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詩與刀 作者:祝家大郎(連載中)

 
mk2258 2018-2-10 21:58:1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16 148567
mk2258 發表於 2018-2-10 22:13
第十章 小子,死來!

  「八叔,今日讓我來打頭陣,若是罩不住,八叔再來。」徐傑開口說道。有這般的長輩,作為晚輩,更要貢獻出自己的一份力量。

  能不愁吃穿,練武學文長這麼大,唯有感恩。

  徐老八與徐仲對視一眼,隨即兩人皆是笑意,便聽徐老八說道:「傑兒有男兒氣概,不愧我徐家子弟。今日便讓傑兒打頭陣。」

  徐傑聞言點了點頭,這個家,終究是要有頂樑柱的,徐傑已然把自己往頂樑柱這個身份開始代入了。

  徐老八飛奔去呼喚人手。

  徐仲帶著徐傑往鎮口而去,雲書桓也是出了宅院,帶著新買的刀跟了過來。

  此時天色已然不早,過不得多久,大概也就要天黑了。也不知是這些江湖人是不是就喜歡在晚上做事情。

  鐵背蛟龍吳子興顯然也來了,在他身前,還有南山幫的幫主,也姓吳,名叫吳子豪。其實就是吳子興的堂兄。

  南山幫的幫主,還不是最頭前之人,還往頭前去,便是一個年輕公子哥,二十歲左右模樣。一身價值不菲的綢緞華服,手提寶劍一柄,筆直站立的模樣都顯得自信非常。南柳派掌門大弟子,段劍飛。

  鐵背蛟龍看著鎮子裡頭前走出來的一個拄拐漢子,也看到了一身青灰儒衫打扮的那少年人,連忙往前走得幾步,湊到吳子豪耳邊說道:「幫主,那少年就是管事之人,便是他打敗了我。」

  吳子豪膀大腰圓,看起來四十多歲模樣,氣勢也是不凡,粗壯的雙臂看起來就有一股巨力。卻是面色難看至極,轉頭呵斥道:「你真是越混越回去了,這麼個小子還能敗了你。丟人現眼的東西。」

  鐵背蛟龍聞言,自然覺得尷尬,被這個堂兄幫主罵了,也唯有低頭認了。

  卻是最頭前那意氣風發的掌門弟子段劍飛聞言回頭笑道:「吳兄,江湖多能人,與人打鬥輸了不奇怪。用不著這麼罵人。」

  吳子豪聞言也笑道:「還是少掌門寬宏大氣,只是我這堂弟太不爭氣了些。混了這麼多年江湖,還被幾個鄉下人欺負了。幾百斤鹽啊,就這麼被人搶去了。」

  段劍飛聞言又道:「吳兄此言差矣,那鹽又不是被這些鄉下人搶去了,是被那何霽月搶去了。何霽月何許人也,你堂弟自然是比之不得。怪不得他,可以原諒才是。」

  「少掌門說得有理。」吳子豪便也賠笑,面前這位段公子,自然說什麼就是什麼。以吳子豪的年紀,當段劍飛父親都綽綽有餘,卻是段劍飛口稱吳兄,吳子豪也無所謂。

  要不是鳳池何霽月出手來奪私貨,便也用不著段公子出那南柳莊。局勢不同了,自然是要請背後的勢力出來擺平。

  此番到徐家鎮,不過也是順路,順路給南山幫找回一點場面。便是如吳子豪所言,自己這堂弟走了這麼多年江湖,還真就在鄉下地方給一個少年揍了。這面子實在丟得有些大。

  「聽聞那何霽月長得美若天仙,一直沒有機會一見,也不知是真是假?」段劍飛彷彿自言自語一般,其實也是在問話,這樣問話,便更顯得身份。

  鐵背蛟龍自然連忙答道:「少掌門,那何霽月當真長得美,只是太過冷了些,不好相與。」

  段劍飛聞言,嘴角微微上揚,便是一道玩味的笑意,說道:「冷艷女子,方才有意思。若是真長得那般美,花些心思,也是值得的。如此師父當也能滿意。」

  段劍飛說得自信非常。吳子豪便也聽懂了,這少掌門是對那鳳池派的掌門千金有些想法。倒也是合情合理,兩個門派相隔不遠,又都是頂尖的勢力,若是聯姻了,好處不言而喻。對於段劍飛個人而言,更是賺大發了。

  「少掌門若是看中了哪個女子,自然是那女子的福氣。便是何霽月,對少掌門而言,也手到擒來之事。」吳子豪之語,有幾分諂媚之意,卻是也並非全是馬屁。這少掌門,當真也生了一個好皮囊,一表人才。

  此時徐秀才已然走到頭前,停在老樹之下,看著鎮子門口這些人,見得這些人並未主動上前來,便開口問道:「你們這些強人,到我徐家鎮來有何貴幹啊?」

  強人,從來都是形容那些剪徑盜賊的,打家劫舍之輩,多稱強人。對於一些自詡為江湖高手而言,聽到耳中,便與罵人無異。

  段劍飛聞言眉頭一皺,卻是吳子豪已然往前幾步,開口喝道:「可是你這小子昨夜與我南山幫過不去?」

  此時鎮子裡出來的農漢越來越多,手中也多拿兵器,兵器樣式不比那些江湖漢子雜亂,唯有刀槍兩種。

  便聽徐傑語氣不善說道:「便是少爺與你南山幫過不去,你待如何。要打架就動手,不打架就滾蛋。」

  便是這一語,一百多號江湖漢子,個個面色大怒。段劍飛面色已然陰晴不定,吳子豪更是愣了愣,實在沒有想到這鄉下小子竟然這麼愣頭愣腦。

  卻是徐傑身後的徐老八連忙開口說道:「傑兒,船呢?八叔可要那些船的。你怎麼把這事情給忘記了。」

  徐傑回頭看了一眼徐老八那急切模樣,笑了笑,隨後又喊道:「不打架就滾蛋,把船留下來,人滾蛋。」

  再看那些江湖漢子,此時已然反應過來,個個義憤填膺、躍躍欲試模樣,便要教訓一番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鐵背蛟龍吳子興倒是沒有動作,也是知道自己上去無濟於事。

  吳子豪卻是往前走得幾步,聽得徐秀才不知好歹之語,便也不用那些言語威脅了,打服了再說。

  只是吳子豪沒有想到,那少掌門竟然出手更快,人影已在空中,口中大呼:「小子好膽,不給你一個大教訓,在這鄉下地方廝混,你便以為自己天下無敵了。」

  這少掌門段劍飛,剛才話語還在勸吳子豪說江湖多能人。此時出手,便是要教訓一下這江湖上新出現的能人。可見這少掌門自視甚高,自信非常。也擅長借勢抬高自己。

  徐秀才自然也不虛,既然出言相激,那就是早做好了打架的準備,拔刀已出,直迎而去。

  這兩個要交手的人,互相往對方飛速而去。只是兩人靠近的方式有區別,徐秀才只在地上邁腿狂奔而出。那段劍飛卻是一躍而起,在空中只有一丈多高,看起來就是高人的風範。

  只是這打架,終歸是刀劍要拚鬥在一起。

  一招而過,從空中下來的劍與從地上舉起的刀,交織在一起。

  徐秀才全力而出,便是想著那與白衣女子的一戰,此時不敢托大,也是猜想這個錦衣華服的劍客,應該與那白衣女子是一個檔次之人,只有全力去拼。

  卻是這一擊過後,徐秀才身形穩穩當當,沒有絲毫往後退了感覺,倒是徐秀才自己都有點不敢相信自己這麼輕鬆就接下了這一招。本來準備接著防守的徐秀才,此時連搶先進攻的架勢都沒有擺出來。

  再看那錦衣華服的段劍飛,也是沒有預料到面前這個十六七歲模樣的少年,竟然有這個實力,揮出的刀如此勢大力沉。一個後空翻之後,段劍飛落地之時,隱隱還有些趔趄。

  如此,段劍飛不由得有些後悔,後悔自己剛才托大了一些,弄了個華而不實高高凌空的把式,好在眼前這個少年沒有搶攻而來。

  徐秀才雖然搶攻未出,卻是口中話語已出:「裝模作樣,原來是個假把式。」

  段劍飛自然不是假把式,這江湖之上,可沒有誰敢說南柳派掌門大弟子會是假把式。卻是與昨夜那白衣少女比起來,差了不少。在此時徐傑看來,當真就是個假把式。

  段劍飛聞言,面色猙獰,便是真正憤怒起來,再躍而起,只有兩三尺的高度,身形快速往前,劍光已出,口中怒道:「小子,死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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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8 發表於 2018-2-10 22:14
第十一章 此番真是認栽了(感謝搬磚大咖萬賞)

  段劍飛已然惱羞成怒,再出手,已然就不是之前那種教訓一下的態度,唯有一心求勝,生死不論。

  徐秀才動作卻是要更早一些,雖然搶攻沒有出來,但是正常出招,也比剛剛站穩的段劍飛要快上一步。

  長刀帶著一股勁道破空而去,空氣之中,傳來一種嗡嗡之聲,這種聲音極為怪異,若非一般人,聽都聽不真切。

  但是段劍飛顯然聽得入耳,不免更是慎重。那長刀飛來,段劍飛已然不是進攻的招式,而是轉為防守,也是想試探一下面前這個小子到底有幾分實力。

  接著就是一股巨力從劍身直傳到段劍飛手中,段劍飛身形一震,已然不自覺退了一步。

  徐秀才也是身形一頓,便也知道自己這回是棋逢對手了,自己與面前這個錦衣公子哥應該是半斤八兩的水平。

  這倒是讓徐秀才心中更是放開了不少,刀多是大開大合,劈砍之下,更是要一往無前。放開之後的徐秀才,才能真正把刀的精髓用出來。

  劍多是靈巧路子,注重變化之道,劍的精髓便是一股銳氣不失,招式快速而有效,方才是正途。

  段劍飛顯然也深得劍法精髓之傳承,真正與徐秀才打起來,當真並不落下風,隱隱還慢慢有了些主動權。也是剛才徐秀才經驗不少,沒有把握住段劍飛華而不實之後的空檔。

  徐仲看得起勁,口中卻道:「若非傑兒最近懈怠了,當不是這般的局面。」

  徐仲話語自然是有理的,徐秀才近來當真對武藝懈怠了,除了呼吸吐納每日堅持,這刀法的練習上,徐秀才已然不比幾年前那般勤快。

  徐老八倒是笑著說道:「此番之後,傑兒當勤快起來。」

  徐仲便往徐老八看了過去,兩人相視笑了笑。教育之法,不論學習什麼,都還是要靠自己的積極性。練刀之上,徐傑顯然這兩年失去了這種積極性,徐仲倒是也不去強壓督促。

  這回徐仲點頭答應讓徐傑與人糾纏,效果比那強壓督促好了太多。也就如徐老八所言,徐傑經過這兩戰之後,這積極性應該就又起來了。與人鬥,其樂無窮。這句話還是有道理的。

  「本來兩年前便要把那十八手的絕技交給傑兒的,奈何他那時候已然對練刀失了大半的興致,明日大概是可以教他了。」徐仲開口說道,不說是用心良苦,大概也是一直在等著這種機會。

  徐老八聞言又道:「大哥,那個雲小子,雖然陰柔了些,但是根骨也十分不錯。。。」

  徐老八話語並未說透,徐仲卻是聽懂了,點頭答道:「嗯,合該一併教了。往後傑兒若是得了官身,身邊有這麼一個人幫襯著,也是一大助力。」

  徐老八卻是又皺眉有些疑惑,說道:「大哥,你托人去打聽的事情,可有消息?」

  徐仲搖了搖頭,只道:「看這雲小子讀書識字的,便也不是普通人家出身,這對兄妹,說是汴州人,卻是托人在汴州沒有打聽到哪裡有姓雲的家族遭了難。便也罷了,幾年過去,這對兄妹品性實在不錯,既然傑兒當初把他們買回來了,便讓他們跟著傑兒吧。」

  徐老八看來看前頭提刀而立的雲書桓,正在專心致志看著頭前大戰的場面,一副蓄勢待發的模樣,便也點了點頭,也說:「嗯,品性是不差的。」

  再看正在大戰的徐傑,在段劍飛那絕技連連之下,顯然有些招架不住,徐傑刀法基礎是極為紮實的,但是徐傑刀法也僅限於基礎招式,雖然練武是有那麼一個返璞歸真的道理,但是能不能歸真,也在於一個「返」字。徐傑如今都還沒往前去,便也不談「返」了。

  所以與段劍飛打鬥,終歸還是要吃這招式上虧。

  好在徐秀才腦袋靈光,便看徐秀才一邊打,一邊把段劍飛往雲書桓身邊引去,待得段劍飛到得雲書桓身邊不遠,徐秀才翻躍而起,跳到段劍飛另外一邊,收刀在前,一副力有不逮的模樣。

  段劍飛見得這般機會,哪裡能不把握住,長劍飛刺而去。便把背後露給了三四步之外的雲書桓。

  便聽徐秀才一聲大喊:「雲小子,此時不上,更待何時。」

  雲書桓哪裡管得什麼江湖道義,就是只知道不服就是幹,幹趴下再說,幹趴下就服了。

  雲書桓顯然也在這打鬥之上懂不得什麼江湖道義,便是這徐家鎮,都是軍中出來的漢子,也沒有幾個人管那江湖道義。軍中袍澤,那就是一擁而上的打法,若是畏首畏尾上晚了,還要挨軍棍。

  只聽「哐啷」一聲,雲書桓長刀已然出鞘,寒光直往段劍飛後背而去。

  段劍飛聽得身後勁風大作,嚇得身形一震,想也不想,低頭就往地上滾,這錦衣公子哥,便也沒有那白衣女子的潔癖。在泥土裡滾起來,也毫不猶豫,更是用盡全身力氣,一下往一旁就滾出好幾步遠。

  只是這身形滾是滾出去了,還是聽得段劍飛一聲哀嚎慘叫。那段劍飛的後背,已然鮮血淋漓。

  好在,好在這段劍飛滾得快,那背後的刀光,只是把這一身錦衣華服給劃破了,皮肉割傷了一些,血看起來不少,但是傷勢並不重。若不是這般滾得快,十有八九一條小命就交代在這裡了。那便真是陰溝裡翻了船,這南柳派掌門大弟子,還來不及在江湖上揚名立萬,就成了出身未捷身先死。枉費了南柳派盡心盡力栽培十幾年。

  再看雲書桓,已然提刀追了過去。便是要殺人的念頭。

  徐傑倒是不如雲書桓追得快,看著雲書桓一掠而去,口中喃喃自語道:「這小子有點殺人不眨眼的意思。」

  這一句話,便也道出了徐傑心中的疑惑。就如徐傑自己,從來沒有殺過人,所以在殺人這件事情上,多少還有點不習慣,下意識有些抗拒。只待以後真正開了葷,心理才會有變化。

  但是雲書桓卻不是徐傑這般,下手追殺,毫不猶豫,面色森冷,眼神更是冷峻。按理說雲書桓也應該是沒有殺過人的,十歲出頭到得徐家,經典詩書都能通讀,不應該是一個取人性命的老手。

  這般的疑惑,在徐傑心中,便也在徐仲是心中。唯一的解釋就是雲書桓有別樣的經歷,加上他練武如此用心,有些事情便更不難猜。雲書桓顯然是見識過真正的血腥場面,甚至也許還懷有深仇大恨。

  這些事情便也來不及多想,徐傑已然跟在雲書桓身後飛奔往前去追那滾出去老遠的段劍飛。

  吳子豪與那鐵背蛟龍吳子興二人看得是大驚失色,兩人哪裡敢讓這段劍飛真的死在這裡,已然狂奔而起,要去救人。

  雲書桓長刀已往地上的段劍飛劈砍而去,吳子豪來不及奔到,已然是飛撲上去,把自己的大刀拚命橫在段劍飛身上。

  此時的段劍飛只是瞪大雙眼,看著一道寒光直奔自己而來。躲無可躲,避無可避。

  「噹」的一聲,段劍飛兩眼一黑,感受到一下重擊,一聲慘叫之後,便是以為自己死了,腦中一片漆黑,什麼都感受不到了。

  吳子豪連忙爬起身來,看了看地上的段劍飛,心中大氣一鬆,終究是擋住了這麼一下,雖然自己伸出去的刀,被重擊之後,刀背擊打在這少掌門的身上,把少掌門直接打暈過去。但是終究是沒有死,保住了這條性命。

  若是段劍飛真的死了,吳子豪與這南山幫,便也走到頭了。

  吳子豪連忙開口喊道:「住手,住手,認栽了,認栽了。」

  吳子豪還真怕奔上來的兩個少年再下死手,吳子豪向來對自己武藝極為有自信,此時這自信已然煙消雲散。江湖上的普通把式,吳子豪可以縱橫一方,吳子豪也比那堂弟鐵背蛟龍要高明不少。卻是這般場面,吳子豪這個幫主可不敢再自以為是。

  徐傑已然到得頭前,站在了雲書桓前面,雲書桓自然也就停了手,只待徐少爺去定奪。

  徐傑看得地上昏死過去的段劍飛,又看了看奔到頭前的南山幫兩人,微瞇著眼開口說道:「可真是認栽了?」

  吳子豪連忙說道:「認栽了,此番真是認栽了。」

  吳子豪一邊說著話,一邊把地上的段劍飛架了起來,示意身邊的堂弟來背。

  鐵背蛟龍更是眼疾手快,背上段劍飛就走,只想離得遠遠的,把這少掌門給保住了。怕那兩個煞星少年再動手來打,這少掌門的命,便是比鐵背蛟龍自己的命還重要。

  徐傑聞言,淺笑一聲,開口又道:「認栽了倒是好說,我徐家最是慈悲,往後你南山幫往河道上過的貨,只准到徐家鎮上岸,不准在往下游去,否則見一個殺一個,可明白?」

  吳子豪明白不明白又能有什麼辦法,這件事情,此時看起來已然不是南山幫能解決的事情。好漢也不吃這眼前虧,唯有連連點頭說道:「明白明白,以後貨就到徐家鎮上岸,不敢往下游再走了,此事不敢違背,萬萬不敢違背。」

  認栽的話語自然是如此,至於這件事情到底該怎麼解決,吳子豪顯然已經沒有了發言權,那便看南柳派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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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8 發表於 2018-2-10 22:14
第十二章 十八手

  徐家鎮的碼頭,原來只是停一些舢板打漁用的,偶爾會有一兩艘大船靠岸,運送交稅的糧食之類。

  所以這碼頭不大,五艘大船,已然就把這碼頭擠得水洩不通。

  如今這徐家鎮要在河道裡討口飯吃,擴建碼頭就是首要之事。徐老八扛著鋤頭就在水面揮汗如雨,也是笑意不止,心情大概是極好的。

  碼頭擴建,其實主要也是在水上打下木樁,再在木樁上鋪設木板,如棧橋模樣,再把棧橋延伸到深水區去。

  大早而起,徐仲把徐傑與雲書桓都叫到面前,自己也拄著枴杖,還提著一柄好久沒有用的制式長刀。

  徐傑大概也猜到了一些,只等徐仲說話。

  徐仲在兩人面前沉默了片刻,方才開口說道:「二叔少時並不通武藝,唯有一把子農家氣力。入了軍中之後,到了大同邊鎮戍邊。也是因為我兄弟四人個個五大三粗,選去了游騎操練,做了那夜不收的差事。」

  徐仲說道這裡,看來看徐傑,徐傑連忙說道:「夜不收,我知道的,就是夜裡不用回營點校的士卒,多做斥候與外圍崗哨之類的差事。」

  徐仲聽得徐傑懂得,便也點了點頭接著說:「當時夜不收裡有一個老軍漢,叫作董大力,剛好是我們的隊頭,這個董大力武藝極高,當時大哥心想著要為兄弟們尋一些保命的手段,便想帶著我們學那董大力的武藝。只要發了糧餉,就是好酒好肉伺候著。待得後來,董隊頭便也知道了我們的心思,開始教授了這一手武藝。學了兩年多,方才起了大戰。」

  徐秀才聽得這個故事,倒是覺得出乎意料,以徐秀才的認知,那些練就一身武藝之人,哪個不是奇遇連連,到處走運,方才能成武藝。沒有想到自己這二叔學武藝的過程竟然是這般簡單。

  「二叔,這董隊頭怕也不是平常人吧?」徐傑問得一句。

  徐仲點了點頭,面色微微轉了黯淡,慢慢道:「起初我等也是不知,只當董大力就是軍中有武藝的漢子,軍中有武藝的漢子也不是一個兩個,便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情。直到那一場大戰之後,二叔方才知曉董隊頭來歷不凡。武藝更是極為高明。只是那一戰之後,你父親、三叔、四叔,加上董隊頭,皆是以身殉國。」

  徐仲說到這裡,不自覺的黯淡竟然收了幾分,強裝出幾分釋然,便也是不想影響了徐傑的心情。

  待得收斂了一下自己的表情,方才再道:「董隊頭,原先二叔也不知他的來歷,便是最後臨死的時候,二叔才知曉他竟是從滄北派出來的。滄北派便是河北頂尖的門派,最擅用刀。便是二叔傳給你的吐納之法,也是來自滄北派的絕學。刀法之上,還留有一手絕技,是董隊頭自己結合滄北派與軍陣之法創造出來的,也沒有啥響亮的名字,因為總共有十八個大架勢招數,便就叫了個十八手的名頭。」

  徐傑聞言心中便有疑惑,一個能自創絕技的絕頂之人,便也不該是這麼一個活法,問道:「二叔,你看我們這裡,便是走個私鹽也能賺得盆滿缽滿的,那董隊頭一個河北頂尖門派之人,何以還要去當兵,走江湖隨便做點什麼也少不了一遭富貴啊?再說以他的武藝,何以只當了個隊頭?想來當個指揮使當個將軍也不在話下的事情。」

  徐仲聞言搖了搖頭,答道:「軍中勢力,盤根錯節,不到真正的戰時,沒有真正碩大的軍功,平常沒有門路的,何以升遷?即便是有錢去送都難,何況我等軍漢,又能掙幾個錢?二叔能得個營指揮使,便也是風雲際會,功勞無數,朝廷危難要用人,方才能有個指揮使。若是以我兄弟四人當時的功勞,還有個將門子弟的身份,那時候只怕早已封個歸德將軍之類的。」

  徐秀才聞言也只能點頭,不論在哪裡,古今中外,門路都是這麼重要,門路加能力,那才能真正平步青雲。

  便聽徐仲又道:「董隊頭,素來好酒,並不見他多練武藝,平常時候最是醉生夢死,否則也不會因為我們兄弟四人日日好酒好菜的伺候,他就把一身的絕技傾囊相授,也是我們兄弟撿了便宜。雖然他沒有多說什麼,卻是也不難猜到他是有些難以忘懷的難言之隱。往後若是你有機會去河北滄州,當去尋那滄北派的人,大恩終歸是要謝。」

  徐傑聞言只顧點頭,這份恩情實在不小,這徐家鎮能以後今日無憂無慮的生活,能置辦這麼多養活人的田地,徐仲能帶著一條腿保住一命,皆是董大力所賜。謝不了董大力了,便也要謝一下滄北派。不過徐傑也還有點擔心,擔心這董大力的舊事,會不會也是滄北派所不願面對的問題。若真如猜測的這般,怕是要自討沒趣。

  卻是徐傑也隱隱還有猜測,猜測這董大力,怎麼聽都不像是真名。反倒像市井農漢的名字。

  此時多猜這些也是無益,卻是這番故事也說明了一個道理,武藝再強,也難免戰陣而亡。一人再如何勇武,能殺十人百人,終究贏不了成千上萬的人,何況軍中也不少能人。

  「二叔,便也當上門去謝。若是他家裡還有一些親人之類,也當把董前輩的消息給親眷家屬帶回去。」徐傑猜了幾番,便也知道有些事情必須去做。

  徐仲當真釋然了一番,嘆了一口氣,面色正了正,直白說道:「今日你們兩人便學了這十八手的絕技,明年你就往郡城去了,再不學就不知何時能有機會了。」

  徐傑今日便是知道自己要學真正的絕技,要是往前兩年,徐傑大概不會如何興致勃勃,今日卻是不同,經歷了兩番大戰,徐傑看了別人的絕技,便也越發知道這絕技的重要性,也是面色嚴正,一本正經等待徐仲教授。

  雲書桓卻是雙眼發亮,已然把刀拔了出來,躍躍欲試。

  徐仲便也慢慢把刀拔了出來,刀身鏽跡斑斑,刀背刀刃之上,還有許多卷刃與缺口。這柄刀,顯然飲血無數。

  徐傑也是盯著這柄刀,眼神都挪不開。這柄刀徐傑見過,一直掛在徐仲的床頭之上,但是從未出過鞘。以往徐仲教導武藝,都未用過這柄刀。這柄刀顯然是軍中帶回來的,軍中不能帶兵器甲冑走,卻是徐仲憑藉著營指揮使的身份,還是把自己這柄佩刀帶了回來。

  這柄佩刀前一個主人,便是徐傑的父親。也是徐仲在大哥臨時之前接到手中的。這柄刀,不知殺了多少草原室韋蠻人,不知經歷了多少生死大戰,也不知經歷了多少世間冷暖。這柄刀也是兄弟四人湊了全部家當請軍中的老匠人百煉打造而出。軍中的老匠人一輩子與兵刃打交道,技藝已然絕頂,拿了重金,耗時三個月,百煉精鋼,甚至還加了珍藏的隕鐵,方才有這柄好刀。

  刀是好刀,奈何面目全非,鏽跡斑斑,卷刃缺口遍佈其中。再也看不出當年削鐵如泥的威勢。

  徐仲看得徐傑盯著刀看的眼神,開口說道:「這柄刀,名飲血!原來是大哥佩刀,後來給了我,以後就給你吧,刀是絕頂的好刀,你可不要嫌棄了。」

  徐傑哪裡還能嫌棄,聽得徐仲話語中帶著的滄桑,唯有一股悲涼,口中說道:「二叔說的哪裡話,侄兒必然視若珍寶。」

  徐仲聞言放心不少,微微揮舞了一下鏽跡斑斑的飲血寶刀,隨意揮了兩下,口中說道:「軍中制式長刀,以唐橫刀一脈相承,重的十斤以內,輕的四五斤也有。這柄刀,加了隕鐵,重達一十八斤,對臂力要求甚高。如今你內力不差,便也不在話下了。」

  徐傑當真沒有想到這柄刀竟然有十八斤重。也如徐仲所言,軍中制式的長刀,就是唐橫刀模樣,並非重兵器,也並非如陌刀那般的長兵器。但也是最為符合人體力學的比起,十八斤重,已然超乎了想像。便是好的四米馬槊,也不過這個重量。一般長槍,便更輕了不少。

  也是軍中其實並不用真正的重兵器,十幾二十斤,已然就是比較重的了。真正的重兵器,便是極少人使用。便是江湖上,那些扛著幾十斤大錘之類的人,大多也是裝點著門面,以展示主人力大無窮,不可招惹。

  真正高人,用真正重兵器的,當真比鳳毛麟角還少。

  便看徐仲單腳點地,枴杖掛在手中,長刀已出,口中大喝:「第一手,平地隨風起!」

  徐傑與雲書桓,兩人瞪大眼睛,看著當場風捲殘雲。

  徐仲十幾年來,第一次這般真正施展絕學。

  這十幾年來,唯有今日才是恣意,才是發洩,才是告慰,才是祭奠!

  「第二手,扶搖九萬里!」

  單腿殘疾漢子,鬍鬚顯得有些邋遢,髮髻也並不齊整,面上溝壑不少,額頭紋路太多。

  唯有今日姿態舒展,胸中暢快!

  這才是先鋒營指揮使徐仲!

  那個兄弟四人互為倚靠,縱橫沙場,一往直前的農家漢!

  那董大力,一個軍中醉生夢死的老漢,一個身懷絕技卻在軍中終老的高人,創了這十八手的絕技,取了這詩意縱橫的招式名稱,又哪裡是一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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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8 發表於 2018-2-10 22:17
第十三章 以詩為刀

  徐傑與雲書桓兩人瞪大的眼睛看著這位暢快恣意的漢子,一手拄拐保持平衡,一手長刀唯餘刀光。

  單腿發力,便能直上三丈之高。

  徐傑忽然有一種錯覺,誰說武藝不能超凡脫俗?今日徐仲,已然超凡脫俗!

  再看徐仲,高處而落,並不站直,而是俯地而去,刀光貼地急飛,口中鏗鏘有語:「三手,淺草沒馬蹄!」

  「再來,繁星點點虛實不定,四手,綠柳白沙堤。」

  「天寒紅葉稀,去蕪存菁,化繁為簡,此乃一擊必殺!」

  「空翠濕人衣,刀光籠罩,以快為準,唯快不破。」

  「水壓雲腳低,此乃泰山壓頂,以水雲一色,避無可避。」

  「如意方支頤,此乃一手變招,大架有招,隨心無勢。」

  「淡淡水生陂,此乃偏鋒,細無聲時偏鋒起!」

  「新燕啄春泥,對招刺殺之法,出其不意,蜻蜓點水,波瀾也起,必奏奇效。」

  徐仲身形忽然一止,空中的樹葉與塵土還在瀰漫,卻是徐仲已然問問站立當場,拄拐收刀。

  兩人看得目瞪口呆,再看徐傑與雲書桓,已然目瞪口呆。今日才是眼界,這份武藝,真正超出了徐傑對於武藝的預期。徐傑最初以為,武藝就是那降龍十八掌之類,後來失望了,也就慢慢失去了興趣。

  今日再看,這刀光勁道,這份威勢,又再一次出乎了徐傑原以為的預料。

  也是練到今日,兩人方才有資格學著一手絕技。

  徐傑沒有看夠,遠遠沒有看夠,口中急道:「二叔二叔,怎麼就收手了?」

  「這十手先練熟,往後之招,便是要以這十手為基礎。就如那宿鳥歸飛急,就需要綠柳白沙堤與水壓雲腳低為基礎。最後一招歸期未有期,更是一招而出,必斬頭顱落地,一刀出鞘,一往無前,軍陣戾氣之法,若是前面十七手不成,此招便更不能成。」徐仲面不紅心不跳,慢慢解釋道。

  徐傑唯有連連點頭,也感嘆一句:「二叔,這招式之命,句句來自詩中,還句句押韻,又貼合招式之戰意。董前輩,不同凡響之人也。」

  徐仲也猜到了徐傑能知道這招式名稱的小心思,笑了笑道:「二叔少年時候沒有讀過書,學的詩就都在這裡了,便也是董隊頭教導之下,如今方才能勉強能寫書信,計些數目。當真感激不盡。」

  徐傑已然等不及了,又是開口忙道:「二叔快來教,怎麼個平地隨風起!」

  徐仲看得徐秀才這猴急的模樣,倒是心滿意足起來,往前走得幾步,微微撩起帶鞘的飲血刀,從下往上在空中撩過一個漂亮的圓弧,已然開始教導兩人習練十八手。

  老兵不死,唯有凋零。

  徐家鎮一百多號老軍漢,不論是軍中的武藝,還是這董大力教的武藝,大多都是血腥廝殺的精銳漢子。

  徐仲其實不能稱大哥,畢竟徐仲排行老二。而今皆稱徐仲為大哥,其實也是這些老軍漢在回鄉之時,共同祭拜祖先立下了幾番誓言。誓言內容不外乎精誠團結,共養老弱之類。

  徐老八,其實也並不是真的行八,只是活人裡行八。這十八手的絕技,也並非就徐仲能耍,徐老八也能耍。

  軍陣在前,堡寨之內,弟兄們生死不知,這武藝哪裡還有私藏的道理。大敵當前,便是巴不得人人都能以一當百。

  這武藝,便也是在徐仲兄弟四人自己還沒有練熟的時候,在那大敵當前之時,徐家鎮的漢子們大多都在奮力去學。根骨悟性雖然有別,吐納靠根骨,刀法學習靠悟性。高深招式也靠內力來支持。

  雖然軍漢們良莠不齊,但是這十八手,大多也能耍幾下,耍得一兩招的有,耍得圓滿的也有。

  徐老八就是除了徐仲之外,唯一一個還能把十八手耍圓滿的。其餘能耍上十幾招是也有好幾個,能耍七八招的也不少。

  不論能耍幾招十八手,這些老軍漢屍山血海裡走出來,便是個個能拚命。

  其實這些老軍漢,當年大多也都在徐家四兄弟麾下當兵,還有一手絕技,便是人人精通。便是那彎弓搭箭的射術,不論弓弩,皆是信手拈來。也是當年斥候與先鋒的必備技能。

  而今十幾年,不曾碰過強弓硬弩,也是因為朝廷明令禁止民間私藏強弓硬弩。但是拿些獵人軟弓上山獵些野味,也是不在話下的。平日裡聚在一起吃酒,肉食買得不多,主要都是山中獵來的,家中養的卻大多拿去城裡換了錢。

  羊豬雞鴨,肉質鬆散,城裡人多買這些。麂子野兔錦雞這種,其實賣不上羊豬的價錢,肉質太硬,難以料理,便是缺點。

  這徐家鎮,終歸是一個勤勤懇懇的鄉下鎮子。過日子也是勤儉持家的秉性,奢侈便是完全談不上的。

  真要說奢侈,也唯有徐傑一人相對而言奢侈一點。穿的衣服,吃的東西,用的筆墨紙張,還都會講究一點。便也是徐仲不想徐傑在城裡上學被人看不起,受人不待見。

  其實雖然只是這些小東西,稍微講究一下,當真也是花費不少,綢緞衣服,上好的宣紙,甚至還有一支狼毫筆,哪裡能便宜。便是一個上好的歙縣出產的歙硯,便是幾十兩銀子。若是再配一個徽州墨條,便又是幾十兩銀子。縣城一處偏僻一點的小院落,也不過這一硯一墨的價錢。

  但是徐仲就是捨得。甚至心中也念想著,以後去了郡城上學,那花費更是不少,人情往來,水酒詩會,錢就更成了一個數字。便是置辦一身好行頭,也是價值不菲。

  這才是徐仲口中所說要在河道裡討生活的原因,就是那「為下人」!

  窮讀書,富習武。其實是很沒有道理。多聽寒門士子的故事,便以為寒門就是窮人,大謬矣。

  「寒門」之寒是其一,是比較富家子弟而言。寒門之門,才是重要的。門乃門第,門第就不是小家小戶農漢窮人的意思。

  真正的窮人,哪裡能讀得起書?束脩,便是給老師的拜師禮。出不起適當的束脩之禮,拿什麼求學?

  書,多來自耗時耗力的人工抄寫。一本書就價格不菲,買不起書,還讀什麼書?

  筆墨紙硯,樣樣是錢,最差的也不是底層百姓在土地裡刨食能負擔得起的。還不說大多數連土地都沒有,只能做租田地做佃農的人家。

  只要家中有書的,還能讀書的,再沒落的人家,再寒門,再窮。也不是底層百姓所能比的,賣祖宗留下來的書都能養活自己。若是連書都賣完了,那就再也稱不上寒門了。沒有書,哪裡的門?連筆墨紙硯都買不起,連趕考的盤纏都沒有,還談什麼寒門士子逆襲。

  便是那些有錢人家願意投資一些有才之人,願意拿錢來資助別人趕考的。也不會去資助那些連家裡祖宗留下來的書都賣完之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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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8 發表於 2018-2-10 22:17
第十四章 徐狗兒與小刀兒

  徐老八帶著一眾漢子在河道之上,打漁的小舟舢板,徐老八倒是手到擒來,只是這揚帆的大船,徐老八還是第一次自己上手,這種船,坐是坐過不少次。

  依照著操小舟的經驗,想著看別人揚帆的辦法,徐老八便也架著船上河道上跌跌撞撞行駛了起來。

  船舵與大帆的配合,就在徐老八不斷的大喊聲中,慢慢有了一些經驗。頭前還難以控制方向,甚至還擱淺到了淺灘之上。幾十漢子拉著纖繩,方才把船再拖回水中。

  之後倒是能把船控制在水道之內,歪歪扭扭之後,慢慢也能走個直道。

  徐老八自然是樂此不疲。

  徐傑與雲書桓便在院子中勤練那十八手的絕技,便是鎮子裡還有幾個半大少年,看得徐傑再練十八手,便也開始練起了這十八手。

  徐牛之子徐虎,還有徐老八的兩個兒子,一個徐康,一個徐泰。便是那武藝不精的徐狗兒,口中也是大呼小叫要平地隨風起。

  至於能不能隨風起,也就看個人的造化了。

  徐狗兒大概是難以平地隨風起的,練得幾番,便出門了到處晃蕩了,此時就奔到徐傑家門口處,倚著門框看著徐傑練刀,看得也是樂此不疲。

  徐狗兒便是這般,自小跟在徐秀才身後拖著鼻涕,練武不在行,腦袋倒是越發的靈光,甚至也學了幾分徐秀才的混不吝。

  便是一招平地隨風起,徐狗兒就是連連拍掌,大呼小叫:「好,少爺武藝天下無敵!」

  徐傑一刀撩起,從空中翻飛而下,看得門框上倚著的徐狗兒,笑道:「狗兒,進院裡來。」

  徐狗兒蹦蹦跳跳進了院子,蹲在邊角石桌旁邊,便也不客氣,伸手去拿盤子上的綠豆糕點。卻也不多拿,還專門挑了一塊破碎的糕點,那整齊完好的,徐狗兒便不去動。

  拿起糕點,放在手心,便是不想碎末都掉在了地上,張開大口,直接都倒進口中。嚼了幾番,極為享受的表情,口中說道:「少爺,我今早到後山裡放了幾個繩套陷阱,夜裡定然會逮著灰毛兔,剛才也去看了虎哥,虎哥說他那裡偷了些牛叔的酒,請少爺晚上到祠堂前廳去。」

  徐秀才聞言笑了笑,心中多是暖意,這些鄉下少年,當真是單純,只道:「你去回虎子,就說牛叔的酒也不多,還留著過年的,就不要偷了,我晚些時候帶酒來。」

  「好勒,這就去與虎哥說。」徐狗兒一邊答著話,一邊轉頭又在石桌的盤子上尋著,尋得一塊破碎的糕點,又小心翼翼拿了出來,塞到嘴巴裡,方才蹦跳之間出了大門而去。

  徐狗兒這小動作,徐傑自然是看在眼裡,卻是開口讓徐狗兒多拿些糕點。也是以前這種話說多了,但是徐狗兒還是這般,不客氣是不客氣,卻只吃一些解解饞,從來不多吃,甚至都不吃那完整的糕點,只吃一些破碎的或者直接就是碎末,便是把完整的都留著徐傑。

  說多之後,徐傑便也不再說了。這是份心意,這份心意,徐傑心中有感,便也留在心中。

  徐傑看著徐狗兒離去之後,便也繼續練著長刀,再次平地隨風起。便是這一招,徐傑也今日就練了不下幾百個來回。

  徐仲不時出來看一眼,又回房中去。待得時候不早了,徐仲拄著枴杖也就出了門,到那鎮口古樹之下,等著回家的農漢們路過之時上前來調笑。

  隨後不久,徐秀才也收了刀,往內院裡去見了老奶奶,說得一句晚間不在家吃飯,隨後重新攏了攏自己的髮髻,便與雲書桓一人抱著兩罈酒出了大門。這酒還是缺門牙老漢徐有金頭前在城裡買回來的。

  祠堂前廳,一幫少年席地而坐。徐狗兒從家裡抱著柴火趕了過來,柴火上還果真掛著兩隻不小的灰毛兔。

  虎背熊腰的徐虎便上前去接,接下柴火,拔出腰間插著的一柄小短刀,就到一旁去清理內臟與毛皮。

  幾個少年也去打水,徐康徐泰兄弟兩是徐老八的兒子,也在一旁,尋了幾個破舊磚塊圍了圍,就是一個簡單的火塘,接著把柴火燒起來。

  不時還有少年從四面八方趕來,大多是聽到了消息,知道今日這裡有酒喝,有人帶了些炒過的豆子,有人帶了些家中醃製的小菜。

  眾人忙忙碌碌,也井井有條,顯然這般的事情也不是第一回。

  徐秀才只是坐在一邊,慢慢打開酒罈子的封泥,霎時間酒香四溢,又叫人回去取些碗來。

  徐秀才便是一碗一碗去倒,不時點了點人數,總要人人都有份。

  不得片刻,兩隻灰毛兔被切成了好多的小塊,用木棍穿著,便架在了火塘之上。

  徐狗兒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紙包,包裡便是鹽。口中還笑道:「少爺,今天我要多放些鹽,便也大大方方一回。」

  徐傑便也笑了笑道:「別放太鹹了。」

  鹽,實在不便宜,也是鹽這種東西生產起來耗時耗力,不論是井鹽還是海鹽,生產過程都極其繁瑣。即便是私鹽的價格比官鹽便宜許多,也是價格不菲。平常人家了,大多也捨不得太浪費。鹽也往往代表了美味之一。

  今日徐狗兒要大大方方一回,便是頭前那兩包私鹽,家家戶戶都分了不少。

  廳內已然有了二三十人,人數倒是不出意料,大多都是十五六歲的少年漢,也有個別大上一兩歲。徐傑帶來四罈酒,便是先見之明。

  卻是此時忽然從門外進來一個年級略小的少年,凍得臉頰通紅,還有那通紅的雙手端著一個大木盆。

  少年進得廳內,便是大喊:「我也來喝酒,我帶了一盆泥鰍來投名,今天下午在田裡摸了一晌。」

  少年玩伴,便也分群,兩三歲便是一個階段。這少年小了眾人兩歲多,平常裡大多搭不上伙,年紀小了也沒人會給他酒喝。今日少年顯然是提前知道了晚上祠堂又有搭伙喝酒的事情,便是不顧天寒地凍,下田去摸了這些泥鰍來。投名投名,便是投名狀的意思,也想蹭上一口。

  徐秀才看得這小子凍得瑟瑟發抖的模樣,開口問道:「小刀兒,你今年多少歲了?」

  這少年名叫徐刀,便是他父親是在不會取名字了,看著牆上掛著的刀,就取了個徐刀的名字。

  小刀兒被徐秀才這一問,莫名有些緊張,連忙放下手中的木盆,先把那一盆的泥鰍顯露在眾人面前,方才答道:「少爺,我今年十三歲十個月,過不得一個多月,我就十四了。」

  徐秀才聞言大笑,手一招,說道:「你倒是算得清清楚楚,過來吧,十四了,可以喝上一口了。」

  小刀兒聞言便是大喜望外,還搓了搓自己的手,左右看了看,一屁股坐到了徐秀才身邊。口中說道:「謝謝少爺!」

  徐秀才拿著一根樹枝,一邊撥弄著火塘,一邊說道:「快烤一下,把手暖和暖和。泥鰍你稍後帶回家去,這裡也沒有東西料理,帶回去給你娘料理。」

  小刀兒聞言,連忙又站了起來,從地上撿起一個小樹枝,伸手到盆裡撈出一條泥鰍,口中說道:「少爺,能料理的,你看,把棍子從嘴上穿過去,就可以烤了,加點鹽,肯定好吃。都洗乾淨了的呢。」

  徐傑看著小刀兒一邊做一邊說的模樣,便也把一條泥鰍放在火上烤了起來。

  徐傑笑著搖了搖頭,便道:「你今日摸得太多了,吃不完。烤一半就是,另外一半帶回家裡去。」

  小刀兒聞言,似乎有些著急,連忙又道:「這裡人多,吃得完的。」

  倒是徐狗兒靈光,聽懂了徐傑的意思,便是不想小刀兒冒著天寒地凍摸了一下午的泥鰍,都給了眾人吃光了,想著讓他帶回去一些。便也開口說道:「小刀兒,少爺說什麼就是什麼,你看這裡多少吃的,泥鰍就吃一半,留一半帶回去給你爹下酒。」

  小刀兒聞言,看了看左右,便也不再多說,又去尋木棍子穿起了泥鰍。

  徐傑看著小刀兒凍得通紅的雙手,也起身尋著小木棍,幫著小刀兒穿起了泥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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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8 發表於 2018-2-10 22:19
第十五章 楊二瘦與楊三胖(感謝億擊殺蟲萬賞)

  一幫少年,其實眾人酒量也好不到哪裡去,也只是喜歡這般學著父輩們的氛圍聚在一起。

  一人一碗,五六兩左右。送到口中抿上一小口,然後砸吧幾下嘴巴,便是一副極為享受的模樣。

  徐秀才倒是喝得寬裕一點,雲書桓卻不飲,只是看著眾人飲酒,被徐秀才推了幾番之後,也只是真正的淺嘗輒止。便也招來徐秀才埋怨無趣的話語,雲書桓也不管。

  兩隻肥碩的灰毛兔,一人也分不到幾口肉,泥鰍也是肉少,主要的食物還是大家從家中帶來的。

  喝得幾番,徐虎開口與徐秀才道:「傑哥,我老爹那柄刀實在是不堪用了,回頭要去城裡再買一柄才好。」

  徐傑聞言答道:「虎子,你放心就是,過不得幾天,鎮裡會置辦一批上好的刀槍回來的。」

  徐虎聞言有些心急:「鎮裡置辦的,不知會不會把我也算進去。」

  徐傑點頭淺笑:「只會有多,不會有少的。」

  徐虎聞言方才安心不少。端起酒碗與徐傑喝得一口。

  小刀兒聽言,心中也有悸動,連忙也問道:「少爺,會不會有我的?」

  「有,都有,只會有多,想要刀的,都會有。」徐傑也知道這些事情,如今準備在河道裡討生活,兵器哪裡還能缺了。

  此時眾人方才是皆大歡喜,個個拍手叫好。想來這些少年家中雖然都有刀槍,但是大多都有些破舊不堪了,如果有一柄屬於自己的新刀,那真是驚喜。

  篝火微光搖曳,照到眾人笑臉之上,便是這安詳鎮子的幸福生活了。

  卻見徐傑慢慢把手中的酒碗放了下來,正了一下表情,開口問道:「年後我要去大江郡城了,想帶些人一起去,留在這鎮子裡也沒有什麼出息,大家都當出去見見世面。不知你們心中如何想法?」

  徐傑話語問出,左右來回看著眾人。這種事情,還是要徵求眾人意見的。也就如話語說言,當真該帶這些農家漢子出門見見世面了,往後才會真正有些出息。

  徐虎聞言想都未想,立馬就道:「傑哥,我隨你去,只要傑哥不嫌棄我虎子土裡土氣跟在身邊沒有臉面,天涯海角,虎子也跟傑哥去。」

  「少爺,我也去,長這麼大也只到青山縣城裡逛過,郡城什麼樣子,真想去見識見識。」說話的自然是徐狗兒,徐狗兒腦子靈光,自然也就更跳脫一些。

  徐康徐泰兄弟二人對視一眼,然後哥哥徐康發言道:「少爺,我兄弟二人也隨你去了。」

  頭前還有些猶猶豫豫的少年,聽得頭前幾人話語,皆是出言願意同去。少年人總是這般,做什麼事情都是一群一夥的,即便剛才還有些擔憂,此時也一個個拋卻了那些或是自卑,或是擔心父母不允的心態。

  徐秀才聞言也放下心來,這徐家鎮,往後自然不比從前,這些少年就是徐家鎮的未來,總要出門的。便聽徐傑又道:「今夜回去之後,你們都回家與父母商量一下,若是父母應允了,初八之後,我們就一道上船東去郡城。到時候我在郡城裡進學,也給你們謀一個營生。大家在一起,互相也有個照應。」

  眾人聞言點了點頭,便也知道該回家去問一問父母。這個時代,人往往被一畝三分地羈絆著脫不了身,人一走,這田地裡就少了一個勞力,僱人也是開銷。少年們心中多少都有些擔憂父母不允。

  唯有徐秀才知道這件事情應該問題不大,這徐家鎮的漢子們,往後可就不是在田地裡刨食的主了。田地必然是要僱人來耕種的,往後這田地出產的收入,便也算不得是什麼錢,只算是保證鎮子裡的口糧不求人,若是再來災荒,也有個存糧應對。

  徐仲便也學聰明了一些,如今徐家鎮在山頭裡也開了一些洞庫,每年都會存上一些新糧。免得再突發大水,一口飯食都吃不到腹中。也是如今徐家鎮比不從前,田地有多了,有糧可存。十幾年前也只是能溫飽,存糧應對災荒只能是有心無力。

  一直沒有說話的小刀兒,欲言又止幾番,終於還是鼓起勇氣開口道:「少爺,我也想去,我也想隨少爺到郡城裡去。」

  小刀兒這般模樣是心中不自信,年歲小了些,平常裡跟不上這些哥哥們的夥伴,唯有跟比自己小一些的夥伴玩耍,卻是又想跟上這些哥哥們的腳步。也是這般,才讓他天寒地凍去田裡淤泥中摸了一個下午的泥鰍,便是端著泥鰍來,也還怕這些哥哥們看不上,不待見。

  徐傑看得小刀兒的模樣,和煦一笑,便道:「小刀兒,你也回家去問問爹娘,你爹娘若是允了,那便一起走。」

  「好好,少爺,我稍後回去就問。」小刀兒心中大喜,一邊應答著,一邊小心翼翼端起自己的酒碗學著大人的架勢來敬徐傑。

  此時,富水河的上游,富水大湖的岸邊,有一個南柳山莊。

  這座山莊便是南柳派的駐地,山莊裡也是燈火通明,大廳裡更是人影攢動,推杯換盞,熱鬧不凡。

  老莊主姓朱,名喚朱平武,也是南柳派的掌門,一手斷天劍,在江湖上赫赫有名,便也有個朱斷天的名號。

  今日這酒宴,只因南柳派來了貴人,有兩個蜀地江湖上的高人,從那青天蜀道下來了,路過富水郡,朱斷天聽了消息,便親自出面迅速去把這二人請到莊子裡好吃好喝招待著。

  平常裡有江湖成名的高手路過,朱斷天也大多會招待一番,今日這二人東來,朱斷天更是上心。只因為頭前在徐家鎮發生的事情,讓朱斷天有些覺得棘手不已,親自上門去一趟是必須的,只是心中也不那麼自信。

  門下之人回來的一番話語,說那少年小輩身手都極為了得,便也不難猜出那徐家鎮裡的長輩是個什麼水平。有心打聽一下,朱斷天便也知道徐家鎮裡是一夥從軍中回來的軍漢,當年的大戰,天下盡知。那些軍漢回來,大多是不怕死之輩,便讓朱斷天更覺得棘手不已。

  奈何這梁子已然架了,必然要解決,否則南柳派還有何臉面控制這富水大湖的黑色生意?

  倒是這連個蜀地下來的高人來得正好,這酒宴也不是白吃的。

  江湖上都講一個臉面,這兩位高人,其實有些怪異,一個高瘦漢子,名喚楊堪,江湖人稱楊二瘦子。一個矮胖漢子,名喚楊天翊,江湖人稱楊三胖子。

  卻是這兩人的江湖諢號,就是這兩人互相叫出來的。至於還有沒有一個楊大什麼的,便也不得而知了。兩人同姓,並非親生兄弟,只是意氣相投互相拜了把子。年輕時候,拜把子之前,兩人還血戰了一番,血戰之後鮮血淋漓之下,納頭便拜,從此形影不離走起了江湖。當真立下了一番赫赫威名。

  興許高人,總是有幾分怪誕性子。

  酒宴上推杯換盞,朱斷天便一直在尋找著說正事的機會,待得看到這楊二瘦與楊三胖兩人喝得面紅耳赤了,朱斷天也就開始說正事了:「猶記得當年二位在江寧大戰那天下第一劍陸子游,一日一夜不分勝負,那般豪氣,好生讓人嚮往。細數之下,二位已然有七八年不曾從蜀地出來了。不知二位此番出蜀地是有何要事?」

  朱斷天誇是誇,便也不一定真如他所說那般嚮往,兩人合鬥一人,都只是不分勝負。朱斷天的佩服也就來得有限了。至於那位天下第一劍陸子游,那才是讓人真正敬佩不已。

  楊二瘦子聞言,面色一變,已然不好看起來,一口蜀地口音說道:「格老子的朱斷天,你是故意揭我倆的短吧,這般丟人的事情,你還拿出來說?」

  俗話說吃人的嘴短,楊二瘦子吃了人的,便也不嘴短,依舊我行我素。也是覺得當年兩人合鬥一人而不勝,實在不是出彩的事情,而是丟人的事情。楊二瘦顯然脾氣火爆了些。

  朱斷天也沒有想到自己一計馬屁沒有拍對地方,連忙開口又道:「豈敢豈敢,兩位的手段,不知高了我朱某人多少,往事不提也罷,朱某心中自然是敬佩二位的。當真只是想問問二位從蜀地出來,所為何事,看看能不能幫襯著二位一些。」

  楊二瘦面色方才轉好了一些,便也不答話。

  反倒是楊三胖答道:「此番出蜀地,只為一事。老子說杭州的錢塘大潮是八月中秋時節。二瘦子非要說是九月十五之後。你說這氣不氣人?如此便結伴去江南看看,看看到底是八月還是九月。」

  朱斷天聞言有些發愣,江湖上說這兩人怪誕,卻是也沒有想到這兩人竟然怪誕如斯,當真聞名不如見面。這種事情,隨便找一個有見識一些人的問上一問不就知道了,何必還要親自幾千里到江南去看?

  楊二瘦立馬站起身來,又是一臉氣憤,便也開口說道:「三胖子,必然是你記錯了,豈能是中秋?中秋人都忙著團圓過節賞月了,看個鳥的大潮?必然是九月十五之後。」

  楊三胖哪裡肯服,站起身來指著楊二瘦的鼻子說道:「日你個仙人板板,老子明明說的是中秋第二日,第二日又不需過節賞月,自然可以去觀潮。」

  朱斷天目瞪口呆看著二人,便是想著要不要出言調和兩句,原先就聽聞過這二人結拜之前一場血戰,打得兩人幾欲丟了命,此時若是在這裡又打起來了,那這房子都得給拆了。

  便是朱斷天還在猶豫著要不要出言調和,二瘦與三胖的眼神已然投向了朱斷天,便聽楊二瘦已然開口問朱斷天:「格老子,朱斷天,你說,你說錢塘大潮,到底是什麼時候?」

  朱斷天當真是依稀記得這錢塘大潮的時候,因為這錢塘大潮實在是天下聞名,只是此時聽得楊二瘦來問自己,本欲開口去說,卻是看著楊二瘦手握劍柄的模樣,欲言又止。再看楊三胖也把手握在刀柄之上。

  朱斷天終於知道這二人為何為這點小事,非要親自往杭州走一趟了,而不能問個清楚人的答案。朱斷天也只得連忙說道:「這個。。。這個。。。在下倒是也記不清楚了。」

  說完此語,朱斷天連忙起身攔在兩人中間,生怕這兩人再吵幾句,刀劍就在這大廳飛舞起來,口中忙道:「二位,二位,先吃酒,待得去了江南,一切都清楚了,不要傷了和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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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8 發表於 2018-2-10 22:19
第十六章 刀名飲血,朱掌門請

  兩人怒目而視幾番,隨即落座了。如今這楊二瘦與楊三胖,其實還真難打起來,因為互相也打不過,打到最後還是個兩敗俱傷,兩敗俱傷之後,只能一起齜牙咧嘴對飲幾杯。這十來年,兩人真正動手也就越來越少了。

  即便劍拔弩張,也鮮少能真正打起來。

  這般,也讓朱斷天安心不少,笑臉看著二人,開口又問道:「不知二位可否在莊子裡多留幾天,如此也好讓朱某多盡一些地主之誼。」

  楊二瘦聞言,說道:「不留,明日就上船,去江南看大潮。」

  朱斷天聞言連忙又道:「楊二俠,錢塘大潮還早著緊,那是八。。。九月份的事情了,現在還沒有過年。多留幾日,也無妨的。」

  楊三胖接道:「八九月份的事情,老子也去等,就坐在江邊等,看看到底是八月還是九月。明日便走,下江南去。」

  朱斷天腦中轉了轉,開口又道:「二位,既然你們明日就要下江南,剛好在下明日也要去大江郡裡有點事,二位同船而下如何?」

  朱斷天心中本是想著留這兩人幾日,好吃好喝好玩的招待一下,套一下近乎,再說那幫手的事情。卻是這兩人不願留,那便只有換一個方法,一起同船而下,路過徐家鎮的時候,停上一停,順手把徐家鎮的梁子解決掉。

  這二人即便不出手,也能借一下勢。也能撐場面,若是朱斷天真的要栽,想來今夜這一頓酒,明日這兩人也不好意思真的袖手旁觀。就算不出手,出個口,也是巨大的助力,不至於真的讓朱斷天下不來台。

  楊二瘦聞言,看了看朱斷天,面色有些不快說道:「朱斷天,格老子你也太虛情假意了,剛才還留人,明天你又要走,好在老子沒想著要留,不然你自己倒是走了。」

  朱斷天連忙一笑,說道:「若是二位要留,些許小事過幾日去就是了。既然二位要走,那明日剛好一起去,二位也能有個順風船,一路上也不至於無趣。豈不是正好。」

  楊二瘦與楊三胖對視一眼,兩人方才點了點頭,楊三胖便開口說道:「明日坐你一個順風船。」

  楊二與楊三,顯然在江湖上的臉面比這朱斷天要大上一些,也是兩人武藝上要強上一點點,加上兩人性格上本就怪異。對於朱斷天來說,這兩人是真難相與。奈何有事相求,又不得不這麼陪上一頓酒菜。若不是出了徐家鎮的事情,朱斷天顯然也不會招待著二人一頓,即便二人到得富水縣,朱斷天也只當作不知道。

  江湖事,也有江湖難。這世道,做了一個人,也就少不了為難。

  船隻自然是大早就出發了,順流而下,速度極快。

  徐秀才早起練刀,極為用心,練刀累了空閒之時,便提筆寫著對聯。徐狗兒就在一邊,待得徐秀才寫好幾幅,就拿著奔出去,家家戶戶去送。

  待得送完再回來取的時候,徐狗兒手中便也拎著一些東西,便也是各家各戶的謝意,雞蛋幾個,臘肉一小塊,炒的豆子一包。諸如此類,皆是心意。

  農家淳樸,便也在此了。

  雞蛋臘肉的,徐狗兒直接送到顧嬸那裡。炒的豆子,徐狗兒便不客氣了,自己拆了黃紙包,便往口中塞,當是跑腿的費用,半大小子便是如此,一天到晚吃不飽。

  徐秀才再練得一番,便會又停下來寫對聯,寫好徐狗兒又給各家各戶送去。便也會挑出一對自己喜歡的,送到自己家裡去。張貼好之後,再跑回來。如此一個上午,便是跑個不停,半道上碰上了小刀兒,徐狗兒也就拉著小刀兒一起跑。

  小刀兒自然是樂意之至,這便是打入的圈子了,開始有差事了。吃些零嘴,便更是開心。

  那南柳派的船,順流而下,終歸還是到了。

  這徐家鎮能不能在河道裡討到一份生活,便也看這個梁子該怎麼解。這個梁子解決了,徐家鎮方才能真正討到河道上的營生。

  船隻來一條,人也不過二三十個,皆是南柳派的中堅力量。便也有人早早進鎮子裡去報徐仲知曉。

  楊二瘦與楊三胖也下了船,坐了一個上午的船,下船也是活動一下筋骨。

  便聽楊二瘦開口不屑道:「朱斷天,好歹你也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還到這鄉下地方來尋人晦氣,傳出去,你這老臉還要不要?」

  朱斷天並不反駁,只是笑道:「所以剛才在下就說了,只停靠片刻就會再出發的,不會誤了二位去江南看大潮的事情。」

  顯然是剛才要停船,楊氏二人便是埋怨過了。這兩個怪人,此時顯然還不知自己是被當了槍使。

  二人聞言,便也不多說,並不站在南柳派的人群當中,只是左右打量著,自顧自說著一些事情。

  不得片刻,徐仲自然是出來了,徐秀才便也跟在身邊,身後也有三四十個農漢,還有人不斷鎮口聚集而來。

  卻是這一眾人,徐秀才站在了最頭前。先行開口問道:「不知哪位是南柳派的掌門?」

  朱斷天皺了皺眉頭,看著對面那少年,便是也未想到這個鎮子,話事之人竟然是一個少年,還是個穿著文人長衫打扮的少年。

  看著徐秀才咬牙切齒的段劍飛,自然不能讓自己的師父折了臉面,往前走得一步,開口說道:「這位便是南柳派朱掌門,那日之事,你們如何給我南柳派一個交代?」

  段劍飛那日被打暈在地,也知道自己是受人偷襲,此番再來,師父親自出面,那便就是要個交代。賠禮道歉,賠錢賠物,還是打回去,都要把這面子討回來。

  段劍飛自然是想打回去的,如此方能解氣,不過也要等師父朱斷天說話。

  徐秀才打量了一眼朱斷天,當真是有幾分威勢,又往前走得一步,閒話也不說,直接說道:「朱掌門既然來了,那也就不藏著掖著了。往後上游下來的私貨船隻,只能到徐家鎮,不得往下游去。朱掌門以為如何?」

  朱斷天聞言,便是被氣面色一變,這徐家鎮名不見經傳,徐家鎮的軍漢們,也回來十幾年來,此時忽然張嘴就說,要從這利益鏈條裡摳出一塊去,世間哪有這般的道理。

  「小子,叫你家大人來說話。」朱斷天已然忍不出開口。

  徐秀才聞言,直白一語:「朱掌門,你可想好,叫我家大人出來了,那就不說話了。」

  不說話了,言下之意,便是直接動手。也是徐傑知道,這種奪人利益的事情,不動手也是不可能的,既然要動手,也就沒有必要多客套。動手之後,實力擺在面前,再來客套也不遲。

  便是徐秀才一句大言不慚,連楊氏二人也側目來看,便是這幾語,連個老江湖已然明白了事情大概。不過就是這個鎮子的人要搶黑道生意而已。

  卻這少年如此說話方式,倒是讓這兩個怪人覺得有些合脾氣,也是這兩人平常裡就是這種說話的方式。

  「二瘦,你看這小子,當真狂妄得緊,像你!」楊三胖開口笑道。

  楊二瘦聞言,便道:「格老子,這小子愣頭愣腦,便是像你。」

  「日你個仙人板板哦,就是像你,猖狂得緊。」楊三胖已然不高興起來,他說狂妄,本不算壞詞,沒想到二瘦說了個愣頭愣腦,那便是貶義了。三胖哪裡能忍,加一個猖狂,也用了一個貶義詞。

  那邊還沒有打起來,這邊像是要先打起來了。

  朱斷天聽得徐秀才狂妄之語,又聽著後面不遠兩人又爭起來了,愈加的心煩,面色一獰,開口喝道:「小子,把你家大人叫來,看看到底有幾斤幾兩,竟敢把揮鋤頭的手伸到這河道上來。」

  徐秀才聞言,坦然一笑,答道:「也好,閒言少敘。不服就是幹!」

  隨後回頭,看了看徐仲與徐老八兩人,看得徐仲的一條斷腿,徐秀才已然開口:「又得勞累八叔了!」

  徐老八與徐仲相視一笑,已然起身往前,路過徐傑身邊之時,答道:「上一次勞累我老八,兩袋鹽,這一回可不能白勞累了。」

  徐秀才聞言,也是笑道:「放心放心,八叔只管去打,打完就發財。」

  徐老八已然走到頭前,聽得徐傑之語,笑得極甜。閒話也不說,便把一柄鏽跡斑斑的破爛刀拔了出來,做了一個架勢。

  「刀名飲血,朱掌門請!」徐老八話語出去,便也是霸氣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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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傑兒仔細看(感謝搬磚大咖萬賞)

  徐老八,剛才還是一個農漢模樣,此時站在朱斷天面前,忽然一股凌厲的氣勢盡出,麻布衣服上紮著腰帶都在微微顫抖。

  朱斷天更是看得眉頭大皺,朱斷天並非對自己的武藝沒有信心,而是朱斷天早已與年輕時候不一樣了,年輕時候的朱斷天,少年俠客入江湖,也是有不少值得傳揚的事蹟的。

  奈何待得如今這般年紀,當了十來年的掌門,幾乎再也不用與別人動手,更是吃喝不愁,日子逍遙,年輕時候的銳氣,已然磨滅了許多。

  與高手戰,從來都是難以守住手腳的,幾乎與搏命無異。失了年輕銳氣的朱斷天,心中方才會多想多慮,若是年輕時候,朱斷天哪裡會如此費盡心機去拉攏楊氏兄弟,而是早早提劍奔到徐家鎮,分了勝負再說話。

  拚命這種事情,似乎就是屬於徐老八這種打扮之人做的事情,而不是身材依舊發胖,穿著綾羅綢緞,紮著玉石腰帶的朱斷天這種人做的事情。

  奈何,奈何江湖終究是江湖,十來年不與人拚鬥的朱斷天,終究還是要拔劍。

  「斷天劍!請!」朱斷天長劍出鞘,也由不得猶豫不決,這長劍若是不出鞘,那份享受了十來年的榮華富貴,只會轉瞬即逝。

  真正江湖門派中,真正讓人懼怕的,還是楊二瘦與楊三胖這種人,因為如朱斷天這種人,容易講臉面,便也只需求臉面,只要保住這南柳派在富水大湖上的臉面,就足夠了。

  楊氏兄弟這種人,不要榮華富貴,不求安逸生活,沒有家大業大,甚至沒有妻室子女,只求恣意瀟灑。不言不合便可拼老命,一言合拍,便能臭味相投。這種人才是惹不起,惹得這種人,便會上門來拚命,不死不休。

  這就是朱斷天與楊氏兄弟的差別。這就是楊二瘦與楊三胖毫不顧忌場合與他人,想說什麼就說什麼,不高興就怒,開心也只顧自己開心的原因所在。

  只見徐老八身形一震,臉頰上的幾縷頭髮都無風飄蕩了起來,刀以雙手而握,腳步蹬得地面泥土飛濺。

  徐老八,已然動手了!

  朱斷天便也連忙把手中的劍略微一抖,發出嗡嗡作響,起步而去。

  便是此時,一旁自顧自聊天的楊氏兄弟陡然回過頭來,兩人眼中皆是精光大作。

  楊二瘦站正了身形,一臉的嚴肅認真,口中蜀地的音調說出:「格老子,此人入了先天!這江湖當真藏龍臥虎。」

  此人,自然不是說的朱斷天,而是說的徐老八這個農家漢。朱斷天能縱橫兩百里富水大湖,在荊湖之地一言九鼎,自然是先天之人。

  楊三胖也是嚴正說道:「這江湖,數得過來的先天高手,百十人之內。未想今日這河邊小鎮上也有這等人物,當真是小看了天下英雄。」

  「日他個仙人板板,當真長了眼界。」楊二瘦也這麼嘆得一句,兩人走江湖二十多年,哪個先天高手,不是有名有號。便是朝廷裡的大內高手,或者軍中的高手,也皆是有名有號。

  即便兩人沒有見過,也聽人說過,也大致知曉是個什麼模樣,是個什麼秉性。這徐老八,顯然就是橫空出世的一般。橫空出世也就罷了,出招還是這麼凌厲,殺意縱橫,必然是身經百戰的人物。卻硬是與印象中的那些高手對不上號,當真就是怪事,就是長了眼界。

  徐仲看得大戰起,走到徐傑身邊,開口說道:「傑兒仔細看,隨風而起,急速而下,便是淺草要去沒馬蹄,馬蹄抬起,那就是以刀光籠罩濕人衣,逼得對方起手受挫,便是招架,其中便招,以雙方站位為準。十八手,本就有許多軍中之法,一定要有一往無前之勢,臨陣對敵,切不可猶豫拖沓。一步拖沓,步步落後。」

  徐傑看得是目瞪口呆,腦袋卻又在不自覺連連去點,此時仔細觀戰是必須的,卻是徐傑心中,多少有點後悔之意,後悔自己當初把這武藝一道看得太低了一些,沒有注重。

  戰局刀光劍影,勁風甚至遠遠都能撩起徐傑的長衫裙擺。徐老八動手之間,就佔據了主動。

  那斷天劍,顯然銳氣比徐老八差了一籌。

  便聽遠處楊二瘦開口驚道:「那漢子是滄北派的手藝!」

  一旁楊三胖也立刻接道:「二瘦,胡說八道,滄北派哪裡有這樣的招式。」

  二瘦聞言,又道:「三胖,你認真看,那漢子的刀是不是有滄北董達義的影子。那一次我與董達義戰於泰山腳下,你在旁邊觀戰,你興許沒有深刻感受到,那漢子就是滄北派的手藝。」

  楊三胖聞言,定睛仔細瞧了幾番,開口又道:「二瘦,你越發的蠢了,這哪是滄北派的手藝。董達義的刀,沒有這般的殺意,董達義的刀,更顯中正,大開大合。」

  二瘦已然又發作了:「格老子,你怎麼就不信老子呢?」

  楊三胖也是不服:「你胡說八道叫老子如何信你。」

  二瘦更是氣不打一處來,開口喝道:「好,好,等下就去問,這回你便是真要輸了,你看走眼了。」

  這邊又爭了起來。那便已然打得昏天暗地,就如徐仲所言,一步拖沓,便是步步落後。

  高手到得這般境界,銳氣與戰意,往往決定了勝負,而非武藝純屬與否。

  徐老八,是那屍山血海殺出來的漢子,蓄勢十幾年,今日一朝而發。

  朱斷天,是那江湖上有數的高手,與人比鬥無數,卻是安樂逍遙了十來年,今日銳氣已失。就從朱斷天這麼一個先天高手,之前為一個徐家鎮,還要思前想後,作為一個武人,已然就失了當年的銳氣。

  「傑兒仔細,天寒紅葉稀,只一刀,定勝負!」徐仲口中大呼,也道出了徐仲心中的緊張,定勝負,並非就一定是徐老八會勝,擔憂之心,自然難免。

  徐傑張大眼睛就這麼看著,好在徐傑也練了這麼多年的武,否則連看的資格都沒有。

  只見徐老八一聲大吼,如虎嘯山林一般,飲血刀如泰山壓頂而下,看起來沒有絲毫技巧一般,就是這麼大力劈砍。其實皆如下棋算計一般,一步一步算到這裡,方才恰到好處出這一招。

  朱斷天一直處於被動,若是放在十幾年前,此時朱斷天必然出一招搶攻搏命,以兩敗俱傷之法,賭鬥一番。奈何今日的朱斷天,下意識了趨吉避凶,再也出不得這種賭鬥翻盤之法了。

  卻也不代表朱斷天是那任人拿捏之輩。只見朱斷天身形扭動起來,如殘影一般,在空中彎曲了一下,極盡全力去躲這劈下來的大刀,手中長劍偏鋒而出,刁鑽非常,劍尖直往徐老八手腕點去。想如此阻擋徐老八的全力劈砍。

  全場目光,已然聚集在一處,眾人連呼吸聲都止住了一般。

  那段劍飛,早已驚得呆呆愣愣,這鄉下小鎮,還能有與自己師父爭鋒的高人,段劍飛一時之間如何也難以接受這個事實。

  徐傑盯著那戰圈看得目不轉睛,卻是沒有發現身邊的二叔已然往前走了幾步,一支鐵拐深深杵進了泥土裡,已然就是蓄勢待發的準備,鐵拐借力,便可一躍飛起。

  對於徐仲這種軍中漢子而言,從來就不存在什麼江湖規矩,單打獨鬥的。唯有軍中袍澤,互為倚仗,方才是習慣之法。便是徐仲已然蓄勢,但凡感覺局勢不對,便會立馬動手。

  楊三胖忽然眼神陡然一驚,連忙去看身邊的楊二瘦,此時楊二瘦眼神也看了過來。兩人相視,已然互相明白了對方心中所想。

  這小鎮子裡,竟然還有一個先天之人,竟然是那個斷腿拄拐的漢子。如何不教人驚訝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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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十年劍在鞘,今日方知覺。鋒刃依舊利,奈何心已缺。

  場中勁風嗚咽,鼓動的力道,直打在徐傑臉上,如狂風拂過一般的感覺。還帶著地面飛沙走石一般。

  就是這一瞬間的交擊,場中打鬥的兩人交擊而過,背向而對。

  徐傑睜大著眼睛往那場中兩人看去,最先看出問題的,便是徐老八,只見徐老八雙手筆直垂在身邊,那飲血刀在右手之中。

  看那右手,已然顫抖不止,再得瞬間,鮮血已然往鏽蝕的長刀脊背流下,低落在了地面之中。

  徐老八,顯然右手受了傷。

  段劍飛也最先看到眼前這些漢子受傷了,更看到他手臂上流出的血都從刀尖掉落在地。面色大喜,口中連忙大喊:「哈哈。。。小小鎮子,安敢與我南柳派爭雄!不自。。。」

  便是這話語未完,戛然而止!

  段劍飛的視線之中,已然看到自己師父繃緊的背影忽然鬆軟下來,單膝跪地,劍倒插在泥土之上,方能撐住身體。

  戛然而止的段劍飛,哪裡還有心思再去說話,起身便往朱斷天跑去,口中著急大喊:「師父。。。師父。。。」

  對面而立的徐傑,此時方才看清楚,南柳派朱掌門,胸前的血跡已然滲出,沾濕大片的衣衫。

  反倒是此時徐傑開口喊道:「二叔,八叔勝了,原道這南柳派,也算不得什麼。」

  徐老八,銳利不減當年,下手依舊如此果決!

  楊氏二人,看得眼神微瞇,對視一眼,眼神之中雖然並不驚駭,卻是楊二瘦終究還是開口讚嘆了一句:「此人決絕非常!」

  楊三胖也接了一語:「著實不凡!」

  徐傑此時才知道,興許眼前景象,就是徐仲所言,為錢財拿命犯險。

  徐傑也快步奔向徐老八,一把抓過徐老八還在顫抖的右手,口中急忙問道:「八叔,你怎麼樣了?」

  徐老八喘得幾口粗氣,眼神往後面楊氏兄弟二人看了幾眼,方才轉頭強出一個笑臉,說道:「傑兒,八叔我沒事,手臂上有條口子,十天半個月就好了。」

  徐傑已然在低頭找著徐老八手臂上的口子,左右翻早,看到之後,方才放心下來,劍尖點出的口子,深,但並不大。

  徐傑便想去扶站著不動的徐老八,徐老八卻是搖頭示意了一下,自己動身轉頭往後走去,顫抖的右臂,已然拖著那飲血寶刀。

  段劍飛已然伸手摀住了朱斷天的胸膛,嚇得驚慌失措模樣,甚至似要哭出來了,便是段劍飛長這麼大,在南柳派這羽翼之下,何嘗真正見過這般場面。唯有朱斷天抬起手臂,在空中揮了揮,示意問題不大。

  朱斷天慢慢用劍撐起自己的身體,回頭看了看後面楊氏兄弟二人,見得二人無動於衷,朱斷天搖了搖頭,開口與自己的徒弟感嘆一句:「十年劍在鞘,今日方知覺,鋒刃依舊利,奈何心已缺。落了下乘了。」

  段劍飛不明所以,卻是明白師父大概是在說自己敗了,連忙開口道:「師父,你只是輕敵了些,就如徒兒上次一樣,再來戰過,必然能勝。」

  朱斷天已然站起,搖了搖頭,此時正好徐老八從身邊經過。便聽朱斷天開口一語:「往後河道上游而下的私貨生意,皆到徐家鎮上岸。」

  徐老八聞言面色微微一笑,口中暢快說道:「多謝,童叟無欺。」

  徐老八顯然也知道,江湖上的利益糾纏,始終不過是大家都有口飯吃。私貨在徐家鎮上岸,上游的那些幫派,便也失去了直奔下游的利益。往後徐家鎮賺的,也就是從南柳派手中摳出來的錢財。但是這南柳派也不能真的就此斷了財路,若是斷了財路,不說南柳派真的要上門來拚命,便是這從蜀地出來的井鹽私貨,徐家鎮也不可能自己去一一走通門路。所以那句童叟無欺,便是代表徐家鎮不會亂來。

  朱斷天忽然身形一凜,口中嚴正說道:「從今日起,我手中這柄斷天劍,當再回昔日一往無前之勢。來日傷癒,再來請教!」

  今日一戰,對朱斷天而言,顯然是有好處的。好處就是讓朱斷天重新找回了昔日的戰意!之前擔心要丟面子的那些心態,此時已然被朱斷天拋在了腦後,心中唯有那昔日裡戰意升騰的念想。這才是一個先天高手應該有的感覺,朱斷天此時,已然徹底認清了自己這十幾年。

  「有酒有肉!」徐老八留下這一句,人已往前走去。

  這一戰,並非報仇雪恨,也並非生死拚殺。這一戰,只為這河道上的利益。既然利益已然定奪下來,那往後雙方就是合作關係。若是朱斷天再來徐家鎮,也合該備上一頓酒菜,不失地主之誼。

  徐傑聽得兩人簡單幾語,便也把這個所謂的江湖,看懂了個大概。江湖上的一切,終究以實力來說話。

  朱斷天聞言,也起步往回走去,便是準備上船離開了。

  忽然空中兩道人影飛馳而來,口中還有兩人聲音。

  「慢著!」

  「稍等!」

  便是這一個動靜,徐老八雙手已然又握在刀柄之上。

  徐傑更是拔刀而出,回頭擋在徐老八頭前。

  那蓄勢待發的徐仲,單腿與枴杖同時發力,人翻飛而起,便也來到頭前。

  那飛馳而來的兩人,便是楊氏兄弟。徐仲與徐老八,早已知道這兩人手段不凡,此時見這兩人極速而來,便以為還要再戰。

  卻是朱斷天也連忙起身,手臂微張,口中說道:「二位,今日罷了。」

  顯然朱斷天也以為楊氏兄弟這麼疾馳而來,是準備替自己出頭。朱斷天的內心與來之前發生了改變,也知道這徐家鎮還有真正的高手在場。也不願把矛盾太過擴大,以免將來真的仇怨結得太深。

  徐傑看得自己八叔反應敏捷,也看得朱斷天的動作。方才知曉,這兩人,其實只是分了勝負,並未決出生死。

  因為,這兩人皆還有一戰之力。對這二人來說,勝負與生死,顯然還有很大的區別。

  楊氏二人,並未理會朱斷天的話語,掠到頭前的楊二瘦,已然著急開口說道:「這位兄弟,且問問你這一手是不是滄北派的手藝?」

  楊三胖也是著急忙慌看著徐老八,便等徐老八出口來答。

  聽得這般問話,在場眾人方才鬆了一口氣。

  便聽徐仲已然點頭答道:「我等弟兄,武藝大多出自滄北派。不知閣下問此,所為何事?」

  楊二瘦聞言便是大喜,更是大笑:「三胖子,你聽聽,這回你輸了吧?」

  楊三胖有些不願相信,往前幾步,又問:「當真出自滄北?」

  徐仲聞言眉頭一皺,便覺得這兩人奇奇怪怪的,還頗有些無禮。已然答過一次,就是客氣了,卻還來反覆問,豈不是不相信自己。

  便聽徐傑開口道:「你這漢子著實無禮,我二叔已經說了是,你還問個什麼問?我二叔豈有心思與你們調笑?」

  三胖聞言,一個苦瓜臉立馬垮了下來,心中已然知道這回自己是真的輸了。看那楊二瘦得意洋洋的樣子,心中只感覺憋屈。

  二瘦自然是開心,這次贏了,似乎比那武藝勝了還要開心,甚至還笑意盈盈拱了拱手,與徐仲說道:「多謝多謝,出此一問,並無他事。只是我兄弟二人爭執了一番,這回是他看走眼了,我贏了。哈哈。。。」

  徐仲聞言,已然懶得理會,拄拐轉身而去。徐老八便也往回,頭前已然有漢子拿著金瘡藥上前迎來。

  二瘦看著一旁的三胖,輕鬆快意非常,揚起頭來,便是笑道:「三胖,你也別不服,老子向來比你見多識廣,比你聰慧。此番便是明證!」

  三胖癟著嘴,心中堵得慌,似乎都堵得喘不過氣來,口中連連說道:「這一次。。。這一次不作數。你與那滄北派的人交過手,自然有眼力一些,老子又沒有與滄北派的人交過手,看走眼也正常。」

  二瘦哪裡管得這些,只顧揚頭得意,還左右看了看去,好像還要尋找幾個見證人一般。

  三胖更是不能忍,也左右看了看,卻是幾步走到了徐傑面前,開口說道:「小子,看得穿這麼一身打扮,可是讀書人?」

  徐傑看這二人奇怪瘋癲,開口就叫自己小子,便也回道:「老子是個秀才老爺!」

  徐傑這句「老子」,便是現學現賣,回的就是三胖的那句「小子」。

  三胖聞言,卻是完全不管徐傑自稱「老爺」,而是笑道:「好好好,秀才老爺好。秀才老爺讀書多,有見識,請教一下,你可知道錢塘大潮是幾月份?」

  徐傑自然是知道的,聽得這人還真有一副興高采烈的請教模樣,心中一點厭惡倒是去了不少,只答道:「八月中秋開始,便有大潮!」

本帖最後由 bpd 於 2018-3-26 18:56 編輯

mk2258 發表於 2018-2-10 22:22
第十九章 把二瘦揍出屎來(感謝熹梵s萬賞)

  便是徐秀才話語一出,一個身影乍起,口中大喝:「胡說八道,當真胡說八道,大潮明明在九月,何以八月中秋會有大潮?」

  出言之人,自然是楊二瘦。兩人這一趟出蜀,就是為了驗證這個大潮的時間。楊二瘦說是九月,楊三胖說是八月。

  這個問題,便是朱斷天之前都不敢答,因為這種事情,需要驗證,空口無憑。只要別人不相信,怎麼也不會信。隨意答了,當真就是惹麻煩上身,憑白與人作對。

  未想徐秀才順口給答出來了一個答案。但是這個答案,顯然楊二瘦是不能接受的。

  楊二瘦已然是一副氣急敗壞的模樣,便是這個模樣,讓徐仲都不自覺往徐傑這邊走了幾步,怕這兩個怪人會對徐傑做出什麼不好的事情。

  卻是徐秀才哪裡管得這麼多,開口又道:「老子哪裡胡說八道了?李白有詩云:海神東過惡風回,浪打天門石壁開。浙江八月何如此,濤如連山噴雪來。聽到沒有?浙江八月,八月有大潮。」

  楊三胖自是大喜,這回輪到楊三胖得意洋洋、昂首挺胸了。口中也笑道:「聽到沒有?李白說是浙江八月,李白說的豈能有假?」

  楊二瘦聞言,便是不信,口中又道:「胡說八道,皆是胡說八道,李白這詩,有一句說了錢塘大潮嗎?他說浙江八月,又沒有說浙江八月有錢塘大潮!大潮就在九月。」

  徐傑聽得這楊二瘦之言,目瞪口呆,心中腹誹,這他媽是哪裡來的傻子?

  徐傑看著楊二瘦,楊二瘦也看著徐傑。

  徐傑在看傻子,楊二瘦看徐傑的眼神,慢慢有些心虛,卻是又強裝鎮定,強裝有理。

  楊二瘦心虛之下,便多言,又道:「小子,李白什麼時候寫過這首詩,莫不是你編的?」

  徐傑還未回答,楊三胖已然答道:「有,李白有寫過這首詩,老子。。。在小時候好像從哪裡聽到過。。。絕對。。絕對有這首詩!」

  徐傑聞言淺笑,面前兩個中老年人,頭上都有了白髮,卻是像個小孩子一樣糾結這種小問題,還煞有介事,寸步不讓。這樣的人,當真是有點怪,怪得有點可愛。

  便聽徐傑開口說道:「瘦子,你身上可有什麼值錢的東西?」

  楊二瘦聞言低頭左右看了看自己,答道:「有幾十兩銀子!你問這作甚?」

  「有錢是吧?有錢就好說。那就賭一千兩銀子。若是八月錢塘有大潮,你輸我一千兩。若是九月有大潮,我輸你一千兩。如何?」徐傑似乎在拿「傻子」逗樂。

  便看二瘦摸了摸胸前,忽然顯得有些猶豫。

  楊三胖已然跳出來說道:「極好極好,老子也賭,也賭一千兩!二瘦,你敢不敢賭?不賭你就輸了!」

  二瘦哪裡經得起這麼激,口中已然答道:「格老子,賭就賭!老子贏了,便贏兩千兩銀子。」

  徐傑心想,這趟生意倒是簡單,這錢真是好掙。開口說道:「你等著,等老子去尋本書來,書裡面有確切記載。」

  二瘦聞言,絲毫不在意徐傑學著自己口稱「老子」,連忙上前一把拉住徐傑,口中說道:「書中的不作數,你看的書,必然是寫書之人寫錯了。」

  已然轉頭準備掙錢的徐傑,被二瘦拉住手臂,卻是動彈不得,只得回過頭來說道:「書中記載都不作數,那什麼才能作數?」

  人說的,書中記載的,自然是不作數的。不然二人也不會真的千里迢迢要到江南去親眼驗證。

  「去江南,去杭州,去錢塘,去看,眼見為實。看看到底誰勝誰敗!」二瘦便是要個眼見為實。

  「胡攪蠻纏。我要說地上有狗屎,你是不是非要拿起來吃一口才相信真的有狗屎啊?」徐秀才剛才只是逗樂,現在是真有些覺得不可理喻了。

  不想二瘦接道:「若是老子不相信地上有狗屎,那便就要吃一口方才能信!」

  徐傑服氣了,徐傑徹底服氣了!氣得雙眼發直,束手無策。

  楊三胖見得自己堅定的支持者不言不語了,連忙與徐傑笑道:「這二瘦子就是這麼愣頭愣腦,又蠢又傻,秀才老爺,你別跟他一般見識。這回能贏一千兩,就當撿錢了。」

  徐傑此時倒是不想撿這個錢了,開口說道:「不賭了,老子不奉陪了,回家。」

  說完徐傑轉身就走。

  楊二瘦卻是又追了上來,又把徐傑拉住了,口中說道:「小子,你得隨老子去看大潮,一千兩可少不了,賴賬是不行的。別以為你小老子就不欺負你,只要你敢賴賬,老子就把你揍出屎來。」

  徐仲在一旁看得這般情況,已然連連發笑,便是那瘦子說狗屎都要嘗一口的時候,徐仲已然笑著轉頭而去,便是知道這兩人當真不是壞人,便隨著徐傑與這兩人糾纏,徐仲則去幫徐老八上金瘡藥包紮。

  徐傑聞言,也是怒上心頭,反說一句:「娘的,別以為你老,老子就不欺負你,要是你賴賬,老子也把你揍出屎來。」

  楊三胖還在一旁幫腔:「對,把二瘦揍出屎來,我幫你揍!」

  說完,楊三胖又信誓旦旦來一句:「秀才老爺,我們兩人聯手,一定能把二瘦揍出屎來。」

  楊三胖煞有介事、信誓旦旦兩句,當真把徐傑又給逗樂了,眼神往面前這兩人看來看去,直覺得這兩人當真是有意思起來。妙人也!

  便聽徐傑說道:「老子回家了,你們去哪裡啊?」

  二瘦聞言就道:「我們去江南,去看大潮!」

  徐傑回頭笑道:「大潮?現在年都沒過,還有大半年時間呢,去這麼早作甚。老子還要讀書,此時去不了。」

  二瘦聞言火氣便是又起來了,準備說上一句類似「你不去也得去」,或者「去不了老子就把你綁去」的無賴話語。只是看了看頭前正在幫徐老八包紮的徐仲,話語終究是沒有說出口。

  天不怕地不怕,也不是真傻。便也知道不能平白無故把人得罪了。若是一般人也就罷了,若是也來兩個先天高手拚命,那就得不償失了。

  反倒是楊三胖笑嘻嘻說道:「秀才老爺,走,與你回家!你回家準備酒肉,我與你喝一頓。酒逢知己千杯少!今夜不醉不歸!」

  徐傑聞言,面色一垮:「你們兩個人出門在外,都是這麼蹭吃蹭喝的嗎?」

  楊三胖還頗為認真回一句:「那倒不是,平常不蹭,就今日蹭一蹭。」

  平常裡,當然是別人主動來請這二人喝酒。

  徐傑聞言,只管往前走,倒是也沒有拒絕。

  楊三胖跟在徐傑身後,興高采烈模樣,走得幾步,回頭看了一眼,說道:「二瘦,你蹭不蹭?」

  楊二瘦往後看了看那已經往碼頭走去的朱斷天等人,回過頭來,一臉氣憤說道:「蹭什麼蹭,磨磨蹭蹭的,船走了還怎麼下江南。」

  便是口中話語還在說,楊二瘦腳步已然往前,跟著楊三胖身後而去。

  碼頭之上,朱斷天站了好一會兒,胸前也糊上了止血的金瘡藥,傷口倒是不深,疼痛對於朱斷天來說也並不難忍。不過這疼痛,把朱斷天帶回了十幾年前,重新體會了許多。體會著昔日裡的銳利,昔日裡的熱血,昔日裡是如何成就這先天境界的。

  身旁的段劍飛開口問道:「師父,還要不要等那兩位前輩?」

  朱斷天嘆了一口氣,轉身往船板而上,開口說道:「不等了。走吧。」

  段劍飛卻是又問道:「師父,我們還去大江郡嗎?」

  「掉頭,回去吧,回山莊裡,師父也當再領悟一下劍意,你也當多練幾手斷天劍了,也該上江湖裡去闖闖,免得以後丟人現眼。」朱斷天似乎心情不好,言語便也不快。這個徒弟,此時看起來當真有些不滿意,絲毫沒有自己年輕時候的那種氣魄。

  段劍飛便只能連連低頭答是。心中卻也有些歡喜,能再學幾招絕技,便是最好不過的事情。

本帖最後由 bpd 於 2018-3-26 18:57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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