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詩與刀 作者:祝家大郎(連載中)

 
mk2258 2018-2-10 21:58:1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16 148610
V123210 發表於 2018-5-4 07:01
詩與刀 第一百九十章 趕緊滾

    孫貴今日前來,已然就是打定了主意,江湖本就是肉弱強食,這龍虎鏢局今日一定要滾出壽州城,是威脅逼迫,還是要打要殺,就看周西望識不識得好歹了。

    「周西望,閒言少說,你們是自己滾出壽州城,還是裝進棺材裡抬出去,你自己選條路。」孫貴對這龍虎鏢局並不在意,暴發戶就是暴發戶,怎麼能跟豪門相比。大鏢局,從武藝到人手,自然不是小鏢局可以比擬的。

    周西望看著門口一百多人來勢洶洶,人人腰間有利刃,已然知道大事不妙,回頭看得自己身邊二三十號人,眉頭緊鎖,開口試探一句:「孫貴,你還敢在城內行兇不成?」

    周西望試探之語並不那麼自信,果然聽得孫貴哈哈大笑:「城內行兇?你是指什麼?殺你嗎?周西望,你還是有點自知之明,就算在城內殺了你又能如何?冤有頭債有主,凶手已經逃出城外去了,哈哈……」

    邊笑著,孫貴還邊往宅院裡進。周西望面色已然緊張起來,不斷左右去看自己身後之人,腳步也在後退,周西望大概也是知道自己是打不過這個通天鏢局總鏢頭孫貴的,更知道憑藉身邊這二三十人也打不過一百多號人。

    周西望身後一個年輕人義憤填膺道:「爹,跟他們拼了,大不了就是個魚死網破。待得大伯回來了,一定會給我們報仇的。」

    「魚死網破?周西望,這是你兒子吧?你兒子叫個什麼名字來著?周玄?生了兒子就要教,教不好就要吃苦頭,甚至要丟命。今日老子就幫你教一教兒子。」話語說完,便看孫貴幾步上前,抬手一個巴掌。

    巴掌的響聲極為清脆,那周玄甚至連躲都沒有來得及,已然被打倒在地,半邊臉瞬間腫得老高,幾聲咳嗽之後,周玄吐出了六七顆牙齒,卻還是腦袋昏昏濛濛,站都站不起來。

    可見孫貴武藝,實在不凡,能經營起偌大的一個通天鏢局,當真有幾分手段。

    周西望回頭看得一眼自己的兒子,腰間的刀一拔,口中怒喊:「孫貴,你可知我龍虎鏢局搭的是誰的船?你可聽過江南血刀堂?今日大不了魚死網破在此,明日裡就有人來要你的命?」

    周西望並非那等懦弱怕死之人,卻是自己的兒子也在鏢局之中,還有自己一家老小,還有自己大哥的一家老小,再加上這二三十號的趟子手。這份責任,讓周西望忍了又忍。若是周西望一人在此,哪裡能受得如此屈辱,只怕早已拔刀拚命了。

    孫貴聞言笑了笑:「呵呵……江南血刀堂,好大的名聲,周西望,你去過江南嗎?你就跟老子說江南血刀堂?唬愣頭青的話語也拿來唬老子。江南血刀堂那是坐著收錢的主,還能管到壽州一個小小的鏢局?你真是會往自己臉上貼金。周東來出門下江南,怕是把你們鏢局的家底都帶出去了吧?倒也是有運道,還真讓你們把這鏢路給走通了。你說你們好好的太原不走,非要搶江南的生意,這是不是自尋死路了?」

    周西望的話語,孫貴只當作是笑話來聽,要說周西望說搭上了個什麼幫派的船,興許還有說服力一點,周西望卻說搭上了江南血刀堂的船,這叫孫貴如何能相信?

    孫貴也是走江南鏢路的,豈能不知江南血刀堂,連通天鏢局這般的勢力,連人家門都上不了,孫貴在當地拜的碼頭,都入不了人家血刀堂眼。周西望胡吹大氣,拉起虎皮做大旗,這對象當真沒有選好。

    孫貴更知江南血刀堂壓根就不管什麼江湖事,江南血刀堂只管給人劃分地盤,劃好了地盤就收孝敬。江湖上都鮮少聽過有血刀堂的人走動,血刀堂唯一有名的,就是血手刀徐老八。

    往後血刀堂當再有一人名動江湖,便是血刀堂少主徐傑,徐傑脖子上有一顆值得十萬兩紋銀的腦袋。還有徐傑一刀破千敵赫赫威名。

    「孫貴,你莫要不信,江南血刀堂的少主,與我相交莫逆,來日必然會為我報仇。」周西望說出此語,其實也並不自信,也只是當作威脅的話語來說。

    要說與徐傑相交莫逆,周西望自己也不這麼認為,那一路幾日,也只能當作一個萍水相逢,這樣的萍水相逢,周西望走了二三十年的鏢路,不知遇過幾千幾萬回了,還有許多暢飲之後江湖人,口中信誓旦旦定要到壽州來拜見的,大多也不過隨口一說。要說徐傑會為他報仇,周西望更是自己都不太相信。

    孫貴自然不信,甚至孫貴都沒有聽說過江南血刀堂還有什麼少主,滿臉的譏笑,也懶得回答,而是掃視一番龍虎鏢局眾人,開口說道:「不想死的現在可以走,稍後動起手來,想走也走不了。」

    周西望身後二三十人,聞言皆是互相看來看去。有人立馬開口道:「幾日就算是死,老子也不當孬種。」

    孫貴笑著連連搖頭:「好好的一條命啊,非要尋死。」

    說完孫貴慢慢拔刀,身後已然有幾十人進得院內,也都把兵器拔出來。

    果然這龍虎鏢局還是有人嚇得驚慌失措,把兵刃往地上一丟,拱手說道:「孫總鏢頭,還請放小的走。」

    孫貴卻還拿捏起了架子,一臉不以為意問道:「你為何要走啊?」

    孫貴興許還在拿捏人心,問出此語,也是想讓敵人多走幾個。

    「孫總鏢頭,小的不過就是一個趟子手,走鏢也不過是為了混碗飯吃,哪裡都能混到一口飯,不想為這碗飯丟了命,還請孫總鏢頭放小的一條生路。」

    這個回答孫貴極為滿意,點頭說道:「讓他走!」

    這人聞言抬腿就跑,穿過人群,毫無阻攔。

    隨即又有人開口說道:「孫總鏢頭,還請也放小的走。」

    孫貴抬抬手,對這個局面極為滿意。敵人自然是走得越多越好。最好走得就剩下周西望父子,如此也少殺幾個人,在官府裡也好打發也些,也能少安排幾個頂罪的人跑路。

    周西望緊緊捏著刀,並未去阻攔那些逃跑之人,活到這般年紀了,對許多事情看得明白。就如那人所言,趟子手不過就是碗飯,還真不到賣命的恩情。能留下來的,才是義氣,才值得感激。樹倒猢猻散,無可厚非。

    卻是那在地上許久之後才剛剛站起的周玄,口中含混不清怒道:「你們這些忘恩負義之輩,都不得好死……」

    喊也無用,忘恩負義之輩,依舊還是要逃。二三十人剩下來的,也就只有十來個人了。

    這般情況還能留下來的,當真有幾分視死如歸的勇氣。

    孫貴也不多等,手中的刀一揚,面色已然嚴肅起來,口中低沉一語:「殺,都殺了!」

    周西望面有哀色,這一戰,周西望想法設法去避免,但是終究還是避免不了。周西望顯然能預感到結局會是如何,預感到一家老小的悲慘。

    周西望拔刀,直奔孫貴而去,明知自己打不過孫貴,卻是無論如何也要搏一命。

    周西望三流的武藝,比起孫貴二流中上的武藝,實在不是差了一星半點,一刀而去,即便是搏命的打法,即便是門戶大開想要以命換傷,卻也被孫貴輕鬆躲開了。

    孫貴反過來一招,周西望迎著刀鋒而去,又是想以命換傷。

    孫貴翻身而起,輕鬆非常,刀刃雖然也往後退了退,但還是落在了周西望身上,瞬間周希望一邊肩膀鮮血淋漓,好在這一刀,還不足以致命。

    周西望心中更是急切非常,就怕自己這條命沒了,還傷不到孫貴分毫,口中怒嚎連連,舉刀又去。

    身後已然傳來一聲慘叫,一個龍虎鏢局的漢子,倒在血泊之中,身上還有七八柄兵刃不斷砍刺,整個身軀血肉模糊。

    這龍虎鏢局,今日是要悲了。孫貴對今日的行動,顯然也準備得極為充足。等的就是周東來帶人出門,甚至都打聽到周東來一路南下,大包小包拜會了沿路無數的江湖勢力。

    周東來武藝不差,也進了二流,雖然還比不過孫貴,但也是棘手的敵人。只要拿住了周東來的家眷,孫貴自然也就不把周東來當回事了。能不一把鏢局經營成一州龍頭的,孫貴靠的就是這份縝密的思維。當初剛剛聽聞龍虎鏢局走通了江南鏢路之時,孫貴還備了一份大禮,上門笑意盈盈,放在以往,孫貴正眼都不會瞧這個龍虎鏢局,實在是城府不凡。

    院子內喊殺大作,院子外就是街道,還有行人不斷來來往往,聽得這龍虎鏢局裡喊殺震天,又看得龍虎鏢局之外都是勁裝持刀的漢子,行人不禁往遠處躲得幾分,卻又不時轉頭來看。

    便也有那持刀的漢子上前而來,口中怒道:「看什麼看,趕緊滾蛋。」

    身旁還有一個漢子把手中的刀揚了揚,開口威脅:「誰若是報官,殺他全家。趕緊滾。」
V123210 發表於 2018-5-4 07:01
詩與刀 第一百九十一章 江南血刀堂少主


    一個滿身泥濘的年輕人在壽州城門下了馬,身後還有一個胖子也下了馬,胖子身後還跟著一個戴斗笠的漢子。

    三人入城,守城門的士卒見得頭前那個年輕人滿身泥濘,還有淡淡的腥羶味道傳來,本想上前去盤問幾句,卻又見得那年輕人衣領處露出的狐裘,身後還牽著馬匹,便已知道這人非富即貴,再看那手中的刀。幾個士卒也就只打量幾眼,並不上前盤問,也是知道這三個人不好欺負,不是能摳出錢的對象。

    卻是沒有想到那個身上有腥羶味道的年輕人竟然往幾個士卒走了過去。還有禮有節拱了手,開口說道:「幾位軍爺,勞煩打聽個事情,龍虎鏢局往哪裡走?」

    天氣寒冷,幾個士卒抱著長槍,斜倚在牆邊,天氣寒冷,雙手都攏在袖籠裡,一副哆哆嗦嗦的模樣,眼神不時掃視著進出城門的人,尋著能摳出一些小錢買暖身酒的對象。

    見得這年輕人上來主動發問,一個年老一些的士卒看了看他,把袖籠裡的手伸出來一隻,平攤在前。這年輕人不是能摳出錢的對象,但是主動找上門來了,那也是不能放過的。有求於己,自然也就不能放過了。

    年輕人倒是大方,在懷中摸了摸,摸出來的竟然不是銅錢,而是一小錠銀子,這年輕人眉頭都不皺一下,就把這錠銀子放在了那士卒的手中。

    士卒接過銀子,甚至都有些不敢相信,這哪裡是買酒錢,這都已經是一個月的收成了,餉銀加外快,一個月興許都沒有這麼一錠銀子。

    看了看手中的銀子,老士卒抬頭看了看年輕人,似乎是在確定這年輕人不是開玩笑。見得年輕人一臉期待的模樣。老士卒連忙開口道:「這位公子,龍虎鏢局好找的,你往這邊去,走上百十步,就在路邊,有牌匾的,新換的牌匾,很是顯眼。」

    年輕人隨著老士卒指的方向比劃了一下,確定一句:「沿著這邊嗎?」

    老士卒連連點頭道:「就是這邊,走上百十步就到。」

    老士卒指著指著,忽然又道:「公子且看,那邊盡頭,門口有好多人的就是了,門口應該都是他們鏢局的趟子手。」

    老士卒看不真切,也聽不真切。

    年輕人卻是已經眉頭一皺,轉身上馬就走。身後兩人也上馬跟隨。

    老士卒看了一會遠去的年輕人,方才把銀子收到懷中,露出一臉的笑意。

    「隊頭,可不能忘了兄弟們啊。」

    旁邊幾個士卒都圍了過來,臉上也多是喜笑顏開。

    老士卒擺擺手,答道:「都有都有,一人分三百錢。今晚還有一頓老酒。」

    往龍虎鏢局去的年輕人,自然就是徐傑,要去八公山,也要人帶個路,官道本就要路過壽州城,龍虎鏢局也就順道走一趟,找個人帶路上那八公山。

    百十步的距離,徐傑打馬片刻就到,門口二三十個持刀的漢子左右逡巡,驅趕那些好奇心重的人。

    徐傑到得頭前,已然翻身下馬。自然也有人上前來驅趕,只是語氣好了許多,能騎馬的人,自然就代表有一定身份,趕起來也不能像趕一般百姓那樣太過無禮。

    「這位公子,往那邊走吧,這裡的事情還是不要圍觀打聽的好。」

    徐傑抬頭去看,並未看到城門口老卒說的新牌匾,卻是聽得裡面喊殺大作,開口問道:「這裡是龍虎鏢局吧?」

    「這裡以前是龍虎鏢局,從今往後,就不是了。」這人說這句話語之時,面上還有幾分顯擺的味道。

    徐傑聞言一急,隨即一躍而起,已然上到了圍牆之上。守門的眾人還有些吃驚,吃驚這個年輕公子,十幾步外竟然能直接躍到圍牆之上,武藝有些駭人。

    卻是隨後又起兩人,蹭蹭也站到了圍牆之上。還有一個身形肥胖的胖子也隨意就上去了。眾人更是吃驚連連。

    圍牆上三胖開口問道:「秀才老爺,那個滿身是血的是不是你的熟人?」

    徐傑答都不答,拔刀再躍而去。

    周西望已然身中兩刀,雖然還不致命,但是血這般流下去,小命只怕也是難保。面前孫貴更是持刀再來,周西望咬牙揮刀再擋。眼角餘光處,似乎見到一個黑影一閃而逝。

    隨後周西望就見得孫貴揚來的刀聽在了半空,被一柄暗紅色的刀攔住了。

    周西望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揮出去的刀,竟然就這般砍在了孫貴持刀的手臂之上。那柄被架住的刀,帶著半截手臂飛向空中。

    便聽一聲慘叫,痛徹心扉的孫貴,也還有大驚失色,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抓著自己的一隻斷臂,更是不能接受。

    便聽周西望一聲狂喜的聲音:「徐公子!」

    周西望太過欣喜了,喜出望外都不足以形容,絕處逢生的喜悅,難以言說。這般的喜悅,讓周西望這個漢子竟然雙眼一紅,淚水都要掉出來了。

    徐傑來了,這龍虎鏢局算是保住了,周西望可知道這位江南血刀堂的少主是何等威勢。

    徐傑手中動作不止,左右翻騰幾下,瞬間就連斬七八人,徐傑心中的殺意,實在太甚。

    也就是徐傑這麼瞬間連斬七八人,廝殺的戰局立馬被分了開來。徐傑也落在了周西望身邊。

    周西望一臉欣喜轉頭與身後人連連說道:「這位就是江南血刀堂少主,這位就是徐公子,玄兒,快快來拜見,都快快來拜見。」

    周玄身上倒還沒有什麼傷,只是臉上被兵刃刮了一下,破了皮肉,聽得自己父親狂喜的話語,愣了愣之後,連忙上前拱手:「見過少主。」

    徐傑對於少主這個稱呼,還真不習慣,只是擺擺手,與周西望說道:「周老叔,何以與人這般慘烈廝殺?」

    周西望看了看那還在捏著自己手臂不斷哀嚎的孫貴,開口說道:「擋人財路,方才招此禍事……」

    徐傑掃視了一眼在場幾十人,盯著孫貴問道:「可是這位與周老叔過不去?」

    周西望點了點頭!

    徐傑下一刻就到得孫貴面前,孫貴似乎受了驚嚇,身形往後急退。

    卻也為之晚矣,徐傑從那千人大戰殺到這裡,哪裡還有留手的餘地,暗紅寶刀一閃而逝,一顆頭顱飛出十幾步外,撞在圍牆之上方才落在地上不斷打轉。

    在場之人,不論是通天鏢局的人,還是龍虎鏢局的人,皆是目瞪口呆。

    殺人之事,這些人倒是多少多見過。但是通天鏢局的孫總鏢頭,名震壽州城的江湖大佬,就這麼被人一刀砍了頭顱。

    這事情實在有些詭異,在這些人眼中,孫貴已然就代表了江湖絕頂,是這些江湖人仰望的存在。興許還覺得即便是所謂劍仙來了,也不可能這般輕描淡寫就把孫貴殺了。

    殺完人的徐傑,絲毫也不在意旁人的反應,開口只道:「事情已了,周老叔幫我一忙。」

    走南闖北的周西望倒是不那麼震驚,連忙點頭問道:「徐公子有何事用得著我的,但說無妨,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徐傑把刀在空中甩了甩,甩去了刀身上的血跡,收了刀,開口答道:「帶我上八公山。」

    周西望已然知道徐傑上八公山是干什麼,就是去找杜威尋仇,周西望不知杜威已死,卻也毫不猶豫答道:「徐公子稍待,我包紮一下傷口,便帶徐公子上八公山。」

    徐傑看得周希望滿身是血,搖搖頭道:「周老叔有傷在身,不必親自前往,派個人帶路就是。我著急辦事,拖延不得,拖得久了怕那八公山上的人收了消息,到時候就是人去樓空了。」

    徐傑是要徹底把這八公山剿滅了,所以才一路打馬飛馳,要趕在杜威帶出去的人前面趕到八公山,避免人去樓空了。待得徐傑一走,說不定神仙寨換個寨主,又在那裡。

    周希望聞言,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連忙說道:「玄兒,快快帶徐公子出發去神仙寨。」

    周玄聞言也不猶豫,急忙往牲口欄奔去,那裡有龍虎鏢局唯一的一匹馬。

    卻是這院子裡還有幾十個不知所措的通天鏢局之人,自聽得徐傑一聲:「滾!」

    所有人如蒙大赦,爭先恐後奪門而出。那些留在門外之人甚至都不知道院子裡發生了什麼事情,卻也跟著奔跑起來,還不時回頭去尋孫貴的身影。

    徐傑回身問得一句:「周老叔,同行是冤家?」

    徐傑在猜,周西望一邊往自己的傷口上倒著止血的金瘡藥,一邊齜牙咧嘴說道:「他們是通天鏢局的人,剛才被徐公子殺的那人是通天鏢局的總鏢頭,乃是壽州最大的鏢局,以往江南的鏢路是他們一家壟斷的。」

    徐傑知道自己猜了個八九不離十,開口說道:「那以後這壽州,當是龍虎鏢局一家獨大。」

    疼得齜牙咧嘴的周西望,聞言還有模有樣拜得一下,口中說道:「謝過徐公子大恩,以後我龍虎鏢局,定然以江南血刀堂馬首是瞻。我這條老命,也當是公子的了。」

    徐傑聞言笑了笑:「周老叔,我要你的命作甚,你好好做生意就是,多賺些錢。」

    周西望聞言點頭不語,心下卻有定奪。錢是要多賺的,每年還要送份大的到杭州去。
V123210 發表於 2018-5-4 07:02
詩與刀 第一百九十二章 叫他好自為之

    八公山神仙寨,算不得什麼險要之地,山寨也並非那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堡寨,甚至有許多地方的圍牆都是用的木柵欄。

    這座神仙寨,以往也就是一座普通的山寨,山寨裡有一夥強人,有個一流高手鎮場面,收著來往的過路費,打家劫舍也只是在官道上。真正的劫掠事情,這神仙寨還真不敢。

    因為官府也不是吃素的,剪徑小劫,與江湖來往之人打打殺殺都是小事。但是這山寨若真敢劫掠鄉里,那就不是這麼簡單的事情了,一紙公文報備上去,來的是禁軍鐵甲,或者是金殿衛的高手,都不是杜威能吃得消的。

    不過最近這大半年,神仙寨發展的極其迅速,甚至直接到官道上設立關卡收錢了,這已然不是剪徑小事,但是官府卻絲毫沒有動作。

    可見那位王監門真的有些手段,吳王夏翰能慢慢收攏一些勢力,顯然全靠這位老太監出謀劃策。

    老太監為了夏翰的事情,也是操碎了心,又到處蒐羅了幾十匹軍中健馬送到神仙寨來,在南方想要弄好馬,這位老太監是在是使盡了渾身解數,上次百十匹,這次又是幾十匹。

    這老太監有些手段,不過手段也就僅限於此了,一個想要克繼大統的皇子,身邊沒有一個真正有大智慧的人,想要成事當真是痴人說夢。若是歐陽正真的給這位吳王賣力的,必然不會如老太監這般弄這些江湖把戲,歐陽正出謀劃策的第一件事,就是想方設法讓夏翰也能暫時入京去。進京對於夏翰才有意義,收攏一些江湖強人,意義實在不大。興許夏翰所想,還是覺得要與人拼那一命才能得到皇位,手中要有人有刀,方才是穩妥。

    這就是人與人智慧的差別,也是人與人見識的差別。

    可惜杜威就是個敗家貨色,頭前的百十匹馬,說丟就丟了。這回杜威又帶著幾十匹馬出門,王監門在山寨裡,感覺眼皮直跳,生怕這個杜威又把他勞心費力弄來的幾十匹馬給丟了。

    王恩站在寨門高牆之上,望眼欲穿,不知為何,太監王恩忽然對那徐傑死活的事情不那麼在意了,此時更在意的是那幾十匹馬能安全回來。這些馬實在是讓王恩花了太多的力氣,要讓官府與禁軍中的人把買私自賣出來,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馬賣出去也要偽造許多手續,病死的,意外死的,走失的,這些藉口也是要找的。但是找太多藉口,層層上官,就是再如何愚鈍不堪,也能明白其中有貓膩。可見王恩是為了這些馬是花費了多少心血。

    成群的馬匹並沒有等來,等來的是四匹,馬的模樣倒是不差,是極好的健馬。

    王恩見得回來的是四匹馬,心中更是著急,連忙從寨牆而下,直衝出去。離得遠遠就是大喊:「你們杜寨主呢?咱家的馬呢?」

    此時的徐傑,山路之上打馬,速度不快,還有些慢慢悠悠,聽得這太監的尖銳鴨嗓,心中覺得奇怪,奇怪怎麼有個頭上白髮的老頭說起話來是這麼一個音調。

    便聽王恩又喊:「咱家跟你們說話呢,杜威人呢?」

    徐傑打馬微微加速了一下,近前下馬,看著這個老頭,問得一句:「你也是這神仙寨的人?」

    王恩此時方才認出這四人面生,不是山寨中的人,連忙又是問道:「你們可是來尋杜威的?」

    徐傑打量著王恩,看了許久才看出個所以然來,頭上有白髮,嘴上卻沒有一根鬍鬚,還白白淨淨的,說起話來音調尖銳。

    徐傑似乎想到了什麼,想到了皇城之內的那些人,開口問道:「你是個閹人?」

    老太監王恩聞言一愣,許久沒有聽到「閹人」這兩個字了,不免有些火氣,答道:「咱家官拜監門,你這小子好大的膽子,豈敢辱了咱家。」

    徐傑明白了,還真是個太監,這神仙寨裡有太監,還是當官的太監。

    徐傑抬頭看了看那並不高大的寨門,上前幾步,越過王恩,直往寨門而去。

    王恩更是來氣,伸出蘭花指對準徐傑,開口氣道:「你小子站住,杜威不在寨子裡,有事尋他且等明日再來。」

    徐傑還真站住了,忽然轉頭問得一句:「你是哪裡的監門?監的是哪座宮門?」

    王恩看得徐傑絲毫沒有把他這個監門放在眼裡,還開口問自己監的是那座宮門,心中也是一緊,能問出「監的是哪座宮門」的人,顯然就是知道監門這個官名代表了什麼,更是知道皇城之內的官職等級與意思。

    王恩已然猜想徐傑必然與官府是有關係的,興許與宮中也有關係。否則一般人哪裡知道皇宮監門這個官職的意義?

    王恩莫名其妙有些慌張,想了想,開口問道:「你們是皇家金殿衛?」

    猜來想去,這個答案倒還是符合幾人的形象,健馬,兵刃,還有徐傑對於皇宮官職的瞭解,以及徐傑對於王恩這個監門毫不在意的態度。一般人見到皇宮裡出來的太監,即便是三五品的官員,哪個不是誠惶誠恐,豈能如徐傑這般毫不在意?

    徐傑並不回答金殿衛的問題,只是又道:「杜威已死,敢問監門貴姓?」

    徐傑反覆打探推敲這個太監的身份,自然就是為了弄清楚到底是誰在這神仙寨身後。

    王恩聽得杜威已死,當真有些慌張起來,開口竟然答得一句:「咱家只是路過此處,被強人擄掠上山的,那強人頭子叫杜威,頭前說要放咱家下山,咱家只是在等他回來。」

    王恩似乎在撇清關係。

    徐傑點點頭,又問:「監門貴姓?」

    王恩深吸幾口大氣,答道:「咱家姓王,乃是吳王身邊伺候的監門。」

    王恩似乎知道自己身份在金殿衛面前是藏不住的,與其被拿到京城裡去調查,還不如坦白交代出來,反正關係撇清了,有罪的也是杜威,何況杜威還死了。

    此時的王恩倒是想不起來那幾十匹馬的事情了,金殿衛代表的就是皇帝,王恩已然只想千萬不要給吳王夏翰拖了後腿。不能暴露了自己與這些江湖強人的勾連關係。

    徐傑已然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開口說道:「我不是金殿衛。」

    王恩聽得不是金殿衛,雙目一瞪,氣不打一處來,舉起蘭花指就是罵:「好小子,雞零狗碎個東西,竟敢在咱家面前裝神弄鬼。」

    徐傑忽然面色一獰,伸手一抓,竟然抓在了王監門的頭上,一頭的白髮皆被徐傑牢牢抓在手中。

    徐傑已然起步往寨門而去,那王監門卻被徐傑抓著頭髮拖在了身後。

    王恩吃痛不已,更是大喊大叫:「大膽,好大的狗膽,你莫不是想死不成?教你滿門抄斬,教你不得好死……」

    王恩不斷掙扎,不斷抬手去拉徐傑的手臂,卻是聽得徐傑平淡一語:「我是徐傑徐文遠!」

    王恩口中的喊叫忽然一止,心中更是驚濤駭浪,這個名字王恩聽了無數遍,就是不曾見過。吳王夏翰更是對他恨之入骨,這個人也就是在吳王夏翰面前殺死王維之人。

    王恩那些威脅的話語,已然一句都說不出口。口中蹦出來的話語卻是:「徐文遠,你為何非要與吳王殿下作對?其中若是有誤會,咱家可以幫你說項說項……」

    徐傑就這麼拖著王恩往寨門而去,徐傑與吳王夏翰,已然不是什麼誤會的事情了,兩人仇怨太深,深到解不開。徐傑也知道夏翰想要登基,已然是不可能的,就算登基了,必然也還有宮闈之中一遭禍事。

    寨門處許多山寨嘍囉,見得那位尊貴的王監門忽然被人提著頭髮拖在了地上,已然衝了出來,衝到了徐傑的刀口之下。

    徐傑揮刀連連,切瓜砍菜,不斷往山寨裡進。

    楊三胖拉著韁繩慢慢往裡面走,閒庭信步,還四處打量著這山寨。

    种師道一言不發,繼續看戲。

    那帶路的周玄,有些嚇呆了,這位江南血刀堂的少主,竟然把一個朝廷內官給拖在了地上……

    直到徐傑開口說了一句話語,周玄方才回過神來。

    便聽徐傑說道:「周玄,尋個火把來,把這山寨一把火點了。」

    回過神來的周玄看著頭前那個年輕的殺神,絲毫沒有猶豫,已然左右去看,尋找廚房在哪邊。

    尖叫的,呼喊的,逃命的……

    還有在地上被拖著起不了身不斷掙扎的。

    火也點起來了,沒有了杜威的神仙寨,實在不堪一擊。

    徐傑殺累了,把刀往地上一插,停在了寨內一處空地上,也把被拖了許久的王恩扔在了地上,一躍而起,已然去了十幾步之外,再回來的時候手中提了一個往外奔逃的嘍囉。

    這嘍囉見得自己被這個殺神制住了,身形一軟,坐在地上大小便都失禁了。

    四處點火的周玄也回來了,看著已然燒起來的大火,似乎覺得極為滿意。

    徐傑蹲下身,問了這嘍囉一句:「你可知我是誰?」

    嘍囉聞言呆呆愣愣,眼神之中滿是恐懼,口中支支吾吾答道:「好漢……饒命,小的不認識……罪該萬死……罪該萬死。」

    這嘍囉不知哪裡又來了些力氣,跪在地上連連磕頭。

    徐傑今日實在太過凶殘,自從進入寨子內,殺人無數,實在太過駭人,這座江湖山寨,這些綠林強人,還有一個太監王恩,還有一個吳王夏翰。徐傑殺心太甚。

    便聽身後周玄答得一句:「這位是江南血刀堂少主!」

    那磕頭的嘍囉又連連說道:「少主饒命,少主饒命。」

    徐傑拍了拍這個嘍囉的頭:「站起來。」

    嘍囉哪裡還敢不聽,連忙站起身來。

    便看到徐傑手又握住了刀,頭也不回,只是一刀而回。收刀之後,說道:「這個老太監的人頭,你幫我送到蘇州吳王府,可辦得到?」

    這嘍囉唯有連連點頭:「辦得到,小的一定辦得到。」

    徐傑聞言點點頭,從懷中掏出一錠銀子放在嘍囉懷中,說道:「這是給你的盤纏,還幫我帶一句話給吳王,叫他好自為之!」

    拿著銀子的嘍囉,連連點頭:「小的記住了,小的一定辦好此事!」

    徐傑長呼一口氣,轉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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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與刀 第一百九十三章 把盤子拿過來

    江南,即便是冬天,也不顯多少蕭瑟,林中有枯黃,卻也多那些常青樹,依舊還是翠綠之色。

    有一個年輕人第一次到江南來,橫渡大江,船隻直入運河,可通杭州。如此的大江大河,也讓這個壽州來的年輕人驚嘆不已。

    這個壽州來的年輕人就是周玄,徐傑之所以帶著周玄一起下江南,原因也很簡單,那龍虎鏢局眾人武藝實在差了些,沒有一個真正能鎮住場面的高手。

    所以周玄隨著徐傑南下了,江南血刀堂的武藝合該讓他學上一些,周玄大概就是龍虎鏢局以後能鎮住場面之人。

    運河碼頭在杭州城西,徐傑下船就看到了早已等候多時的徐老八,如今的徐老八,身上還帶有一股軍旅的氣息,只是穿著上更加華貴了不少,一柄普通的制式長刀掛在腰間,倒是看不出有什麼不凡的氣勢。

    倒是徐老八身邊那些漢子,襯托出徐老八不凡的身份。

    「八叔,你怎麼親自到碼頭來了。」徐傑給徐老八見禮。

    徐老八扶了一下徐傑,上下打量了一番,覺得極為滿意,方才答道:「不到一年光景,傑兒看起來成熟多了。」

    倒也不知徐老八是如何看出徐傑成熟多了的,便見徐老八轉頭看了看身邊之人,又道:「這位乃是我徐家下一輩的領頭人,諸位都見一見,認識一下。」

    徐老八身後之人,有幾個徐家的老軍漢,更多的是這杭州本地的江湖人,也可以說是杭州本地的一些江湖大人物。

    徐傑倒是先拱手左右致意,也聽得徐老八一一引薦。

    眾人一道往城內而去,所謂江南血刀堂,不過就是一處普通的院子,院子不大,門口也沒有幾個人。

    徐傑還煞有其事在門口到處打量,不時抬頭看得幾眼。

    徐老八不明所以,開口問道:「傑兒,你尋什麼呢?」

    徐傑還真是在尋東西,在尋這個院門上的牌匾,找一找那「血刀堂」三個字。自然是沒有尋到。

    「八叔,怎麼起了個血刀堂的名頭,實在難聽至極。」徐傑還是在糾結這個問題,這回是到地方了。

    徐老八聞言哈哈一笑:「什麼血刀堂,都是江湖人叫出來的,八叔我可沒有取什麼名頭。」

    「原道是別人取的名頭啊,八叔,明日尋人制個牌匾了,就叫詩刀閣,這般才好聽,有些文化氣息。血刀堂實在太難聽了。」徐傑一本正經說道,顯然是下定決心要把這個門派名字給換掉了。

    徐老八不以為意,只是點頭笑道:「叫啥都成,隨傑兒你擺弄就是。」

    徐傑點點頭,幾步進門,到得大廳說幹就幹,叫來雲書桓磨墨,徐傑選了一根粗毛筆,自己動手寫起了三個大字:詩刀閣。

    徐老八便吩咐人帶著徐傑親筆的三個大字去尋匠人了。

    用過午飯,徐傑出門而去,直奔西湖。

    西湖小船蕩漾,湖中小島,種滿了桃樹,只待三月,就是粉紅繽紛。

    島上只有兩個人,徐小刀與小襲予。

    小刀兒見到徐傑來了,歡天喜地來迎,船還未靠岸,小刀兒便是一邊招手,一邊呼喚。

    一旁的襲予抱著那柄青銅劍,不言不語。

    「少爺,我剛剛撈了一網魚,你來得太是時候了。」小船剛靠上來,小刀兒已然開口。

    徐傑剛剛跳上岸,聞言忽然想起了那一盆泥鰍,還有小刀兒那一雙冬天裡凍得通紅的手。臉上浮現出的笑意極為溫和,開口調笑道:「小刀兒,就屬你活得自在,每天陪著小媳婦,練練劍,撈撈魚,羨煞旁人啊。」

    一旁的襲予已然是滿臉通紅。小刀兒卻是一本正經說道:「我練好了劍,就去走江湖,去殺人,師父肯定一直在天上看著我,不能教師父失望了。」

    此時楊三胖上了岸,走過身邊,摸了摸徐小刀的腦袋,就這麼走了過去。小刀兒自然連忙躬身一禮,喊了一句:「師叔好。」

    楊三胖只是回身微微點了點頭,直奔那幾個石碑後面的兩個墳塋而去。

    徐傑也起身往前,與徐小刀說道:「島上有酒菜嗎?」

    「有,都有的。襲予做的飯菜最是好吃,比我娘做的好吃多了。襲予最喜歡做飯菜了。」徐小刀答道。

    便聽一旁的襲予啐了一口:「胡說八道,我才不喜歡做飯菜呢。」

    徐小刀有些尷尬,還與徐傑解釋一句:「平常襲予是喜歡做的,今天興許是她心情不好,稍後我來做就是。」

    徐傑看了看襲予,大概明白這小姑娘的心思,只是會心一笑。這小姑娘給小刀兒做飯菜是喜歡的,給旁人做就不一定喜歡了。

    楊三胖就坐在楊二瘦的墓碑頭前,對著墓碑說著話語:「二瘦啊,這一回你可了不得了,還記得黃河上有十幾個鬼嗎?都被你殺得一個不剩,也不對,那徐秀才還幫你殺了幾個。壽州還有個不長眼的玩意,也被你殺了。如今這江湖上的人,肯定又開始怕你了…………」

    徐傑聽得心中不好受,上前作揖幾拜之後,往一邊房間而入,取了幾支香,給楊二瘦與陸子游插上。便也不聽楊三胖與楊二瘦閒聊的話語。

    徐小刀果然只得自己動手做飯了,擇菜洗菜,切肉燒火。

    襲予看了片刻之後,還是上前幫起手來。

    徐傑坐在灶台旁,不時往灶台裡添一些柴火,看著徐小刀與襲予忙忙碌碌,也聽著襲予埋怨的話語:「笨手笨腳的,還是我來炒菜吧。」

    徐傑有些羨慕,也有些欣慰,開口說道:「小刀兒,過兩日一起回青山去,該回家過年了。」

    光陰似箭,又要過年了,徐小刀並未立馬回答,而是去看正在鍋邊翻炒的襲予。

    襲予聞言也是面色一沉,要過年了,徐小刀又要走了,一走至少兩個月,這島上就剩她一人,日子實在難熬。

    徐傑忽然又道:「這回帶襲予一起回去,找了媳婦也要給你爹娘瞧瞧不是?回去正好拜堂成親,把洞房也入了。」

    徐家話語剛落,襲予翻炒的動作忽然加快了不少,鍋鏟刮得鐵鍋刺耳作響。

    徐小刀也是個大紅臉,看了看徐傑,又看了看襲予,不知說什麼是好。

    徐傑倒是送佛送到西,又道:「小刀兒,你當開口邀襲予回家過年才是。」

    小刀兒愣愣點點頭,對著襲予說道:「襲予,過兩天我們一起回青山去吧?」

    襲予好似沒有聽到一般,轉過頭來只道:「把盤子拿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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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與刀 第一百九十四章 少爺這回要殺誰?

    襲予,不是那般大家閨秀,也不能說她是江湖兒女。在陸子游這種世外神仙一般的人教導之下,顯然不是那些在乎世俗觀念的人,甚至也未接受到多少世俗的觀念。

    所以徐傑才會這麼直白去解決小刀兒與襲予之間的事情。

    徐小刀回身把盤子遞了過去,襲予鏟得幾下,把鍋中的菜餚盛放到盤子上,隨後端著盤子就出去了。

    徐小刀有些著急了,轉身想追出去再問,卻是有回頭與徐傑說道:「少爺,襲予是不是不願意當我媳婦啊?」

    徐傑笑了笑道:「襲予是願意,只是不好意思。若是不願意,豈會讓我說出這些話語?你也別多問了,過兩日與她一起收拾行李就是。」

    徐小刀聞言點了點頭,絲毫也不懷疑徐傑所說之語,臉上都是歡喜。

    徐傑笑著搖了搖頭,在笑話自己變成了戀愛導師了。

    酒菜齊備,楊三胖心情似乎不錯,也自顧自多飲了一些,甚至也給楊二瘦倒上了不少,連帶陸子游也飲了幾杯。

    飯後,斜陽只有殘留的光亮。

    徐小刀與襲予,兩柄劍打了起來。

    小姑娘襲予進步神速,劍法越發的中正平和,深得轅門舞幾分味道。

    徐小刀總是打不過,卻又總是險象環生。

    徐傑一臉玩味的笑意,心中也在心疼小刀兒,如此熟練的打不過與險象環生,還真不是一般人做得到的。

    難怪楊二瘦看得上徐小刀,徐小刀當真是個練劍的天才,天才到徐傑都感覺有些看不透小刀兒了。一柄破劍,像是本就生在徐小刀的手臂上一般,隨心所欲,也讓徐傑賞心悅目。

    當真是賞心悅目,賞心悅目之下,徐傑似乎也有所收穫。甚至也讓徐傑開始有所反思,反思自己耍起刀來,似乎總有些匠氣,也就是說招式不論如何連接變化,卻有一種一板一眼的感覺。

    徐傑本以為自己用刀,招式早已純熟,也是隨心所欲,也是信手拈來。此時才忽然覺得自己差了一份真正的隨意。

    這個道理也如讀書,徐傑覺得自己讀得並不迂腐,因為對比其他讀書人,徐傑更多一些先進的見地,此時卻也覺得自己並沒有真正讀進去,並沒有真正的自我思考。

    夜色落幕。徐小刀與襲予打了平手,但是徐小刀給了襲予一份希望,就如襲予口中之語:「小刀,你再不好好練劍,過不得幾日,我就能勝了你。」

    徐小刀聞言只是嘿嘿傻笑,答道:「嗯,我再多用功。」

    襲予這般的話語,說了好幾個月,這姑娘總有一種錯覺,每次比鬥,似乎都佔了一些上風,所以都認為不得多久就能打敗徐小刀。也讓這姑娘練劍越發賣力,只要再努力一點,徐小刀就敗了,小姑娘總是憧憬著徐小刀敗北的那一天。

    夜涼如水,徐傑並沒有離開,一夜好眠。

    再回城內,「詩刀閣」的牌匾掛在了院門之上。

    徐傑停在門口打量了幾番,極為滿意。

    身旁也有人在一臉疑惑打量著這個牌匾,還有人說話:「師父,血刀堂怎麼掛了這麼個牌匾?」

    「為師也不知,興許是為了隱藏身份吧,這血刀堂向來低調。」老師父答道。

    徒弟撇了撇嘴說道:「江湖上誰人不知道這裡是血刀堂,還隱藏什麼身份哦,多此一舉。」

    老師父聞言搖搖頭:「江湖人知,普通人不知,如此也好與隔壁鄰居打交道不是?」

    徒弟想了想,覺得自己師父說得有些道理,答道:「還是師父高明,此處左右都是普通人家,若是知道隔壁就是鼎鼎大名的血刀堂,那肯定是避之不及。掛了這麼個牌匾,倒還真能遮掩一下身份。」

    說著說著,師徒二人往那血刀堂而入。

    徐傑卻是聽得眉頭大皺。這換名字的事情,似乎是做不到了。即便掛上一個詩刀閣的牌匾,好像也無濟於事。

    徐傑邊往裡走,邊喃喃自語:「詩刀,以詩為刀,以文為刀。不如開個青樓算了。」

    徐傑自顧自說笑,年底來了,來血刀堂拜訪的人也慢慢多了起來,來談事情的,來送份子錢的,有仇有怨來調解的。徐老八也要接待這些訪客。

    蘇州城裡,夏翰看著一個血淋淋的人頭,不斷砸打著大廳裡的桌椅,口中話語激動非常,喊打喊殺,不共戴天。

    徐傑叫人帶的那句話語,也清楚帶到了夏翰面前。

    一個老太監對於一個皇子而言,到底代表著什麼呢?實在說不清楚,但是看吳王夏翰這般憤怒的模樣,這個自小看著夏翰長大的老太監,在夏翰心中的份量實在不小。

    有些事情總是這般糾纏不休,若是夏翰沒有授意杜威截殺歐陽正,事情也到不了這一步。徐傑興許都把那八公山神仙寨忘到九霄雲外了,興許還會說笑之間感謝杜威送來的百十匹好馬。

    性格決定一切,這句話是有道理的。環境決定性格,這句話也是有道理的。

    這麼一個皇家宮闈,長出了這麼一個吳王殿下。

    機緣巧合也罷,老天注定也罷,徐傑與夏翰,早已是不死不休了。

    大江城裡已經沒有了歐陽學政,卻還有衛夫子,從江南帶來的豪禮,徐傑也絲毫不吝嗇。

    送完衛夫子,受得幾句勉勵進學的話語。徐傑又往鳳池山而去,同樣是豪禮相送。

    已然從江湖豪俠客變成一個類似富家翁的何真卿,熱情非常。在大廳裡招待著徐傑,臉上笑意盈盈。

    只是這大廳裡還有另外一個人,也算是徐傑的老相識,南柳段劍飛。

    段劍飛也是有禮有節上前與徐傑見禮,徐傑也不怠慢。

    只是徐傑忽然覺得氛圍有些奇怪,因為那何真卿對待段劍飛,也是熱情非常,甚至何真卿時不時看著段劍飛,還一臉欣慰的模樣。

    寒暄客套幾番,徐傑便開口說道:「何掌門,不知霽月可在?」

    不料何真卿答道:「霽月啊,在是在的,只是她近來不太願意會客。」

    徐傑在何真卿口中成了「客」,徐傑是「客」的道理倒是沒錯,只是這感覺有些不對勁。

    「霽月既然在,勞煩何掌門吩咐通傳一句,就說在下來了。」徐傑又道。

    何真卿似乎有些為難,作為一個父親,興許想得更多,想的也就是如何為自己的女兒好。

    徐仲當初拒絕了何真卿的意思,這門親事在何真卿心中,自然是不可能了。人總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看得自己女兒每日愁眉不展,何真卿自然要想一些辦法來解決這件事情。

    上門拜訪的段劍飛,興許也是個好選擇,或者至少是個替代的選擇,至少門當戶對。何真卿原來想讓自己女兒嫁個文人才子的念想,也隨著徐傑這件事情熄滅了不少。

    文人看不上江湖人,何真卿懂得這個道理,之前還有一些僥倖的想法,想給自己的女兒一個安穩的未來,不必在江湖奔波,不必與人廝殺爭奪,甚至有一個人上人的未來。而今,何真卿想得透徹了許多。總不能讓自己的女兒一輩子嫁不出去,這是如何也不能接受的。何霽月,二十歲了!二十歲的姑娘沒出嫁,世間罕見。

    徐傑看出了何真卿的為難,段劍飛自然也看得出,段劍飛更是甚解人意,開口說道:「徐公子,霽月既然不會客,不若過兩日再來如何?」

    徐傑聽得段劍飛一語,看著何真卿的為難,心中有幾分瞭然,卻是又不能在這鳳池山做什麼出格的事情,只得起身拱手辭別。

    何真卿還相送幾步,段劍飛也隨行相送。

    兩人送徐傑到大門,便止了步子。徐傑出門而去,回頭見得段劍飛卻留在了門內。忽然感覺心中莫名有些難過。

    下山的路上,徐傑頻頻回頭去看那山頂上的鳳池派,隨行而來的徐虎看得徐傑低沉的面色,開口問道:「少爺,那何真卿不待見你了?枉費了這麼多從江南帶來的禮物。」

    徐傑搖搖頭:「何掌門挺好的。」

    「那少爺你為何這麼不開心?」徐虎再問。

    徐傑只答:「想到別的事情了。」

    徐虎想了想,雙眼一瞪,說道:「少爺這回是要殺誰?」

    徐傑聞言一愣,轉頭看著徐虎,心想自己怎麼在徐虎心中是這麼一個形象?不開心了就要殺人?

    「不殺人,沒事殺什麼人啊?」徐傑答道。

    「哦,我看少爺心情不佳,還以為少爺又要殺人了。」徐虎眼神緩和了下去,徐虎這個漢子,如今對於殺人,倒是有幾分激動。殺人這樣的事情,只要開始了,似乎也能讓人上癮,興許也印證了一句「人性本惡」。

    興許也因為殺人是所有解決問題最省力的辦法。那些陰謀陽謀,那些計謀計策,都不如殺人來得簡單有效。人與人斗,殺人總能一了百了。

    所以用殺人來解決問題,真能讓人上癮。

    「回家,回青山過年,年後再來大江進學。明年一定要考個舉人回去。」徐傑嘆了口氣說道。

    徐虎聞言大笑:「考了舉人就進京,再考個狀元,哈哈……」
V123210 發表於 2018-5-4 07:02
詩與刀 第一百九十五章 我也想與你一戰

    考狀元自然是一個美好的願望,這句話徐虎可以隨口說出來,徐傑卻是沒有自信說出口。

    古代科舉制度,其實也代表了選拔人才的先進性,科舉並非只代表了腐朽僵硬。

    就如科舉所設置的考試科目來說,其本身目的出發點,也是極其科學的。經義,代表了一個人的道德觀、價值觀與世界觀。策論,代表了一個人的思維邏輯以及行政能力。

    即便是後世的公務員考試,乃至於古今中外的公務員考試,其實也不過就是圍繞這兩個方面來進行。所以這種制度,在特定年代裡,本身來說,是沒有問題的,也是當時整個世界最先進的選拔人才方式。

    社會要保證公平,就需要制度,不論是科舉,還是高考。雖然總有許多人詬病,但是其中有一點不可否認,就是這樣的制度,已然是當時社會能想到、能用到的最為公平的辦法。儘管可能對某些個人而言會有些不公平,但是對於這個社會而言,無疑是最為公平的。

    如今的徐傑,並不如何反感科舉。其中也關乎一個道理,在古代社會到底什麼人可以做官?或者說到底一個人具備什麼樣的素質是做官的基礎?

    毫無疑問,那就是讀書人,能寫字的人。且不說讀書人能明白什麼大道理,能有更多的見識之類。就說管理一個國家,管理一個社會,文字是最基礎的載體。行政命令、統計分析、檔案記載等等,這些都是依託文字進行的。所以讀書人才能做官,這也是毋庸置疑的。

    那麼在古代社會,讀書人的比例又是多少呢?以小見大,就如青山縣徐家鎮,整個鎮子兩千多口人,能識字的,能清楚的寫出一封書信的,也不過四五十人的數量。

    這也還是因為徐家鎮比較富庶,也因為徐仲、徐老八等一些泥腿漢子們從過軍,軍中對於一些基層的軍官也有一些基礎的培訓,這些培訓不是強制主動的,而是被動自覺的。軍中有文書,有虞侯,有軍令往來,也讓徐仲不知不覺學會了許多文字。當然,也僅限於文字表達與理解層面。

    若是放在其他村鎮,一百個人口裡,能有三五個識字的,也就差不多了。讀書權利掌握在少數人手裡,這是一種不公平,也是一種無可奈何的不公平。不論從個人成本而言,還是社會成本而言,讀書都是一項極為奢侈的事情。

    徐傑沒有想過要考什麼狀元榜眼,進士及第,已然足夠。考狀元也並非單單就是有先進的觀點就能成。

    鳳池山上,李義山終於突破了一流,沒有用三年時間,不到一年就達成了這個目標。三十出頭的李義山突破了一流,這也是何真卿能越發把自己當個富家翁度日的原因。

    這鳳池派,也就算是後繼有人了,鳳池派下一任的掌門,十有八九就是李義山了,除非這鳳池派年輕一輩又出了一個了不起的天才人物,但是這種幾率是微乎其微的。

    進入一流的李義山,也足夠挑起鳳池派的責任了。只要在何真卿去世之前,李義山能突破先天,這鳳池派只會越來越繁榮。何真卿再活個二三十年不在話下,那個時候的李義山也有五六十歲了,羽翼之下,突破先天也並非如何的難事。

    這就是門派傳承的好處,是那些江湖閒散遠遠比不得的。

    所以李義山突破一流之後,何真卿心情極好,李義山也心情極好。聽得徐傑上門了,李義山便往頭前大廳裡去,隱隱也有在與徐傑比鬥一番的想法,江湖人爭強好勝的想法只是其一,其二便是剛剛突破一流的李義山需要這麼一場比鬥,需要一個互相印證的過程。

    只是李義山剛到頭前大廳來,不過三言兩語就告辭而去的徐傑,沒有被李義山尋到。

    李義山悻悻而回,又往後山而去,李義山有妻有子,家也安頓在後山,閉關練武也就在後山。

    只是路過何霽月小院的李義山,忽然想起了什麼,停在何霽月的院門口,開口喊道:「師妹,師妹……」

    何霽月,依舊一襲白衣,一柄長劍。面色平淡泛冷,不施粉黛,袂袂如仙。

    只是眉宇之間,稍稍有紋,看得出一些淡淡的愁容。

    「大師兄有何事?」何霽月從廂房走了出來,廂房門口,依舊掛著那一副對聯:素養高懷同霽月,每思雅量恰春風。

    「適才聽得徐文遠來了,待我出去尋他,卻聽他又走了,徐文遠可來尋過師妹?」李義山問道。

    何霽月聞言一愣,先是面露微微的欣喜,隨後卻又更愁了幾分,然後方才搖了搖頭。

    李義山見得何霽月搖頭,便道:「師妹,若是徐文遠來尋你了,麻煩幫師兄帶個話,就說師兄要與他約戰一場,時間定點隨他定就是。」

    何霽月點了點頭,開口問道:「師兄,徐文遠是什麼時候來的?」

    「剛來,我也是剛聽師弟們到後山來說的,聽了此事就去尋他了,未想他已走了。」李義山答道,顯然這山裡有許多人知道李義山憋著勁要找徐傑爭個臉面。

    何霽月聞言,忽然一躍而起,白衣已然過了院牆。

    李義山在轉身看著這個忽然一躍而起的師妹,搖了搖頭,便往後山而去。

    還在前廳的何真卿卻皺著眉頭往門口而來,抬頭正看到急躍而去的白衣何霽月,想了想,回頭與段劍飛說道:「賢侄,霽月忽然出門了,一個女兒家家的,出門總是讓人有些擔心。」

    何真卿顯然是在暗示什麼,段劍飛聞言大喜,連忙說道:「何前輩無需擔心,小侄這就隨著霽月走一趟,如此也護個周全。」

    何真卿點了點頭,段劍飛便也飛快跟了出去。

    徐傑還在下山的路上走著,也聽著一旁的徐虎憧憬著未來,憧憬著徐傑如何考上狀元,如何成了一地官老爺,徐虎自己也成了衙門裡的大捕頭,緝賊拿盜,守護一方和平,受得眾人愛戴。

    徐傑也聽得笑意盈盈。徐虎說得越發起勁,聽著聽著,徐傑忽然停住了腳步,轉身去看。

    那白衣在樹枝之上連連踩踏而來,到得近前落地,臉上帶著一股怒氣,開口便道:「徐文遠,你回來了也不說一聲?」

    徐傑忽然想起了離開大江的時候,徐傑在江中的船上,似乎也看到了岸邊有這麼一襲白衣飄飄。

    「霽月,我……你父親說你最近不會客,叫我過兩日再來。」徐傑如此答得一句。

    何霽月聞言面色緩和了許多,卻是問道:「你去哪裡?」

    「我正要回城裡去,印刷作坊裡的一些賬目還需要清算一下。」徐傑說話間莫名有些心虛。

    何霽月走近幾步,開口又問:「此番回來待多久?」

    何霽月的徐傑,按理說關係已經極為熟悉了,兩人一起下那一趟江南,共同相處幾個月時間,所以何霽月說話並無絲毫拐彎抹角。

    「若是能中舉,明年末就入京趕考了。」徐傑答道。

    何霽月聞言似乎有些欣喜,語氣也平緩了下來,說道:「哦,若是不中舉呢?」

    何霽月的話語,顯然是有其他的潛意識裡的意味的。卻是徐傑聽來,好似何霽月在懷疑他的能力一樣,便看徐傑身形一直,抬頭說道:「中舉只是小事,當不在話下,進士還稍稍有點難度。」

    徐傑所言,也是心中所想。這次回來考舉人,當真是天時地利人和。不論是徐傑自己的自信也好,還是二品大員歐陽正的影響力也好,亦或是衛夫子的照拂也好。徐傑這個舉人當是勢在必得的。

    何霽月聞言輕聲一語:「那也就是不到一年的光景了。」

    徐傑點點頭,忽然愣言問道:「霽月你匆匆來尋我有何事?」

    徐傑給徐小刀當了戀愛導師,卻是自己事到臨頭,也發揮失常了,問了這麼一句話語。

    當真也問得何霽月有些尷尬,好在,好在何霽月還有一句託詞:「大師兄托我與你約戰,時間地點你來定。」

    「李義山?」徐傑問道。

    何霽月點點頭。

    「哦,那就約在年後吧,明年元宵文昌書院當還有詩會,到時候詩會結束了,還是老地方。」徐傑如今倒是不排斥比武約戰的事情,若是原來,徐傑必然是懶得答應的,想方設法也要推脫一下。定的時間地點,與上次比武是一樣的。

    只是徐傑如何也沒有料到,何霽月竟然也說:「我也想與你一戰!」

    徐傑聞言一愣,這回是真的要推脫了,徐傑可沒有徐小刀那般熟練的打不過與險象環生。把李義山揍一頓倒是無妨,但是把何霽月揍一頓,或者被何霽月揍一頓,都不好。

    「這個……霽月,這個事情還是罷了。」徐傑答道。

    何霽月卻是不依不饒說道:「你不是說要打贏我的嗎?」

    徐傑答道:「那就明年再說,明年再說。」

    有了這一句「明年再說」,何霽月倒是不再糾纏。卻是此時何霽月身後傳來一人的喊聲:「霽月,你等等我……」

    段劍飛來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8-5-4 07:03
第一百九十六章 南柳劍俠傳

    「你跟著我作甚?」何霽月沒好氣問得一句。

    段劍飛笑意盈盈答道:「霽月,是何前輩讓我跟著你的,你一個女兒家家的出門,何前輩擔心不過,我是來護你周全的。」

    段劍飛邊說話語,也邊來看徐傑。要說段劍飛對於徐傑的態度,其實也是看不上的,上一次兩人一戰,徐傑雖然勝了,但也是因為有雲書桓的幫襯。段劍飛自信自己武藝比這徐傑是高明了一些的。但是段劍飛又知道徐傑身後有兩大先天高手撐腰,所以也並沒有想與徐傑發生什麼衝突。

    徐傑在段劍飛看來,武藝雖然還過得去,卻也不過就是仗著父輩威勢的作威作福之人。

    何霽月顯然對段劍飛並不待見,在何霽月心中,段劍飛與徐傑比起來,那差得不少一星半點。

    所以何霽月開口說道:「我豈用得上你來護周全,別跟著我了。」

    何霽月興許也知道何真卿的一些想法,奈何何霽月並不領情,如何霽月這般的江湖兒女,從來都是這般直來直去。

    段劍飛面色有些尷尬,卻也知道要想成好事,豈能現在離開?何況段劍飛也看出了徐傑是自己的競爭對手,那便更不能走了,所以開口又道:「霽月,我也知曉在這大江地界,你是遇不到什麼危險的,只是何前輩心中有些擔憂,我隨著你,便是讓何前輩少一些擔憂而已,霽月你只管忙你自己的事情即可,我不打攪你的。如此何前輩也不會多擔心不是。」

    何霽月聞言皺了皺眉頭,想反駁一句,想得自己的父親,卻又沒有說出口。

    徐傑此時發揮終於正常了,開口說道:「霽月,時候還早,要不要一起走走?逛逛街游遊湖,如何?」

    何霽月自然點頭應允。

    男女之事,終究不是打一架就能解決的。就如徐傑此時碰上的段劍飛,徐傑倒是沒有想要與之動手,這種事情,各憑本事就是。

    但是走在眾人身後的段劍飛興許不這麼想,看著頭前徐傑與何霽月並排而走,面色極其難看。興許段劍飛倒是願意與徐傑打一架,以此來證明自己比徐傑優秀。

    徐傑沒有多少爭風吃醋的心,原因在於何真卿,徐傑大概能猜想到何真卿所思所想,徐傑自己不免也有些心虛,因為是徐仲當面拒絕了何真卿。情愛上的事情,徐傑也想個順其自然。

    徐傑興許也沒有把這段劍飛當回事。因為徐傑一眼就看出了段劍飛還是當初那個二流的境界,雖然好像離一流不遠了,但是二流就是二流。當初徐傑打不過段劍飛,那是因為徐傑用刀的招式太過基礎,而今早已不是那回事。

    街道還是那些街道,黃鶴樓上的景色依舊怡人,登高望遠,大江依舊雄渾。

    說書人在頭前,聲音動作,繪聲繪色。說的是:「劍仙楊二瘦再入長安,終於尋到了那個龔老道,這老道何許人也?頭前只知他武藝不凡,如今才知道,原來那龔老道雖然是個道人,卻是個假牛鼻,本也是長安外一個道觀的出家人,因為姦淫之事,被道觀趕了出去,不想這個龔道人竟然回頭把道觀之人殺得一乾二淨,更是在江湖上行了許多淫邪之事。頭前欺辱了楊劍仙與楊刀神,如今這二人齊入先天,有了飛天遁地之能,翻江倒海之勢,如仙似神,豈能放過這個淫邪假道人……」

    「說到刀神楊三胖,當說幾句題外話,此人尚在人世,只是神龍見首不見尾。但是最近又有傳奇現世。這就要從黃河十八鬼開始說起,要說這黃河十八鬼,那也是不得了的人物,其中……」

    故事自然來自徐傑所寫的劍仙傳,但是徐傑聽得微微有些尷尬,與何霽月笑道:「這說書人說起故事來,總喜歡這般誇大其詞,飛天遁地翻江倒海都出來了。」

    何霽月也是淺淺一笑:「嗯,傳說總是這般,如此方才精彩,才能引人入勝。」

    段劍飛卻是在一旁接道:「那劍仙傳我也看過,本身就寫得有些誇大其詞。最後那一場潮頭大戰,過於誇大了些,又是御幾丈樹冠而飛,又是壓大潮而平,不是一劍激射幾十步,就是潮水升空不落。天下哪裡有這般比鬥的場面,即便是我師父也做不到。那楊二瘦我又不是沒見過,不過與我師父一樣都是先天,豈能有這種神通一樣的武功?」

    徐傑回頭看了一眼段劍飛,搖了搖頭,人與人的差距,就在於見識高低。

    段劍飛說完,還轉頭問了一句何霽月:「霽月,你覺得我說得有沒有道理,何前輩也是先天高人,豈能不動這些?」

    何霽月聞言眉黛一蹙,答道:「我相信!陸子游乃天下第一劍,合該有這等威勢。」

    何霽月沒有親眼見到那一場劍仙大戰,但是何霽月對此深信不疑。

    段劍飛聞言看了一眼徐傑,又道:「我知那劍仙傳乃徐公子所寫,但也如這說書人一樣,不免有些憑空臆想,誇大其詞了些。你我都是練武之人,當有個自己的見解。」

    徐傑終於有些不高興了,楊二瘦對於徐傑來說,唯有尊敬與緬懷,寫出的劍仙傳,也只為祭奠那一段往事,段劍飛之語,貶低徐傑是一,也貶低了楊二瘦。徐傑面色嚴正說道:「段公子,你當回家問一問長輩。如此就不會在這裡大言不慚了。」

    段劍飛聞言面色一變,爭風吃醋的心思,已然延續到何霽月在這個事情真假上的態度了。段劍飛立馬駁斥道:「徐公子,你寫故事,自然是為了能賣得好,誇大其詞也正常,如此才顯得精彩。何必還來哄騙我等江湖人呢?也不知是誰在此大言不慚?」

    徐傑笑了笑,只道:「楊二瘦有一個徒弟,年十五不滿,學劍方一年。已可勝過你!」

    段劍飛陡然站起,豈能忍受這般的屈辱,怒道:「徐文遠,你這是什麼意思?」

    徐傑並不多言,只道:「可約一戰!」

    徐小刀還真沒有與所謂高手正兒八經拚鬥過,如此機會正好。徐小刀自小習武,練的是刀,內功也自小就練,當初只算中等偏上的稟賦。自從學了楊二瘦的劍,一日千里,也合該開始與人動手了。

    徐傑有信心,即便徐小刀功力比不得段劍飛深厚,但是劍道造詣上,遠超段劍飛。一戰能勝之。

    段劍飛看了看何霽月,見得何霽月臉上也有些驚訝之色,開口答道:「你且把楊二瘦的徒弟約來,也當是我南柳派與蜀地劍閣的一場比試。」

    何霽月自然知道楊二瘦的徒弟是誰,但是對於徐傑的話語,多少也有些懷疑,徐小刀劍道稟賦是不凡,但是學一年劍就能打過段劍飛,何霽月也實在難以相信。

    段劍飛也有幾分聰明,楊二瘦何其大的名聲,既然楊二瘦有徒弟,還是個學劍一年的徒弟,那就戰上一番。南柳斷天劍,南柳段劍飛,天下揚名就從與劍仙楊二瘦的徒弟一戰開始。

    何霽月投來一個擔憂的眼神,徐傑與之對視一眼,點點頭,答得一句:「好,明日黃鶴樓,就這個時辰,不見不散。」

    江湖並非都是腥風血雨,更多的是這種門派之間良性的互動,比武是正常的事情,有利益爭奪下的比武,也有尋常交流的比武。徐傑對於這場比武,只當作是武藝交流。

    段劍飛卻當作了利益爭奪了。此戰一勝,段劍飛打贏了劍仙楊二瘦的徒弟,何其榮光!

    說書聽了許久,徐傑抬頭看了看天色,示意徐虎去付了錢,起身往高樓而下。

    下了黃鶴樓,徐傑環視一番這大江城,開口問道:「霽月,遊湖聽曲,同去否?」

    何霽月點了點頭。

    徐傑已然邁步往那東湖而去,這個時代的消遣娛樂實在太過匱乏,看了景色,聽了說書,再聽曲子,已然就算是把能娛樂的事情都做完了。談戀愛,也就不過如此了。

    若是放在一般人身上,娛樂倒是能多一些項目,比如賭上幾把牌九之類。

    段劍飛自然也跟著一起去,做了個盡職盡責的護花使者。心中還在想著明天比武之事,甚至多想一些,待得打贏了劍仙楊二瘦的徒弟,是不是也花錢尋個人給自己寫個什麼《南柳劍俠傳》之類的,也讓這些說書人傳唱一番,如此名動天下,也就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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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與刀 第一百九十七章 青山的徐文遠


    大江有東湖,杭州有西湖。皆有怡人之景色,但是東湖的名聲卻是遠遠不如西湖。

    徐傑有熟人,夜遊湖,在於一輪明月照在水波,在於萬家燈火,在於水波真的共了長天一色,甚至水裡都能看那繁星點點。

    在江南攬不到幾個客人的顏思雨,在這東湖碼頭上,卻是身價倍增,船舷之下,小廝圍作一團,備了筆墨,便是身價。還如當初徐傑到此,要寫一首詩詞方能上船。

    只是碼頭上圍著的人,比上次更多了一些,可見這顏思雨的名氣,比起當初更大了許多。吳伯言都在這艘船上留有詞作,顏思雨這個文人平台,似乎更高大上了幾番,若是能有詩詞在這艘船上久傳唱,也就代表這首詞會真的傳到江南大名士的耳中,大江文人的趨之若鶩,也就不難理解。

    以至於船下碼頭上的小廝,也盛氣凌人了一些,徐傑還未走入人群,就聽得裡面小廝大喊:「有詩詞的才能拿筆啊!沒想好的不要佔著位置。」

    徐傑看得裡外幾圈的人群,還在想著要不要上這艘船。

    船頭甲板,一個中年婦人手拿著瓜子,不斷往口中送,看得這般的人潮,笑意盈盈,瓜子殼也不斷扔在江面之上。

    徐傑回頭與何霽月說道:「此船花魁乃是顏思雨,琴聲極為悅耳,也能唱得極佳的曲子。奈何今日人潮太多,我們換條船吧。」

    何霽月自無不可,點了點頭。

    一旁的段劍飛抬頭看了看,說道:「徐公子,不過就是錢而已,只要出得起價錢,包下這艘畫舫又何妨?徐公子若是捨不得這個價錢,我出便是。」

    徐傑看了看段劍飛,懶得理會,起身就走。

    一旁的徐虎卻是懂得行情,撇嘴說道:「給錢?給多少錢人家也不會讓你上去。」

    段劍飛聞言,似乎有些不爽,有些置氣,答道:「霽月,先等等,待我去談一下,不就是錢嗎?百兩不行就千兩,千兩不行就萬兩,我還不信了,做生意的還能與錢過不去。」

    說完段劍飛起身一躍,越過人群,竟然直接就站在了甲板之上。也引來眾人驚嘆之聲,驚嘆這人武藝駭人,卻也引來許多鄙視之聲。這裡乃是文人之所,江湖練武的把式,雖然好看,但也只是好看而已。所以大多數人也等著看船上那個江湖把式的笑話。

    畫舫媽媽姓張,原來也是東湖上的花魁人物,雖然還有徐娘半老的風姿,但是容顏易老,韶華流逝,早已招待不了客人了,只能做一些調教後輩年輕花魁的事情。這般的媽媽,若是調教出來的佳人,身份自然水漲船高,若是調教不出佳人,那也就慢慢成了普通老鴇。張媽媽的際遇,其實也就代表了絕大多數風塵女子的人生道路。

    對於背後的東家老闆而言,花魁年輕正當紅的時候,贖身價格都是天價,以利益最大化。所以幾乎難以被人贖出去,到得老了,也要物盡其用,也就是培養後輩花魁的老師,若是教不出佳人,那就到皮肉場所做老鴇,若是老鴇也做不好,那就自生自滅。不過一般而言,當過花魁的,也多有自己的積蓄,不會真的活不下去。那些皮肉妓女,晚年淒慘的倒是不少。

    正在磕著瓜子的張媽媽見得段劍飛忽然躍了上來,也不顯得驚訝,只是打量了一番段劍飛,見得段劍飛衣著不差,氣度也還可以,開口笑道:「這位公子貴姓?不知上船來有何貴幹?」

    張媽媽倒是不怕江湖人,吃這口飯的,背後東家自然也有一些勢力,江湖背景也不會少,由不得江湖人隨意撒潑。

    段劍飛看了看張媽媽,開口問道:「我姓段,包你這條船,多少錢?」

    張媽媽聞言呵呵一笑,搖曳幾下豐乳豐臀,反問一句:「公子你出得起多少錢?」

    段劍飛聞言,揚了揚頭,答道:「你只管開口就是,多少錢都無妨。」

    張媽媽回頭看了看船下眾人,答道:「公子若是出得起贖身的錢,船今日就包給你了,連帶顏大家也是你的人了。」

    張媽媽所言不假。一個花魁賺錢,要麼就巨額贖給別人,一次性賺一大筆。要麼就細水長流,保持格調,賺他八年十年,待得容顏老去,韶華不再。唯有這兩種渠道,至於包船的事情,顯然不在考慮範圍之內,這是自己砸自己的招牌。

    船下那麼多文人當面,都在絞盡腦汁寫詩詞,你卻因為錢把船包出去了,那以後這生意還怎麼做下去?這格調還如何保持得住?要麼你就給顏思雨贖身,贖身了,自然隨你便。

    段劍飛聞言眉頭一皺,開口又問:「贖身要多少錢?」

    張媽媽也被這個問題問得愣了愣,這個價錢還真不是張媽媽能決定的,想了想,方才開口:「怎麼也要個幾十萬兩。」

    顏思雨一年賺個幾萬兩不在話下,算他個八年十年的,幾十萬兩總是要的。

    段劍飛有錢,這是肯定的。南柳派在富水湖這麼久,自然有些家底。三五千兩段劍飛不在話下,但是這幾十萬兩的數字,不說段劍飛,就是整個南柳派,即便拿得出來,也不可能拿來贖一個花魁。

    段劍飛看著張媽媽,似乎覺得這個婦人在耍弄自己,開口問道:「你莫不是在調笑與我?」

    張媽媽見得段劍飛話語有些不善,往一邊指了指,便答:「段公子若是要包船,那邊幾條船都不錯,兩三百來兩的事情。」

    段劍飛看了看船下面人群之後的徐傑幾人,開口道:「我就要包你這艘船,給個價錢就是。」

    張媽媽脾氣也上來了,沒好氣答道:「段公子可不得撒潑,生意就是生意,你情我願的事情。這大江郡可不是撒潑的地方,城外可有個鳳池山,想來段公子也是江湖人,當聽過鳳池山。」

    段劍飛又回頭看了看船下,忍了幾忍,何霽月當面,還真不能撒潑,鳳池山也不遠,這在畫舫撒潑的事情,若是傳到鳳池山,更是無臉見人。面色一垮,想著這麼下船去也是臉面丟盡,開口又道:「就不能通融這一回?幾千兩銀子也無妨。」

    張媽媽知道自己的話語把段劍飛拿捏住了,便道:「通融這一回,往後我這生意還怎麼做?」

    好不容易把格調經營到了現在這般,好不容易讓大江郡的文人趨之若鶩了。豈能做那般被文人看不起的事情?幾千兩雖然很多,但是這船下的讀書人,豪富之家也不是沒有,若是讓一個江湖人用錢把船包走了,那才是自廢武功、自斷財路。

    段劍飛終於沒轍了,看著這個中年婦人,咬牙切齒的恨,卻是又無可奈何。

    張媽媽看著船下那些人又道:「段公子,我看你還是下去吧,船下那麼多人看著呢,待久了當真不好。段公子若是下去能寫得佳作一鳴驚人,顏大家開口,包下這條船也是可能的。」

    張媽媽倒是給段劍飛支了一招,寫一首詩詞,才壓眾人,再談包船之事,也就可以談了,前提是讓其他人心服口服。

    只是段劍飛哪裡寫得出什麼詩詞,寫幾句武功秘籍倒是可以。

    段劍飛已然無可奈何,只得一躍而下,到得何霽月旁邊。

    徐虎已然笑了出來,說道:「段公子,不成吧?這船用錢是包不下來的,旁邊那幾條船倒是可以。」

    段劍飛卻連忙與何霽月解釋道:「霽月,這船是可以包的,只是那婦人坐地起價,開口就是幾萬兩,想把我當冤大頭來宰,我本想與之理論幾句。不想那婦人說鳳池山罩著這片東湖水面,還嚇唬我不要撒潑,我便懶得與之理論了,罷了罷了。」

    何霽月點點頭,不問真假,只道:「那就往前去,那邊的船想來百十兩就夠了。」

    徐傑還是搖頭淺笑,邁步往前就走,這般的局面,徐傑早已預料。

    不想船上忽然有人大喊:「徐公子?可是徐公子?」

    喊話之人自然就是甲板上站著的張媽媽,人群太多,徐傑又在邊緣並未擠進去,頭前張媽媽也沒有注意。直到段劍飛躍到了徐傑身邊,張媽媽才注意到這邊幾個人,注意之下,豈能認不出徐傑?

    徐傑回頭看得一眼。

    船上又是大喊:「果然是徐公子,徐公子稍等,稍等片刻,奴家下船來了,徐公子可不要走。」

    張媽媽一邊下船,一邊大喊。

    徐虎聞言,連忙停住腳步與徐傑說道:「公子,要不你與那媽媽說說,看看能不能包下這條船。」

    徐虎自然是一心幫著徐傑的,段劍飛做不到的事情,徐虎就慫恿著徐傑去辦。段劍飛徐虎可是認識的,徐家鎮前還有過一場大戰。徐虎也微微看出了此時的局面,一心想著要壓過這個段劍飛。

    徐傑憊懶,要想上船,自然是簡單。但是要包下這條船,不與那些文人同船,在徐傑看來不免有些強人所難,徐傑也沒有帶那麼多包船的花費。這才是徐傑看到這條船下那麼多人便要離開的原因。畢竟何霽月是個女子,在許多文人面前來來去去,也會受這些文人鄙夷。江湖人就是江湖人,與文人是湊不到一起去的。

    張媽媽匆匆而下,眾多文人自然認識這位張媽媽,還一個個拱手見禮。

    張媽媽卻是穿過人群,奔了出來,走到徐傑面前福了一下,開口笑道:「段公子,你若是早說是你家徐公子要包船,奴家也不會如此失禮,徐公子快請,諸位快請。」

    段劍飛聞言面色黑成了炭,也不答話。張媽媽倒是把這個練武的段劍飛當成了徐傑的隨從了。

    徐傑卻是笑道:「我可沒帶多少錢,賒賬的賒不得。」

    張媽媽身形一搖,湊到徐傑面前說道:「徐公子哪裡話,還談什麼錢不錢的,徐公子能來就是賞臉,奴家在杭州可欠了個大人情,機會正好,今日就算顏大家招待徐公子遊湖,只當是感謝了。」

    徐傑也還記得頭前自己說過要吃一頓免費的酒,只是沒有想過要包船吃酒,想了想顏思雨的一手琴音與唱腔,看得何霽月一眼,笑道:「那就卻之不恭了。」

    徐虎還在後面說道:「少爺快上船,這酒不吃白不吃。」

    張媽媽聞言大喜,徐傑徐文遠,如今可了不得了,大江郡裡歐陽正走了,要說文才之名能通天下的,唯有徐文遠一人了。

    「徐公子快請。」張媽媽一邊請,還一邊抬手招呼著小廝。

    徐傑在眾人矚目之下,上得了畫舫。

    船下眾人看著上船的一行人,指指點點。船下的小廝卻也在收拾東西,收拾著筆墨,抬著座椅。

    還聽得小廝大喊:「今夜顏大家不會客了。諸位請回,明日再來就是。」

    有氣餒之人嘆了口氣,轉身而走。

    卻也有人一臉的不爽,開口質問道:「那江湖漢花了多少錢?憑得他就上船了?還不會客了?老子出兩倍,出三倍。叫張媽媽出來說話。」

    喊話的小廝被這一聲質問,也是一臉的不快,只答:「別人喝酒不花錢,你有沒有這個面子讓張媽媽也單獨請你喝頓酒?」

    京城與大江,還真有區別。京城裡的摘星樓,那些小廝招待客人,不論是誰,都是客客氣氣。卻是這大江東湖的小廝,脾氣還真不小。也是京城本就是藏龍臥虎之地,隨便來一人,說不定就是哪家大官的公子,甚至皇親國戚與皇子之類。這大江郡,掰著手指頭數,數來數去也就是那幾家人,也沒有幾個惹不起的人物。哪些人惹得起,哪些人惹不起,這些小廝都是門清。

    一旁之人看得剛才那個質問的人還要說些什麼,連忙拉了拉,說道:「劉兄劉兄,走吧走吧,明日再來就是。」

    「憑什麼明日再來,這顏大家,我看也不過如此,都明碼標價了,還弄什麼投詩投詞的花哨手段,也不怕人笑話了去。」

    「劉兄,上船的是徐文遠,你何必在此不依不饒的。」

    「徐文遠?什麼徐文遠?哦……青山徐文遠?」這位劉兄實在有氣,卻也不是真的沒有聽說過徐文遠。

    「劉兄,就是歐陽公的得意門生徐文遠啊。」

    劉兄倒是反應過來了,還是一臉氣憤與那小廝說道:「早說嘛,你早說徐文遠不就是了,你一個小廝,非得跟我在此不依不饒的,是何道理?挑弄我玩耍呢?徐文遠上船了,我明日再來就是……」

    說著說著,還是一臉怒氣衝衝的劉兄,轉頭也隨著人群而走。

    小廝搬起最後一把椅子,轉身往船板而上,喃喃一語:「你自己認不出,還怪起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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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與刀 第一百九十八章 夜遊湖,佳人愁

    夜遊湖,景色其實都在水中,水中倒映的一切,方才是美景。也還有船中燈火,映照在湖面之上,波光粼粼。

    酒酣耳熱,湖風微起,更是醉人。琴音三五,詞牌幾曲,便是這個時代最為高雅的享受了。

    何霽月坐在窗口之處,身形微微倚著窗檯,倒是沒有喝酒,只是看著湖面,看著遠處燈火點點,也看著更遠處鳳池山頂的一些亮光,不知心中在想些什麼。

    留給船艙之內幾人的,是何霽月的一個側臉,如鵝蛋煮熟之後的光滑,亦如鵝蛋一般的白皙。

    徐傑看了看,不免有些看呆了,似乎也看得有些熱血上湧。

    拿起酒杯再飲,徐傑也避了避眼神,不好意思這般一直盯著看,一旁的徐虎見得徐傑放下了酒杯,又去給徐傑添滿。

    段劍飛有些不高興,不高興的是徐傑今日似乎出了不少風頭,也在思來想去,也有總結歸納,究其原因,不過是徐傑佔了本地人的優勢,段劍飛是個外地人。

    所以段劍飛開口說道:「霽月,不知最近你有沒有空閒,可當富水湖一遊,富水湖可不是這東湖能比,大上幾十倍不止,如海一般的寬闊,富水湖上行船,待得大風一起,船如離弦之箭,那才是暢快之事。」

    何霽月並不答話,而是依舊看向外面,似乎心情有些不好。不知是不是在想男女之事,是不是有幾分愁腸在心。徐傑當面而坐,兩人又好似形同陌路。父母之命,媒妁之約,有了徐仲那一句當面的拒絕,才有何霽月如今的愁。

    何真卿把段劍飛留在鳳池山已經有了一個多月,其中的意思,何霽月不是不懂。為何世間之事,總是這般不能如人所願……

    段劍飛見得何霽月不言不語,便是又道:「富水湖之大,一去就是百多里,水面並不起大浪,湖中島嶼眾多,有些島嶼之上,奇異飛禽多有棲息,萬鳥齊飛,場面壯觀無比。霽月要不要去看看?」

    何霽月還是不言不語,興許也是沒有聽見,人若真的沉浸在情緒之中,就是如此。

    徐傑似乎也感受到了何霽月的一些憂愁,轉頭看了看頭前正在撫琴的顏思雨,見得顏思雨也在往自己這邊看來,開口說道:「顏大家,近來我也學了琴,可否借琴一用?」

    顏思雨停了撫琴的手,有些驚訝問了一句:「徐公子莫不是與謝先生學的琴?」

    徐傑點點頭道:「謝中丞親手教的,奈何我還並不十分熟練,只能小奏幾曲聊以**。顏大家見笑了。」

    顏思雨聞言,親自起身把琴抱了起來,送到徐傑桌案之上,也不離開,就跪坐在一旁,還把徐虎手中的酒壺接了過來,為徐傑添酒。

    徐傑雙手放在琴弦之上。琴與琵琶是有區別的,上古之琴為五弦,周有文、武王,各加一弦,便成七弦。琴音比之琵琶,多是慢條斯理,鮮少有激烈,所以琴音多雅。

    琵琶能出激烈緊湊之音,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也是在形容琵琶之音的緊湊與激烈,琵琶曲中有《睢陽平楚》,便是緊湊激烈的代表之一,《睢陽平楚》也就是《十面埋伏》的前身。兩種樂器音樂的區別,也與兩種樂器的演奏方法有關。

    慢音樂與快音樂,演奏上難易也可以相對比較。慢音樂能奏好,其實更難。難在對音樂本身的節奏把握,對於音節長短的把握,在於情緒變化的把握。相比而言,節奏快的音樂,技術上有要求,但是節奏把握上與情緒把握上就要少一些。當然,這只是相比而言。能把音樂奏好,本身就是很難的一件事情。

    一曲《漁舟唱晚》,也是名曲,傳自晚唐詩人皮日休。音調雄渾悠元,乃古音之法,也是謝昉的拿手之作,徐傑學來,尚且差了一些火候,但是也不差。

    何霽月終於把頭從窗外挪了進來,看著徐傑撫琴,聽著其中琴音。

    《漁舟唱晚》,其中多表達了一種閒淡靜雅的氣息,有一種逍遙,有一種自得,有一種心平氣和。

    待得一曲而罷,徐傑微微抬手,看著何霽月,兩人四目一對,何霽月又把頭微微轉了轉。

    一旁的顏思雨笑道:「徐公子此曲,深得謝先生幾味。」

    徐傑知道顏思雨是在誇獎,搖搖頭道:「差之甚遠,顏大家何不也奏一曲,在下當聆聽細學。」

    顏思雨起身,抱著琴又回去了,再撫,也是古曲,《陽關三疊》,來自唐王維詩文中延伸出來的琴曲。就是那首:渭城朝雨邑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光無故人。

    其中之意,有淡淡別離愁,更有邊關大漠的蒼茫蕭瑟。其中人意更多,三疊其實也有解,離別意貫穿始終。

    這首曲子極為平緩,聽得人多少有些淡淡的愁意。

    聽得何霽月又把頭轉了出去。

    船行緩慢,已然在慢慢調頭往回,離岸不遠。

    曲子未罷,何霽月已然起身往甲板而出。

    一襲白衣,上下明月兩輪。

    何霽月飄飄若仙而去,百十步外,已然上岸,片刻之後,背影已無。

    段劍飛這個護花使者,只能站在甲板上皺眉等候,等候這船慢慢而行。百十步的湖面,段劍飛可躍不過去,若是落水,那才是臉面盡失。

    徐傑並未跟隨而出,只是看著那白衣背影消失在黑幕之中。

    待得再靠近許多,段劍飛方才往那碼頭岸邊躍去,回頭還有一言:「徐公子,明日黃鶴樓不可失約。」

    徐傑知道段劍飛說的是什麼,只是並不答話。

    徐虎在後問道:「少爺,這何姑娘可是生你氣了?」

    徐傑點點頭:「興許是吧。」

    徐虎不解問道:「好端端的,她怎麼就生氣了?我見少爺可沒有得罪她啊。」

    徐傑知曉何霽月並非生氣了,這般的情緒,也不能用生氣了形容。只是徐傑也不知如何來形容這般的情緒,只得又道:「女人多是如此,說生氣就生氣了。」

    徐虎搖搖頭,表示不理解。徐傑也只是盯著何霽月消失的方向去看。

    船隻快要靠岸,張媽媽在那側門處,不斷給顏思雨擠眉弄眼。

    顏思雨見得張媽媽擠眉弄眼,看了看徐傑,隨後轉頭與張媽媽搖搖頭。

    張媽媽面色著急,更是擠眉弄眼不止。顏思雨卻一心低頭撫琴,假裝沒有看到。

    船行雖慢,曲音落時,這船還是靠了岸,徐傑帶著徐虎起身下船而去。

    張媽媽從側門走了進來,開口便是埋怨:「女兒啊,這般的好機會,如何能不開口呢?」

    顏思雨輕聲答道:「那徐公子今日情緒不佳,女兒如何開得了口。」

    「情緒不佳,填詞正好,興許還填出一曲佳作呢。你就是臉皮薄,開口邀一首詞有什麼的,哪個花魁大家不找人邀詞?」張媽媽大概是怒其不爭,這麼好的機會,白白浪費了。

    顏思雨低頭收拾著桌案上的東西,並不答話。興許顏思雨也想在徐傑面前表達一個姿態,保留一份自尊。

    張媽媽見得顏思雨這般模樣,跺了跺腳,悻悻說道:「下次不知什麼時候才能有這般的機會了。」

    這一語,顏思雨當真有幾分離愁不捨,抬頭往外看去,張媽媽卻早已起步,追了出去,出去送徐傑幾步。顏思雨又到一個小窗之後,看著那慢慢遠走的徐文遠。

    徐傑回到家中,還是那個小院,多了一些人,這小院似乎也不夠用了。多了襲予一個姑娘,一個人便要住一間廂房,多了一個鄧羽,也要地方住。連帶之前吳蘭香與秀秀也搬了過來,母女佔了一間廂房,還有那印刷作坊也佔了地方。

    徐傑進門之後,也正見得吳嫂剛剛忙完印刷之事,正在院內打水洗手,開口便道:「吳嫂,明日裡且幫我一個忙。」

    吳嫂連忙起身,雙手在身前圍兜裡擦了擦,答道:「徐少爺且吩咐就是。」

    「這處院子,本就是租的,而今也擁擠了些,不夠寬敞。明日裡勞煩吳嫂出門尋一尋,看看能不能尋個大宅子,這回就不租了,直接買就是。你那裡錢不夠,便到我這裡來取。」買房子算是置產業,徐傑倒是沒有投資理財的想法,也是按照需求來做的事情。

    吳嫂點了點頭,只道:「徐少爺放心,夠用的,小憐那裡有幾千兩銀子,只是這賬目的事情,還請徐少爺過目一下才好。」

    「嗯,你且把賬目放到書房裡去,我抽空就看看。」說完徐傑又開口喊得一句:「小刀兒,你躲在哪裡呢?」

    徐小刀從一個廂房奔了出來:「少爺,怎麼了?」

    「明日隨我出門,出門與人打一架。」徐傑說道。

    「少爺要殺人?」徐小刀輕描淡寫問了問。

    徐傑搖搖頭道:「不殺人,只是比武而已。」

    徐小刀點了點頭,似乎興致不高。

    徐傑方才往廂房而回,雲書桓跟了進來,備上茶水。雲小憐端著木盆也走了進來。
V123210 發表於 2018-5-6 18:06
第一百九十九章 江湖再見

    黃鶴樓前,徐小刀帶了兩柄劍,背上背一柄,乃是楊二瘦的劍,懷中抱著一柄破劍,是楊二瘦在黃鶴樓下的鐵匠鋪給他挑的一柄破劍。

    在場之人,徐傑,襲予,种師道,何霽月。

    徐小刀的對手,段劍飛。

    人力有高低,從來不假。

    种師道從來少言寡語,种師道等著去徐家鎮,等著與徐老八一戰,至於年節喜慶的事情,他一點都不在乎。

    黃鶴樓裡,觀眾不多,星星點點幾人靠在窗戶邊,看著樓下似乎有江湖人要打架鬥毆,稍稍有一些興致。

    段劍飛打量著徐小刀,一個十五歲的少年,並不高大,顯得有一些瘦小,更顯出一些稚嫩。段劍飛知道自己的對手是個不滿十五歲的少年,但是段劍飛如何也沒有想到這個十五歲的少年是這般的模樣,段劍飛與之相比,看起來就像是大人欺負小孩一樣。

    襲予滿臉的擔心,擔心徐小刀打不過這個看起來氣度稍可,人高馬大的段劍飛。

    襲予心中,徐小刀連自己都打不過,哪裡打得過這般的江湖人?

    种師道平淡問道:「斷天劍?」

    徐傑點頭。

    种師道又道:「稍顯託大。」

    徐傑知道种師道是在說他託大,而不是說段劍飛託大,但也只是笑而不語。

    段劍飛看了看何霽月,開口說道:「霽月,我實在未想到劍仙楊二瘦的徒弟這麼小,若是知道這般,我也不會應下這場比鬥。」

    段劍飛是在解釋,段劍飛也顯得有些不好意思,怕人覺得他勝之不武,段劍飛心中雖然想要勝利,但是也要解釋一下自己並沒有欺負小孩的想法。

    何霽月卻是看了一眼胸有成竹的徐傑,回頭答道:「打過再說。」

    段劍飛這句話語聽到徐小刀耳中,讓徐小刀感覺自己受人輕慢了一般,少年心性,懷中的劍一拔,往段劍飛橫指而出,口中說道:「動手吧。」

    段劍飛姿態也做了,開口便答:「小兄弟多多注意。」

    一劍光寒,一往無前。

    這是楊二瘦的劍道,也是徐小刀的劍道。

    段劍飛看著襲來的劍光,眼神忽然一張,方才知曉這個少年,實在不可小覷。

    徐小刀先行出招,也是段劍飛要在眾人面前保持自己的臉面,主要是要在何霽月面前保持自己的臉面。

    徐小刀一劍襲來,段劍飛揮劍去擋,倒是不顯得如何吃力。只是段劍飛以為輪到自己進攻的時候,眼前的劍光連連閃爍。

    徐小刀,沒有一招退路,眼神更是堅定無比,不在乎對手出任何招式,徐小刀用盡全身之力,持劍不斷進攻,不斷往前。

    此時段劍飛才終於真正知曉這個少年的狠厲,這個少年有一股要殺人的氣勢。就如他開口問徐傑是不是要殺人一樣,就如他連什麼吳王都是開口要殺一樣。

    興許未來的徐小刀,才是真正的殺神降世,比楊二瘦有過之而無不及。十幾歲的少年,正是樹立人生觀念的時候,興許也是楊二瘦與徐傑不該那麼去教他,不該在這個年紀教他動手要殺人。

    武藝高低,是內力更重要?還是劍道更重要?是以劍道修煉為重?還是以內力修煉為重?

    這個問題,許多人理論過,許多人親生試驗過,許多人糾纏了一輩子。甚至徐傑心中似乎記得從哪裡還聽過同一門派的劍氣之爭。

    其實沒有定論,高低只在個人。

    段劍飛與徐小刀,似乎就有一點劍氣之爭的意味。段劍飛內力修為顯然比徐小刀要強,徐小刀在劍道上的感悟卻比段劍飛要強。這一點,段劍飛自己深有感悟。

    段劍飛的劍招,似乎從來都不能奏效,似乎毫無用武之地。若是朱斷天在此看到這般的場面,應該會對這個徒弟大失所望。

    但是段劍飛的內力,總是能奏效,即便徐小刀勢在必得的一劍,也能被段劍飛看似無力的招式隔開。

    一力降十會,這句話也有道理。但是這句話總要有許多前提才能真的顯得有道理。一力降十會,卻也降不住「十一會」、「十二會」。並非真的力大者必勝,否則發力技巧與打鬥技巧還有什麼意義?真的萬事都一力降十會了,勇武之心也就沒有意義了。

    种師道看得有些驚訝,便是种師道也沒有想到徐小刀這麼一個瘦小的身軀裡,竟然能爆發出這般的能量。

    种師道性子直白,也就開口一語:「看來你並不託大,是我不懂。」

    徐傑只是笑著點頭。

    徐小刀的打法,能強悍到何種地步?

    就如段劍飛中正平和一劍而來,想要逼退徐小刀,好讓自己重整旗鼓。

    徐小刀卻是毫不後退與躲閃,而是讓自己在空中的身體,扭曲到一種變形的姿勢,用扭曲身體的辦法,保持自己的劍不後退,用扭曲身體的辦法,來儘量躲避襲來的劍。甚至那柄劍劃破了他的衣褲,徐小刀依舊還能讓自己的劍纏在段劍飛身上。

    徐傑知道,這不是楊二瘦教的,更不是徐傑教的,也不是任何人教的。

    徐小刀,是真正有殺心之人,動手就要殺人,而且是一心要殺人!

    段劍飛見得這般的徐小刀,有些心虛了。

    這是沒有真正走過江湖的段劍飛,朱斷天能讓段劍飛出門幾個月不回,就是想讓段劍飛自己走進江湖裡。但是段劍飛卻在那鳳池山住了一個多月。興許這也違背了朱斷天的初衷。

    徐小刀經歷過穹窿山上的生死大戰,徐小刀親眼見到自己的師父與人搏命,死在眼前。徐小刀甚至一直覺得楊二瘦在天上看著自己,興許還覺得自己敢出劍殺人,師父在天上看著才不會失望。

    這樣的徐小刀,也不是楊二瘦教導的初衷,楊二瘦的初衷只是想教導徐小刀要勇武,不能怯懦,要一往無前,不能瞻前顧後。奈何楊二瘦死得太早,這個徒弟的心態似乎完全走向了一個極端。

    徐傑先前還是胸有成竹的笑意,此時不免有些擔憂,擔憂的不止是徐小刀殺了段劍飛,也擔憂段劍飛殺了徐小刀。因為徐小刀太過極端,太過偏執,太過行險。過剛易折,即便是搏命,也不是這個打法,搏命也是智慧在前,要知道怎麼搏命會讓敵死我活的幾率大。搏命的打法,往往也是心理戰,是想方設法讓別人不敢搏命。而不是真的上來就是要與人同歸於盡。人性,終歸是惜命的。

    「小刀兒,不可殺人!」徐傑忍不住說出一語,不僅是提示徐小刀不能把段劍飛給殺了,也是讓徐小刀不能這麼打下去。

    徐小刀渾然未覺,似乎打出了魔怔一般。

    便看身形在空中再次極盡扭曲的徐小刀,還是手臂鮮血飛濺。

    隨後一柄破劍直插段劍飛喉嚨而去,穩定,準確,狠辣。

    段劍飛的劍刃之上,還沾染著徐小刀的鮮血,但是段劍飛的眼神皆是驚恐,腳步連連後退,如何也躲不過那就在自己喉嚨前面的劍尖。

    种師道看得眉頭一皺!

    一旁的徐傑,不遠的何霽月。兩人激射而出。

    空中還有徐傑大喊:「不可殺人啊!」

    若是有深仇大恨,倒也罷了。如今並無深仇大恨,南柳派與徐家鎮的關係也還相當不錯,段劍飛若是死在了徐小刀的劍下,還真不知如何與人交代。立馬就是一場腥風血雨在後,不知道要枉死多少人,徐家鎮必然也要損失無數,這就成了真正的江湖仇殺了。

    不斷後退的段劍飛忽然摔倒在地,仰面趟了下去。

    徐小刀手中的劍,凌空一轉,如跗骨之蛆,從上至下而來,依舊緊盯段劍飛的喉嚨而去。

    段劍飛腦中一片空白,雙目一閉,還來不及思前想後,也來不及後悔或者念及太多。

    但是段劍飛知道,自己大概是要死了!

    徐傑已然躍來,距離卻還有十幾步,何霽月也救之不及。

    來不及的徐傑,忽然大喊:「抬手轉身!」

    腦中一片空白的段劍飛,聞言下意識轉身,抬起一隻手。

    劍光插入段劍飛抬起的手掌,刺穿手掌,又插入了轉身之後聳起來的肩膀。

    段劍飛還有那求生的本能,五指一柄,抓住了鋒利的劍身。

    徐小刀下意識把劍一拔,第二劍已然又來。

    此時,徐傑終於趕到,一柄刀橫著擋在了段劍飛身上。

    還有何霽月的劍,也連忙去截徐小刀再來的一劍。

    一場大戰終於落幕。

    黃鶴樓上的幾個觀眾,還連連叫好喝彩。看熱鬧的自然不嫌事大,只覺得這些江湖人拚命,太有意思了。

    襲予奔上頭前,從身上拿出金瘡藥,又取了布條,正在包紮徐小刀手臂上的傷口。

    徐傑也在檢查著段劍飛的傷勢,手掌已然血肉模糊,骨頭都露在外面,肩膀倒是還好,劍傷深而不大,流血也並不多。

    段劍飛強忍著疼痛慢慢站起,撿起掉落在一旁的劍,看了看徐傑,看了看何霽月,也看了看那個滿臉堅定的徐小刀。

    隨即段劍飛開口一語:「山高水長,江湖再見!」

    說完,段劍飛已然從低矮的蛇山飛躍而下。興許這一戰,對他的打擊實在太大了,無臉見人只是其一,也許更多的是把這個一直在羽翼之下成長的江湖高手打醒了。

    江湖再見,段劍飛去江湖了!

    徐小刀毫不在意自己手臂上的劍傷,只是一臉嚴肅抬頭看了看,興許他知道,楊二瘦應該就在天上看著自己。

    襲予給徐小刀綁好了傷口,不言不語轉頭,直接往山路而下。

    徐小刀此時才反應過來,連忙追了上去。口中忙問:「襲予,你怎麼生氣了?」

    襲予當然生氣了!

    生氣的是徐小刀那熟練的打不過與險象環生。

    生氣徐小刀總是給她一個假象。

    徐小刀忽然成了一個騙子。

    所以,襲予並不回頭,只說一句:「你是個騙子!」

    還在黃鶴樓下的徐傑,看了一眼身旁的何霽月,搖了搖頭。

    何霽月忽然開口問了一句:「徐文遠,你是不是個騙子?」

    徐傑搖搖頭答:「我怎麼會是個騙子呢?」

    江湖白衣何霽月,直白一言:「你會不會娶我?」

    徐傑被何霽月問得一愣,愣了又愣,絲毫沒有料到何霽月會問出這麼一語。興許也是徐傑沒有真正感受到二十歲的何霽月在鳳池山上的憂愁與糾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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