個廚師回過頭頗為讚賞道:「手法不錯。」

  萬永坤望著魚塘,嘴裡卻繼續問:「這水有多深?好像直接能見底。」

  高個廚師平靜地道:「兩三米吧,中間深一些,有個四五米,你往那拋魚多。」萬永坤表示明白,他收回鉤又重新拋一次。

  他總算問到正題了:「對面那邊幾棟房子還有人住嗎?看著像小別墅啊,風景不錯。」

  瘦猴廚師又跑過來答話:「可不是嘛,那是我們溫老闆的後院啊……溫老闆手下的人每天沒事就在這裡泡茶,真真的神仙日子。」他提到後院兩個字時,還刻意擠眉弄眼了一回,男人們很快就明白過來,會意地哈哈笑了一會。

  萬永坤知道他說的正是剛剛見過面的建築裝潢公司的老闆溫九霖。

  也巧就在他們幾人說笑的當口,中間平房的門口走出來一位不到三十歲的捲髮女子,好像才剛剛起床身上穿著睡衣,身高大概有一米六七,雖然著裝不整,但也隱約可以看到姣好的身材曲線,她甚至都沒有抬眼望向對面,而是拎著一個小鋁鍋往魚塘內倒些什麼,應該是剛剛吃剩下來的飯菜。

  就在回頭準備進屋的檔口,她用餘光瞟了這邊一眼,或許今天廚房那邊人似乎多了點,但隨即便轉身走到另外一間平房去了,她要去洗鍋。

  就是這麼一轉頭的瞬間,魚塘這邊的幾個男人已經沉默下來,眼睛有些直勾勾的移不開,這顯然是個美女;萬永坤也不由得嚥了口唾沫,比起唐青,這個女人還更有姿色和風韻,她應該比唐青年長一點,卻更耐看一些。

  這是個會過日子的漂亮女人,比風華正茂的年輕女子更吸引男人的目光。

  誰說唐青是研究所第一美女,敢情這裡還有金屋藏嬌呢。

  李一亭終於走了過來,他雖然一直站在遠處,但幾個人說話聲音挺大,自然能聽清楚。他輕輕地拍了拍萬永坤的肩膀,示意他此地不宜久留,萬永坤默契地點點頭,將魚竿還給瘦猴廚師,並講了幾句客氣話,幾個廚師也朝他們揮揮手,說,有空過來釣魚。

  兩人虛應了一聲,便繞過伙房和食堂往研究所大門走,大約有十來分鐘李一亭也沒說話,只是在思索些什麼。

  萬永坤忍不住道:「師父,是不是有什麼發現?」

  李一亭沒有立即回答,只是輕輕搖頭道:「還不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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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迷霧重重

  午餐安排在公園路的昌盛酒家。

  溫九霖倒是說到做到,大概也是平時接待慣了吧,第一次請李一亭居然安排在「達官貴人」喜歡光顧的昌盛酒家,不知道他是好面子還是有其他的用意。

  徐景元事先已經通知他們,參加中午飯局的除了柳藝、侯越軍(侯主任)、溫九霖外還有兩人,一位是6914工廠副廠長的柳尚榮,另外一位是一車間主任張懷志,加上徐景元和李一亭兩人,共計8人。

  等李一亭推門走進這個名叫「龍灣」的大包廂時,卻著實吃了一驚,第一是因為飯菜的豐盛,只見屋裡有張碩大的玻璃轉桌,桌子中央還擺了一大束花花草草,或許還有幾個雕塑,桌上一圈擺著十道大菜兩道素菜一道甜品一個瓦罐湯:主菜是一隻張牙舞爪至少兩斤來重的大龍蝦,接著是爆炒恩游螺,紅燒膏蟹,鹽焗大麻蝦,清蒸石斑魚,冰鎮象牙蚌刺身,干鍋小黃牛,白切東山羊,椒鹽小乳鴿,脆皮醬鴨;唯一兩個素菜是高湯黃瓜花和清炒四角豆;一個甜點榴蓮酥;一個湯是山龜龍鳳湯。

  第二是他進門就發現柳藝身邊坐著的居然是那個不算陌生的漂亮女子——所花唐青,不知為何這麼快就去而復返了。

  李一亭是略為驚訝,萬永坤是難免侷促,徐景元卻高興得五官擠到了一起,能夠大塊朵頤還有美人作陪,今天可不白來。

  中國的飯局是排座次的,不能隨便坐,此時桌子面對包廂大門的地方空著兩把椅子,不知道留給什麼大人物;柳藝坐在空椅子的右邊,唐青坐在空椅子的左邊,柳藝後面是侯主任,又空兩把椅子,接著是溫九霖,唐青後面是柳尚榮,張懷志,後面坐著三個年輕人,不用想是三個單位的司機,這麼滿滿一屋子人,根本不是什麼8個人的局。

  看到李一亭走進來,屋裡的人立即站起身來,溫九霖更是熱情地小跑幾步,引著他坐到柳藝的左邊,這下李一亭有些意外趕緊推辭,說實話他很少應對飯局,況且布恩游這麼一個小村子居然如此大排場也絲毫沒有心理準備。

  柳藝伸手將他拉到椅子上坐下,笑道:「李處長,咱們入鄉隨俗,唐書記聽說李處長大駕光臨,一會還要過來親自陪你喝兩盅。」

  李一亭一愣馬上就明白過來,顯然徐景元並沒有幫他保守那個虛假的處長身份,極有可能還故意誇大了一番,他心裡剛剛對他產生的那麼一點好感瞬間又被撲滅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扮豬吃老虎,或者對即將提拔或剛剛提拔的更高崗位保持低調,也是某些人保持神秘的重要手段,大家都是場面人,彼此心照不宣。

  這樣也好,既來之則安之吧。

  李一亭沒有再推辭,他需要重新思考此次的整體行動計畫,一時間沒有再接話,其他人倒是都以為他表示默認,便在邊上猛客氣起來。

  看到李一亭坐下,眾人也紛紛落座,侯主任邊上的兩個空椅子自然是留給徐景元和萬永坤,徐景元還積極地把萬永坤讓到上座,弄得萬永坤很不好意思,還好師父都坐在主位,他才稍稍定下些心神。

  服務員很快就把酒倒上了,晶瑩透亮的高腳杯各倒了一杯白酒一杯紅酒,頓時酒香四溢起來,包廂內陌生的情緒似乎一剎那便被美酒所驅散,這就是飯局的魅力所在,無論是否第一次見面,到了飯局裡多數人就很快如同推心置腹的多年好友一般。

  唐東洲書記在最合適的時間走進包廂。

  既不讓大家久等又一定是最後一個到,時間拿捏到剛剛好,這絕對是一門高深的領導藝術。

  唯一不同的是他進門以後沒有說客氣話,看到屋裡眾人站起只是做了一個讓大家坐下的手勢,足顯其平日的威嚴。

  唐書記在主位落座後,包廂裡瞬間安靜許多,最後還是柳藝開口道:「唐書記,你看我們是不是先開始?」

  唐東洲沒有回答他,卻轉頭問唐青:「小孟怎麼沒有來?」

  唐青撇撇嘴:「好像你不知道他這個人不喜歡應酬似的,他哪次來過。」

  唐東洲怒視她一眼,半天才嘆了一口氣。

  他此時才轉頭對李一亭道:「這位想必就是李處長。」

  李一亭笑道:「正是小可。」

  唐東洲微微一笑:「久仰久仰,非常歡迎李處長光臨我們小小的布恩游村,真是令我們蓬蓽生輝啊。」

  李一亭自然知道這是客氣話,他也知道此時只能不卑不亢:「唐書記客氣,我一個小小的處長,怎敢讓唐書記親自出面款待,真是汗顏了。」

  唐東洲淡淡道:「應該的。」

  不知為何他話題馬上又轉移到別處:「小女唐青自小嬌生慣養,眼看快奔三十了,至今婚事都還沒有個著落,幫她物色個乘龍快婿竟然還不滿意,現在的年輕人啊,儘是瞎折騰。」

  李一亭暗暗奇怪,看樣子這位唐書記並不清楚孟標這次的失蹤事件,既然如此,那麼愉快吃飯的時候自己看來也不合適提不愉快的事,後面的調查可能也得萬分慎重才行。

  眾人在旁陪笑,唐青卻有些不耐煩:「吃飯就吃飯,每次都要說這些掃興的事,要不我先走了,你們慢慢吃?」

  溫九霖趕忙道:「我說唐大小姐,這還沒開始呢,怎麼要走,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唐青突然怒道:「關你什麼事!別惹我。」溫九霖立即一縮頭,不敢說話了。

  唐東洲清喝道:「真是沒有一點禮貌。行啦,吃飯吃飯。」他終於和善地笑笑,並先舉起了筷子,卻先給唐青夾了一片龍蝦肉,唐青扒拉著筷子,似乎老大不樂意。

  「大家不要閒著,都動筷子吧。」柳藝連忙招呼道,想是見怪不怪了。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唐東洲這才緩緩道:「聽我們柳總講,李處長這次親自登門竟然是為了小婿的事情?」他指的顯然是孟標,唐青卻又撇撇嘴,顯得不以為然。

  李一亭此時也下肚了幾杯白酒,腦袋也有些暈乎乎的,居然一時有些不知如何作答,這位唐書記究竟是知道還是不知道呢?

  他還沒說話,柳藝先開口解釋了:「唐書記的意思是,小孟這邊其實也沒什麼事,年輕人,愛折騰。」

  李一亭靈機一動,點頭道:「我想大概是這位孟兄弟事先沒給所裡打招呼,就不辭而別了吧,這也算不上什麼事,我們例行公事罷了。」

  唐青終於忍不住道:「這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你們怎麼都這麼閒得慌呢?我真的很佩服你們,有空能不能做點正事。」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李一亭暗暗吃驚。

  唐東洲又嘆了一口氣,道:「李處長你有所不知,這個小孟是我故人的孩子,人是很不錯,只可惜個性倔強些,有時難免情緒化,剛開始我還以為他們倆鬧鬧彆扭,不曾想還驚動到你這麼高級別的領導親自出馬。」

  他繼續自說自話:「這樣也好,給他們這些年輕人一點教訓,讓他們知道輕重,別再胡鬧了。」

  唐青哼道:「我聲明啊,這裡說的他們可不包括我。」

  一直沒有開口的侯主任總是那麼一針見血:「你們這點家事,總能讓我們混頓飯吃,就是不知道下回還來什麼樣的領導,接待規格會怎樣,很讓人期待啊。唐書記,我看這婚事就慢慢來吧,免得我們以後沒處蹭飯去。」沒想到沉默寡言的他居然開了個玩笑。

  唐東洲搖搖頭:「唉,你可沒有混我的飯,就是難為小溫了,每次都要破費,回頭你找我個人報銷一些費用吧。」他說的自然是溫九霖。

  溫九霖立馬來了興頭:「唐書記哪裡話,平時請也請不來,我這點小生意還不全仰仗各位幫襯嘛,純屬自願啊各位。」

  眾人哈哈大笑,便很快又回歸飯桌上的奇聞趣事。

  剩下來的時間無非繼續推杯換盞,眾人也是其樂融融,氣氛很是熱烈,就彷彿不是李一亭來調查案情,而是到這裡尋親訪友。

  這頓飯,讓素來冷靜的李一亭吃得也有些雲裡霧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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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頓飯吃到下午三點多,李一亭與眾領導道別後,才和萬永坤醉醺醺地回到牛屎街38號。

  說實話,李一亭確實沒有想到自己未經周密計畫的「輕舉妄動」竟然引來這麼多重要崗位的領導,不過這樣也好,遲早要見面,早見不如晚見,也能讓自己認清形勢,這件案子遠比表面上看起來複雜許多。

  萬永坤卻是真的醉了,這個年青人始終還是嫩點,到城裡這幾年,往往別人熱情客氣一番還以為是在山村時候,左鄰右舍一起大碗喝酒大塊吃肉,所以最後總是先把自己放倒。李一亭雖然胃部有些不舒服,臉色也微微發紅,但頭腦反而越發清醒,這正是他過人之處,作為一名刑偵專業人員,任何時候都要保持清醒,即便是喝了酒。

  所以他回到旅館後只是簡單用冷水洗了把臉,隨即便拿著孟標的個人檔案看起來。

  不多的資料除了些證書複印件,其中果然有份詳細的個人情況表,一看便知是自己本人填寫,整張表格字跡剛勁有力、簡明扼要,大致如下:

  《技術員孟標個人情況表》

  姓名:孟標照片:2吋紅底證件照

  性別:男

  年齡:29歲

  出生年月:2086年3月17日

  籍貫:HBJZ

  學歷:博士研究生

  畢業院校:QH

  進修專業:本科理論物理系,碩士人工智能系,博士生物學系

  身高:183cm

  體重:73kg

  特長:游泳、健身、計算機

  愛好:看書

  性格:開朗活潑

  個性簽名:少年強則國強,少年獨立則國獨立!

  家庭關係:

  父親孟起,黨員,退役軍人;

  母親劉秀美,黨員,教師;

  哥哥孟高,青年,個體戶;

  妹妹孟清,團員,公務員;

  後面是學習簡歷、獎懲情況等。

  ……

  ……

  李一亭知道,這應該已經是兩年前填寫的資料,此時他正在非常認真仔細地審視那張彩色照片,試圖發現些什麼。

  雖然他並未見過孟標本人,但他也早已聽許荊南描述過這個人,那似乎應該是一個頭長癤子的大胖子。

  檔案上這個人就是那個行蹤詭秘的大胖子?兩年時間,變化太大了吧?

  他不知道究竟是資料出了問題還是哪裡出了問題,於是把所有資料從頭到尾翻看一遍,許多大紅的印章告訴他,這資料不但已經有些年頭而且不太容易造假。

  所以他決定立即給許荊南打個電話,他隱隱感覺到時間是寶貴的,任何人為的耽擱都可能造成無法預料的後果。

  特別是這場別開生面的酒局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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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荊南看到照片時,也有些詫異,雖然說證件照可能與本人有較大的差別,但差別如此之大卻也少見,照片上這個人不但面容俊朗、眉清目秀,而且眼神堅毅、炯炯有神,與自己匆匆見過一面的孟標無疑是天壤之別。

  他不敢隨便發表言論,畢竟上次的見面有些突然,甚至有些驚悚。

  再說作為法醫專業畢業的他,也知道人的臉型身材變化在兩年時間後是無法預測的,但是一些臉部特徵應該還有跡可循,所以許荊南大約十來分鐘後才放下那張薄薄的紙。

  「雖然不能確定,但照片上這個人應該是我見過的孟標。」他輕輕地道。

  李一亭此刻當真頗為讚賞眼前的這個年輕人,這個自稱學生的人至少沒有被簡單的表象所迷惑,在這個年紀來說實屬不易。

  或許將來能成為自己的得力助手,當然這也只是他的閃念而已,畢竟人家還是吃公糧有正式編制的公務人員。

  「你是從何得知呢?」他好奇地問,關於人體特徵,他知道自己也還是學生。

  許荊南拿起照片,指著上面的人道:「老師您看,一個人無論臉型如何變化,胖一些或者瘦一點,但鼻子的形狀、細節特徵應該改變不大,另外一個就是眼睛,眼神時時都會有變化,但是眼睛輪廓往往難以改變;我之所以還有些不確定,主要是因為我只見過這個人一次面。」他話音一頓,似乎自言自語道:「倘若讓我與他本人再見一次面,半個小時左右應該就能確定。」

  李一亭點點頭,許久才道:「關於這件失蹤案,你怎麼看?」

  許荊南當然明白老師的問題,不可能單純只問照片的事,他沉思許久才道:「如果照片上的人就是孟標,那麼這兩年時間裡,他一定遭受了什麼重大的變故,感情問題的可能性比較大。」

  兩人陷入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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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來的日子,李一亭還是讓許荊南盡力關注孟標的一舉一動,必要時通過周文港進行監視,經過上次的飯局,看樣子,再到研究所進行調查已經不太合適了,似乎有些名不正言不順,甚至顯得小題大做。

  另外,他安排萬永坤時刻盯著唐青的動靜。

  雖然他自己也不確定,究竟還有些什麼事需要調查。

  然而,各方的反饋卻讓他失望,不但孟標深居簡出,從來不出研究所大門,就是唐青,也是三點一線,專心於自己的工作。

  倒是自己一個堂堂的「刑偵處長」,居然不知道該幹些什麼。

  七天後——

  李一亭終於拿起電話撥給陳天宇。

  他想,是時候該問問這個老瘸子究竟是他娘的居心何在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2-5 15:54
第十二章 陡生變故

  凌晨不到5點,細雨迷濛,夜還很黑。

  李一亭和萬永坤正在聚友客棧睡得呼呼作響。

  手機鈴聲響了兩遍,才把李一亭喚醒,他這幾天閒的有些放鬆警惕。

  是許荊南的電話。

  電話那頭有些緊張,甚至有些語無倫次,半天李一亭才聽明白究竟怎麼回事——中南分所的那口魚塘發現了一具浮屍!

  睡眼惺忪的李一亭還是慎重地問:「確定是人的屍體嗎?」

  許荊南說應該沒錯,兩人這才匆匆忙忙披上衣服趕往研究所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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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荊南沒有想到自己的第一次法醫經歷會是這樣子的。

  研究所的兩名廚師大清早給派出所報案,稱今天早上起來做飯的時候,隱隱約約在魚塘中央發現一個黑色的不明物體,剛開始他們還以為眼花了,後來看形狀越來越不對勁,那物體看上去好像是一個人。

  當時燈光比較昏暗,只有半露天伙房的燈和平房空地前的一盞小燈,所以都不能很好地照到整個魚塘。

  兩名廚師還算膽大,跑到近一些的地方觀察,確定後很快就給110報了警,同時還給120打了電話。

  今天正好是許荊南值班,聽到110警務台轉達的消息,這個情況他立馬給李一亭先打了電話,才給所長匯報,布恩游村近些年還真沒出過什麼命案,所以徐景元派出所有警力第一時間奔赴中南分所,說實話,所有人都有些許緊張。

  到達分所的時候已經是凌晨5點27分,這段路花了他們將近半個小時的時間,此時李一亭他們還沒有到。

  不明物體很難打撈,主要是魚塘四周的水泥牆實在是太陡了,而且魚塘水也比較深,最後還是幾個膽大點的民警穿著救生衣從平房幾級台階那裡游了下去,然後用撈鉤和繩子將物體拖上岸邊。

  這麼大的動靜,平房內的人也聽到吵鬧走出來,這是三四個穿著睡衣的男子和一個面色蒼白的漂亮女子,她正是李一亭上次無意中打過一次照面的那位年輕女子。

  魚塘邊上依舊昏暗,眾人只能打著數把手電筒加強照明,等到不明物體打撈上岸,天色正好是黎明前最暗的時刻,一大群人圍著打撈上來的物體沒有人說話,只有幾個打撈的民警坐在地上不停地喘氣。

  終於有一個人驚呼道:「這不是技術員孟標嗎?」

  許荊南強忍住內心的惶恐,一直沒敢走到最前面,畢竟自己只是一個實習法醫,發生命案所裡最先想到的不可能是自己,但現在他聽到這個話,還是硬著頭皮擠進人堆,他用手電照了照地上的物體。

  臃腫的身形,緊閉的雙眼,圓圓的臉龐,還有那額頭中間頗為醒目的癤子。

  這不是孟標還有誰?

  孟標顯然已經停止呼吸,但此時體態還無異常,應該是剛剛落水不久,作為法醫,許荊南還必須按照程序做一些急救工作,眾人看著他開始進行控水、心肺復甦、人工呼吸等動作,都沒有再出聲,或許此時他的同事才想起來,所裡還有一名法醫。

  許荊南摸到冰冷的軀體時其實嚇得一個激靈,但很快他就習慣過來,畢竟自己在學校裡接觸過屍體,也進行過類似的急救,此時只不過是實地演練,沒有任何人能夠幫忙。多年的學習讓他不久便進入了一個比較穩定的狀態,一旦開始程式化的操作,人似乎冷靜許多。

  大約半個小時後,許荊南抬手用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朝著所長搖搖頭,表示已經無能為力了。

  此時天光已經大亮,李一亭和萬永坤也趕到現場,他們在門口還頗費了些口舌,畢竟大半夜進小院和白天由徐景元領著多少有些不同,還好李一亭的警官證還沒有廢棄,關鍵時刻起了作用。

  救護車也已經到了,這裡離市區實在太遠,救護車跑了一個多小時才來到現場,還沒辦法直接開進來,一名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和兩名護士只好抬著擔架急匆匆地從魚塘那邊小跑過來,緊急吸氧後開始進行與許荊南大約相似的動作,最後也得出與許荊南一樣的結論。

  那名120的醫生毫表情地拿出一份急救記錄表,死人他見得多了。步履平靜快步走向面色陰沉的柳藝,按照慣例,病人在上救護車前停止呼吸、生命體徵消失,是不允許抬進救護車拉往醫院的。

  記錄表只是個手續,一個是宣佈急救效果,另外一個是需要有人承擔出車的費用。

  柳藝的嘴唇有些哆嗦,半天才道:「確定救不活了嗎?」他多少還抱著一絲幻想。

  醫生搖搖頭,把記錄表遞過來:「你們也看到了,我們已經盡力。」

  柳藝顫抖著手接過,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在上面簽了個七扭八歪的字,他現在心裡想得很多,為什麼偏偏是這個孟標出了事,這叫他如何跟唐書記交待呢?交待還是小事,為什麼會有命案發生在研究所裡,過不了幾天,這事就會在整個布恩游像瘟疫一樣傳開。

  「是什麼原因死亡的清楚嗎?」柳藝最終還是恢復了冷靜。

  醫生仍舊搖搖頭:「這個就不是我們的職責了,我們只負責救人,破案的事情是警察的工作。」他想了想似乎感覺沒救活人也有些過意不去,補充道:「從表面上看應該是淹死的。」

  這話對於普通人來講,大概意思就是失足落水、意外淹亡,柳藝就是這樣理解的;但對於刑偵專業來講,這還有許多可能,包括不能排除謀殺,許荊南和李一亭是這樣認為的。

  徐景元卻出乎意料的想當然,他站在旁邊也是滿頭大汗,按理說他是檢驗出身,不至於那麼膚淺,但他居然道:「昨晚天色這麼黑,又下雨路滑,失足落水淹死還是很有可能的。」

  許荊南本想發表幾句自己的看法,徐景元已經接著道:「柳總,你看現在怎麼辦?」

  柳藝心裡還沒有主意,醫生倒是在旁頗為熱心地道:「我看你們還是先把屍體拉到殯儀館去吧,再給他好好倒呲倒呲。」說完就招呼兩名護士收拾東西往回走了。

  李一亭趕緊走過來,對徐景元道:「老徐,要不你們還是按照流程對案發現場做一下拍照取證。」

  徐景元恍悟,連忙點頭:「對,對。」招呼幾名手下簡單拉起警戒線,把其他人等一律安排到警戒線以外,卻把李一亭和萬永坤留下,然後幾位民警用了大概十幾分鐘時間進行了屍體和周邊環境的初步取證和數據記錄。

  時間不長,現場畢竟不複雜,也沒有太多東西可以查驗。

  等他們忙完的時候,還沒有到早餐的點,所以從宿舍樓過來的人並不多,柳藝連忙安排一輛皮卡車,派出所提供了白炮衣將屍體裝好放到車上,司機不敢停留,直接奔殯儀館去了,押車的是許荊南和另外一位民警。

  留下一群人大眼瞪小眼,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辦,李一亭對柳藝道:「柳總,要不你們先散了,剩下的事情由警方接手,我會留下來看看有沒有什麼新發現。」他又想到一件事,提醒道:「要不要給唐書記打個電話?或者通知孟標的家人。」

  柳藝有些手足無措,在自己任內還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聽到提醒忙道:「是,是,我先給唐書記匯報一下,然後讓人事部門通知孟標親屬。」

  隨後在他的指揮下,圍在塘邊的人群總算陸續離開,平房內的四男一女也趕緊回屋,眼神卻在朝外張望;李一亭沒有立即離開,雖說警方已經走了流程,但只能說是匆匆忙忙,自己還得重新調查一下現場。

  柳藝也沒有走,他猶豫地望著這位東張西望的「李處長」,疑惑道:「李處長,是不是小孟這件事還有疑問?」

  李一亭哦了一聲,然後搖搖頭:「情況基本清楚,但為了慎重起見,我們還得再仔細勘察一番。你不用陪著我們。」

  「那行。我讓齊主任留下來吧。」他見李一亭點頭,便把那個名叫齊志選的保衛辦主任留在現場,自己回去安排善後事宜。

  李一亭望著他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半晌才著手開始自己的工作。

  萬永坤緊隨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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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藝在院子裡轉了一圈,卻沒有直接回辦公室去,他讓自己的小通信員偷偷把徐景元喊了過去。

  「老徐,你看這件事能不能定性為意外啊?」柳藝欲言又止,作為單位一把手,他要考慮的問題可是方方面面的。

  徐景元可是老狐狸了,他明白柳藝的弦外之音。

  「柳總,你放心吧。從現場各種跡象初步推斷,酒後失足、意外落水身亡的可能性很大,研究所這邊的直接責任想必不大。」他一針見血地表明觀點,既有寬慰的意思,還有拿捏的含義。

  柳藝面色陰沉,自顧道:「小孟一直是個不錯的同志,我當真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平日裡我看他喝酒有些分寸,怎麼會平白無故把命丟了……老徐,你說這件事會不會跟前些日子的失蹤案有些關係呢?」

  「這可不好講。」徐景元沉吟片刻,才道,「如果真聯繫起來分析,孟標這個人過於內向,又攤上唐書記這邊的瓜葛,壓力應該是不小的。倘若當真遇到什麼大變故,以他的心理素質,不排除會有輕生自殺的念頭。」

  柳藝訝道:「自殺?有這個可能嗎?……也怪我,平日裡對於下屬的工作標準太過嚴苛了,對於這些年輕人的心理問題重視不夠,要真是自殺我的罪過就大了。」他好像忽然把徐景元當作了好朋友,坦誠地道:「現在的年輕人,思想觀念跟我們老一輩確實相差太大了,那個年代,什麼事可都沒有比幹好工作重要的啊……」

  徐景元不想聽他絮叨,忙道:「柳總,你也別瞎猜了,這件事怎麼也不能怪到你頭上的嘛,你們單位每年不都有亡人指標的嗎?你說現在做什麼工作沒有風險嘛,全怪單位怎麼行,單位還能綁住他們的腿,還是堵住他們的胃啊,那不成了非法監禁了……」他說得半洋不土,卻還是稍稍平復了柳藝的擔憂。

  「我就怕他們家裡人鬧將起來,到時候焦頭爛額。」柳藝心事重重,「你說我們的科研項目恰好在攻堅階段,出這麼個破事……」再鎮靜的人,遇到死人的事,難免都會慌張焦慮。

  徐景元若無其事地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總會有些辦法的。如果調查結果真就是個意外,對於研究所來講,頂多就是個民事賠償的問題,不會上升到刑事案件的程度。」

  柳藝為難地道:「可你也知道我們的研究經費,捉襟見肘啊……」

  徐景元皺眉道:「這個時候還計較什麼錢的事,邁過這個檻再說吧。」他有些不快,在他觀念裡,搞科研的怎麼會差錢。

  柳藝還在糾結,他的苦楚隻言片語怎麼說得清?

  「那就拜託你了,老徐……」柳藝不知道該說什麼才踏實,只能抓住這麼根救命稻草,「還有市局那邊的人,也麻煩你說幾句好話。」

  徐景元藉機拍拍柳藝的肩膀顯示關鍵時刻有交情,照平日我們的柳總可沒有這麼低聲下氣過。

  「你放一百個心,只要死因鑑定這邊沒問題,兄弟我一定幫你把影響控制到最小,你還不信我?」徐景元出主意道,「你這邊最重要的,就是勸說孟標家屬盡快將屍體火化,不管付出什麼代價。俗話說入土為安,柳總,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柳藝苦笑:「明白,明白。事後一定重謝……」

  徐景元得意地拍了拍胸脯:「謝不謝的都是後話,咱們先同舟共濟。你就正常開展工作,其它的事情交給我處理,布恩游每年死多少人?自然死亡也好,意外身亡也罷,天命難違的。」

  柳藝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麼,徐景元也不多勸,很快告辭離去。

  他望著徐景元遠去的背影,心中思緒萬千。
Babcorn 發表於 2018-2-5 15:54
第十三章 實力大增

  殯儀館太平間內。

  市局的同志已經過來了,確定發生了亡人事故,雖然徐景元跟柳藝說得輕描淡寫、胸有成竹,卻也不敢在流程上怠慢,立即向上級部門匯報,派出所始終還是沒有能力處理這樣的事情。

  而在殯儀館的廣場外,除了三四個穿著警服的公務人員外,還有兩名身著便裝的人,一位是個中年人,年紀四十出頭,表情平靜;另外是一位三十出頭的女子,大概是這名中年人的助手。

  說來有些心酸,真到了殯儀館這種地方,這些死人的事又變得稀鬆平常,殯儀館每天都要接待數十號亡故的人員,再來一個也就那麼回事,當然,沒有人會在殯儀館高聲喧嘩罷了,最多有些突發的哭嚎或者低沉的抽泣聲。

  許多人到了這地方,還會不由自主想起許多東西來:比如人這一輩子,生生死死,到頭來終究逃不過那一抔塵土、一個小盒子安家罷了,何必如此為名利蠅營狗苟、不得安生。

  顯然,走出這個門又另當別論。

  李一亭帶著萬永坤趕到殯儀館的時候,已經是兩個多小時以後,跟他們一起的,還有那個保衛辦主任齊志選,聽齊主任說,孟標的家人已經臨時買了機票,正在往這邊趕來。

  李一亭沒有走進靈堂,而是拉著萬永坤和許荊南坐在坡下的一個小亭子裡抽菸,當他看見坡上下來一男一女時,他眼神瞬間有點呆滯。

  然後居然咧嘴笑了一下。

  把坐在邊上背對著山坡的兩個人弄得著實莫名其妙。

  他們只聽見李一亭少有的罵了一聲什麼粗話,接著站起身來迎接這兩位不速之客,也便跟著站了起來。

  李一亭還沒說話,萬永坤回頭先驚喜地道:「四哥,你們怎麼來了?」

  來人正是陳天宇和北亭另一個重要人物劉紫辰(第一女主角)。

  陳天宇嘆了口氣,道:「我再不來能行嗎。」

  李一亭徉怒道:「故弄玄虛的玩意!每次都要這樣給我來一出邪的。」

  劉紫辰微微一笑,解釋道:「李大哥你別激動,我們也是剛剛前幾天接到你的電話,便火速趕來了。不想剛到市裡就聽警方的朋友說發生了變故,所以天宇建議先來殯儀館,你也一定會在這裡的,不是故意不跟你聯繫。」

  陳天宇走過來,拍了拍李一亭的肩膀,讓他坐下。

  李一亭嘆道:「還是紫辰說話中聽些。四哥,你真是有福之人。」

  陳天宇淡淡地撇撇嘴:「聽口氣還有些抱怨之意啊,不錯,我們是來得晚了一些,但是一線調查始終還是你專業,前期我們就算來了也幫不上什麼忙的。來得早不如來得巧,現在還不算晚。」

  李一亭苦笑道:「可以避免的事情已經發生,怎麼不晚?」

  陳天宇神色凝重起來,他本想說這是直覺,但很快他就改變主意,一亭現在需要思路,而不是虛幻的直覺。

  他正色道:「我之前也說過,有些事可能我們無法阻止,該發生它始終要發生,我們現在能做的就是盡力還受害者一個公道。」

  李一亭冷冷地道:「倘若我們一開始不介入這件事,而是直接交給警方處理,是否能夠避免這次亡人事故呢?」

  陳天宇搖搖頭,似乎也有些異樣的神色,但立馬恢復正常:「一亭,你覺得如果一開始把這件失蹤案移交給市局,他們會怎樣處理呢,立即封鎖這座小院,還是派大量警力來這裡警戒,或者派能力比你還強的警員參與破案?」

  李一亭立即明白過來,是啊,一件莫須有的事,能夠引起警方如此高度重視嗎?事實上顯然不能。雖說如此,他的情緒似乎暫時還緩不過來,只是面色稍微緩和一些。

  陳天宇繼續道:「論重視程度,我想還是我們這些人更慎重一些。再說,我們也還沒有展開什麼具體的行動,對方為何要狗急跳牆、自露破綻呢?」

  李一亭不是糊塗人,只是有些過不去心理上這點坎,經陳天宇這麼一點撥,頓時讓他心情平復下來。是啊,自己始終還是在出師無名上太過糾結,遠不如四哥看得透徹,不論自己是當年的刑偵科長還是今日所謂的北亭偵探,能力並沒有下降,態度也沒有敷衍,與警方到場也沒有太大不同,為何將責任莫名地歸咎於自己呢。

  想通這一點,他立馬來了精神,陳天宇發現一亭似乎又回歸真身了,不由心底一嘆,一亭啊一亭,咱們都太執著了,所以反而徒增負累。

  李一亭問:「屍體檢驗這塊做得怎麼樣了?」

  劉紫辰主動回答道:「看他們的意思,不打算做解剖,而且研究所這邊事先也跟市局通過氣,先安撫家屬的情緒是頭等大事。現在他們的主要工作是布設靈堂,還有馬上要給遺體化妝入棺,生怕因為屍體的慘狀再過分刺激家屬,聽說研究所會盡力申請個因公犧牲的名額。」

  「因公犧牲?怎麼會想出這名堂來。」李一亭微微皺眉:「市局已經認定是意外身亡?」

  劉紫辰微微頷首:「差不多吧。研究所的意思是,與其做個枉死的酒鬼,不如給個榮譽,這樣對大家都好,始終是在研究所內出的事,跟工作多少扯得上些關係。」

  「四哥,你的看法呢?」李一亭轉頭問陳天宇。

  陳天宇搖頭:「落水身亡是沒有什麼大問題,至於死因究竟是不是單純飲酒,不好妄下定論,他殺的痕跡暫時看不出來。」

  眾人沉默,這樣的處置肯定屬於違規操作,但卻往往符合家屬的意願,只是不知道這樣的結果是好是壞,若是意外沒得說,若是其它情況呢?

  「說說吧,你來這麼晚,有何收穫?」陳天宇吸完一支菸才開口道。

  李一亭頷首,道:「應該有一些,整件事從表面上看起來就是一個失足落水或者跳水自殺的狀況,但他們不申請法醫屍檢,這點還無法得出準確結論,謀殺的可能性其實不能排除,這點我想在座的各位都有認識。」

  許荊南點頭表示贊同,其他人沒有說話。

  李一亭接著道:「我仔細地勘察了落水現場,沒有看到有任何雜草碾壓的痕跡,之前第一次勘察我發現這些雜草若經碾壓,是會變成倒伏狀的,包括水泥牆也會有劃痕。這說明一點,受害者應該不是從牆邊失足落水,那麼就還有一個可能性,他自己跳入水中自殺;……但是我有一個疑問,那就是孟標的檔案清楚記載,他擅長游泳,那麼採取跳水自盡的方法是否讓人難以理解,四哥,關於這點,你怎麼看?」

  陳天宇沒有立即回答,因為他並未看過孟標的檔案,片刻才道:「如果當真精通游泳,這麼小一個魚塘也不至於失足落水淹死;但這個不能作為直接證據,只能當作一個疑點。還有,就是檔案的可信度問題……」

  李一亭道:「據我多年的經驗,拿到的檔案應該是真的,但孟標說擅長,究竟是怎樣的水平,不能確定;落水前是否飲酒影響正常發揮,這個也不確定;還有昨晚天氣溫度較低,是否影響體力,也不能確定。」

  陳天宇嘆道:「這麼多不確定,是不是為了表達一個意思——需要申請屍檢。……」他不用等李一亭點頭,這點默契早已存在,「沒有足夠證據支撐,不可能隨意進行尸檢,研究所也不想橫生枝節,我看只能等他的家人過來拿主意了。」

  眾人沉默,是啊,好好一個人,瞬間支離破碎,倘若正常死亡,誰願意這樣的結果。

  他們這時不約而同地想到一個人,作為孟標的女友,唐青為什麼沒有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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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研究所派出了些單位代表前來弔唁,其中就有孟標生前的好友周文港。

  他剛剛走進殯儀館的大門口,還在為這個地方的陰森心底發怵時,意外地看到了一個有些眼熟的背影在拐角處一閃不見,從另外一條路走出了殯儀館。

  總共也只是一瞬間,所以唯一印象深刻的,就是這個人披著風衣,頭上戴著低沿帽,似乎還戴著墨鏡和厚厚的口罩,在殯儀館,這種打扮其實也不稀奇。

  可草木皆兵的周文港直勾勾地盯著背影消失的方向,竟然詭異地想到了一個熟人,卻冷不丁地打了個寒顫——

  孟標?!呃,真是呸呸呸,今天我可是來弔唁的,難道光天化日之下看見了死人的鬼魂?

  周文港不敢再多想,這些日子自己被折磨得真有些神志不清了,他趕緊低下頭,裝作什麼都沒看見,悄悄地擠到同事們中間,快步走向殯儀館的靈堂。

  單位代表們的任務,不僅僅是憑弔,更重要的是來布設靈堂和做前期準備的,而孟標的家人直到晚上七點多才趕到殯儀館來,這時候追悼會的現場已是花大價錢籌措完畢,只待家屬前來哭靈。

  李一亭沒有過去,他看不得這個場面,雖然出生入死他不懼,但是就怕那些呼天搶地的哭喊和無助的悲傷,這是他內心深處最大的弱點。

  他沒去,除了許荊南職責所在,其他人也沒有進去,反而遠遠地避開這個地方到大門口去抽菸,李一亭知道,有什麼結果,許荊南一定會第一時間通知自己。

  果不其然,許荊南的電話在半個多小時後打來。

  「孟標的家人一口咬定有人害死了自己的兒子,並且要求研究所領導親自出面來說明真兇,否則絕不入土。」許荊南在電話那頭略顯疲憊地道。

  李一亭直接問關鍵點:「家屬那邊還有沒有其他要求?」

  許荊南自然意會:「家屬悲傷過度,目前還沒提出屍檢方面的要求,不過若是研究所這邊堅持意外溺亡,我看也只能走這一步了。」

  李一亭提示道:「這樣也好。即便不屍檢,也應該申請更高規格的現場勘察,派出所那麼業餘的調查實在太不全面了。」

  電話那頭沉默片刻,最後說:「知道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2-5 15:54
第十四章 刨根問底

  第二天的大早。

  研究所的小院突然之間變得非常熱鬧,徹底打破原有的平靜。

  孟標的家人堅持要驅車過來親自看看現場,聽說他們的親屬裡還有一位在職的刑偵人員,如此一來,事情從剛開始認為的簡單溺亡案件變得複雜起來,不過這正合北亭偵探們的本意。

  他們同樣認為,事情遠遠沒有表面上這麼簡單,不能讓一個生命就這樣莫名逝去,而離真相越來越遠。

  親屬們聚在魚塘周圍,多數隻是悲傷和抽泣,只有一名三十來歲的幹練漢子忙前忙後,看樣子他在勘察現場,此人便是孟標的遠房親戚孟莊全,他另外一個身份是刑警隊的小領導。

  他正和市局的幾位同行分析案情,沒有顯現出過多的悲傷,柳藝今天沒有出現,仍舊是安排研究所保衛辦齊主任陪同,主要考慮親屬的情緒現在很不穩定,為了避免激化矛盾,所裡一致認為柳總應當推遲露面,事已至此,只有走正規法律途徑才能解決問題。

  既然親屬要求自行調查,而且僅僅是懷疑,那麼等他們有什麼結論再談也不遲。

  陳天宇一行沒有參與他們的勘察,包括許荊南,他一個小學警,也沒有資格插手這類案子,眾人只是遠遠地站在一邊觀察現場的調查進度。

  北亭團隊自然識趣,他們也在等待恰當的時機,現在是市局辦案人員的主場,其中有許多專業人員和技術專家在場,不需要他們的幫忙;但孟莊全似乎對他們幾個人的身份有些警惕,不知道他們來現場是何用意。最後還是許荊南走過去簡單做了說明,這回他沒有再提李一亭的處長身份,畢竟眼前這些人才是國家正式的辦案人員,孟莊全沒有說話,冰冷的面孔微微露出一絲鄙夷之色,這一閃而過的神色卻逃不過李一亭的眼睛。

  所以,北亭偵探們始終默默保持旁觀。

  這場極度細緻還帶些情緒化的現場勘察整整持續了六七個小時,市局的同志並沒有發現太多超過李一亭掌握的線索,但是也已經發現平房對面的雜草有倒伏狀的形態和些許白色劃痕,痕跡檢驗的相關技術人員經過仔細分析判斷,最後認為這些倒伏的雜草形成時間至少已經超過三個月,劃痕就可能更長,兩三年也說不定。

  也就是說,這些痕跡不可能是這幾天形成的,但這也不能完全作為孟標並非失足落水的證據,還需要進行周邊調查,有其它直接證據支撐。

  目擊證人的口供自然是重要的一個環節,但是對兩名廚師證人的隔離筆錄並沒有得到更多的有價值信息,兩人的供詞也較為吻合,顯然他們確實只是報案人而已,現在警方把目光逐漸轉向平房內的住客。

  平房內的人很快被召集到中間那棟小樓的客廳裡,客廳擺設比較普通,就是日常農家小院的佈局,兩張硬木沙發,一個茶几,上面擺放著普通茶具和簡易茶葉盒子充當菸灰缸,人數共四人,三男一女,當時在場的另外一個工人今天去上班了。

  在進行筆錄之前,辦案人員簡單地詢問情況,四人均表示毫不知情,只是快天亮時聽到較大的動靜才出門湊熱鬧,誰都沒有提供任何關於目擊或聽到異常聲響的線索。

  偵查一時有些陷入僵局。

  孟莊全與市局帶隊負責人馬濤簡單探討,覺得有必要對平房內的情況進行勘察,這位副隊長有些猶豫,雖說這也算正常,但是私自搜查民宅在法律上還是有些顧忌的,即便只是勘察不需正式搜查令,但目前還沒有任何證據支持這起事件與平房內的住客有關。

  孟莊全有些惱火,他怒斥了這位曾經的下屬幾句,大概是批評他的過於謹慎膽小,在案情不明朗的情況下,任何人都應該有嫌疑,何況這些人事發當晚就住在魚塘邊上,絕不可能一點異常都感覺不到。

  馬濤沒敢再反對,只是說儘量不要擾民,孟莊全冷冷地應了聲。

  屋裡的三個男子其中兩名都是6914廠的臨時工,分別叫許河和朱亦明,年齡大概都在五十歲上下,另外一名年紀較輕的是建築裝潢公司的會計潘春喜,那名漂亮女子名叫江茹,自稱是來當地跑親戚臨時到表哥這裡暫住的。

  還有一個今天去上班的工人名叫胡忠,大約中午時分就會回來吃飯。

  幾名工人都神色如常,江茹的表情卻引起了辦案人員的注意,特別是江茹的外形條件讓他們也有些驚訝,所以馬濤首先問江茹在這裡居住多久了,江茹一開始說不到一個月,後來又說快三個月了,不知為何顯得有些緊張。

  馬濤嘴裡說,你不要緊張,想好再回答,但心裡還是有些疑問,一名美麗的女子在這麼偏僻的地方和四名男子居住,難免讓人心生疑惑,甚至想入非非。

  他隨口問道:「你的親戚是做什麼的,叫什麼名字?」

  江茹頓時有些慌張,竟然半天沒有回答上來。

  一旁的潘春喜見狀連忙接話道:「她是我們老闆的表妹,這幾天正打算回老家去,有些事情耽誤了。」

  表妹這個詞不小心觸動了馬濤敏感的神經,立即追問道:「你們老闆是誰?你們不是6914廠的工人嗎,怎麼會住在這裡?」

  潘春喜點點頭:「除了我,他們都是公司的老員工,我們老闆是負責工廠外包工程的,姓溫,其實也是給工廠和研究所做事的。」

  馬濤沒有放過:「做事,做什麼事?」

  潘春喜道:「我主要做財務,他們幾個主要搞室內裝潢,還有一些骯髒的體力活,雖然都是打零工,但跟著老闆做事好多年了,研究所領導照顧我們,所以就讓我們集中住在這個院子裡。」

  馬濤點點頭,他問了一個更重要的問題:「你們老闆住不住在這裡?」

  潘春喜連忙搖頭道:「我們老闆怎麼會住在這裡,條件太差了。」想了想又急忙補充道:「偶爾也會來住個一兩天,主要是給我們佈置工作。」

  「他現在人在哪裡?」馬濤問。

  自己的家門口發生亡人事故,這個溫老闆似乎不應該沒有聽聞。

  潘春喜道:「他說中午會過來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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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一亭和陳天宇兩人站在魚塘邊上,發現魚塘內平靜清澈的海水現在已經有些渾濁,看來幾個廚師所言不虛,閘門關上後不用幾日,塘內的海水果然已經受到污染,能見度大大降低,早已看不到塘底。

  兩人背著手站在一起,僅僅留意著這群人亂紛紛地忙忙碌碌,一直未動聲色,但這個地方不大,每個地方的任何細小動靜都逃不過兩人的耳朵。

  當那個會計提到溫老闆的時候,李一亭突然低聲對陳天宇道:「看來這裡就是溫九霖的後院。」

  陳天宇自然意會,他默默地思考片刻,然後道:「這是個何許人?」

  李一亭想了想,半天才道:「典型的生意人。精明,擅長交際,為人大方豪爽,這塊地界他絕對是吃得開的人物;在布恩游,幾乎所有大領導都與他有交情。」他剛剛與這個溫九霖吃過飯,至少不陌生,何況他還特意留心過最近接觸的幾個人。

  陳天宇居然玩笑道:「看樣子你沒來幾天,這裡有頭有臉的人物你已經掌握得八九不離十。這段時間收了這個溫老闆不少好處吧?」

  李一亭怒笑道:「吃了頓滿漢全席。怎麼,有想法?」

  陳天宇嘆道:「沒什麼想法,只是有些羨慕罷了。」

  李一亭笑罵道:「鬼扯!飯局雖高檔,但食不知味,有什麼好羨慕,不過那頓酒喝得倒也值當,至少村子裡的各路尊神都露面了。只是難為永坤,徹底被他們放倒了,醉了一天一夜。」

  陳天宇點點頭,道:「入鄉隨俗,不失為好方法。」他話音未落,不知為何,塘邊的那群人似乎有些騷動起來。

  此時保衛辦齊主任臉色有些微紅,他不明白這個孟莊全為何突然又提出個非常過分的要求,這名死者親屬雖然是警務人員,情緒化卻很嚴重,總是想一出是一出,可自己僅僅是配合調查,何必專門針對和為難自己?同時,他也側面打聽到孟莊全其實並非本市的警務人員。

  亡人事故發生在研究所,他由始至終都忍氣吞聲、看人臉色,心裡著實沒底氣,但是孟莊全不知為何突然提出要把魚塘的水抽乾時,他也有股莫名的怒火湧上心頭。

  所以他冷冷地道:「孟警官,這一塘子水難道說抽乾就能抽乾嗎?且不說剛剛投下十幾萬元錢的魚苗,抽乾這些水究竟目的何在呢?」

  孟莊全面色陰冷地道:「不能放過任何一種可能性,究竟孟標是如何遇害,塘底肯定會有痕跡的,或許還有直接證據也說不定。」

  齊主任並非完全的外行,他反問道:「孟警官你作為辦案人員,怎麼能這麼早下結論斷定孟標一定就是遇害的呢。何況這樣勞民傷財的做法,僅僅是簡單的懷疑而已,到時候造成的損失由誰賠償?」

  孟莊全平時顯然也是個極為固執的人,他語氣生硬地道:「齊主任,你這是要阻礙我們辦案嗎?誰都能想到,一個身強體壯的大活人絕不可能平白無故掉到水裡淹死。」

  齊志選這回是真的怒了,他吼道:「放你*的狗屁,想抽水你們自己想辦法,不要問我。至於損失也與我無關,你們愛咋咋地!」

  他此時再無顧忌,一針見血地嘲諷道:「你不要忘了,我們配合這種非正式調查是給足你面子,不要欺人太甚。按照法律規定,你是要避嫌的,根本沒有資格參與辦案。」

  屋裡的馬濤大概是聽到了外面的喧嘩,連忙走出來勸解,畢竟這個齊主任說得並沒有錯,他只能客氣地道:「齊主任,你看這樣行不行,你跟你們的領導請示一下,就說在儘量避免損失的情況下,我們警方不能放過任何一個疑點,倘若真沒有任何發現,我們警局承擔部分抽水費用,好不好?」他也算給足了雙方足夠的台階下。

  孟莊全沒有再說話,只是臉色很難看。

  齊主任再次強忍住怒火,說到底,事情終究發生在研究所,他作為研究所的現場代表多少得克制,他只能勉強表示同意上報。

  然後不太情願地走到魚塘邊沿蹲下,拿出手機給柳藝打電話。

  電話那頭安靜了片刻後,柳總的聲音不大卻很堅決。

  「他們要查就查吧,我們全力配合。」

  齊主任猶豫地提醒:「水要是真抽乾了,我看魚苗可能一隻也活不了。」

  柳總這時回答得很快:「現在這點損失算個啥,你照他們的要求去安排人手吧,還是那句話,全力配合。」

  齊主任無奈地掛斷了電話。
Babcorn 發表於 2018-2-5 15:54
第十五章 魚塘的秘密

  兩台馬力十足的大水泵被放置在閘口的狹窄平台上,在四個工人兩個多小時的忙碌後才終於開始啟動抽水,發出隆隆的聲響。

  這道閘口雖然像船塢門,但是並沒有自帶排水功能,這樣規模的抽水平時基本上也不會進行,兩台水泵只能從大老遠的漁船上借用,每小時300元租金僅能抽幾十個立方的水,也就是說,要將魚塘的水抽乾,連續工作至少需要六七十個小時,成本至少過萬;還有數萬的魚苗能活下來的不會超過10%,這損失也不小;最要命的是,這次抽水還要堵住源源不斷流入魚塘的污水,如此一來,許多人都開始怨氣衝天,污穢的水溝很快就漲起漫過溝頂,短短幾個小時便四處臭水橫流;無奈之下,伙房和廁所還有各種生活設施全部停止運轉,研究所的人接下來的幾天恐怕只得吃乾糧度日。

  若非研究所領導的強硬指示,肯定有人要過來鬧事了。

  魚塘這邊,親屬已經提前離開,他們不能在這裡待太久,怕情緒受影響。

  開始抽水已是傍晚時分,孟莊全聽說抽乾魚塘內的水至少還要兩三天時間,也怒氣衝衝地甩甩手走了,他說等抽乾以後再過來繼續調查。

  留下六七個干苦力的人大眼瞪小眼,心中實在窩火得很。

  但又能如何,畢竟死人了,煎熬著唄。

  齊主任親自來魚塘蹲守,鐵青著臉望著下降十分緩慢的塘水,一支接一支地抽菸,也不說話。

  許荊南和北亭偵探們沒有離開。

  李一亭給徐景元打了電話,要求把小許暫時留在自己身邊協助工作,徐景元當然沒有什麼意見,但李一亭為何如此器重這個小學警,他心中頗為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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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萬永坤主動要求幫忙,還給抽水的工人發了煙,眾人都頗為感激,很快便熟絡起來,在塘邊扯閒篇。

  陳天宇讓紫辰先回到公園路的住所休息,自己與李一亭、許荊南一起走向心情鬱悶的齊志選,他想或許還有些情況可以利用這個機會瞭解瞭解。

  李一亭與這位齊主任不熟,但很巧在上次飯局收尾時見過一面,當時這位主任進包廂敬過一杯酒,然後去買了單,沒想到此人竟會是保衛辦的主任,他真還以為是溫九霖的秘書。

  等兩人來到齊主任身邊時,齊志選居然先開口了:「處長,你說這個孟莊全是不是有點得寸進尺,你怎麼也沒有說句公道話呢?」

  李一亭愣了一下,但隨即明白過來。

  他嘆道:「我們不是一個警局的,沒有直接隸屬關係,市局這邊正常辦案我也不好插手。」

  陳天宇在旁道:「真相大白對大家都有好處,耗費些人力物力,我看還是值得的。再說,這魚塘不一定非得抽到見底才能讓他們滿意,你們盡力協助表明的是態度而已。」

  齊志選並非不明白這個道理,他只能嘆了口氣。

  「柳總也是這麼個意思。你說這是個什麼鳥事,孟標不知道咋想的,非尋這麼個短見。」他嘟囔了一句。「都走了快一個月就徹底離職得了唄,還回來做甚。」

  李一亭見縫插針道:「這個孟標也是奇怪,你說干得不順心,另謀高就就好了,何必不撞南牆不回頭呢?」

  齊志選抬頭望了他一眼,氣道:「他幹得還不順心?柳總平時對他那麼器重,把所裡最核心的工作託付給他去做,那是天大的信任。換做是我,赴湯蹈火在所不辭才對。」

  李一亭和陳天宇對視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對方眼神裡的疑惑。

  李一亭遞過去一支菸,淡淡地道:「我怎麼聽說柳總對這個孟標不是太感冒啊。」

  「那些人不就是愛嚼舌根嘛。……柳總器重他,給他所裡最重要的崗位;唐書記看得起他,要把那麼漂亮的女兒許配給他,還要怎樣?全所沒有一個不羨慕的……當然,風言風語也在所難免,畢竟嫉妒之心人人有之,這也正常。」齊志選的評價讓之前頗為熟悉情況的許荊南和李一亭都暗暗吃驚。

  難道周文港的反饋與事實出入如此之大,到底是誰在說謊?

  看齊志選平淡的表情,看不出任何說假話的痕跡。

  難道周文港一直在做偽證?他能有如此心機和城府嗎?

  李一亭決定打破沙鍋問到底,再遮遮掩掩也無濟於事了,當事人都出了意外,還有什麼不能問的。

  「孟標在所裡究竟負責什麼樣的工作,待遇怎麼樣?」

  齊志選似乎想了想:「他是核心項目研發的主要負責人,首席工程師。待遇嘛,可能就比柳總低一點點吧,反正比我工資高。」

  李一亭和許荊南面面相覷,這就離奇了,如果這話是真的,那麼周文港到底居心何在,此人的嫌疑猛然劇增。

  但李一亭臉上沒有露出任何真實想法,他還要確認一些細節。

  「我聽說這個孟標非常擅長游泳,不知道是不是這樣。」他單刀直入。

  齊志選點點頭:「這個我也納悶得很,我記得上次廠運會,孟標剛剛拿了游泳冠軍。……沒錯,五千米蛙泳比賽比第二名足足超前五分多鐘,潛泳200米不帶喘氣的。你說邪了門的事,淹死的怎麼都是會游泳的?」

  陳天宇淡淡地道:「水溫低體力下降、喝醉酒等情況都有可能降低游泳水平,或者造成意外嗆水溺亡。」

  齊志選搖頭:「孟標平時滴酒不沾,再說前天晚上雖然下點毛毛雨,溫度其實並不低,根本不可能會影響到他的游泳水平。」

  陳天宇沒有再深究,他心裡似乎已經有些眉目。

  李一亭實在忍不住,他必須問到關鍵點:「你們所的核心項目究竟是什麼?許多人都說很神秘。」

  齊志選繼續搖頭,他嘆道:「我不是搞技術的,他們研究什麼我還真的不瞭解,反正聽柳總講至少是國家級的攻關技術吧,密級挺高。」

  李一亭不死心,他繼續追問:「聽說跟外星技術有關?」

  齊志選居然一愣,面露疑惑道:「外星技術?……」他忽然恍悟過來,「你說的那恐怕是以前,很久遠的事情啦。我大概都還沒出生,美蘇搞冷戰、搞軍備競賽,弄出什麼UFO、外星人的名堂,現在早廢棄啦……唉,這都是當時胡誇風、大躍進瞎定的目標,現在怎麼還能研究這個。」他沒有懷疑李一亭的消息來源,真以為他是聽說的。

  李一亭忍不住瞟了陳天宇一眼,陳天宇促狹地聳聳肩,表示毫不知情。

  「可不是嘛,我也跟小許說傳聞不可信。」他巧妙地拉個墊背,但表情還是略顯尷尬,自己不信神神鬼鬼,居然相信外星人之類的東西。

  不管是什麼職業的人,對未知世界總有些不切實際的幻想;盲目相信偽科學說到底其實也是迷信思想作祟。

  自己這種專業人士都無法倖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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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天後。

  魚塘的水終於在時間的流逝中一寸寸地降低,慢慢顯露出塘底的真實面目:原來這口魚塘還分上下兩層,中間有一個可以落腳的環形平台,平台寬約20公分,正好夠站一個人,而塘底離平台僅僅只有不到半米的距離,至少在塘邊水淺的部位是這種情況,但魚塘還沒有徹底抽乾,只是成片的海砂貝殼和混雜的陳年淤泥露出水面,塘中央還有一塊約100平米的深水區情況不明朗。

  但幾乎所有工人都認為,這真的是一口再普通不過的人造魚塘了。

  現在數萬隻魚苗全聚集在小小的百平方深水區,密密麻麻讓人歎為觀止,倘若現在停止抽水,損失看來還不大。

  見到這種情況,齊志選讓工人把水泵先停下來,他要請示一下領導。

  給柳總的電話還未接通,許荊南突然道:「你們看魚塘中間是不是有個什麼東西,……好像是編織袋的顏色。」

  幾個人都探頭觀望,只見塘水在蕩漾中略微有些花花綠綠的碎色,看不出來有什麼編織袋。

  許荊南也生怕自己看花了眼,他又迅速繞到離塘中心近一些的地方細瞅,這回他能確定了——

  塘中央的深水處確實有一個挺大的紅白條紋的蛇皮袋。

  「要不要打撈上來?」他在魚塘對面大聲朝著這邊喊。

  齊志選頭大地問李一亭:「這怎麼打撈,還要繼續抽水嗎?」

  李一亭還沒有答話,陳天宇已經在身後拍了拍他的肩膀。

  李一亭會意地做出決定:「用不著抽水,我們趟過去把東西打撈上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8-2-5 15:54
第十六章 再現玄機

  眾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把這個百來斤重,周邊纏滿海草的蛇皮袋弄上岸,沒有人知道里面會是什麼。

  只是佩服許荊南這個年輕人的眼力;實際上,這是任何一名刑偵人員夢寐以求的技能,只是此時年輕的許荊南還沒有意識到。

  齊志選這回也沒有了怨言,畢竟辛苦這麼幾天總算有所斬獲,那點勞累就不值一提吧,抽水的花費跟自己其實更沒有關係。

  幾個人望著這個蛇皮袋,心裡有不同的預期:齊志選首先想到這是不是一袋貴重財物,說不定孟標就是為了圖財去打撈沉物,力竭而溺亡,這樣說得通;許荊南想這或許就是些重要物證,有人故意將其沉入魚塘深處,正是怕別人發現,而孟標也是因此而喪命的;李一亭卻有種不祥的預感,初判物體的重量和形狀,恐怕會有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發現。

  當然,要知道結果打開看看即可,但人總有一些瞎猜測的癖好。

  萬永坤麻利地除去厚重的海草,蛇皮袋的表面就顯露出來,有些奇怪的是,這個袋子似乎千瘡百孔,到處是小洞,不知道原因何在,從幾個較大的不規則洞口望進去,裡面似乎有些青綠色的塊狀和筒狀物體。

  萬永坤正想解開粗繩捆紮的袋口,李一亭出聲道:「等一等。」他讓萬永坤稍稍離開些,蹲下來伸手摸了摸這些似乎表面帶著青苔的發綠物體,這顯然是塊石頭;他隨即又摸了摸石頭邊上的筒狀物體,入手有些濕滑,感覺很怪異。

  驀地——

  一股驚悚的寒意從他的內心漾起,他的手居然顫抖了一下。

  陳天宇發現了他的異常,看李一亭冰冷卻猶豫的面部表情,他隱約意識到有事發生,於是他也蹲下來探了探另外幾件物體。

  他緩緩地站起來,望向許荊南。

  「許警官,該換你上班了。」

  許荊南疑惑地望向地上的蛇皮袋,沒有領會他的意圖。

  李一亭也站了起來,他從兜裡掏出一張手紙將手擦了擦,冷冷道:「如果沒有猜錯的話,這裡面裝的是一塊大石頭和一具人的屍骨,但時間很長已經失去外部細節特徵,需要進一步確認。」

  他的話很平靜,但是其他的人頓時驚呆、渾身發冷。

  陳天宇望著發愣的許荊南,嘆道:「發什麼呆呢,你是法醫,按正規程序處理吧。」

  許荊南好不容易緩過神來,此時他才知道自己學的專業實在太過皮毛,不過他現在已經沒空後悔大學時的虛度光陰,事情說來就來了,自己還未從幾天前的驚魂未定中清醒過來,又突然出現第二具屍骨,這真是趕鴨子上架的活。

  李一亭見狀幫他解圍道:「我看還是抓緊時間送市局鑑定科吧,你目前還沒有這個能力處理。」

  許荊南如釋重負地點點頭,到旁邊跟所裡匯報發現的情況。

  齊志選也迅速跑開,他有點驚慌失措,只能求助領導了;他掏出手機正想撥出,陳天宇又拍拍他的肩膀,提醒道:「先別亂匯報,等鑑定結果出來吧。」

  齊志選感激地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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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牛屎街38號聚友客棧。

  兩位北亭偵探已經回到住所,現場的處理暫時交給許荊南和他的同事,陳天宇特意安排萬永坤留下協助,而他和一亭的當務之急是商討下一步的行動。

  此時已是中午時分,但大家都沒有任何就餐的意願。

  劉紫辰只好給他們沖了杯咖啡,她在的時候,這兩個人向來是不吸菸的。

  李一亭已經恢復平靜,陳天宇更是面無表情。

  劉紫辰笑起來:「兩個老頑童今天怎麼啦,一臉嚴肅,完全不像平時的做派。」

  李一亭嘆道:「應該說,這麼多年搞刑偵,什麼事我都經歷過,但今天這件事真是頗為蹊蹺。」

  他把最近這幾天的事簡要與劉紫辰說了一遍,劉紫辰沒有說話,只是道:「當局者迷,喝杯咖啡提提神,很快就想通了。」

  她輕輕地撩了撩耳邊的劉海,繼續道:「第一次出門就碰到這樣的連環怪事,難怪李大哥會有些沉不住氣。我沒有在現場,所以心情沒有你們這麼複雜,但我想,凡是人為的事情,一定會有合理的答案。」

  陳天宇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有些苦,但溫度剛剛好,他開口道:「紫辰說的沒錯,或許越是怪異離奇的事情,答案越是簡單。看現在的情況,其實我們並沒有阻止任何事,一切事情的發生都是照著本來的軌跡發展。一亭,你不覺得其中另有玄機嗎?」

  李一亭點點頭:「這幾天正是這個問題困擾我。不知道為什麼,我有種奇怪的感覺,彷彿有一雙看不見的手始終在我眼前晃動。」

  劉紫辰也坐了下來,她用一支小小的湯勺舀起褐色的液體輕輕吹了吹,濃郁的香氣隨著輕煙緩緩地飄過。

  陳天宇心中一動,提議道:「一亭,我看不如這樣。所有人當中,目前紫辰最為鎮靜,不如這次由你來提問,讓紫辰作答——她就以一個正常人的思維理解,說不定對你反而有啟發。」

  劉紫辰輕輕點頭表示可以,這確實不失為一個好方法。

  李一亭想了想:「那行,我們先從簡單的問題開始。」

  「整件事有三個明顯的疑點,首要一件就是我們目前接觸到的這些人中必然有人說了謊,否則整件事從情理上根本說不通。」

  他繼續道:「僅僅就拿受害人孟標來講,他的個人特徵讓人疑惑。根據檔案,這個人應該是個高大英俊、技術精湛、能力突出的青年才俊;唐書記口中的孟標也是積極向上、年輕有為、可以將女兒託付的優秀技術人才;剛才的齊主任透露這個孟標擔綱重任、出類拔萃、深受器重,是研究所的中流砥柱;可奇怪的是,許荊南看到的孟標卻是行蹤詭秘、沉默寡言;周文港口中的孟標沒有朋友,愛好不多,生活邋遢,屬於典型理工男,為了晉陞而煞費苦心;而我們現在看到的這個孟標,也確實是臃腫肥胖、頭長癤子、毫無特點的普通人;這幾個形象其實根本對不上號。紫辰你說說看,為什麼會出現這麼多互相矛盾的版本?」

  劉紫辰認真地聽著,她並沒有刻意去思索。

  片刻後她才道:「假定世上根本沒有易容術,那麼孟標或許經歷了較大變故,因此在體態特徵和性格上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檔案上的記載,唐書記的印象,齊主任的讚譽應該認為是曾經的孟標;而許荊南、周文港包括我們,接觸這個人不久,看到的應該是現在的孟標。那麼有可能這些人都沒有說謊。」

  陳天宇點點頭,表示基本接受這個觀點。

  李一亭沒有反駁,他接著分析道:「假設沒有人說謊,那麼這個變故我們現在並不知情,應該成為下一步的重點偵查方向,或許這個變故與本案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這個疑點暫時放過吧……」

  「第二個疑點,就是孟標入水的動機。沒有一個人會無緣無故進入魚塘,你們都知道,現在魚塘的水已經很渾濁而且骯髒,可以排除心血來潮入水游泳消遣的情況。那麼還存在三種可能性,意外失足落水、自己跳水自殺、死後棄屍,今天發生的事,又增加了另外一種可能性,就是入水尋物,意外身亡。根據我的現場勘察,失足落水幾乎可以排除,這是很難消滅痕跡的;一個游泳高手跳水自殺,並未身繫重物,那麼溺亡的可能性也很小;死後棄屍和尋物過程中意外溺亡均需要通過屍檢才能確認,是無法推論的。」

  陳天宇贊同地點點頭:「現在發現了第二具屍骨,那麼屍檢應該勢在必行,我們安心等待結果便是。」

  劉紫辰突然問:「倘若孟標是入水尋物,那麼他是否應該攜帶打撈器材呢,我看你們幾個人在塘水已抽乾的情況下,打撈都那麼費勁,他能徒手把這麼重的物品打撈上來嗎?」

  李一亭眼睛一亮,忙道:「你的意思是,孟標有可能僅僅是懷疑塘底有屍骨,而不是真去打撈?打撈不但要打撈工具,四五米的水深正常人還應該穿個潛水服之類的,溺亡的孟標顯然沒有做任何準備。」

  陳天宇補充道:「根據這樣的判斷,那麼孟標不但懷疑塘底有屍骨,很顯然他還知道屍骨的主人究竟是誰,而且這件陳年舊案一定還有出警記錄或者當年的知情人。」

  「有人隱瞞了這件事!」兩人幾乎異口同聲地道。

  陳天宇冷靜地道:「一亭,你的第三個疑點是什麼?第二個疑點應該通過屍檢就能知道結果。」

  李一亭猛地喝了一口苦澀的咖啡,他感覺思路似乎開始清晰起來。

  「第三個疑點其實我也不確定,那就是我潛意識中那雙主導全局的隱形手。似乎有種神奇的力量讓整個村子最有實力的幾個集團紛紛動作,研究所、6914工廠、監管部門、派出所,甚至牛屎街,在短短的時間內完全展露在我們眼前,形形色色的各路人馬粉墨登場,讓人眼花繚亂、霧裡看花,發現不了真相。」

  「的確如此。欸……」陳天宇突然想到什麼:「你覺得,他們是否知道你的真實身份?」

  李一亭搖頭:「除非徐景元親自去我當年的工作單位瞭解情況,否則以派出所的權限,是無法通過警務系統查到上級機關人事情況的。」

  陳天宇頷首道:「那也就是說,所有人都認為你就是主管刑偵的科長,若非大案要案絕不會出現在這裡。」

  劉紫辰輕輕地補充道:「天宇的意思大概是說,這個孟標也完全有可能掌握這個情況。」

  李一亭訝道:「所以他要選擇這個時間入塘打撈屍骨,以求探明真相?那麼為何他不主動找我報告情況,豈不是直截了當,何必枉送性命?」

  陳天宇分析道:「或許,這個反常的舉動更能確認孟標僅僅只是懷疑這具屍骨的存在,卻一直沒有真憑實據,只能親自去探尋。至於期間發生了一些突發的意外,我們無從知曉,應該也不在他本人的掌控範圍,唯一能夠確定的是,任何人都不會故意去送命的。」

  李一亭嘆道:「但是你還是無法解釋幕後這雙手究竟在哪。」

  劉紫辰笑起來:「難道你們兩位老刑警,從來沒有懷疑過這個孟標或許有幫手,或者有內應嗎?」

  「除非——」

  三個人的眼神交匯在一起,彷彿星辰一般閃耀起來。

  他們不約而同地想到了上竄下跳的周文港。
Babcorn 發表於 2018-2-5 15:54
第十七章 法醫許荊南

  就在陳天宇幾人從理論上分析案情突破口時,孟標的屍檢工作在殯儀館的太平間內幾乎同步進行。

  市局組織這次解剖工作,許荊南自告奮勇申請參與協助,馬濤很快便同意了,對於這位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年輕人,他內心深處也有幾分欣賞。

  一名真正的法醫就是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

  屍檢是件普通但血腥的工作,任何一個普通人,不要說進行尸檢,就是看著血淋淋的屍檢報告圖片,恐怕也得毛骨悚然。

  但這份工作始終需要有人去做,而且許多案件的關鍵性證據提取離不開這些或老練或生疏的法醫從業者們。

  當法醫需要過人的膽識和高度的社會責任感。

  或許他們並非盡善盡美,甚至不排除有些心術不正的法醫私底下收受錢物,仍舊籍此向工作在刑偵一線的大多數法醫同志們致敬!

  我們的許荊南也正在走向這樣的工作崗位,看似機緣巧合,實則勇氣使然。

  我們有理由相信他將來定會成為一名優秀的法醫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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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行有師徒的說法,所以許荊南現在的臨時「師父」就是市局的老法醫宋愈。

  宋愈已經有一名助手,但也不反對再來一個,他先簡單地跟許荊南交待了屍檢的注意事項,隨即安排他們兩人進行最後的準備工作。

  許荊南對這套流程並不陌生,但是真正來到實習崗位,他的內心依舊忐忑。書本上的理論與實際拿起鋼鋸和手術刀,還有那把碩大的手術剪,去解剖一個前不久剛剛見過的活人。可以說,他除了眼睛渾身上下都是顫抖的,最重要的是好像根本無從下手。

  直到師父下令:「鋸開腦殼。」他才手忙腳亂開始正式工作。

  接下來的事相當血腥,還好時間並不長,大概半個多小時,該忙的活便結束了。剩下來的事情是將分類封存的各種部件冷藏送至市局鑑定科,他們的第一步工作至此便已經完成;當然,後續的鑑定仍然需要他們的直接參與,鑑定結果出來大概要一週時間,至於病理檢驗方面甚至需要半個月至二十天,但走到屍檢這一步,鑑定結果出來的時間長短已經不是破案的關鍵。

  一般來講,遺體經過法醫屍檢後,沒有特殊情況都會立即安排火化,追悼會之類的已經在屍檢前完成,死者家屬也不再有意見,孩子遭受了死無全屍的罪,自然要讓他盡快入土為安,農民家庭這種觀念更是根深蒂固,親屬們雖然悲痛欲絕,但事已至此,誰也無法挽回,只能忍痛接受殘酷的現實,至於屍檢結果和民事理賠,孟標的父母精神狀態都處於崩潰邊緣,只能私下由孟莊全安排,刑事上他要避嫌,民事大可不必。

  一串招魂炮子放過以後,這邊的事基本忙完,許荊南等人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工作,就是對塘中打撈起的無名屍骨進行鑑定,這已經是第二天回到市局的事情了。

  大家都知道,以目前的技術水平,完全能夠從一具普通的完整骨骼提取到受害人的DNA信息,還能大致判定死亡時間、死亡原因,以及身高、年齡、性別、大致體重範圍和可能從事的特殊職業,新興的人工畫像技術和3D重建技術還能基本復原受害者的頭部全貌。

  許荊南顯然還沒有這樣的水平,但師父宋愈卻是業內高手。

  宋愈早已是一名資深的老法醫,二十多年來,經他手破獲的案件多達百起,他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就是:我相信屍體不會說謊。他在推斷受害人死亡時間和體態特徵方面頗有建樹,因此被同行親切稱為「宋提刑」。

  這位「宋提刑」能夠通過任何一具支離破碎的骨骼,判斷十天內死亡時間不超過1小時,推算身高誤差不超過1cm,年齡不超過1歲,聽起來似乎不咋樣,但從技術角度講,這已經是頂尖的手段,即便某些人試圖再提高0.1的水平,都是難如登天的事情。

  自然,他對於手下的助手要求也是十分嚴厲的,更不用說徒弟;讓他鬱悶的是,現在配備的助手悟性太低、基礎很差,所以即便已經跟了他兩年多時間,他還是遲遲不願正式收這名助手為徒;徒弟有時候也是師父的臉面。

  許荊南的出現讓他眼前一亮,不知道這次是否師徒緣分到了。

  這個年輕人雖然初次登場,但眼神專注、動作麻利、精神氣十足,最重要的是膽識過人,他發現,許荊南從剛開始的渾身顫抖到應對自如僅僅用了兩分鐘,這無疑是個好苗子。

  但現在許荊南還沒有意識到一個好師父當下就在眼前,也沒有想到以後會與這位面若寒冰、口氣生硬的老傢伙結下不解之緣。

  他僅僅是在走出太平間的那一剎那,望著藍色的浩瀚天空長舒一口氣,感覺自己終於成為一名真正的法醫,不再是派出所那名打雜的小學警。

  --------------------------------------------------------------------

  經過詳細的探討後,李一亭已經趕往市局找許荊南瞭解情況,他估計屍檢工作已經如期完成了。

  陳天宇和劉紫辰留在原處繼續喝咖啡,陳天宇有些心神不寧,劉紫辰卻是淡然自若。

  半晌——

  陳天宇才開口道:「紫辰,你看……要不你明天先回SZ與明月一起,把微聯盟的工作再好好理順一些?你出來也有些時日了。」微聯盟網站是北亭偵探社成立前,他們開展公益活動的一個網絡維權平台,主要由北亭的另外一名重要成員沈明月女士負責。

  劉紫辰微微一笑,隨即俏皮地道:「不想回去,你到哪我就到哪。」

  陳天宇欲言又止,劉紫辰已經搶著道:「你是不是想說這裡很危險,情況很複雜,根本不適合我們女孩子參與?」

  她不等陳天宇回答,立即語氣堅決地道:「別忘了,女偵探不容小覷。」

  陳天宇望著她時而女漢子,時而小女人的神態,憐愛之情油然而生。這個看似柔弱、實則堅強的女子從大城市跟著自己到山村隱居,又從山村回到大城市創立微聯盟,始終共進退,從來無怨言,可自己真的忍心讓她如此奔波受累嗎?

  他彷彿自言自語道:「一亭畢竟是做刑偵出身,我不能讓他無所事事,這才成立北亭偵探社,接了這麼個案子,破案的事還是交給我們兩個大男人吧。你和明月適合做些輕巧的工作,是吧?」

  劉紫辰笑道:「別人或許不瞭解,可你還用跟我解釋嗎。你等待李大哥這麼多年,不就是想找個人陪你一起馳騁江湖,做你們自己願意做的事情?我也一樣,我也有願意做的事,那就是跟著你見見世面。」

  陳天宇也笑起來:「真是倔丫頭,怎麼說啥也不聽呢。」

  劉紫辰幽幽一嘆:「不論是平靜也好,危險也罷,我只不過跟著你遊覽遊覽全國各地的山山水水,有空呢給你們出出餿主意,難道這樣,還有人對我這個弱女子心生歹意?」

  「那可說不準。」陳天宇知道無法阻攔她,但心裡始終不太踏實。「以後像案發現場之類的地方,你就不要出現了。」

  劉紫辰點點頭,欣然表示樂於接受。

  「那我就沒事在各處閒逛,看看大海沙灘,曬曬日光浴,溜躂溜躂百貨商場,吃吃當地美食,這樣你總該放心了吧。」

  陳天宇忽然想到一件事,還別說,此事還真需要紫辰的幫忙。

  「欸,你說,這個唐青究竟是什麼心理呢,孟標意外身亡,她的表現正常嗎?至今為止尚未出現過一次,女孩子的心思我們大老爺們可真是猜不出。」

  劉紫辰哂笑道:「你看,剛剛還說不需要我。」

  陳天宇尷尬地輕咳兩聲,撓撓頭道:「隨便問問。」

  劉紫辰沒有繼續奚落他,她低頭沉思片刻,才開口道:「我覺得她的表現應該算是正常的,他們畢竟只是男女朋友關係。即便到了談婚論嫁的程度,但從家庭責任上講,她避開此事反而合理;再說,他們的關係最近似乎在走下坡路,可能已經沒什麼感情也說不定。」

  她補充道:「從普通女孩子的角度講,她此時恐懼的心理佔多數,採取逃避的作法很正常。」

  陳天宇沒有說話,只是疑惑道:「即便唐青沒有動靜,本來我以為唐書記總該露面的。」

  劉紫辰嘆道:「我猜,他還不知道該如何向孟標的父親交待,他們畢竟是曾經的戰友,小孩在自己的地界出了事,難免心中有愧。」

  陳天宇思索片刻,道:「看來,我們有必要到工廠走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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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市局,李一亭並沒有見到孟標的那個刑警親戚孟莊全,看來這個人還算識趣,耀武揚威一番有些成效,便懂得見好就收,主動落實警務避嫌去了。他隨口問了問許荊南,確實也是這麼回事,他稍稍放下些心來。

  胡攪蠻纏雖然能夠促成一些事,卻也足以壞事。

  兩具屍體的鑑定結果終於塵埃落定,在李一亭的催促下,市局也加班加點提前完成了這項工作。

  孟標的屍檢結論比較簡單:酒後溺亡;血液中酒精含量80毫克/CC,屬於輕度醉酒,肺葉局部有點狀出血,直接致死原因初步判斷為肺氣腫。

  塘內打撈出的物體鑑定為:一塊重約90斤的珊瑚礁石,一堆破碎的零散屍骨,還有一條60多克的純金鏈子置於頸前。

  而無名屍骨鑑定結果為:

  性別:男性;

  年齡:38歲±1;

  身高:173cm±1;

  體重:75kg±5;

  職業:非高強度體力勞動從業者,可能職業為經商人員或財會人員;

  死亡時間:2116年夏季;

  死亡原因:鈍器重擊頭部致死;

  DNA信息未在數據庫找到匹配。

  附:顱骨復原正在進行中。
Babcorn 發表於 2018-2-5 15:54
第十八章 沒落的工廠

  6914廠在地圖上沒有標識,但布恩游村大多數人都知道它的位置,所以陳天宇找到這個地方並不難。

  工廠位於牛屎街西北面大約1.3公里,有寬敞的水泥路通聯,據說廠裡員工有六千多名,看來規模還不小。

  可當陳天宇看到工廠的門口時,他不禁一愣。首先鏽跡斑斑的大門讓他頗為驚訝,剛開始還以為走錯地方,是不是來到工廠後門了?直到望見一溜碩大的六九一四工廠大字,他才認定這的確是工廠正門。

  門口倒是有著裝正規的保安。

  萬永坤走過去,不一會就無奈地返回原處:保安不讓進。陳天宇自然已經想到這個問題,所以他並沒有太失望,他打算先沿著工廠外圍轉轉,現在這樣進工廠似乎也有些惹眼。

  他們在工廠大門口斜對面的一個籃球場邊上坐下,球場周邊種了不少大樹,坐在陰涼的地方沒有什麼燥熱感,於是兩人隨手拿出手機看新聞。陳天宇斜靠在球架的底座上,萬永坤直接就躺在場外的草地上,他們看上去就像是來這裡消磨時光的兩個閒人。

  他們並沒耽誤正事,因為沒過多久,他們就不再孤單寂寞了。

  今天還是工作日,但很快就有十來個人穿著不整齊的工裝、揣著兩三個籃球的工人們陸陸續續地走出工廠大門,朝籃球場走過來。

  他們呼啦呼啦地把手頭上的冷飲、礦泉水、衣服往地上一丟,乒令乓啷開始砸籃筐,還好他們砸的不是陳天宇坐的這一個;籃球場上有四組籃球架,他們佔了第二個,陳天宇二人待的是第四個,略微靠近工廠那邊。

  陳天宇觀察了片刻,向萬永坤使個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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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萬永坤是個全能選手。

  在山中他是矯捷的獵手,布陷阱的大師;到了城裡,他也閒不下來,每天到大馬路跑步、騎自行車,還在健身房辦了月卡,每天堅持器械操作5-6小時,毅力驚人,閒暇之時也和周邊的幾個年輕人打打籃球;這麼幾年下來,他的身體素質不但沒有被城市的悠閒所摧垮,反而比在山裡魁梧許多,也長高不少,渾身的肌肉鍛鍊得有板有眼,背有倒三角,腹肌整八塊,身高一米八幾,十足一個猛男。

  對於籃球場上這幾名身材瘦小,身高一米七左右的工人來講,這簡直就是一個巨人,所以當這個巨人走上球場的時候,雙方的球隊都圍過來爭相拉攏這名可以預見的強力中鋒。

  萬永坤微微一笑,他指了指一名眼神炙熱、挨得最近的矮個後衛隊長,表示加入這一隊,頓時幾名隊員歡呼雀躍起來。另外一隊情緒明顯有些低落,但常年佔據壓倒性優勢的這一隊倒也沒有說放棄本場比賽。

  傻大個有時在場上不一定管用,他們恨恨地想,說不定是只鴕鳥呢。

  但很快他們就知道錯了,這位傻大個不但是個強力中鋒,還是個超級前鋒,時不時還離開自己的場地衝進對方的籃下嘩嘩嘩進球,矮個隊長莫名興奮起來,整個球隊也亢奮無比,今天終於揚眉吐氣了。

  79:35,毫無懸念的大比分取勝,這裡還沒算上萬永坤幾次偷偷放水,他的目的可不是來打一場球的,多少得給人家留點面子。

  對方球隊那群人下了場,氣呼呼地收拾東西走人,自己這隊卻沸騰起來,圍著萬永坤幫他擦汗的擦汗,遞水的遞水,發煙的發煙,塞檳榔的塞檳榔,當真是忙得不亦樂乎,陳天宇用餘光看到這場面,嘴角也不由得露出些微笑。

  矮個後衛隊長尋摸地擠到萬永坤身邊坐下,先伸出個大拇指表示讚賞,然後自我介紹道:「兄弟,我叫王輝,是七車間的工段長,你高姓大名啊?……這球技,真是沒法說,三車間今天叫個落花流水。佩服!佩服!」

  萬永坤報了名,卻沒有說明身份,只說正好過來逛逛,眾人也不追問。

  其餘幾名隊員今天看來是有些高興過度,有幾個平時玩得不咋地的此時抱著籃球,又去場上苦練去了。

  萬永坤啜了口煙,喝點礦泉水,才隨口道:「工段長,你們今天不用上班?好像今天才是週二啊……」

  「上啥班,……叫我王輝,別客氣。」王輝用一塊髒乎乎的毛巾擦擦額頭上的汗珠,猛灌一口水,冰涼的礦泉水順著嘴角流到他的胸口,也毫不以為意。

  萬永坤豪爽地點點頭。

  這個王輝似乎有說不完的話:「我們是七車間籃球隊的,虛名,不過每天倒是好找些藉口出來溜躂溜躂。別看我隊裡這些兄弟籃球玩的還算可以,但跟三車間真是沒法比,年年廠裡比賽都是輸……」他舉起礦泉水瓶子,表示敬萬永坤一個。

  萬永坤也從地上撈起瓶子,跟他碰了碰。

  「坤哥,你住在附近?」王輝是個自來熟,他甚至還有些別的想法。

  萬永坤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他笑道:「在這裡待一段時間,我有個親戚在研究所那邊上班,閒來無事串串門。」他隨機應變的能力還挺強。

  緊接著問道:「看你們工廠保衛挺森嚴的,剛才我和一位朋友想進去轉轉都被他們攔住了。」

  王輝點點頭:「你們面生,廠裡有規定,不讓外人隨便入廠的。不過有我帶著,你們真想看看也沒問題。」

  他居然有些抱怨地自言自語:「就是裝正經,這種工廠讓你轉一圈你都不會再來第二次,整日搞得神神秘秘的。工資沒幾個,要不是給我們解決了住房問題,鬼才會呆在這裡。」

  萬永坤敏感地察覺到些什麼,他正打算繼續旁敲側擊,王輝突然拍拍他的肩膀,熱情地道:「坤哥,中午一起吃個飯。」

  萬永坤猶豫了一下,他偷偷望向陳天宇,但是太遠沒能交流。

  「我還有個朋友,可能不太方便。」他遲疑道。

  王輝笑起來:「那不是正好,多個人多雙筷子,也多交個朋友。」

  話說得這份上,看來是難以拒絕了。

  萬永坤沒再說話,算是默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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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頓飯居然安排在牛屎街的土雞火鍋店,這讓陳天宇二人相視一笑,好傢伙,又被「遣送回原籍」了。

  王輝顯然不是什麼有錢人,但是並不小器,還可以說是頗為大方,八九個人吃了3隻雞,每隻雞毛重4-5斤,還有鍋底、配菜若干,外加啤酒兩三打,花費不少不說,真不知道他們是怎樣弄進肚子的。

  大概真是餓了。

  其實這只是普通人的生活,抓住任何一次可以狂歡的機會,大快朵頤、呼朋喚友、其樂融融,比起豪門大鱷、官場大亨的聲色犬馬,從心情上講絲毫不遜色,有時還少了許多勾心鬥角的無趣。

  吃完飯已經是中午一點半左右。

  酒足飯飽之後,眾人都有些恍惚,馬尿著實灌下不少,不過今天高興,酒不醉人人自醉。

  讓萬永坤沒想到的是,熱心的王輝主動提議請萬永坤二人到工廠裡轉轉,他居然沒有忘記這件小事,如此正合二人心意。

  喝酒不誤事,豈不快哉!

  幾名工人都騎著電動車過來,紛紛招呼兩人搭後座,陳天宇有些遲疑。

  「沒事沒事,這裡沒有交警。」其中一名隊員高聲道,他不知道陳天宇考慮的其實是乘車的酒後安全問題,這些人喝得可不少。

  陳天宇忽然莞爾一笑,他的熱情也被點燃起來。這個「老頑童」呼啦一下邁上一輛電動車,揮手讓他趕緊開,萬永坤見狀也搭上王輝的車。

  別看大家都喝了酒,電動車開得卻並不快,從牛屎街到工廠大門走了將近15分鐘,看來這些人其實心裡有數,並非愣頭青。

  門衛探出頭來望瞭望,似乎無奈地搖搖頭,便把道閘升起來,放他們通行,這群都是廠裡的熟面孔,誰也沒興趣過來盤問,何況現在是大中午,保安們還得抓緊時間悄悄睡個午覺。

  幾輛電動車就這樣暢行無阻地進了工廠大門。

  又走了大概500米,王輝的車在一個看似廠房的門前停了下來,他揮手對其他幾個人道:「你們先回去休息吧,下午還要上班呢。我和小崔陪坤哥他們轉轉……」眾人隨即鳥獸散。

  臨走還不忘玩笑幾句:「上個鳥班啊,工廠都快倒閉了。」

  陳天宇望著他們遠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

  工廠果然是一副極度蕭條的景象。

  遠遠望去,工廠內廠房林立,佔地面積少說也有幾百畝,但真走近一看,大多都已經大門緊閉,鐵鎖生鏽,想來是許久沒有工人生產了。唯一開著大門的幾個廠房,不知是中午休息的原因還是什麼,也是空空蕩蕩沒有人煙,連一個值班的都沒有。

  陳天宇仔細回想了一下,經過的地方似乎只有剛進大門左右兩邊的那兩棟米黃色六層辦公樓有人影走動。

  電動車又開始往前走。

  最後他們在一個很靠海邊的大碼頭停下,那裡有兩個涼亭,涼亭邊上還搭著兩個十平方大小的涼棚,擺著長凳和長桌,想來是現場辦公點或者休息區。

  四人在長凳上坐下稍作歇息,中午的太陽果然有些毒辣,即便是騎著車走在路上,喝了點酒後還是有些口乾舌燥。

  只見王輝駕輕就熟地從桌子底部取出四個一次性杯子,晃悠悠走到一個大茶缸內打幾杯茶水,四人迫不及待的咕咕喝下。

  這會工夫,陳天宇環目打量了一下碼頭,碼頭長約五六百米,滿滿噹噹停靠著四艘將近萬噸級的貨船,碼頭上的四個大吊臂雖然沒有動作,但顯然是裝卸貨物用的,不過此時工人早已下班。

  他輕咳兩聲,看似無意地道:「好大的船,你們的主業大概就是這個吧。」

  王輝鄙夷地笑笑:「啥,這船停這沒有三年也有兩年了,大概跑都跑不動了,再過些時日,我看鋼纜得鏽死在碼頭上。」

  另外一名搭載陳天宇的工人叫小崔,此時也頗有感慨地道:「可不是咋的,整天擺出個大場面嚇唬人,苦的是我們這些工人,整天無所事事。」

  萬永坤奇怪道:「不干活還有工資拿,這麼好的事你們還有怨言?再說不想幹也可以走嘛。」

  王輝似乎更生氣了,他把煙屁股往地上一丟,使勁用腳掌搓了搓。

  「走?有家有口還有套集資房,往哪裡走。……這輩子恐怕要耗死在這鬼地方了。」

  他今天喝了不少酒,說話的興頭十足:「兩位大哥,不怕你們笑話,我們這些人就是勞苦的命,打小從農村出來,沒日沒夜地學了些手藝,不就想著靠技術謀口踏實飯吃嗎。……你說現在倒好,幾年下來這麼閒著,不但技術沒有長進,還得整日提心吊膽,生怕工廠哪一天真倒閉了,那時候我們又成了下崗職工,叫我們到哪裡再去找活路啊!」

  他長嘆一口氣,又自個摸出支菸點上。

  陳天宇連忙順著這個話題問:「這麼大的一個工廠,怎麼說也弄得到些訂單,怎麼會無事可做呢?」

  萬永坤也好奇道:「王輝你是什麼工種啊,沒聽你提過。」

  旁邊的小崔插話到:「高級焊工,輝哥是我們的工段長,技術那沒得說。不過我們這行吃青春飯,到了45歲就可以內退……這不,輝哥馬上就可以光榮退休了。」他的話裡可以聽出許多心酸和無奈。

  王輝情緒低落道:「前些年還有些活幹,這兩年就徹底脫崗了,我還沒什麼,你說我手底下這些年輕人,年紀輕輕就來養老,最後肯定撈不著好。有些人甚至連焊槍都沒有機會摸,整天跟我打打籃球、喝喝小酒,他們不急我還替他們著急呢。」

  小崔補充道:「輝哥也是整天勸我們離開,可廠裡有規定啊,五年合同期未滿,擅自離開別想在這個行業立足,這麼一嚇唬,沒人敢走了。」

  萬永坤忍不住道:「這到底是為什麼?開工廠不用賺錢嗎,你們廠長是菩薩下凡哪?」

  王輝突然笑起來,笑得意味深長。

  「坤哥,這你就不懂了,領導賺錢不一定要干活的嘛。有沒有活幹不重要,工廠只需開門營業,下撥經費一點也不會少的。」

  陳天宇趕緊切到正題,他要徹底解開心裡的疑惑:「你們究竟是生產什麼?射電望遠鏡,還是高能粒子對撞機?」

  王輝兩人居然大眼瞪小眼,不明白他說什麼。

  半天小崔才道:「我記得前幾年,我們的主業應該是生產發動機、機械零部件這類的吧,現在嘛……對撞機,你說的那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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