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詩與刀 作者:祝家大郎(連載中)

 
mk2258 2018-2-10 21:58:1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16 148577
V123210 發表於 2018-3-16 17:36
詩與刀 第八十章拔刀相助?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做起來倒是簡單,事到臨頭,卻讓徐傑為難起來。受罪過的必然就是胡太公,也由不得胡太公面對官府還能辯駁什麼,必然是脫不了乾係的。

    「瘦子,留人性命!」徐傑也未想好該如何應對,便是開口一語,先把事態控制住。

    二瘦聞言,劍為拔出,人影已動,噼裡啪啦一頓,當真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只是瘦子也在埋怨:「與你這秀才出門,當真麻煩。」

    殺官與殺吏倒是有區別的,一縣之地,也就一個官,吏卻多的是。殺官是造反,會引來高手追緝,殺吏卻不會有這麼大的動靜,最多再引來一群吏。

    一縣之地,一個官,這種配置在徐傑看起來也是不合理的。就如這朱捕頭,往上孝敬,對下壓榨,從中謀私。這當官的興許都還不知道,還以為自己不過是收了些禮節錢,甚至還以為自己治下安居樂業。一官少則幾年,多則幾任。吏卻是當地人,便是一輩子的差事。真正管理的地方的,並非這主官,反倒是當地的吏。若是主官懶惰愛財,這般欺上瞞下謀私必然就是家常便飯。

    哀嚎滿地,二瘦卻還不解氣,口中怒道:「若不是秀才麻煩,非取你狗命不可。」

    地上的捕頭,傷勢不重,卻是全身劇痛,口中罵罵咧咧喊道:「大膽,好大的狗膽,竟敢襲擊官差。。。」

    二瘦抬腿便是要再踢,一個人影擋在頭前,已然嚇得魂不守舍,口中大呼:「不能打啊,打不得啊。。。」

    攔住二瘦的自然是胡太公,此時的胡太公甚至都跪在了地上,對於他一個鄉下老漢,這般打官差的事情,那便是天塌下來的事情了。已然超出了他幾十年的認知範圍。

    徐傑起身往前,把胡太公扶起來,口中說道:「胡太公放心,不打了就是。此事與你無幹係,皆是我等所為,你與我等也不認識,不干你事,不需著急。」

    徐傑安慰著胡太公,卻是這地上哀嚎的捕頭卻喊道:「胡老頭,你攔著他們,老子回縣裡去搬人馬來,若是他們跑了,唯你是問。」

    邊說著,這捕頭踉踉蹌蹌從地上爬起來,已讓往外走去。

    徐傑看著往門外逃去的捕頭與差役,又看了看驚慌失措的胡太公。實在有些糾結,之前快步先到這胡家村宿夜,也是因為徐傑聽到了偶遇的稅丁言語,想著能不能想個辦法幫襯一下那稅丁口中「三桿子打不出一個棗」的鄉下農戶。

    所以徐傑故意選了胡太公家來投宿,只是一直也未想好該如何幫,就算是幫著胡太公出了這一百六十兩,徐傑也知道這不是幫忙,而是在養大這些差役的胃口,明年這些人必然就來要一百七十兩了。

    殺人,徐傑頭前也未想過,便是不能把好事做成了壞事,把這胡家村的人給害了。

    但是徐傑又不能不管不顧當作沒有看到。

    實在是為難至極。

    幾個衙差已然出門到得院中,迎面走進來扛著鋤頭的一男一女,正是胡太公在田地裡幹活的兒子兒媳,此時天色漸黑,便是從田裡回來了,剛一籬笆柴門,似乎擋住了那朱捕頭的去路。

    朱捕頭怒氣衝衝,抬手就是一拳,直奔那男人面門而去,便把胡太公的兒子打倒在地,左右之人便也連推帶打,把那女子也打在了地上。也還傳來「滾開」之類的怒斥。

    一行人甚至踩在兩人身體上出了柴門,飛奔而走。絲毫不顧柴門地上還有兩個大活人。想來這些衙差心中也慌,也怕身後有人追出來再打,卻也想著趕緊回縣裡去,請人馬來追緝這些毆打官差的賊人。

    為難的徐傑,看得這般場景,眼神一瞪,雙眼精光大作,回頭冷冷說道:「雲小子,把地上的刀都收攏起來,隨我走!」

    二瘦聞言,笑了笑,竟然落座而下。看著徐傑出門而去,也看著雲書桓還在收拾著地上掉落的衙差腰刀。

    三胖卻在一旁笑意盈盈,看著何霽月說道:「何侄女,你不跟著去嗎?」

    一直不言不語的何霽月聞言,嗯了一聲,起身也往門外而去。

    二瘦卻也伸腿撥弄了一下徒弟小刀兒,說道:「你小子也跟著去見點世面。」

    小刀兒聽了吩咐,起身說道:「哦!」

    大廳之中,便只留了胖瘦二人。

    胡太公看了看自己那嚇得在一旁瑟瑟發抖的孫子,又往外看了看正在齜牙咧嘴爬起來的兒子與兒媳。方寸大亂,完全不知該如何是好,已然急得雙目通紅,眼淚都要下來了。

    再看得胖瘦二人,不想胡太公卻開口說道:「二位也快走吧,待得那朱捕頭回來,就是大難臨頭了,不可多留啊。。。」

    胖瘦二人對視一眼,三胖開口:「老太公心地善良,只是我們一走,你又該如何呢?」

    胡太公聞言一愣,心中一想,如何?當真不知如何?唯有焦急,急切之間,便也豁出去了:「大不了,大不了老朽把命賠給他們就是,活得這把年紀了,也活夠了。」

    這一言,讓那角落邊瑟瑟發抖的小孩忽然大哭起來。

    三胖搖了搖頭,卻是又道:「老太公不急,秀才老爺會把事情處理好的,且待他回來就是。到時候你按照秀才老爺說的做即可。禍事必然不會到你頭上來。」

    胡太公哪裡會信,只是再道:「還回來做什麼,快快叫那小老爺不要回來了,趕緊逃得遠遠的,你們都是外鄉人,切莫做傻事啊,你們先逃了去再說,逃了去再說。。。」

    胡太公話語顫抖不已,二瘦卻是笑道:「老太公如此良善,不若你也隨我們一起逃了去,如何?」

    胡太公聞言,心中念想片刻,卻又連連搖頭道:「逃不得,逃了鄉親們也受不得這般罪過。。。」

    二瘦是調笑,這等農家良民,怎麼可能背井離鄉遠走江湖呢?又哪裡敢成一個黑戶到處遊蕩?甚至可能還要受到官府通緝。三胖卻不調笑,只道:「老太公,你且把借來的座凳都還回去,也交代一下村裡人,只當這差役沒有來過村裡就是。今夜之事,必然無禍,放心就是,秀才老爺會解決此事的。」

    邊說著,三胖還起身,幫著胡太公收拾著條凳與桌子。大概也是要幫胡太公上門去叮囑一下四鄰居,怕這胡太公說不清楚這些事情出了差池。

    一臉怒氣的夫婦二人也走了進來,胡太公的兒子也正在罵罵咧咧,罵著衙差祖宗十八代,挨了打有氣,卻又如之奈何?
V123210 發表於 2018-3-16 17:37
詩與刀 第八十一章 殺人容易,不殺人卻難

    朱捕頭雖然奔出,心中卻也慌亂,一邊跑一邊往後看,本還見得有人似乎在隨後出了門,回頭看得幾番沒有看到人,便也心安不少。催促左右:「快些走,便是讓太爺把城外軍漢也調動過來,非要拿得他們下大牢去,如此才解我心頭之恨。」

    身旁一個衙差便是也道:「往常都是收人錢財,替別人出氣,此番卻是碰到這般不長眼的。」

    另一人也是氣憤至極:「他娘的,想來那幾人是江湖上的賊漢,拿到大牢裡整死了也無人問。」

    這一語倒是提醒了朱捕頭,心中微微有些發虛,卻是也並不覺得自己是碰上的所謂高人,他這一輩子也沒有碰到高人,甚至覺得自己也算得個高人,想得衙門裡的幾十差役,想得城外還有一都曲的軍漢,便也不懼,咬牙切齒說道:「江湖賊漢正好,此番說不定還立功了。」

    「朱捕頭說得是,上一次抓了一個江湖漢,整死了當真還無人來問。」

    朱捕頭便是又道:「那胡老頭當也放它不過,且看他有多少錢來大牢裡取保。」

    左右之人也是連連點頭,便是覺得身上這一遭罪過,都因那胡老頭而起,當真就是不能放過。

    一行人身上疼痛非常,口中罵咧不止,腳步卻是不慢,往官道飛奔,天色已黑下,腳步卻是更快。

    官道兩邊的桑葉樹,春風吹過,發出瑟瑟之音。

    幾人在復仇的念想支撐下,疾馳了近一個時辰,終於在一個路邊泉眼旁停住了腳步,幾人圍著泉眼一通飲。

    待得狂飲幾口,朱捕頭又捧水洗了把臉,臉上的傷口更是疼痛了幾分,口中便是怒罵:「直娘賊,且讓他們都死在大佬裡。」

    朱捕頭實在太過氣憤,自從接了家中的差事,當了這衙役,又花錢升了捕頭,在這一畝三分地,不論是街面上還是鄉間裡,只有他打別人的份,何曾受過別人毆打?這份仇恨,似乎就是血海深仇一般。

    朱捕頭話語剛落,身後忽然傳來一語:「幾位可是跑累了?」

    朱捕頭陡然一驚,回頭去看,並不明亮的月光下,一個持刀的儒衫少年就站在身後。少年身邊,卻還有三人,一個白衣的女子,兩個半大的少年。

    朱捕頭哪裡認不出這些人?不正是剛才口中罵的江湖賊人?

    朱捕頭連忙爬起身,想去拔出腰間的刀,摸了摸,腰間唯有刀鞘。卻也看到一個少年抱著幾柄腰刀,正往地上扔去。

    雖然沒有看到那個出手打自己的高瘦漢子,朱捕頭卻也莫名心中慌亂,指著儒衫少年說道:「你。。。你們想幹什麼?」

    那少年回答:「既然爾等想在大牢裡整死我,那我又豈能坐以待斃?」

    少年話語平常,卻隱隱透出一種森冷之感。朱捕頭手中無刀,心中不禁更慌了幾分,口中喊道:「你們還想謀殺官差不成?」

    少年把刀往身前橫了橫,說道:「殺官差,我也是第一次。」

    朱捕頭聞言,轉身就跑。口中卻還在喊:「快擋住他們,快擋住他們。」

    只是哪裡還有人上前去擋,幾個衙差皆是回頭狂奔。

    少年刀已起,當真要殺人。

    月色不明,只見人影。雲書桓第一次殺人,絲毫不手軟。何霽月皺著眉頭也刺死了一個。

    小刀兒拿著那柄破劍刺倒一人,卻是只傷了皮肉,未傷要害,被雲書桓跟上來補了一刀。

    徐傑還是一刀梟首,把那朱捕頭砍殺當場。

    戰鬥從開始到結束,只在片刻。

    徐傑殺完人卻有些惆悵,徐傑不是那般多愁善感之人,也不是那般心慈手軟之輩,卻還是有些惆悵,口中喃喃一語:「這世間之事,為何總是要殺人才能解決?」

    唯有雲書桓答了一句:「殺人最容易,不殺人卻難。」

    徐傑轉頭看了一眼雲書桓,有些意外,意外雲書桓說了這麼一句有哲理的話語。似乎殺人真的很容易,不殺人就能解決事情的辦法,反倒是最難的。

    雲書桓卻又問得一句:「要埋了嗎?」

    徐傑擺了擺手道:「不埋,就這般放在路邊吧,如此才能讓胡家村脫了干係。」

    何霽月看著徐傑,說道:「那我們得快寫離開。」

    徐傑點了點頭:「嗯,先回胡家村吃個晚飯,吃完飯就離開吧。」

    小刀兒懵懵懂懂,看著滿地屍首,看著自己那柄破劍滴落的血跡,雙手微微有些顫抖。

    再回到胡家村,胡太公戰戰兢兢端上來幾盤鄉下的菜餚,也端上來一壺酒。

    徐傑自顧自倒酒來飲,心情並不暢快。

    胡太公一家人,卻在門外蹲著吃飯。也在交談著,胡太公在給自己的兒子說著今天傍晚之事,也在說著三胖與徐傑的交代與安排。

    胖瘦二人卻自顧自交談起來。

    「三胖,你說這秀才以後若是當官了,會是個什麼樣的官?」

    三胖聞言搖頭說道:「秀才老爺當官肯定不成,必然受不得那官場的鳥氣,說不定最後還是走了江湖。」

    二瘦聞言也覺得有理:「嗯,有道理,秀才當官肯定每天都想殺人,一個忍不住,半夜就把哪個當官的給宰了。」

    三胖又道:「秀才老爺的老師還不錯,當年在京城之時,還常聽得他的名頭。」

    二瘦聞言擺手說道:「秀才那老師也不是個當官的料,否則也不會貶成個芝麻小官十幾年。」

    「嗯,聽說當官的要臉皮厚,良心黑。秀才差得遠了。」三胖喝著酒,搖頭晃腦說得起勁。

    徐傑終於插了一句話語:「進士是要考的,官當不當再說。」

    三胖聞言大笑:「秀才老爺,你徐家練武的漢子那麼多,不若回家開宗立派去,我給你取個門派的名字,就叫大刀門,如何?」

    二瘦聞言一臉鄙視,接道:「大刀門聽起來就是三流貨色,依我之見,就叫血刀門,聽起來就讓人怕。」

    「胡說八道,血刀門聽起來就像是歪門邪道,你看朱斷天那叫個南柳派,何真卿叫個鳳池派,聽起來就是名門正派的感覺,徐秀才即便不叫個大刀門,也不能叫血刀門。」三胖倒還真在為徐傑考慮。

    「三胖,血刀門有何不好?走江湖就是要讓人怕,聽得血刀二字,平常人哪個不怕幾分?」二瘦也有道理。

    便是兩人又爭了起來,爭得徐傑搖頭不止。
V123210 發表於 2018-3-16 17:37
詩與刀 第八十二章西湖天下絕

    杭州有西湖,天下無雙,整個杭州景色,大半皆圍繞著西湖。西湖也是文人墨客採風之地。

    錢塘江,乃浙江入海口的一段。錢塘大潮,便是八月十五中秋的潮汐,海潮猛漲,致使海水倒湧入江,在江面形成巨浪,從海面直奔錢塘江而入,潮大之時,江面幾百步寬,浪高幾丈不止,翻江倒海而來,壯觀非常。

    這般景象,便是天下之絕,翻江倒海之勢,此生不見,必是遺憾!

    杭州已到,大潮還有五個月。

    胖瘦二人再也不去爭執那大潮的時間了,連帶徐傑也不再說這個話題,顯然徐傑大概也知曉了,楊二瘦豈能不知這大潮是八月中秋?

    楊二瘦在乎楊三胖,所以需要這麼一個搏命赴死的藉口。

    楊三胖在乎楊二瘦,所以有了一份難以接受的成全。

    到得徐傑,並不去多想楊二瘦是生是死,反倒心中有一份憧憬,憧憬楊二瘦十年磨一招,奪得那天下第一劍!

    如此,才是皆大歡喜!

    徐傑顯然絲毫都不瞭解江寧陸子遊的恐怖!那個手持青銅劍,喝酒賦詩醉桃花的花甲之人,看起來實在沒有絲毫恐怖之感!便是陸子遊在徐傑面前舞劍,舞出的也是一種唯美與氣勢,沒有絲毫劍客的銳利,甚至比之楊二瘦在那江船之上出手的威勢也差了許多。

    興許,真是皆大歡喜!

    徐傑如此想著,杭州美景天下無雙!杭州比之江寧,少了一份官氣,多了一份俗氣。這「俗氣」二字,倒並非是貶義詞,而是一種生活之氣,繁華得比江寧來得單純。此時的蘇杭,大多是這般的味道,而那江寧,乃江南道的治所之城,乃江南行政的中心區域,便有一種官氣,或者說是權柄威嚴之氣。

    西湖有龍井,此時初得名。不得不嘗的清雅之香,湖邊有名樓,名為「先得樓」,乃五代十國時期之吳越國時期所建,亦有人稱之為「望湖樓」,因為樓台高大,坐落之上,西湖美景盡收眼底。

    幾人入內,徐傑剛進門口,站定腳步便看到樓中左右二面牆壁,皆寫滿了詩詞,有楷書中正,也有草書狂飛。

    這是徐傑第一次看到這般的景象,傳聞盛唐之時多有詩人把文章寫在名勝牆壁之上,卻是徐傑從未見過,便是在黃鶴樓也不見有這般的事情。今日到得西湖,便是開了眼界。

    牆壁上的詩詞,大多不差,落款皆是有名有姓,徐傑粗略讀了幾首,便是連連點頭。

    大廳之內也是坐滿了人,大多文人打扮,還是下午半晌,並未到得飯點,這望湖樓卻坐滿了人,倒是有些出乎徐傑意料,徐傑到此,便也是一路打聽而來,尋的就是所謂文人之雅地。

    跑堂的小廝已然來迎:「幾位客觀可是樓上請?」

    小廝的問話有些試探的意味,徐傑聽得出來,便問:「樓上可有什麼講究?」

    小廝聞言賠笑:「這位公子是外地人吧?平常裡倒是沒有什麼講究,今日卻有些講究。」

    小廝有些賣弄的神色,徐傑點頭示意這小廝繼續「賣弄」。

    小廝本就不準備藏著掖著,不過就是賣個關子而已,連忙又道:「今日吳夫子將會登樓賞春景,杭州城裡能收到消息的文人大多都要來此等候吳夫子,所以今日這樓下倒是只漲了幾倍的價格,上樓去價格價格就不菲了,公子上樓否?」

    小廝話語之意,不過就是坐地漲價的意思,徐傑聽懂了,卻也不在意,而是問道:「不知這吳夫子說的是哪位?」

    小廝更是揚頭淺笑,答道:「吳夫子,江寧吳伯言,還當過一年的江寧郡守,隨後就辭官不做了的那位。公子不知?」

    徐傑恍然大悟,笑道:「哦,這位吳夫子啊,倒是如雷貫耳,也是巧了,且樓上安排座位!」

    小廝聞言大喜,連忙點頭哈腰往樓上請。

    三樓望西湖,當真盡收眼底,只見碧波蕩漾,綠柳懷春,遠有峰巒高塔,近有沙堤草綠,春日半晌竟然還有些許霧氣籠罩其中,隱隱約約之間還能遠望西湖南邊有小島,小島之中竟然還有小湖,是為「三潭印月」,唯有心曠神怡。

    落座六人,便聽二瘦忽然開口:「胖子,老子若是死了,也無臉回劍閣了,就埋在這裡吧。」

    二瘦說得隨意,三胖也假裝隨意,只答:「好!」

    徐傑聞言笑道:「什麼死不死的,二瘦你功力高深,總還能活得二三十年的,活夠了就埋回劍門關去,落葉也當歸根!」

    二瘦聞言也笑:「若是還能活二三十年,那便是榮光,當落葉歸根!」

    酒菜已來,雖然還並不飢餓,面對美景飲酒,便也是享受,還有龍井沁人心脾,人生樂事。

    這二樓座位,著實不便宜,六人落座一桌,便是幾十兩銀子下地。這幾十兩銀子便是放在杭州一般的富貴人家,也是極為奢侈的。所以這二樓此時也並無幾個人。

    便是端茶送酒的小廝也覺得奇怪,等候出菜的時候,也在與另外一個小廝閒聊。

    「誒,樓上那個外地公子只怕身份不凡。」這小廝倒是一貫的賣弄性子。

    「花得起幾十兩銀子的,杭州城裡也不缺。何以見得就他身份不凡?」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你看樓上另外幾人,哪個不是結伴而來,共坐一桌,如此便是平攤花費之法,僕從之人都留在門外等候。你再看那位外地公子,幾個下人都帶上樓去,一個人就佔了一桌,如此大方當真是少見。」這小廝倒是會猜,賣弄的性子通常也會顯得熱情,做這一行也就極為合適了。

    「言之有理,當好好伺候著,說不定那位公子心情好,打賞幾個大錢,今日就賺到了。」

    兩人互相對視一眼,此時剛好後廚出了兩個菜,本只需要一個托盤即可,兩人卻是一人拿了一個,添龍井的熱水,擦手的熱布巾,擦桌子的抹布,皆已備好。

    服務周到無比,卻是徐傑只當做是這江南與大江郡不一樣,受了一番意外的周到,卻又讓這連個小廝失望了,並未打賞幾個大錢。

    傍晚慢慢到來,夕陽漸漸落去,夕照山上有一高塔,名為雷峰塔,也是吳越國時期所建,夕陽在那雷峰塔旁,便正是「雷鋒晚照」之景,紅透半邊。

    此時這二樓雖然並未坐滿人,卻也熱鬧起來,四處都是互相打招呼的場景。

    景色正好,便見樓內忽然安靜下來,所有人全部都站起身,面向樓梯之處。徐傑自然也站了起來,唯有胖瘦二人安坐不動。

    吳老夫子慢慢從樓梯上來,灰白的文人衣衫,裙襬隨風,還有那一袖飄飄,只是眼神有些迷離,顯然來之前就飲了不少酒,灰白的發髻也有幾分凌亂,不似那般正規正矩的氣度,反而極為隨意平常,甚至有些不修邊幅。
V123210 發表於 2018-3-16 17:37
詩與刀 第八十三章二瘦的風範氣度

    今日到這望湖樓來等吳伯言的,大多也是年輕之輩。徐傑聽得吳伯言之名,也是幾首大開大合的詩詞,甚至都不知吳伯言還當過一年的江寧郡守。

    吳伯言在這江南的地位,比之歐陽正在大江郡的地位有過之而無不及。吳伯言如今雖然無官在身,卻是在這江南文壇清名幾十年,江南乃出官員之地,天下一半的進士來自江南,吳伯言隱隱就是這江南文壇之魁首。

    歐陽正能決定誰中舉人誰落榜。吳伯言一紙推薦到京城,卻能決定哪個進士得重用,哪個進士坐在家裡等官缺。顯然吳伯言是做過這種事情的,一封推薦信,讓一個無錢走門路寒門進士,立馬入了翰林院任職,七八年後已然是從三品的高位。

    這種故事,在江南之地傳言甚廣。那些在朝中任職的江南高官,回鄉之時,吳伯言永遠都是這些人席面上的座上賓。其實這些故事,也說明一個事情,便是江南文人集團在朝中勢力極大,能進入這個集團,必然前途光明,平步青雲。

    其實還有一個更大的關係,便是當朝尚書省右僕射吳宏吳仲書,乃是吳伯言的弟弟。吳伯言隱隱是這江南文壇之魁首,那吳仲書便是這江南文官集團的魁首。只是少有人當面提及此事,因為吳伯言與吳仲書,似乎關係並不好。

    一個當朝一品大員,尚書省右相,只比尚書左僕射朱廷長官職低了一點點的高官。一個官都不願意做,只願意縱情山水的逍遙不羈之人,顯然兩人在觀念上會有很大的衝突。兄弟二人關係好不起來倒也可以理解。

    所以,吳伯言昨日乘船到了杭州,當夜酒後說今晚會登望湖樓觀景,今日這望湖樓立馬就坐地漲價。

    吳伯言來了,滿場皆是拜見之聲。

    吳伯言腳步虛浮,顯然是喝得太多酒,只是隨意拱手回禮,踉踉蹌蹌便往窗戶邊最頭前的座位而去,大概是他對這種場面也是見怪不怪了,也知道這些在這裡等候之人所為何求。

    徐傑看得這吳伯言,面色淺笑,便是覺得這老頭與以往見到的老夫子並不一樣,有一種不羈的性格,甚至有一點不修邊幅。

    望湖樓招待吳伯言的規格,顯然比招待徐傑的規格還要高得幾分,幾個小廝圍著團團轉,連座椅都當面擦拭了幾遍方才請吳伯言落座。

    這老夫子也沒有什麼虛禮,一屁股坐下,往那西湖一望,口中便是大喊一句:「雷鋒夕照,好景色!」

    眾人聞言,先是沉默,立馬便有人也笑道:「當真好景色,小二,拿筆來,此等絕景,我要賦詩一首!」

    這人做了一番瀟灑不羈的姿態,話語說完拿起酒壺便飲,便是知道吳伯言向來瀟灑不羈,如此便是投其所好,顯出一個文人風流的氣度。當得郡守一年,就辭官不做了,這是何等的瀟灑?

    小廝自然連忙遞上舔了墨的筆,走到白牆旁邊,一手拿酒壺豪飲,一手提筆狂書,口中也在大聲吟誦。

    吳伯言轉頭看了一眼,隨即又去觀那湖景。

    幾個小廝退到一旁,一人撇嘴開口:「唉,東家明日又要吩咐刷牆了。」

    旁邊之人便也是搖頭。望湖樓的牆壁雖然很大,卻也容不得這些文人墨客來回去寫,所以寫得好的,便會留下,寫得不好的自然就要重新刷白留給後來人去寫。這些小廝倒沒有鑑別詩詞好壞的能力,不過吳伯言只看一眼,顯然就幫這些小廝鑑別了,所以明日便要刷牆了。

    徐傑看得那揮毫吟詩之人的模樣,也是搖頭淺笑,這人早不瀟灑,晚不瀟灑,雷鋒夕照都要結束了,喝多了的吳伯言姍姍來遲,這人忽然就這般的瀟灑了,倒是值得玩味。

    二瘦也看出了其中之事,笑道:「這老頭倒是臭屁得緊,難怪陸子遊那廝能與他相交。」

    二瘦哪裡管得什麼江南名士,便是看得吳伯言那副模樣,調笑一句,倒不是貶低之意。

    徐傑卻道:「吳夫子詩詞極好,真名士也!」

    二瘦聽得徐傑誇讚陸子遊的知交,似有些不快,又道:「秀才,陸子遊可比得過老子的風範氣度?」

    徐傑看著二瘦正把手繞到後背去撓癢癢的模樣,笑道:「陸子遊風範哪裡比得過瘦子你,陸子遊差遠了。」

    二瘦聞言,彈了彈剛剛撓了後背的手指,大笑不止:「哈哈。。。認識你這秀才這麼久,就屬這一句話中聽。」

    「二瘦,秀才老爺不過是奉承你一句而已,你還當真!」三胖卻是落了二瘦的面子。

    二瘦聞言不信,只答:「三胖你是見不得老子好,秀才何曾奉承過老子?他不罵老子就謝天謝地了,剛才之語,必然是由衷而出。」

    徐傑聞言笑著連連點頭:「由衷由衷,皆是由衷而出!」

    二瘦聞言,更是神氣幾分,頭顱仰得高高,再次伸到後背裡去的手,終於撓到了癢處,享受至極。

    不想徐傑又是笑道:「二瘦,你若是沐浴也勤快一下,風範氣度必然超出陸子遊幾倍不止!」

    眾人聞言皆是大笑不止,冷面何霽月抬袖微微遮了一下自己的臉,雲書桓卻是忍不住前仰後合,三胖更是覺得爽快、笑而拍案,唯有二瘦面色一窘,那正在給他帶來舒爽手,連忙手到面前,又彈了幾番之後,有模有樣坐了個方正。

    唯有小刀兒此時一臉真誠說道:「師父不打我的時候,氣度不凡。打我的時候,就沒有氣度了。」

    小刀兒再出一語,便是何霽月顧不得抬袖遮面,已然忍不住大笑出聲。

    廳內之人,皆在絞盡腦汁吸引吳伯言的目光,聽得徐傑這一桌大笑不止,全都轉眼來看。都是一臉疑惑,心中大約都在想,這是哪裡來的人,心真是大,吳伯言當面落座,還如此放浪形骸。念及如此,不免也起了一些鄙視之意。

    徐傑見得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自己,有些不好意思了,起身拱手說道:「打攪諸位雅興了,見諒,諸位才俊繼續作詩!在下當小聲而言,再不打攪!」

    不想吳伯言卻連連往這「放浪形骸」的一桌人看來,然後抬起酒杯左右看了看,獨自一飲而盡。

    便也聽得廳內另外一人站起,口中說道:「馮兄此詩一般,且待在下留一首佳作,不負今日西湖之美景。」

    這人再起身,沒有故意裝出一個瀟灑不羈,倒是頗為中正,一手背負在後,一手持筆,昂首挺胸站在牆壁之前,也不大聲吟誦,自顧自在寫。

    吳伯言聽不到吟誦之聲,下意識轉頭去看,看那人牆壁上的大作,看得幾眼之後又轉頭去看夕陽,且不說好壞與否,大概也是並不覺得出奇。

    眾人見得這人不裝瀟灑,也不吟誦,還讓吳伯言轉頭去多看了幾眼,立馬也有人有樣學樣,不再裝作那般瀟灑模樣,只說:「在下也來一首!」

    卻是徐傑隱隱聽到頭前吳伯言輕聲喃喃自語:「謝昉那老頭酒量著實差得遠,卻讓我獨自來觀景,著實無趣!」

    旁人聽不到吳伯言自言自語,卻是徐傑聽得個隱隱約約,便也猜出吳伯言今天本該有同遊之人,大概是之前喝醉了,使得吳伯言只有一個人到得此處來。一人來此,景是觀了,只是氣氛差得遠了一些,自然是無趣。

    這謝昉是誰?徐傑自然是不知,若是旁人聽得這個名字,必然要震驚一番,謝昉就是這杭州的主官郡守,比大江郡守孫思潮還要高半個品級,乃從四品之官。

    傍晚夕陽漸落,月色不明,這湖光月色也就差了許多意思,徐傑起身說道:「走吧,明日再來,來早一些,租個船隻遊湖,如此這西湖美景方才算是飽覽了。」

    幾人聞言便也起身,隨著徐傑往那樓梯而去。

    倒是吳伯言見得徐傑等人起身離開,有些奇怪,眾人都在爭先恐後表現自己,唯獨這個儒衫少年先是自顧自與人調笑不止,此時又是起身先走,不免覺得有些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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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與刀 第八十四章西湖一半詩

    徐傑往樓梯而去,小廝連忙迎了過來,滿臉是笑:「公子可是要回?」

    徐傑點點頭:「嗯,酒菜不錯,明日再來遊湖,當到此再吃一頓,隨我去把這酒菜錢付了。」

    小廝聽得徐傑明日還要來,更是熱情,便是又問道:「公子緣何不與他們一樣留首詩詞在牆上?今日吳夫子在場,可錯過不得這般好機會。」

    徐傑聞言淺笑:「今日留了,明日你給刷白了,豈不是徒勞?罷了罷了。。。」

    小廝面色微窘,隨後又是笑意不止:「不會不會,公子必然文采不凡,公子明日來就是,詩詞一定留在牆上供人瞻仰。」

    這小廝倒是機靈,且不論徐傑的詩詞到底會不會被刷白,只要徐傑明日還來,多留一天倒是無所謂的,攬客之法,這小廝當真熟門熟路。想來攬到訂座之客,這小廝也當有點好處。今日生意好是因為吳伯言到此,並不代表明日生意也能這麼好,經商總要這些手段。

    小廝已然遞上了筆,一臉盼望看著徐傑。

    徐傑也喝了不少酒,興致不錯,看得小廝模樣,淺淺一笑,接過毛筆,口中說道:「那便留一首在此!」

    小廝聞言又道:「公子是外地人,難得到杭州來一趟,終歸要留點筆墨紀念一下,公子請。」

    這小廝倒是有點情商,徐傑已然拿筆往牆壁走去,後面幾人便等在這樓梯之處。

    只見徐傑走到牆壁,中間區域已然都寫滿了,邊角還有空地,想得片刻,提筆十個大字:春湖一綠柳垂波映晚雲。

    寫完十個大字,之下落了小款「大江徐文遠」,徐傑把筆往小廝遞去,隨後直往樓梯之處行去,這十個字,徐傑片刻就創作了出來,自己回頭再看一眼,極為滿意,當真心情更好,走起路來也輕快不少。

    卻是身後的小廝接過筆,看得牆上的十個字,急忙追上徐傑,口中急道:「公子,您的詩沒寫完呢?」

    徐傑聞言調笑道:「我的詩,就寫得出這十個字。」

    小廝聞言面色大窘,跟著徐傑下到一樓,到得櫃檯之邊,口中又問道:「公子明天可是一定再來?」

    徐傑似也知道這小廝的意思,點頭答道:「明日一定來遊湖。」

    掌櫃的在算賬,小廝話語又道:「那小的給公子在二樓留個座吧?明日裡價格就便宜了,二兩銀子酒菜足夠了。」

    小廝終究還是為了生意之事,徐傑倒是無所謂,一邊等著櫃檯裡的掌櫃算賬,一邊說道:「明天游完湖,傍晚就來,你且留著座便是。」

    小廝此時方才又笑了出來,那掌櫃的當面,便也把訂金一併算了進去,徐傑看得一眼,也不當回事,雲書桓已然上前來付錢。

    此時樓上卻傳來笑聲,聽得一人笑道:「這外地人附庸風雅不成,倒是也未丟臉,反正也沒人認識他。」

    也有另外之人笑道:「哈哈。。。那不是留了名嗎?」

    一個正在牆邊寫詩之人,倒是更有幾分敏捷的才思,看了一眼那落款,隨口笑道:「大江徐文遠,西湖一半詩。風雅附不成,滿場無人知!」

    隨口的打油詩,調笑這那剛剛下樓只寫出半首詩的外地之人。眾人聽得這打油詩,便是大笑不止,這大笑之聲便也傳到了樓下,徐傑聞之,大概也知道是有人在笑自己留在牆上的詩,卻也不在意,轉身往門外而出。

    卻是這大江徐文遠的名字傳到吳伯言耳中,倒是讓吳伯言似想起了什麼,轉頭去看那牆邊角落的十個大字,隨後似乎確定了什麼,點頭大笑出言:「大江徐文遠,好詩好詩!正是應了今日之景!」

    眾人聽得吳伯言忽然開口說話,皆是一驚,聽得吳伯言出言在誇那半首詩,不禁更是驚訝之間,又是不明所以。再看滿場眾人,皆又轉頭往牆邊角落那十個字去看。

    吳伯言卻依然轉頭看向窗外,正看得徐傑一行人走出大門,開口便是大喊:「大江徐文遠,可否留步與老夫對飲幾杯?」

    徐傑剛剛走出門去,聽得有人喊自己,轉身回頭往上看得一眼,便也看到窗邊的吳伯言正看向自己,滿臉的笑意。

    徐傑疑問一句:「吳夫子可是喊在下?」

    吳伯言點頭說道:「大江徐文遠可不正是你嗎?上來再飲如何?」

    徐傑看了看胖瘦二人,見得二人無所謂的神態,抬頭笑道:「吳夫子可帶夠了錢?這望湖樓今日太貴,我等又太能喝,怕吳夫子酒錢不夠啊。」

    吳伯言聞言大笑:「你自管上來飲,老夫在這裡喝酒,從來不付酒錢。」

    徐傑聞言也笑,說來也是,吳伯言到這裡來,這望湖樓今日不知要賺上幾百上千兩,哪裡還會去收吳伯言的酒錢?便是只怕招待不周,怕這吳伯言下次不來了。

    徐傑已然轉身又往望湖樓裡進去。

    徐傑再上二樓,樓上已然議論紛紛。

    十個大字:春湖一綠柳垂波映晚雲。

    已然有人看出了其中機巧,口中讀道:「春湖一綠柳,垂波映晚雲。雲晚映波垂,柳綠一湖春。好詩好詩,大江徐文遠,此迴文詩極佳,今夜當居首也!」

    再看左右之人,剛才出言調笑之輩,皆是一臉羞愧低頭不語。十個字,正反組合回文,便成了詩。

    春天西湖邊的一顆綠柳,垂柳的枝條蕩起了湖面的水波,水波倒映著傍晚的夕陽雲彩。那倒映在水裡的雲彩就似綠柳的枝條一般,雲彩映垂下來似乎也讓水面起了漣漪蕩漾,柳綠時節,一湖好春色。綠也可理解為動詞,是這垂柳綠了一湖春色。

    徐傑此時正走了上來,聽得話語,笑而不語,直奔那獨坐的吳伯言而去,徐傑先拱手見禮,吳伯言也站了起來,抬手作請,口中還道:「能遇你徐文遠,今日不虛此行,陸子遊還與老夫說過你,緣分如此,當浮一大白。」

    徐傑陸路到杭州,吳伯言水道到杭州,兩人的速度差了好幾天,吳伯言說此語,顯然就是徐傑從那桃花林離開之後,吳伯言還去見過陸子遊。

    徐傑聞言也笑,只道:「在下自小就讀吳夫子的詩,開合之下,當真有睥睨天下之暢快,夫子請!」

    眾人落座,吳伯言再也不覺得無趣了,提杯不止,口中也誇:「這首應景迴文詩可有個名字?」

    徐傑臨場而作,自然是沒有詩名的,便笑道:「吳夫子不若給個詩名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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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與刀 第八十五章《水鏡》

    吳伯言聞言起身,抬杯與徐傑示意一下,一飲而盡之後,笑著看向徐傑,開口讀道:

    「春湖一綠柳垂波,綠柳垂波映晚雲。

    雲晚映波垂柳綠,波垂柳綠一湖春。」

    徐傑聞言心情更好,那十個字「春湖一綠柳垂波映晚雲」,其實不僅能成五言詩一首,更能成七言迴文詩一首,七言反倒意境更佳,意思更明,當然其中的技巧之高明也就更加顯露無疑。只是這七言詩在場無人看出,唯有吳伯言看出來了其中奧秘。

    其實這十個字的奧秘被人看出來了,徐傑方才開心,高山流水有知音,便是這種感覺。

    此時吳伯言讀出了這首七言,滿場已然禁聲,皆是又往那牆上看去,許多人也在口中默唸著,如此已然成了絕技一般。水波映景,便也不知是景在水中,還是水在景中,不知是綠柳垂波,還是波垂綠柳。這便是人看水波倒映之感。

    吳伯言想得片刻,開口道:「詩名《水鏡》如何?」

    徐傑默唸一聲,笑道:「多謝吳夫子賜名,水鏡甚好。」

    吳伯言又拿酒來飲,口中也道:「老夫聽你填了一曲《念奴嬌》極佳,陸兄又說你武藝高強,今日當面得見,英雄出少年!天下出你徐文遠,老夫心中甚是欣慰!」

    徐傑自然是謙虛:「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晚輩當不得吳夫子盛讚。」

    再看左右之人,見得吳伯言如此去誇徐傑,沒有一人不再羨慕,羨慕之下,又有人轉頭去看那牆上的十個字,正反來讀,五言七言皆成,又是嘖嘖稱奇。最早的迴文詩,其實也在好幾百年之前,奈何迴文詩這種體裁,並不多見,也鮮少有人多讀到,資訊閉塞年代,即便看到這十個字,能立馬就想到回文之人,也就更少了。

    吳伯言伸手拂了一下掉落在臉上的發絲,正了正頭上有些歪的發髻,又道:「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文遠出口成章,適才聽得你與那小廝說明日還要泛舟遊湖,老夫同遊可否?」

    徐傑笑臉點頭:「能有吳夫子伴遊,求之不得。」

    約了明日同遊,吳伯言面色微正,再問:「不知文遠師從何人? 」

    徐傑聞言第一反應便是不知吳伯言問的是哪一方面,回過神來便也知道吳伯言應該不是問他武藝師從何人,便答:「晚輩師從大江郡學政歐陽公。」

    吳伯言皺眉一想,問道:「歐陽正?」

    徐傑點頭答:「正是恩師!」

    吳伯言聞言似有一些思索,隨後才道:「歐陽公文才智謀,天下皆知。文遠能拜歐陽公為師,當真是名師出高徒啊。」

    徐傑似乎看出了吳伯言有些話語未說出,便以為吳伯言知道一些內幕,忙問一句:「夫子可是知曉晚輩恩師當年之事的一些內 ?」

    歐陽正不說那些話題,徐傑此時便也想從吳伯言口中知曉一二。

    不想吳伯言卻是搖搖頭說道:「內幕之事,老夫也不曾去打聽,只是這官場之事,老夫倒是知曉一二,文遠若是求仕途,當有幾分艱難。」

    徐傑有些失望,倒不是失望仕途艱難,而是失望吳伯言也不知道事情內幕,只道:「仕途於晚輩,倒是不在意,卻是當年之事,牽扯到晚輩身邊許多人,所以想弄清楚其中細節。」

    吳伯言顯然也只是知道歐陽正不得陞遷之事,朝中官員也不敢與之多打交道,至於其中內幕,吳伯言的弟弟吳仲語必然是知曉的,吳伯言卻不曾打聽過。當初也是事不關己,沒必要打聽。

    吳伯言聽得徐傑之語,哈哈一笑:「文遠有大智慧,仕途非君子之途,遠離方才是正道。吃酒吃酒!」

    話題到此,徐傑提杯同飲,皺起的眉頭卻是解不開了。

    大江徐文遠,西湖一半詩,初為人笑柄,後驚為天人,徐文遠出,吳伯言邀而同飲。這種故事,本身就具有傳奇性,不論誰說出這個故事,都像是茶樓裡說書人說出來來的一般傳神。

    待得吳伯言再飲幾番,口中吟唱:「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

    吟唱完又來誇這大江徐文遠,眾人哪裡還不知那看起來年紀不大的徐文遠,並非真的就是籍籍無名之人,長江水道之邊的江寧府,已然就有徐文遠的大作在傳唱,只是一時之間還沒有傳到杭州而已。

    聲名鵲起,形容這大江徐文遠卻是正好。

    二瘦三胖與雲書桓小刀兒,倒是沒有什麼驚奇之感,便是覺得這徐秀才本就該有如此文才,一詩驚眾人,大概就是所謂正常的操作,並不值得驚奇。

    反倒是何霽月,這個向來對文人士子嗤之以鼻的江湖兒女,此時眼中多是驚奇,也不時去打量這個小了她三歲的少年秀才。

    何霽月雖然學武,但也是讀書識字之人,只是何霽月這個江湖兒女眼中的文人詩詞,皆有一股矯揉造作之感,何霽月每日練武,實在理解不來那些文人字裡行間的多愁善感,也就看不起那些矯揉造作。

    卻是徐傑之詩詞,今日何霽月是第一次聽到,不論是那之前的《念奴嬌》,還是今日的炫技之迴文詩,皆給何霽月帶來一種別樣的感覺。還有那眾人羨慕的目光,還有這個看起來名頭極大的老夫子不吝誇讚的言語,這種氛圍之下,眼前這個秀才,似乎帶著一種武藝冠絕江湖一般的光環。

    文武雙全,這種詞彙似乎早已不存在於當今,是少女心中一種不切實際的念想。徐傑這個秀才,卻做到了。

    何霽月看著豪飲的徐傑,就這般坐在徐傑身邊,竟然絲毫也不覺得無趣,反而有一種享受,享受著旁人羨慕的目光,享受著老夫子誇讚的言語。興許這種感覺,叫作與有榮焉!

    本就喝過酒再來的吳伯言,酩酊大醉。望湖樓外的車架小廝皆來自杭州郡守衙門,早已等候多時。

    徐傑倒是未醉,沿湖一路而走,江南夜景不同別處,即便是路邊樓宇裡傳來的吟唱之音,也顯得更加溫柔。江南軟語,似乎天生就有一種婉約之感。徐傑不禁有一些感想,詞有豪放婉約之派別,是否也有話語口音的影響,江南多婉約,中原多豪放。

    不論婉約豪放,皆是情感,皆能動人。

    興許明日這杭州軟語,也合該唱一唱《念奴嬌》裡的周郎周公瑾,說一說那大江徐文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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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與刀 第八十六章高處不勝寒

    昨日分別之時,徐傑與吳伯言相約午時還在這望湖樓相聚,午時小飲,午後遊湖。

    徐傑早來,這望湖樓依舊滿滿,顯然是昨日有許多人聽到了徐傑與吳伯言之約,所以這望湖樓,今日似乎已然還在坐地起價。

    卻是今日吳伯言並非一人獨來,而是還帶了個老頭同來,這同來的老頭卻不比吳伯言那般不修邊幅,有冠有佩,錦衣在身,玉帶環扣,還有幾分肥胖。

    只是這人卻行在吳伯言身後,雖然不是畢恭畢敬,卻也對頭前的吳伯言有一種尊重之感。

    徐傑已然在二樓,從窗外看得吳伯言已到,便走到樓梯之處相迎。

    吳伯言上樓,徐傑上前拜見,隨後又與吳伯言身後那老頭見禮。

    吳伯言笑著往已經有了酒菜的桌子走去,卻是身後那人笑言開口:「這位小友莫不就是吳兄所言之大江徐文遠?」

    徐傑抬手便道:「晚輩徐文遠。」

    吳伯言已然到得桌邊一屁股坐了下來,手已提起酒壺,口中漫不經心說道:「文遠小友,這老頭名叫謝昉,是杭州郡守,文才差得遠了,但是能談一手好琴,甚是悅耳。」

    吳伯言的話語,又貶又誇,聽得謝昉頗為尷尬,這世間大概也沒有會說他文才差得遠,唯有吳伯言會如此去說,謝昉文才再怎麼差,也是正統的進士及第,口中詩詞不論高低,總也是能信手拈來的。

    「吳兄,好歹你我也是同窗,豈能在晚輩面前落我面子?」謝昉便是埋怨。

    徐傑大概也看出了這兩人關係不凡,不是知交,便也不可能這般不客氣。

    三人落座,胖瘦二人卻是沒來,顯然是兩人懶得參與這所謂文人之會,連帶小刀兒也被留在客棧舞劍。唯有雲書桓與何霽月同來,坐於下首,頗為拘謹。

    今日中午,左右卻是基本坐滿了,也有許多是昨夜未來之人,此時多在轉頭打量牆上角落那十個大字,也在回頭去看那一臉青澀的徐文遠。羨之妒之,亦或也有個別人不屑之。

    便也還是有人上演昨夜那般的戲碼,看得左右,開口道:「幾位兄台,今日美景,不可辜負,在下有應景一首,回文也!」

    說完這人還往徐傑這邊看了一眼,隨後接過小廝的筆,往牆邊走去,上午刷白了許多地方,中午剛剛才幹,這人選了靠近中間顯眼之處,提筆一揮,一筆狂草躍然牆上,便也是十個字。隨後落款,卻非小字,字體隱隱比詩文還大,杭州許仕達!大概是想讓人能一眼就看清楚名字,如此也能開口直接叫出這個名字。

    文人相輕便是如此,昨夜徐傑回文一首,今日便有人來打擂一般,興許這人昨夜一夜未眠,便是推敲琢磨,就等今日在吳伯言面前大展身手。

    想來此人大概是覺得吳伯言喜歡迴文詩,與其學那瀟灑不羈的姿態,不如也寫首回文,寫首比那幸運的徐文遠更好的回文,如此自己便會也成吳伯言的座上賓了。徐文遠之幸運,在此人看來,便是那一首《水鏡》詩而已。

    徐傑倒是並無不快,反而轉頭去看,吳伯言便也轉頭去看。

    十字而下,徐傑連連點頭,口中輕道:「這位兄台文才不差。」

    吳伯言也點了點頭,待得那人回頭,吳伯言已然開口:「詩才算佳,想來這迴文詩體,當要流行起來。」

    那寫詩之人許仕達,已然轉身,假裝毫不在意,卻也在豎著耳朵聽吳伯言的話語,聽得吳伯言誇獎,心中一喜,便也在等吳伯言開口相約。

    卻是吳伯言一語之後,並沒有下文了,那人已然迴座,轉眼去看,只見吳伯言又在與徐傑說話,失落非常。心中更有疑惑,疑惑為何徐文遠回文一首,便有那般待遇,自己回文一首,吳伯言還開口誇讚了,怎麼就不請自己過去同飲。

    許仕達之失落與疑惑,心中煩亂不已。吳伯言顯然沒有去注意,只是與徐傑笑道:「文遠小友,聽聞八月中秋錢塘有比武?」

    徐傑有些詫異,笑問:「吳夫子莫不是也喜歡看人比武鬥狠?」

    吳伯言點頭說道:「原先倒是不好此道,自從看得陸子遊舞那青銅劍,來如春風拂面,去如鷹隼撲食,上可飛數丈如仙,下可升落英懸空,飄搖如畫,神往啊!老夫欲與之學劍,反倒被他調笑幾番。陸子遊與人比劍,豈能不親眼一見?」

    徐傑聽得吳伯言這一通形容,腦中浮現出陸子遊舞劍的場景,陡然之間對這欣賞劍舞有了另外一個角度。之前徐傑看陸子遊舞劍,便是純武藝的視角,便覺得陸子遊不如楊二瘦劍法凌厲。此時聽得吳伯言一個文人視角的讚美,便也覺得這個角度去看陸子遊舞劍,當真是另外一種享受。

    能把劍舞得這麼美,徐傑不免覺得自己心中對陸子遊劍道的看法有失偏頗,卻又不禁皺眉,為楊二瘦多了幾分擔憂。

    「吳夫子,八月中秋,錢塘一會。夫子當盡興!」徐傑答道,有些敷衍,心中卻還在回憶著陸子遊舞劍的場景。那日徐傑酒多,只是一觀,此時再回想起來,多是擔憂。

    吳伯言連連點頭,口中也答:「必然是要去的,大潮與比劍,都要看,缺一不可。」

    謝昉在旁,接了一語:「吳兄,江湖鬥狠,倒是被你說得這般高雅了。」

    吳伯言白眼一翻,不爽快道:「謝老頭俗不可耐,老夫羞於與你為伍。」

    謝昉愕然一下,也不爽答道:「那你一到杭州,緣何就上門來尋了我?是不是沒錢吃酒,讓我做這冤大頭?」

    徐傑看這二人互相調侃,雖然都是一臉不爽,卻也知道兩人是關係極好,方才如此。微笑之間,便也說道:「謝郡守,陸子遊比武,可不是江湖鬥狠,乃高處不勝寒也。」

    吳伯言聞言雙眼一張:「好,好一個高處不勝寒,此語極妙!」

    謝昉便是也道:「文遠小友大才,高處不勝寒之語,哲理頗深,只為此言,當浮一大白!」

    酒再三巡,徐傑又與吳伯言介紹起了那蜀地劍閣仙劍客,也把那首陸子遊的《劍閣劍》拿來說了一番。謝昉興許是多喝了幾杯,或者也是徐傑與吳伯言說得太過精彩,似乎也起了好奇之心,口中說道:「八月中秋,我自同去,便見一見這高處不勝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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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與刀 第八十七章徐傑的故人

    酒飲不醉,相約湖中再飲,已然午後。

    徐傑等人下了這望湖樓,直去湖邊小碼頭。片刻之後,這望湖樓已然空蕩蕩,樓內之人,雖然未跟著徐傑等人立馬而散,卻是也隨後皆散了去,都往那西湖邊而去,吳伯言與謝昉遊湖,豈能不隨?

    大作人人有,但求能引得吳伯言與謝昉兩人矚目,如此才不枉這般機會。湖中泛舟,興而吟唱,興許也能得一個同船而遊。

    西湖之畫舫,是除了秦淮河以外最熱鬧的地方。大江郡之東湖,雖然也是熱鬧非凡,卻是差得遠了。

    整個南方的畫舫花魁,大多都會選個時間到這蘇杭與江寧之地來,來這裡的目的,一是學些江南時興的詞牌,也學江南新出的名作,如此回去之後便能藝壓群芳。二是這畫舫背後的東家也要來江南,江南文人時興的雅物,也當帶回去,不論是江南美酒,還是江南香茗,亦或者江南出的新式茶壺茶杯,帶回去之後,那便是格調所在,只要與客人介紹此乃江南而來,那便是價格倍增。

    吳伯言與謝昉到得碼頭,無數的畫舫樓船停在岸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這一行人身上,顯然這裡沒有人不知道今日吳伯言要泛舟遊湖。

    人人翹首以盼,甚至也有花魁人物各顯神通,雖然這些花魁自顧身份,不會開口攬客,但是也多見甲板之人,有女子彈琴試音,也有女子淺唱習練。

    便也都是在期待著吳伯言能上船來,若是吳伯言上了船,在船上再作一曲,船中花魁憑藉此曲,那便是財源滾滾,東家對外宣傳,也當是吳伯言為某某女子親作一曲,格調立馬就不同旁人。

    吳伯言對船倒是沒有什麼需求,對於船上的女子也早已沒有了多少喜好之心,如此便也顯得隨意起來,抬頭隨意看得一眼,看得那艘船順眼,便往那艘而去。

    徐傑自然也不在意這些,跟著吳伯言往一艘船走去,一直走到碼頭邊,已然就要上船了,陡然在不遠處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一個女子立在船舷,不談不唱,只是一直注視著這一行人由遠及近,面色微微有些失落。這女子顯然認出了徐傑,卻是也不好意思開口去叫,唯有目送徐傑即將往另外一艘船上去。

    徐傑看得熟人,微微一笑,停住了腳步,開口道:「吳夫子,上那艘船吧,晚輩遇了故人。」

    吳伯言自無不可,尋著徐傑的眼神往另外一邊看去,見一女子清秀非常站在船舷之邊,便也停住了腳步轉身,口中打趣道:「文遠遇故人,可是故相好?」

    文人與花魁相好,倒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反倒是讓人羨慕的事情。

    徐傑微微有些尷尬,只答:「哪裡是什麼故相好,不過就見得一次而已,同鄉之人,照拂一下生意也是應該,他鄉遇故人,也是喜事。此女心善,合該幫襯一二。 」

    吳伯言已然起步往徐傑那故人的船而去,口中卻還調笑:「喜事?好,今夜便幫你辦成個喜事,他鄉遇故人只算高興,洞房花燭夜才是真正的喜事。 」

    吳伯言在頭前說得笑意不止,徐傑便也更是尷尬,唯有謝昉說道:「吳兄,越老越是不羞,為老不尊。」

    謝昉用老不羞說吳伯言,興許有一人會極為認同,那陸子遊身邊的小姑娘襲予,應該是最認同的。若是謝昉知道吳伯言喝多了在別人家門口小便,不知會是何表情。

    吳伯言聞言也不氣,只是自顧自發笑,還抬頭再去看了幾眼徐傑的故人,也還回頭又看了看徐傑身邊持劍不言不語的白衣女子,似也發現了這白衣女子麵色微微有些變化,這個洞房花燭夜的話題,便也不再說下去了。

    只是吳伯言大概沒有註意到另外一個持刀的俊秀少年,面色與那白衣女子也差不多。若是吳伯言注意到這俊秀少年的面色變化,興許也要懷疑一下這徐文遠是不是有什麼龍陽之好、斷袖之癖。那徐傑就實在冤上天了。。。

    船上徐傑的故人,自然就是昔日大江郡東湖上的顏思雨,花魁清倌人,徐傑也只認識這麼一人。

    顏思雨站在船舷邊,見得那一行人忽然往自己這邊轉了過來,心中驚喜非常,卻是又連忙回身進得船艙之內,便是也不能真讓她在船上迎接上來的客人,這與女子的身份不合。

    只是到得船艙之後,顏思雨也並非入的閨房,而是在一個小窗內往外打量,也在確定徐傑一行人是不是真的是往自己的畫舫而來。

    直到幾人準備登船了,顏思雨方才激動著連忙往閨房而去,一個外地花魁,在杭州聲名不顯,突然吳伯言來了,這真的是莫大的驚喜。驚喜之下,吳伯言身邊那個徐傑,才是顏思雨要千恩萬謝之人。

    船下的小廝,臉都笑僵了,身形一直躬成九十度不抬頭,直把頭前的吳伯言往船上請。

    吳伯言率先上了船,左右看了看,不見徐傑的故人,回頭調笑道:「文遠,你這故人叫個什麼名字?」

    「顏思雨。」徐傑答道,便也不去看吳伯言臉上的調笑意味。

    「名字頗雅,想來技藝也是不差。」吳伯言說完,回頭對那小廝又道:「且先開船,銀錢少不了你的,找身後那個老頭要。」

    吳伯言的意思便是這艘畫舫不需要再招客人了,算是包下來了。

    此時畫舫的媽媽才剛剛收到消息,從船艙裡快步而出,還顯得有些緊張,稍微鎮定一下,急忙走到頭前一福,笑臉如花:「吳先生屈尊大駕光臨,是奴家求都求不來的福氣,哪裡還能收您的錢,先生快裡邊請,最好的龍井,最好的花彫,馬上就備好。」

    吳伯言聞言,大手一揮:「既然是照顧故人生意,自然要給錢,老夫身後那老頭有的是錢,不在乎這點花銷。」

    謝昉面色難看,口中回道:「我一年就那點俸祿,哪經得起你這麼花銷。」

    吳伯言忽然來了個一本正經,說道:「謝老頭,老夫可是也當過官的。。。」

    謝昉聞言並不答話,而是越過吳伯言,直接走到頭前去了,負手昂頭。似乎在於吳伯言說,我花錢,我走前面。

    吳伯言倒是也無所謂,只是淺笑著回頭與徐傑示意一下,幾人便入了這畫舫的大廳。

    這畫舫與徐傑上次在大江郡東湖上的畫舫顯然不是同一艘,明顯小了許多,格局佈置也簡陋了許多。徐傑倒是也不在意,兩個老頭對坐首位,徐傑坐了吳伯言下首。

    四面窗戶皆開,春風拂來,還有一種春天的氣息。

    畫舫媽媽親自伺候著,前後忙忙碌碌,顏思雨還在對鏡理紅妝,也要經過一番繁瑣的打扮,換一身最好的衣服。

    謝昉卻是先撫起了琴,只是正式撫琴之前,謝昉還把畫舫備的琴端詳了一番,也試了試音,還有評語:「此琴不差,音質正準,只是少了年頭,腹下無紋,致使音質缺了一些通透之感。」

    徐傑對於琴道,並無多少瞭解,只在書籍之中看過一些記載,便也知道越好的琴,越是需要年頭,年頭久了,琴腹會有裂紋,紋路越多的,音質往往越通透,共鳴越好。

    謝昉自顧自的說,場中竟然無人答話,當真是高山流水無知音。徐傑見得無人答謝昉之語,停了片刻,不想謝昉真的尷尬,答了一句:「謝郡守,不知這天下何人制的琴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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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與刀 第八十八章御史中丞

    謝昉聞言,答道:「蜀地雷氏製琴技藝最佳,雷氏製琴之術傳承極為久遠,以唐代琴師雷威開始,代代以製琴聞名天下,聞名天下的古琴『春雷』與『九霄環珮』,皆出雷威之手,堪比蔡邕之『焦尾』。聽聞雷氏有一絕技,可於林間聽樹音,聽完樹音便能知道哪一株可製好琴。只是雷氏之琴,出產極少,一琴出世,萬金難求。」

    徐傑聞言也覺得這故事有些意思,頗為傳奇。便問道:「謝郡守可有收藏?」

    謝昉聞言搖了搖頭,一臉遺憾答道:「可遇不可求也,福緣不到,求之不得啊!」

    吳伯言已然開口:「謝老頭,且彈琴先,求之不得,你獨自寤寐思服、輾轉反側就是。」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輾轉反側。出自《詩經》,本是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卻被吳伯言拿來說謝昉求好琴了。

    謝昉聽得吳伯言大煞風景之言語,氣得連連搖頭,口中說道:「吳兄,過得月餘,我再也不在杭州等你上門了,當真是人生大幸!」

    吳伯言聽到這話立馬正經起來,開口問道:「謝老頭,原道你這般不待見我,可是要躲到外地去?」

    謝昉聞言點點頭,稍有不捨的感覺,道:「嗯,京城文書還沒到,但是我已收到消息了,擢升從三品御史中丞!」

    御史中丞,便是御史台的主官,御史台就是言官衙門,專門彈劾官員,直諫朝政的衙門。獨立在三省之外,並沒有真正的實權管轄之職責,卻是個監督天下的機關。

    吳伯言面色微微一沉,好友知交有幾人,一年更比一年少。往後謝昉不在杭州了,吳伯言便也真不會再來杭州了。汴京千里外,兩人都這把年紀了,能不能再見都是個未知數。

    吳伯言陡然有些傷感,口中卻還說道:「你倒是走了運道,別人當道路經略使的都難以入京為官,你倒是好,一升就是御史中丞。走之前回家看看,看看祖墳是不是冒青煙了。」

    謝昉便也嘆氣,心中有一語,卻是也並未說出來,能升御史中丞,尚書省右僕射吳仲書出力最大,這消息也是吳仲書派人傳到杭州來了。只是在吳伯言面前,也沒有必要開口去感謝吳仲書。便聽謝昉說道:「此去經年,吳兄有暇,多來汴京。」

    吳伯言聞言,擺擺手道:「不去,彈琴。」

    謝昉聞言也不多說,知道叫吳伯言去那汴京官宦之地,是一種為難,對於吳伯言而言,汴京就如一種束縛一般,人人皆知吳伯言胞弟吳仲語高位,甚至皇帝都知吳伯言清流大名,吳伯言入了京城,受不了的就是別人與自己,都要是一種誠惶誠恐的態度。

    謝昉已然撫琴,琴聲悠遠,琴意傷感。

    徐傑看著這兩個老頭,忽然有一種羨慕之感,人生有幾個這樣的知己,同窗而讀,嬉笑怒罵,隨歲月一同老去,當真是幸事!不免也讓徐傑想起了歐陽文峰,便是倍感珍惜。

    琴音之中,再無談論,吳伯言自顧自倒酒淺飲。徐傑提筆在寫,做著頭前想做的事情。

    幾曲而罷,謝昉盡興,方才收了手,口中微微一嘆:「只恨那鐘會與司馬昭,致使《廣陵散》成絕響,我等後世之人,再也不聞此音,遺憾啊!」

    竹林七賢之嵇康,一曲《廣陵散》,如仙音一般,冠絕古今天下。奈何嵇康惡了鐘會,又惡了司馬昭,被處死。死前還撫這曲《廣陵散》,嵇康一死,《廣陵散》也絕,只有各種記載中對《廣陵散》不吝辭藻的誇讚。

    謝昉擅琴,如何不想聞那《廣陵散》之音?幾曲而罷,還有遺憾。

    吳伯言聞言,答道:「遺憾是人生,看淡方逍遙。此去經年時,遺憾是逍遙啊!」

    謝昉聞言,手離琴弦,不再多彈。此時早已出了閨房的顏思雨,已然在門後等候許久,不忍進門打斷謝昉的琴音,更也在享受謝昉的琴音。待得謝昉不彈了,方才蓮步款款而入,見禮幾番,落座頭前。

    吳伯言此時也注意到徐傑一直動筆再寫,口中問道:「文遠在寫什麼呢?莫不是故人之詞?」

    徐傑抬頭,已然寫滿了幾張紙,便遞了過去,答道:「夫子且看看如何?」

    徐傑也是有些心虛,這寫出來的蒙學《三字經》,是要到千家萬戶去的,是要成為天下讀書人的啟蒙必讀之物,雖然內容簡單,但是也不敢等閒視之,徐傑此時來寫,也是因為吳伯言當面正好,給吳伯言看看,吳伯言點頭了,徐傑方才安心。

    吳伯言接過紙張,已然輕讀出聲:「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

    吳伯言慢慢讀著,便也知道了徐傑寫此文的立意,幾百個字並不長,卻是內容極為豐富,連連點頭說道:「此為蒙學,與《急就篇》類似,又比《急就篇》通俗易懂,比之《千字文》,有教化之意,還多了許多趣味故事其中。不錯不錯,文遠做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急就篇》與《千字文》,便是此時多用的蒙學,《急就篇》當真比較難懂,生字密度太大,學起來太吃力。《千字文》立意之初就是為了讓孩童學一千個生字,其他方面也差上了一點。這《三字經》,朗朗上口,通俗易懂,有道德教化,有常識與歷史,多有故事在其中,生僻字也不多,蒙學當真極好。徐傑自己也加了許多關於勇武與軍事方面的內容。

    徐傑聽得吳伯言誇讚,心中放心不少,口中答道:「夫子覺得可以,那晚輩就好好把這《三字經》寫全面一些。」

    吳伯言大笑道:「文遠此事做出,為天下師也。往後讀書之人,人人當稱文遠一聲老師。」

    謝昉接過紙張,看得不久,已然說道:「好,此《三字經》當真是好,離開杭州之前,當還做一件事,便是把文遠小友這《三字經》印刷推廣一番。」

    徐傑聞言也是驚喜,杭州官府推廣《三字經》,比徐傑自己印刷來推廣有效太多,杭州用此蒙學,不得多久,江南也會用此蒙學,全天下也將用此蒙學。

    吳伯言那句「為天下師」的話語,雖然調笑,卻也是真。「著書立說」這種聖人之事,徐傑無意之間,竟然走得了一步。

    這倒是意料之外的收穫,雖然一部《三字經》還遠遠比不得聖人言語,卻也足夠徐傑真正名傳天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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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與刀 第八十九章徐傑的抬舉

    顏思雨坐在頭前,彈琴唱曲,一來便是那首傳遍大江城的《念奴嬌》,唱完之後也不停,只是繼續再唱。不似之前那般主動開口邀約聽曲之人作詞,便也是知道在場兩位身份,由不得她主動開口去邀。

    顏思雨不斷給徐傑投去眼神,想與徐傑表達一下感激之情。卻是徐傑似乎並未感受到,而是埋頭繼續寫寫畫畫。

    如此,兩人只算見了一禮,說了一句客氣話語,隨後也未有什麼交流。

    碼頭邊的畫舫,不斷往湖中行來,多追著徐傑這一艘左右而行,畫舫之內的詞曲之音,隱隱也能傳過來,花魁唱名感謝的言語,也能傳到徐傑船中。

    天下攘攘,皆為利往。世人求的就是功名利祿,有些人為此千方百計,如這左右同遊的畫舫眾人。有的人視之如糞土,如這吳伯言,知己幾個,美酒幾壺。

    倒是也並非說誰人高尚誰人俗,人有所求方才為人,即便是那些深山求道的,也在求飛昇成仙,那些吃齋唸佛的,也求一個來世不苦,甚至還求立地成佛。

    真正無慾無求,那就失去了為人的意義。

    徐傑寫累了,便往左右窗戶看了看,想看看美景解一些疲乏,奈何美景不見,皆是樓船畫舫在視野之中,抬眼看到的,便也只是近處的船樓遮了視野。

    徐傑倒也並不生氣,也並不覺得這些千方百計求功名之人有什麼不對,便是徐傑也知道,自己何嘗不是在求?徐傑甚至比這些求功名之人慾望更多。

    這筆下的《三字經》,何嘗又不是有那麼一點沽名釣譽之心?如此方才為人,方才能活個有意思的人生。

    景是觀不成了,徐傑抬頭去看頭前的顏思雨,然後與吳伯言笑道:「吳夫子,何不填上一曲?」

    吳伯言聞言答道:「老夫填來填去,也多是登天摘月、抬手撫雲的大話之言,旁人道此是胸懷,老夫自己看來,不過就是酒後吹噓之語。文遠何不填上一曲,說說那古今縱橫之事。」

    吳伯言當真有一種大氣度,大開大合的詩詞,往往就如李白那般,飛流直下三千尺,桃花潭水深千尺,黃河之水天上來。吳伯言自己說來,便說是大話吹噓之語。這份氣度,已然超越太多人。

    徐傑聞言淺笑,直道:「夫子說笑了,夫子麵前,晚輩豈敢班門弄斧。」

    吳伯言忽然明白過來徐傑的小心思,回頭看了一眼顏思雨,笑意有些玩味:「既然是故人,抬舉抬舉也無妨。」

    吳伯言哪裡看不出徐傑的小心思,徐傑不過就是想要吳伯言抬舉一下顏思雨而已。讓顏思雨一曲聞名天下知。

    徐傑被吳伯言玩味的笑意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便是低頭不言不語,只是停筆再去寫寫改改。

    吳伯言抬手一招,那畫舫媽媽已然激動非常,端著筆墨飛奔上前,對於這畫舫媽媽而言,吳伯言這寫的哪裡是詞,寫的就是銀子。

    吳伯言提筆,先寫了幾個字,隨後又換了一張紙,與徐傑尷尬一笑,說道:「文遠,先喝酒,多喝幾杯方才能寫出好的。」

    徐傑看著吳伯言尷尬的笑意,忽然覺得這老頭真有幾分可愛,連忙抬杯去敬。

    湖景顯然是看不成了,吳伯言邊飲酒,邊吩咐著小廝去叫船調頭回去,手中的筆也不時在紙上寫上一句。

    待得船隻靠岸,徐傑把手中的《三字經》鄭重其事交給謝昉,謝昉便也摺疊平整放入懷中。

    此時吳伯言詞,方才寫上最後一句,眼神迷離之間,自己又讀了讀,簽上吳伯言大名之後,用鎮紙壓好,放在桌案之上。

    那在旁伺候的畫舫媽媽,早已笑得合不攏嘴,若不是還有幾分矜持理智,怕是都要下手去搶到懷中來了。

    吳伯言已然起身,開口說道:「這詞便當酒錢了。」

    一旁還準備掏錢的謝昉聞言一愣,面色微怒:「吳兄,你這是什麼意思?我豈是那小氣之人?」

    謝昉頭前還與吳伯言說自己俸祿不多,經不起花費,此時看得吳伯言把詞當錢付了,卻又不樂意。謝昉畢竟是這東道主,吳伯言從江寧而來,豈能讓吳伯言請客付賬?

    吳伯言搖搖頭道:「今日這酒,只當是給你餞行了。一別千里,再見之時,你來作請。」

    便是這一語,謝昉面色有幾分傷感,低頭轉身,再也不多說。

    那畫舫媽媽哪裡還有不樂意,待得看到吳伯言也轉了身,連忙伸手拿過吳伯言簽了大名的紙張,紙張雖然不大,有了吳伯言親筆與落款,便也是萬金難求之物。

    拿了紙張,畫舫媽媽又跟上幾人相送。顏思雨也出得船艙,直送到船舷邊。

    徐傑隨著吳伯言與謝昉下了船,卻忽然聽得身後一句:「多謝徐公子大恩。」

    徐傑聞言轉頭,便也正看得顏思雨一福行禮。徐傑咧著嘴一笑:「來日東湖之上,當有一頓免費的酒。」

    顏思雨點了點頭,已經跟下船相送的畫舫媽媽口中連連笑道:「這是自然,只要徐公子有暇前來,一律免單。」

    徐傑也拱了拱手,算是道別,轉身已走。

    船舷之邊,那顏思雨一直注目相送,直到徐傑消失在碼頭人潮之中。

    頭前的吳伯言,又是調笑:「文遠好手段啊,比之老夫當年,不知高明了多少。」

    徐傑自然是聽懂了吳伯言說的「好手段」指的是什麼,卻也不知如何去答。要說與顏思雨有什麼情愛之心,倒是還不到這個份上。欣賞之心卻有。

    徐家鎮裡都是糙漢子,青山縣裡也不過是茶樓裡的平常音調,徐傑打小當真還沒有接觸過真正能把詞曲唱得婉轉動聽之人,也沒有聽過真正的琵琶語與古琴韻。

    這份樂音的享受,顏思雨便是徐傑的頭一遭,欣賞之意不言而喻。

    宴席終要散,吳伯言與謝昉有車有馬。卻是不坐,反而與徐傑步行慢走,直到入城之後方才上車回府。

    徐傑也往杭州城裡的一個客棧而回,步行慢走。身後的何霽月忽然開口說道:「徐秀才,剛才聽得謝郡守說那蜀地制琴的雷家,江湖上似乎也有傳聞。」

    徐傑聞言有些好奇,轉身問道:「什麼傳聞?」

    「蜀地琴門,也姓雷氏,能以內力禦琴音,殺人於無形。」何霽月答道。

    徐傑不免更是好奇:「還有這等奇事?」

    「嗯,傳聞如此,只是真正親眼見識的人卻極少,便是我父親也只聽說。江湖上也沒有聽說有雷氏之人走動。」這江湖奇事,何霽月之前在船上就想說了,只是不好意思插嘴,此時方才說出。

    徐傑點了點頭,好奇非常:「回去問一下二瘦三胖,興許他們知道這蜀地奇事。」

    何霽月聞言也是點頭,似乎也有好奇心。

    慢慢入夜的杭州城,主街之上家家戶戶皆起了燈火,街巷之中已然多是黑暗,早眠的大多已經開始開始準備休息,有夜生活的也開始要出門,萬家燈火萬家情。

    徐傑三人兜兜轉轉,也準備回家早眠,大早而起,練武的練武,讀書的讀書,既要練武又要讀書的,那便更要爭奪光陰。

    客棧已然不遠,小巷穿過,大道不過百十步。

    小巷之中,徐傑陡然汗毛根根豎立,急忙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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