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詩與刀 作者:祝家大郎(連載中)

 
mk2258 2018-2-10 21:58:1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16 148593
V123210 發表於 2018-8-24 12:19
詩與刀 第三百章 琴仙少女


    教派這種組織,有一種控制人心的能力,比普通的江湖勢力難纏,教派裡真正的信徒,也比一般江湖人悍勇許多。

    在這方面,徐傑多少有些顧忌在其中,這也是徐傑口氣中的無奈。

    摩少陽有一種自信,這種自信來自如今摩訶教內的人才輩出,其實也來自所謂信仰,他聽得徐傑那沒頭沒尾的無奈之語,手中的劍微微在身側橫了起來,也沒頭沒尾問了一語:「血刀堂在杭州?」

    徐傑並不答這一語,而是也問道:「摩護法是西寧州人?」

    徐傑問完這句話語,也隨著摩少陽那般把刀橫了一下,其實這就是準備動手的預兆。

    摩少陽看著徐傑,頭前他見得滿場先天好幾個,倒是並沒有把徐傑真正當回事,此時才發現滿場眾人沒有一個人說話,唯有徐傑站在最頭前與他說話,原來這個年輕的徐傑才是這麼多人中的話事人。

    摩少陽多少有些驚訝,看著徐傑橫刀的動作,腳步微微往後退了退,掃視一番頭前,回頭又看看己方那些人,答道:「本護法蘭州人。」

    蘭州與西寧州,都是邊境之地,幾方勢力交匯之處,蘭州自然是大華境內,北有拓跋,南是吐蕃,往西有回紇。

    徐傑又問一語:「摩訶可是在蘭州?」

    摩少陽陡然有些緊張起來,似乎發現了徐傑問這些話語的目的,並不再答,而是說道:「你是血刀堂何人?」

    徐傑沒有聽說過摩訶,因為摩訶久不出世,但是摩少陽聽說過血刀堂,因為血刀堂大名鼎鼎,雖然遠在蘭州的摩少陽也並不如何瞭解血刀堂,但是這個名聲,多少有些聽聞。

    徐傑問這幾句話語自然是有緣故的,就是想弄清楚摩訶到底在哪裡,如果仇怨結了,總要冤有頭債有主,總要知道到哪裡去尋自己的敵人。見得摩少陽避開話題不答,徐傑大概也了然於胸了,如今這摩訶,十有八九真在蘭州了。

    目的既然已經達到,徐傑也不多說,直白開口:「血刀堂徐傑,摩護法,與你最後商量一事如何?」

    「說。」摩少陽簡短答道。此時的摩少陽,心中真起了忌憚。事情多是如此,狠厲都耍了,威脅的話語也說了,起不到作用,那就是刀兵相見,真要起拚殺,此時的局面,由不得摩少陽不忌憚。

    所以摩少陽也轉身點頭與身後之人示意了一下,這個示意,大概就是需要搬救兵了,摩訶東來,可不是只有摩少陽一人,摩訶先天五個,來了三個,摩少陽是領頭之人。還有玄武門與朱雀門的門主,兩人都是先天。

    已然有人從人群慢慢退出而走,徐傑也看在眼裡,並不阻攔,而是口中說道:「摩護法從蘭州來,不若此時回蘭州去如何?拓跋回紇吐蕃,乃是外敵所在,摩護法是漢人,不若就往敵國而去,如此井水不犯河水?」

    摩少陽終於是聽明白了徐傑的意思,笑了笑:「哈哈……血刀堂當真不同凡響啊,那嘍囉只是不讓人進個林子,你卻讓我等連大華都不能進。看來你我是道不同,如何也難以為謀。起初東來,倒是想過要與那家豪強拚鬥,只是沒有想到來得這麼快,徐傑,你劃下道來,我摩訶一一接下,摩訶無量,烈火焚心,世間苦厄無數,渡之不盡,唯有金行怒目,殺身成仁。」

    最後幾句話語,似是釋門之人說的話語,卻又不是和尚在說,這摩訶教義,顯然有很大一部分來自釋門,難怪种師道說他們也拜佛陀。若真是釋門,倒也好說,如今的佛教,早已不是唐之前的佛教,如今的和尚,大多真正回歸了單純的佛門意義,或者說真的多是苦修之人。這樣的人,其實好講道理,得道高僧,動手是其次,道理更重要。

    但是摩訶顯然不是釋門,說出的教義之語,不免聽得出一股狂熱之感,教派一旦過於狂熱,已經就不是道理能說通的了。

    徐傑也就知道辯論是沒有意義的,一語:「摩訶從哪裡來,回哪裡去。這條道,如何?」

    摩少陽臉上少了忌憚,多是怒火與堅韌,劍往前一指,喝問:「誰來!」

    徐傑已然起身而去,刀在空中,口中一語:「那就我來。」

    那曹勝一邊往後退,口中還大喊一聲:「徐少主小心啊,此人武藝實在駭人。」

    曹勝剛才聽聞徐傑這個名字,已然知道徐傑是誰,此時人在後退,口中還出言去提醒,大概是知道一定要把這個善緣結下來,往後說不盡的好處。

    徐老八瞪了曹勝一眼,說道:「滾到後面去。」

    顯然徐老八也知道曹勝算計了徐家,如今憑添一方大敵,對曹勝豈能還有多少好感?沒有與之計較這些,已經就是心胸寬廣了。

    曹勝知道了徐傑是誰,自然也猜得出這位「八哥」是何人,江湖上大名鼎鼎的血手刀徐八爺,如此開口呵斥一語,曹勝嚇得身形一抖,連忙低頭往人群之後而去。

    不論如何,這死局當真被曹勝逃了一遭,他算是走了莫大的運氣。

    刀法還是那刀法,摩少陽剛才與徐老八交過手,多少也熟悉了。但是再交手的感覺,已然不同。

    徐老八是一種悍勇老辣,徐傑卻是一種銳利,鋒芒盡出的銳利。

    摩少陽呢?摩少陽是一種偏激之感,並非是偏執,而是偏激!

    人若長時間處於黑夜之中,就會發現月光越發的明亮照人,這也是眼睛的自我調節能力,當適應了黑夜,月光之下的東西也就不再那麼黑暗。

    稀疏的林子裡傳來陣陣風聲,吹出一些鶴唳之音。

    場中炸響連連,後面臨官道的幾處客棧,早已燈火通明,早已入眠的那些人,早已都被驚醒。

    連帶歐陽文沁也穿好了衣服出門尋來,她大概是實在放心不下,在小憐與幾個徐家漢子的陪同下,打著燈籠而來,還未近前,就一眼認出了那上下翻飛的徐傑。

    「啊!」歐陽文沁嚇得一聲驚呼,刀光劍影實在嚇人,轉頭連忙去問雲小憐:「小憐,夫君如何與人拚鬥起來了?這當如何是好啊?快快去叫二叔八叔勸一下。」

    歐陽文沁在文昌書院是見過徐傑與人比武的,但是比武是比武,聽得比武二字,就能讓人安心不少。如今出門在外,離家千里,與人兵刃相拚,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小憐也抬頭在看,口中卻道:「夫人放心,二叔八叔都在,少爺可不會有威嚴,少爺武藝可是了不得的,江湖上沒有幾個人是他對手。」

    雲小憐在徐家長大,這幾年對這江湖事有了不少瞭解,心中並不擔憂。江南血刀堂的威勢,雲小憐一清二楚。

    但是歐陽文沁看來不是這回事,因為那場面飛沙走石,炸響連連,甚至能看到寒光之下的徐傑,好似險象環生一般,總有兵刃貼著徐傑飛來飛去,讓歐陽文沁一顆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開口又道:「小憐,那人好生厲害,夫君怕是……怕是……」

    說話之間,歐陽文沁的腳步急忙加速起來,直往頭前去。

    徐老八卻已轉頭來看歐陽文沁,大概是老遠就知道她來了,回頭笑說一語:「侄媳婦,不必擔憂,你且在此處看著,傑兒可了不得,待得再過十來年,江湖上只怕就尋不到敵手了。」

    再過十來年,徐傑三十歲,江湖無敵手,倒也不知徐老八說得是真是假。

    歐陽文沁並不放心,眼神一直盯著頭前不遠的拚鬥,手在袖籠裡握得緊緊,丈夫與人拚命,歐陽文沁這般的大家閨秀,想法與這些江湖兒女顯然不同。

    一旁有一個背琴的少女,也開口安慰道:「文沁姐姐不必擔憂,若是文遠哥哥不敵,且看老虎的厲害。」

    話語說著,琴也卸了下來,豎在身邊,老虎小姑娘大概也不是那種把江湖規矩當回事的人,徐傑若是不敵,這琴音當真就會激烈而起,伴隨一道道勁力無聲而去。

    歐陽文沁回頭看了一眼雷老虎,眼神立馬就轉向了徐傑。

    小老虎似乎感受到了不信任,開口又道:「文沁姐姐,你莫要小看我,我可厲害得緊,不信……不信你問文遠哥哥,他都……他都打不過我。」

    老虎一言,徐老八便是哈哈大笑,又聽得雷老頭開口說道:「嗯,我家小老虎厲害得緊,徐小子當真打不過。」

    這對爺孫一唱一和的,徐老八更是大笑不止,直覺得有趣,週遭不少人也笑出聲來。

    雷老頭卻還是一副昂首挺胸的模樣,對自己說出的謊言毫不心虛,似乎迎合自己的孫女比較重要。

    小老虎也學著雷老頭昂首挺胸,又道:「文沁姐姐,你就看著,看著我的厲害。」

    大戰的局面已然白熱化,空中傳來徐傑喊出的話語:「摩護法,且試我一招剁來砍去!」

    這般的大戰,徐傑還能說出試招的話語,也不知徐傑是真的這般信心非常,還是徐傑有意在起攻心之策。

    摩少陽內心早已驚駭非常,這麼個年輕的先天,本就讓人驚訝,而今這麼個年輕的先天,竟然與他打得不落一絲一毫的下風,摩少陽更是驚駭,那一點點輕視之心,早已去了就校園外。此時聽得徐傑要出絕招,由不得他不打起十二分心神,注視著那道刀光。

    刀光真的來了,摩少陽經驗十足,頭前一刀擋完,已然知道不好,身形不斷往後退去。

    楊三胖看得徐傑用上了自己的絕技,拍著肚皮在笑,轉頭與徐仲說道:「徐兄弟,不若你讓這秀才拜我為師如何?」

    徐傑,楊三胖是看得上的,只是收徐傑為徒的想法,楊三胖有過,但是也打消了念頭。此時楊三胖不知為何又起了這般的念頭,時間一晃就是三年,楊二瘦也走了兩年多。似乎楊三胖的心思也起了許多變化。

    徐仲聞言笑道:「三兄,你若看得上傑兒,只管去教就是。」

    楊三胖一本正經說道:「那不成,虧本的事情我可不做。龜兒子才做虧本的事情。」

    徐仲笑而不語,似乎總覺得虧本的事情,這個胖子大概還是要做的。這胖子似乎真要當個龜兒子。

    急退的摩少陽,面對那一刀「砍去」,瞬間之中,腦中不斷想著破局之法,高手如此交戰,退就已經失去了先機,想再從先機中翻轉回來,何其之難。

    就在此時,空中傳來兩聲大喊。

    「護法,屬下來了!」

    「護法勿急,屬下已到!」

    隨著呼喊之聲,空中兩個黑衣疾馳而來。顯然這摩訶之人,也並不把所謂江湖規矩當回事。

    呼喊之後,還聽得一個女孩童聲大喊:「文沁姐姐,你看我,你快看我,我打那空中飛來的兩個人。」

    豎著的琴,陡然橫在了半空,音節激烈非常。

    歐陽文沁當真轉頭去看,看得一雙修長的嫩手在琴弦上只留殘影。

    還聽得小老虎急切的話語:「文沁姐姐,你看不到,你快看空中,你看那兩人。」

    歐陽文沁被這小老虎說得一愣一愣的,又連忙抬頭去看空中。

    卻也沒有看到什麼變化,顯然那空中疾馳而來的兩人是有一點變化的,身形左右扭動了幾番,已然把雷老虎小姑娘的勁道躲了過去。

    只是這種小變化,歐陽文沁哪裡看得出來,早已是一頭霧水,似乎還在想著小老虎顯擺的到底是什麼?

    雷老虎終究是一個小姑娘,並不能真的威脅到先天高手。就如當初那般,也並未真的威脅到徐傑,當時近身的徐傑,看得這麼一個小姑娘,也並未真的與她為難,最後只得捏了一下這姑娘的臉頰。

    此時的小老虎,當真有些尷尬,本以為那兩個疾馳而來的人會如林中的飛鳥一般,在自己琴聲之下應聲落地,哪裡知道會是這般結果。

    小老虎賣弄不成,失了臉面,更是著急,口中又道:「文沁姐姐,你再看,你再看。」

    歐陽文沁已然來來去去在看了。

    小老虎手在琴弦之上叮咚不止,那兩個疾馳而來之人,已然就要落地,也不見有絲毫變化。

    小老虎好似都要急哭了一般,琴弦的聲音都失真了,能聽到大力之下的雜音,音調也開始雜亂無章。

    黑暗之中,卻有一隻手從小老虎的腋下伸到了琴弦之上,撥弄了兩下之後,迅速收了回來。

    本已雜亂的音調中,多出了兩聲輕微的雜音,連雷老虎都沒有感覺到。在場所有人都沒有感覺到。

    唯有徐仲徐老八與楊三胖以及种師道四人轉頭往這般看了看,似乎感受到了一些異樣。

    隨後就看得那兩個馬上要落地的人,身形忽然在空中一止,隨後不明所以往後飛去,轟然落地,方才左右慢慢爬起,動作再也利落不起來。只是眾人看不到兩人臉上那種驚恐萬分的表情。

    徐傑這邊,「砍去」早已用完,摩少陽已然盡落下風,招架有多,攻勢全無。

    還聽得一個少女鼓掌叫好:「文沁姐姐,你看到沒有,那兩人被我打飛了。」

    歐陽文沁此時看得徐傑再也不是那般險象環生的模樣,沒有了劍光在徐傑身上飛來飛去,心氣大松,也見得那兩個能在天上飛的人轟然倒地,終於露出了一個笑臉:「老虎妹妹厲害。」

    小老虎一臉自得,把琴一豎,又是連連鼓掌,說道:「我……我是琴仙。文沁姐姐,你記住哦,我是琴仙。」

    「對,我孫女是琴仙。」雷老頭捋著鬍鬚在笑。

    徐仲笑而不語,徐老八卻說道:「琴仙啊琴仙,好個琴仙,算是開了眼界,當真絕技不凡。」

    楊三胖卻湊到頭前來,問雷老頭:「誒,老頭,這物事是怎麼耍的?能不能把我刀飛出去殺人?」

    雷老頭還未答話,琴仙小老虎卻答道:「大胖子,刀可飛不出去,飛出去了你就沒有刀了。」

    楊三胖低頭又道:「小老虎,你教教我,你家老頭子肯定捨不得教,你教教我。」
V123210 發表於 2018-8-24 12:20
詩與刀 第三百零一章 趙王,討封

    「大胖子,你學不來。」小老虎似乎一眼就能看出這個胖子學不來,大概也是知道楊三胖連樂理都不通,自然是學不來的。

    楊三胖有些失望,卻也不離開,反覆看著雷老虎身旁豎著的琴,興許楊三胖也在懷疑是不是這張琴有什麼不同凡響的地方。

    那邊的大戰也快要落幕,落幕並非是已經能決出生死了,徐傑想一人單殺摩少陽,其實有些不太現實,因為摩少陽若是想跑,徐傑還真攔不住。徐傑有一招斷海潮倒是可以單殺先天,但是斷海潮在這種時候,用出來並不能達到想像中的威力,十有八九也難真的把摩少陽格殺當場。

    說到底,也是這摩少陽當真不可小覷。只要摩少陽一心逃跑,徐傑還真沒有多少辦法。

    此時的摩少陽已然開口:「徐傑,你血刀堂當真要管這般閒事?」

    遠處兩個摩訶先天,已經受傷不輕,起身來也在猶豫,猶豫著要不要再往前去,猶豫的原因更多的還是在不斷關注著空氣中的變化,那無形的勁道,實在太過駭人,此時這兩人心中有一種恐懼之感,耳目不斷來回尋找,想弄清楚剛才傷他們的到底是什麼東西。

    所以摩少陽再開口說話,也是在做最後的努力,最後再來危險一番。

    只是這威脅聽到徐傑耳中,自然是沒有什麼意義的,便聽徐傑答道:「你們最好是從哪裡來,就回哪裡去!」

    教派,如同馬蜂窩,雖然教派多在貧苦民眾中比較有市場,但是就是這些貧苦民眾,一旦信了邪教,就會瘋狂。徐傑深知這一點,心中也沒有要把摩訶一網打盡的想法。連大華與拓跋兩個國家都沒有把摩訶徹底覆滅,徐傑更不會想這種事情。

    所以徐傑所想,就是儘量能把這些人趕走,如此最好不過。不死不休之前,多少還要留一點餘地。

    倒也不知摩少陽如何去想,此時的摩少陽當真轉頭就走,口中還在呼喊:「都隨我走!」

    無數黑影轉頭而去,徐傑並未去追,對這個局面,徐傑是能接受的,只要這些人忌憚之下,退回蘭州、回紇、吐蕃、拓跋等地,徐傑還真不願意與教派不死不休下去。

    已然轉頭奔出幾十步的摩少陽,最後留下了一語:「徐傑,來日聖主當親自上門拜訪。」

    徐傑聞言皺了皺眉,答了一語:「恭候大駕!」

    事情來得快,去得也快,十幾匹馬的命,換了二十多個人的命。倒是也沒有必要再去糾結賠償馬匹的事情。

    徐仲拄著拐走到徐傑面前,說了一語:「這些人不好惹啊。」

    徐傑點頭:「二叔,這些人當真不好惹。明天不走了,在亳州留兩日,最好這些人真的離開了,也當去信到京城,提醒老師注意一下,各道路郡府都該防範起來,摩訶若是真入中原了,禍害不小。」

    徐仲並未如徐傑想得那麼多,本只當做江湖衝突,聽得徐傑言語,多想了一些,說道:「朝廷自然不會容忍這些人。」

    歐陽文沁此時也到得頭前,上下打量了徐傑一番之後,見徐傑完好,並未說話,只是微微低頭。

    徐傑上前拍了拍歐陽文沁的後背,笑道:「不必擔憂,我可死不了。」

    「傷了也不行。」歐陽文沁答了一語。

    徐傑繼續拍了幾下歐陽文沁,笑道:「也傷不了的。」

    歐陽文沁似乎不信,卻也不言。

    雷老虎咯咯笑了起來,說道:「文沁姐姐,有老虎在,你不用怕,文遠哥哥可不會讓人打敗了。以後我一定在江湖上揚名立萬,讓所有人都知道琴仙雷老虎的厲害,以後就再也沒有人敢欺負文遠哥哥了。」

    雷老虎也不知為何有這麼一個想法,話語剛說完,徐傑的手也拍在了雷老虎的頭上,雷老虎連忙抬手去擋,說道:「可不能拍琴仙的頭,拍多了不長高了。」

    「嗯,多謝老虎妹妹出手相助。」徐傑話語再說,眼神卻看在還有一段距離的雷老頭身上,也與雷老頭點頭示意。

    雷老頭好似沒有看到一般,不予理會。

    徐傑也不在意,左右尋了尋,開口喊道:「曹勝呢,叫這廝過來。」

    「徐少主,小的在這裡。」曹勝一邊答話,一邊往徐傑面前奔來。

    徐傑看著奔到面前的曹勝,看著曹勝忍著傷勢疼痛躬身拜下,本想教訓幾句,也沒有說出口,而是說道:「回城裡去,招呼手下人到鄉下四處打聽一下,若是摩訶教之人沒有走,到這客棧裡來報我知曉。記得報了官府來收拾這些屍體。」

    曹勝聞言又是一拜:「徐少主放心,這般的小事,小的一定辦得妥妥帖帖。」

    徐傑抬手揮了揮,示意曹勝離去。隨後左右說道:「睡覺,都睡覺。」

    徐傑邊說著,邊往客棧而回,路過雷老頭身邊,停了一下腳步,開口問道:「老頭,你也睡覺,別到處亂走,小心夜裡被人亂刀砍死。」

    雷老頭聞言大怒,指著徐傑說道:「你小子今夜不感恩戴德也就罷了,怎麼還平白污人清白?老頭我是那樣的人嗎?」

    徐傑手中刀還未歸鞘,抬起來揚了揚,一副堅決模樣:「砍死你。」

    雷老頭好似受了莫大的冤屈,躲了躲面前亂揚的刀,口中再答:「小子,污人清白啊,不帶這麼污人清白的,老頭我幾十歲的人了,還受你這小子威脅,還有沒有天理了?」

    徐傑也不多說,已經走過了雷老頭面前,臉上的堅決成了些許的笑意。

    此時雷老虎走到雷老頭面前,張著圓溜溜的眼睛看著自己的爺爺,問道:「爺爺,文遠哥哥污了你什麼清白?」

    老頭尷尬地笑了笑:「那小子……那小子啊,他污衊爺爺偷他家東西了。」

    一臉無辜的雷老虎問道:「那爺爺你偷了嗎?」

    老頭怒不可遏,跳起腳來說道:「老虎啊,爺爺是那樣的人嗎?爺爺會去偷東西嗎?」

    雷老虎看著跳腳的老頭子,想了想,說道:「奶奶說你心虛的時候,就是這般跳腳賭咒的模樣,那你肯定是偷了人家東西了,還不快點還給文遠哥哥。」

    雷老頭氣得轉身就走,口中還再說:「我這輩子也沒有偷過人家東西。」

    雷老虎哪裡肯信,抱著琴就追:「爺爺,你還了文遠哥哥東西,我還是會原諒你的。」

    京城,夜半,北門。

    幾個騎士飛奔而來,在城門下不斷大喊:「快去叫你家指揮使來,快快打開城門讓我等進去。」

    城樓之上的士卒睡眼惺忪往下打量著,也在罵罵咧咧,口中懶洋洋回得一語:「我家指揮使不在城樓,待得天亮開城門的時候你們在進城。」

    「你他娘的,當值指揮使竟然不在城樓裡,還不快去找人來,太原王大帥緊急軍情,你們這些狗娘養的有幾個腦袋?」城下之人急切非常。

    城上睡眼惺忪的士卒聞言,陡然醒了過來,開口再問:「什麼東西?軍情?」

    「軍情!太原王大帥的緊急軍情!」樓下之人氣得大喊大叫。

    「稍等片刻,稍等片刻!」這士卒邊說著話語,邊拉著左右的衣衫,也飛快往城樓而下。軍情這種事情,他還真知道輕重。只是這京城,不知多少年沒有半夜來的緊急軍情了。

    天還未亮,歐陽正也被人叫起來了,皇城的鐘聲也響起來了。內城裡無數院樓皆在掌燈。許多官員都顧不得穿戴整齊,就上了馬車往皇城裡去。

    剛剛登基的皇帝陛下坐在垂拱大殿之上,如何也掩飾不住臉上的驚慌。

    軍情沒有多少內容,只有一件事情,常凱在大同自封為王,趙王。開王府,封百官,還上奏討封,要讓大華新的皇帝陛下承認這個趙王。

    上奏討封的奏摺到得太原就被王元朗看到了,王元朗立馬親自點兵北上去問,雙方在五台山下代州城對峙了一番,先是來回傳信,起先王元朗是諄諄勸導,常凱自然是聽不進的。

    之後,王元朗就變成了罵,常凱自然也惡語相向。

    然後就是雙方在代州城下箭雨互射,打起來了。最後還是王元朗忻州,攻城的一應準備都沒有,而且王元朗也不敢擅自做主,便連忙快馬加急來報京城,等候定奪。

    其實緊急軍情就一個事情,常凱擁兵自立了。連帶一封常凱討封的奏摺也來了,甚至直白而語,若是朝廷不承認他為趙王,他就去當室韋人的趙王。

    多事之秋,新皇帝夏銳心中還有些抱怨,抱怨為何他登基,就會碰上這樣的事情。

    朝中文武趕來的已經有幾十人了,太原來的奏報在許多人手中傳閱。

    夏銳坐在龍椅之上,也懶得再等更多的人趕到,開口就問:「諸位卿家可有對策?」

    歐陽正低頭在想,場中沒有一人回答話語,打仗的事情,這些人還真沒有幾個經歷過。昔日那場大戰,這些人還大多是小官,不曾真正參與見證。

    所以所有人的目光時不時往歐陽正看去,等著歐陽正開口。

    有些驚慌的夏銳也不自覺看向歐陽正:「歐陽公可有對策?」

    歐陽正沉默片刻,腦中認真分析了一下,方才開口:「啟稟陛下,常凱擁兵自重,野心不可謂不小。大同北靠室韋草原,境內雄關不少,代州掌管雁門一線,阻了太原進軍之路。反倒是燕京往宣府一線,進軍大同更為便捷。所以眼下之策,陛下可封他為趙王,先穩住常凱,以保邊關長城不失,再命王總兵帶精銳入燕京,整合兵馬器械之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覆滅之。如此方為穩妥。」

    「歐陽公的意思是讓朕封他為王?」夏銳其他的聽得半懂不懂,夏銳甚至連大同、太原、宣府、燕京這些邊鎮的地理位置都沒有一個大概的瞭解,也就聽不懂歐陽正什麼這邊有雄關難攻,那邊好走的話語。

    這位皇帝陛下,此時興許需要攤開一張大地圖,讓歐陽正指著地圖慢慢解說,他才能知曉歐陽正說的是怎麼一回事。

    一個皇帝,連自己這個巨大的國家到底是個什麼樣子都沒有一個確切的瞭解。文不成武不就,實在不假。夏銳這輩子沒有出過京城,大概這輩子也沒有認認真真看過地圖。

    歐陽正點點頭:「陛下,封其為王,乃是緩兵之計,也是惑敵之策。李啟明之事剛完結不久,先皇又賓天而去,陛下剛登大寶,事情來得太過突然。必須要從長計議。」

    夏銳想了想,說道:「不知還有什麼要從長計議,而今已然是賊人造反,不遵皇命。王元朗不是有大軍在太原嗎?何不直接命王元朗進軍大同,剿滅反賊!此時不與反賊勢不兩立,還縱容與他,豈不是助長賊勢?」

    「陛下,大軍出征,並非簡易之事,且不說錢糧調度,攻城器械也要打造,各方人馬需要征發,皆要有個準備的過程。大同乃邊鎮要地,大戰不可輕起,要麼不起戰端,任其擁兵。若是戰端一起,必要一擊而成。一旦拖入持久局勢,常凱必然反覆,萬一常凱當真放室韋人入關,那才是後患無窮。還請陛下聽從老臣之言,先示敵以弱,待得萬事俱備,再開戰端。」

    歐陽正的意思也並不複雜,常凱在大同,要麼不開戰,忍著他。一旦開戰,就要勢如破竹,段時間內就解決問題。不能把戰事拖成持久戰,持久就會生亂。不能給常凱時間去與室韋人討價還價,也不能給室韋人集合大軍的時間。這樣才是穩妥。

    如何一擊而成?那就要方方面面準備妥當,一切能準備的都準備好,這樣才有一擊功成的可能。

    夏銳又想了想,想起了常凱上奏討封的奏摺,奏摺裡面暗示的威脅話語,讓這位皇帝陛下怎麼都覺得自己這個天下之主的威嚴受到了挑釁,開口一語:「歐陽公,這般無君無父的反賊,當真就隨了他的意?朕如何也想不過,還要給賊人封王?」

    夏銳一邊說著,一邊左右去看眾人。

    大學士崔然此時也開口一語:「歐陽公,常凱擁兵討封,若是成了!若邊鎮人人都效仿之,都擁兵討封,那當如何是好?來了個安祿山,豈能不又來個史思明?」

    安祿山與史思明,就是唐玄宗之安史之亂。

    夏銳連忙接道:「大學士所言極是,來個安祿山,必然又來個史思明,那當如何是好?朝廷豈能與叛賊示弱?天下人見之,還以為朝廷無能,還以為朕無能。」

    歐陽正連忙又道:「陛下,此示弱,並非真示弱,而是為了穩住賊心,不使邊鎮長城落入室韋之手,是為了整個天下之安危。待得萬事具備,拿下常凱,又保邊鎮,才是穩妥之策。」

    夏銳擺擺手道:「歐陽公,朕以為,備戰是備戰,封王萬萬不可,一旦如此,必有後患。命王元朗備戰就是,一切備好,立馬剿賊。」

    「陛下,若是不封王,就怕常凱心思不安,多方聯絡以保平安,如此怕那室韋早作打算,室韋本是散居草原,聚兵所需時間較長,一旦室韋早有準備,大軍聚起。怕是變數頗多。」歐陽正為何非要把這王封給常凱?

    就是怕常凱不安心,一旦常凱不安心,就會與室韋人聯繫。室韋人一旦提早收到了消息,信了常凱的一些話語,自然就會提前聚兵。那時候就算滅常凱是摧枯拉朽之勢,也怕常凱最後關頭把早已聚了兵馬的室韋人引進來了。

    反之,常凱若是安心一些,便不會真與室韋人有什麼實質性的談判。室韋人也不會輕易聚兵馬,也就給了更多時間給王元朗。

    歐陽正把話語說得極為清楚,夏銳看了一眼崔然,揮了揮手說道:「封王之事不可談,豈能讓反賊要挾朝廷?更不可讓他人效仿之。下旨,命王元朗統御太原宣府燕京三鎮,盡快備戰出兵剿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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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與刀 第三百零二章 殺六十四人

    大江還是那個大江,有黃鶴樓,有長江寬廣,似乎一切都沒有絲毫變化。

    青山稍稍有了一點不同,原本的那個沉寂的小縣城,而今不知為何南來北往的人也多了起來,徐家鎮前囤貨的倉庫也越來越多,以往徐家鎮也不是這富水河道上的貨運節點,而今硬生生成了這麼一個貨運節點,連帶得到徐家鎮來討生活的人也多了起來。

    徐家的少爺回來了,在當地也是轟動一時的事情,鎮口的功名大牌坊,興許幾百年後也還會佇立在那裡,告訴徐家後世子孫幾百年前有一個叫徐傑的先祖,曾經考中過進士,在朝廷裡當過官。

    把媳婦帶回來了,只能感受一些光線的老奶奶高興非常,捧著孫媳婦的臉摸來摸去,想知道這個孫媳婦長了一個什麼模樣。

    待得摸完之後,便把孫媳婦拉到廂房裡不知談論一些什麼。

    徐傑剛到家不久,青山知縣就上門來了,好一番寒暄,自然帶了厚禮。這讓徐傑多少有些尷尬,興許這位年紀不小的知縣,還並不知道徐傑是被新皇帝革職的,若是知曉,興許就不會這麼熱情了。

    也興許這位知縣知道徐傑是被革職的,奈何徐傑有一位帝師的老師,眼光長遠一些,討好一番徐傑也不是壞事。

    待得四處上門拜見的同鄉之人都散了去之後,徐傑面前,圍著的是一幫孩童,七八歲、十來歲。鎮子裡請了許多教書先生,而今這些孩童個個都在學堂裡上學,打徐傑這裡起,這徐家兩千多號人,往後當真算得上是詩書傳家了。

    徐傑帶回了幾大車的書,都被安放在祠堂裡面,算是族產,所以徐傑在這一幫孩童面前,一次一次囑咐著大家要愛護書籍,不能損壞。

    孩童們問的問題徐傑也耐心慢慢回答,說著京城是個什麼模樣,考試怎麼考,朝廷有哪些部門哪些官,都負責什麼事情,皇帝長什麼樣子,將軍長什麼樣……

    亦或者也說說從縣城出去是哪裡,東南西北各到哪裡,天下是個什麼樣子……

    這些,就是見識了。知道人並不把這些當回事,不知道的人,在土地裡埋頭一輩子,也不會知道這些信息。

    這個時代,信息就是如此,知識也是如此。信息與知識,都是屬於少數人的。絕大部分人一輩子都被田地牽絆著,一輩子都在為一口糧食辛勤勞作。

    讀書,奢侈至極。真正的眼界與見識,興許比讀書還要奢侈。

    直到深夜,這些孩童都不見少,反而越來越多,都不願意離開,也不見有人來叫孩童們回去吃飯,大概是各家大人也知道自家孩子能聽徐傑教導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直到徐傑起身吩咐著這些孩童各自回家睡覺,孩童們才意猶未盡依依不捨回家去了。

    待得徐傑洗漱一番回到房中,歐陽文沁早已躺在床上在等。

    徐傑看了看歐陽文沁,似乎覺得歐陽文沁有些奇怪,開口問了一語:「娘子,你怎麼了?」

    歐陽文沁聞言便是一臉通紅,也不答話。

    徐傑又問:「娘子,你莫不是病了?要不要我去請個大夫來?」

    歐陽文沁見得徐傑真以為她病了,連忙說道:「妾身未病呢。」

    徐傑越看歐陽文沁,越是覺得奇怪,又問:「那你到底是怎麼了?」

    歐陽文沁猶猶豫豫,終於說出了真相:「奶奶今天教導了生兒子的方法……」

    徐傑聞言便是大笑,卻也不多說,心中大概是不信還有什麼生兒子的方法。不過回頭想了想,奶奶連生四個兒子,連個女兒都沒有,多少又信了一點,說道:「說來與我聽聽,到底是什麼獨門秘術。」

    歐陽文沁把被子一拉,蓋在臉上,答道:「這叫妾身如何說得出口。」

    血氣方剛的徐公子猴急猴急,已然寬衣解帶往被子裡鑽了去。

    第二日大早,徐傑方才剛剛起床,門口已經聚了三四十個孩童,待得大門一開,都張著眼睛往裡面看,使得徐傑洗漱都不好意思拖拖拉拉,拿著一個麵餅就坐在了院子裡,招手讓孩童們都進來。

    大江南北,古往今來,徐傑想到什麼就說什麼。說一說三皇五帝,夏桀商紂,周幽褒姒,春秋五霸,戰國七雄,秦掃六合,陳勝吳廣,劉邦項羽,漢武漢光武,三國魏晉,南北隋唐,五代十國。

    孩童們的眼神裡,唯有求知若渴。這些事情,比冬種秋收有意思千百倍。

    老奶奶又拉著歐陽文沁在廂房裡交流著昨夜房事,大概是巴望著徐傑有個一男半女。以往老奶奶心心唸唸的是徐傑金榜題名,如今金榜題名大概就變成了生兒育女。總是好事,有個念想,才能多活。

    過得幾日,徐傑到了大江城,鳳池山上沒有見到何霽月,見到了段劍飛。

    何真卿的態度顯然不會好,也不知何真卿是不是與何霽月有過一番爭執,也不知要當掌門的何霽月為何又離了鳳池山,上鳳池山的徐傑,屁股還沒有挨到板凳,何真卿就轉身走了。

    興許,興許父女兩人,真有過一番不愉快,這不愉快的源頭,大概就是徐傑了。

    何真卿是真的不待見徐傑,大廳裡的徐傑,看著眼前的段劍飛,點了點頭,準備轉身離去。

    段劍飛卻開口了:「徐傑,你可敢與我比試一場?」

    沒有見到何霽月的徐傑,有些失落,受得何真卿冷落之後,更顯失落。聽得段劍飛的話語,徐傑搖了搖頭,說道:「不比了。」

    段劍飛是想證明自己,徐傑清楚。興許段劍飛也從何真卿那裡知道何霽月喜歡江湖豪俠客,所以段劍飛更要在徐傑身上證明自己。

    情敵這個詞,徐傑並不在意,但是段劍飛極為在意。

    「徐傑,是條漢子,就與我比試一場!」段劍飛開口再道。

    已經轉身的徐傑,又回頭打量了一下段劍飛,還是搖搖頭:「罷了吧。」

    徐傑此時前後想了一些,也猜測了一些何霽月不在鳳池山的原因,猜測之後,莫名有一種心疼之感,這個倔強的姑娘,是真受委屈了。

    何真卿堂堂鳳池掌門,江湖上屈指可數的先天高手,如何能讓自己唯一的女兒嫁給人作了妾室?

    興許是徐傑這種不在意的態度激怒了段劍飛,所以一柄劍已經橫在了徐傑身上,還有一言:「你比也得比,不比也得比。你配不上霽月!」

    徐傑看著這個擋在自己前面的段劍飛,剛才從徐傑身後躍過來的架勢,已經證明了段劍飛武道進步著實不小。

    但是徐傑是真沒有心思陪段劍飛比武,聽得段劍飛說他配不上何霽月,徐傑稍稍有些惱怒,說道:「段劍飛,我若是你,就不在鳳池山上浪費時間,而是好好回去磨練武藝。」

    段劍飛實在受不了徐傑的輕視,劍光一起,斷天劍威勢盡顯,誓要與徐傑一較高下。

    被堵在門內的徐傑,身形一偏,雙腿灌力,已然躍起。

    段劍飛眼前的徐傑,就這麼躲過了他含怒而來的一劍,段劍飛連忙轉身揮劍再去,劍光是去了,只是轉過頭來的段劍飛,卻沒有看到徐傑。

    一臉訝異的段劍飛連忙左右去尋,門外,一百多步遠,一個身影正越過院牆,消失得無影無蹤。

    段劍飛就這麼愣在當場,心中有一個猜測,一個讓他不敢相信的猜測。

    顯然段劍飛猜對了,那個還小他幾歲的徐傑,先天了!唯有先天,才有這般讓他連反應都沒有的速度。

    大廳之後,是個小院,何真卿站在小院裡,也看著徐傑消失在院牆之後,何真卿不比段劍飛,他在見到徐傑的第一眼,就知道徐傑已然先天。先天的徐傑,只會讓何真卿更無奈,無奈徐傑與何霽月,當真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又無奈徐傑,娶了當朝宰相的女兒。

    何真卿又出現在大廳裡,看著那愣愣發呆的段劍飛,搖了搖頭,嘆息一聲,說道:「賢侄,回富水去吧,先天了再來。」

    段劍飛聽得這一語,臉頰發燙,躬身拱手:「小侄……小侄讓何掌門失望了。」

    何真卿點點頭,不多說,又轉頭往後出了大廳。留得那失魂落魄的段劍飛收拾著自己的東西,往大江的碼頭而去。

    何真卿去了後山,一柄大江劍,砍得滿地東倒西歪的巨大樹木。

    住在後山閉關修煉的李義山,站在一旁看著,皺眉不止,待得劍光停止,李義山上前說道:「師傅,徒兒去把小師妹尋回來吧。」

    何真卿單手負劍而立,問了一語:「義山,師傅這劍,威勢還在嗎?」

    李義山連連點頭說道:「師傅劍法,威勢越發凌厲了。」

    何真卿點點頭:「回去收拾一下,咱們一起下山尋你師妹。」

    李義山連忙轉頭回自己的小屋裡收拾行李。

    徐傑,卻已經上了去杭州的船。徐仲,留在了徐家鎮,老母在家,也該盡孝在前了。如今徐家鎮,又是媒婆不斷上門,在徐家老奶奶耳邊不斷說著哪家哪戶的閨女如何好。

    只因為徐傑在家放出了話語,要給徐仲尋門親事。徐仲沒有出來闢謠,徐家老奶奶也沒有拒絕上門的媒婆,如此不得幾日,立馬就是門庭若市。

    徐仲自己倒也為難起來,因為這些媒婆帶來的消息裡,竟然大多是比徐傑年紀還要小的姑娘。

    船隻順流而下,一去千里。

    不得多久,徐傑就在西湖上了,美景依舊,桃葉紛紛,氣候漸冷,徐傑也穿上了雲小憐親手縫製的厚衣。

    徐小刀長高了不少,面容越發硬朗,雙眼帶著一股寒意。只在徐傑與襲予的面前,才有些許微笑。

    徐小刀的那柄破劍,總是散發著一種殺意,好似轉瞬間就會脫鞘而出,好似脫鞘而出,就要殺人。

    楊三胖坐在楊二瘦的墓前,唸唸叨叨說個不休。

    雷老頭自從上島以後,面色也嚴肅起來,四處走走,也在兩座墳塋面前駐足許久。劍仙這種名頭,雷老頭興許並不當回事,當時這兩個同歸於盡的人,他似乎並不缺少敬意。連帶雷老虎也在劍仙墳塋之前唉聲嘆氣,倒也不知她到底悲傷些什麼。

    「少爺,七月的時候,我南下福州,殺了六十四人。」徐小刀在徐傑身邊開口說道,好似不經意的一語,卻又好似在跟徐傑證明著什麼,興許更是在跟天上的楊二瘦證明什麼。

    「為何?」徐傑問了一語,稍稍有些驚訝,動手就殺六十四人,是什麼事情有如此仇恨?

    「仲叔八叔牛叔他們都入京了,吳子豪的貨第一次走福州,被人劫了。所以吳子豪到這裡來尋了我。」徐小刀答道。

    徐傑皺了皺眉,想了片刻,說了一句:「下次出門,帶上襲予一起去。」

    「趕路辛苦,襲予她是女兒家,在家中等我就是。」徐小刀說道。

    徐傑擺擺手,堅決一語:「下次若是出門與人爭鬥,一定把襲予帶上,多聽襲予的話語。」

    徐小刀見徐傑話語堅決,點了點頭:「嗯,好,下次帶上襲予。」

    徐小刀的武道,徐傑論不了好壞,但是徐小刀這般殺人的劍,徐傑有些於心不忍,於心不忍的是那些被殺之人。所以囑咐徐小刀再出門一定要帶上襲予,襲予是個天真爛漫的姑娘,可以制止許多沒有必要的殺戮。

    最主要的是,徐小刀會聽襲予的。

    「隨我入城走走?尋個地方開買賣。」徐傑說道。

    「這番來杭州不走了?」徐小刀有些詫異。

    徐傑笑了笑:「開大買賣,短時間內就在杭州了。」

    徐小刀也笑了出來:「好,這般好,襲予罵我的時候,我也有個去處了。」

    徐傑聞言,連連擺手:「平常時候你多來,襲予罵你的時候,你可不要來。」

    徐小刀聞言愕然,便聽木屋內正在準備晚飯的襲予問道:「小刀,你可是在說我壞話?」

    徐小刀連忙喊道:「可不敢,我在與少爺誇你呢。」

    「進來擇菜。」襲予又喊一語。

    徐小刀與徐傑笑了一下,說道:「少爺,我進去幫襲予擇菜了。晚間多喝幾杯。」

    徐傑擺擺手:「去吧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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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與刀 第三百零三章 徐傑的望湖樓


    夜涼如水,水如綢。

    人這一輩子到底該有多少追求?

    一輩子活過去了,是如歐陽正位極人臣?還是如楊三胖武藝高強?亦或者像雷公世外逍遙?

    人這一輩子,最後到底還剩下什麼?

    位極人臣之後剩下什麼?天子之尊剩下什麼?楊三胖又剩下什麼?雷老頭剩下了什麼?

    李啟明死得淒慘,歐陽正大概就剩下鞠躬盡瘁了,夏乾連死之前還在擔憂著自己家的江山,楊三胖沒有了楊二瘦,也剩不下什麼了。雷老頭寵愛著一個孫女。

    西湖的水在微風中泛起一些漣漪,倒映著一輪明月,波光粼粼。

    徐傑站在桃樹之下,想起了有一個人能升落英懸空。而今沒有桃花,落葉卻有滿地。興許人最後剩下的,就是還有別人記得起。

    年輕,本不該想這些,但是徐傑不由自主的隨心亂想。

    天色漸明,一葉小舟,連殺六十四人的徐小刀在船尾慢慢搖櫓,徐傑站在船頭,徐狗兒坐在烏篷裡抱著麵餅在啃。

    船隻靠岸了,徐小刀認認真真把船繩系好,然後抬頭問道:「少爺,往哪裡去?」

    徐傑抬頭一看,望湖樓,轉頭再看,西湖美景。

    抬手一指,徐傑說道:「尋到了,望湖樓挺好。」

    三人往望湖樓而去,雖然還不是吃飯的時候,門口的小廝也迎得熱情,看徐傑有些面熟,卻如何也想不起什麼時候見過,笑臉盈盈。

    徐傑邁步往二樓而上,轉頭去看牆壁,牆壁上還有徐傑兩年多前留在那裡的迴文詩:春湖一綠柳垂波映晚雲。

    徐傑微微一笑,開口與小廝說道:「東家可在?」

    小廝身形微躬,答道:「公子,東家鮮少來,掌櫃的在。」

    「把掌櫃的叫來,我有事與他商量。」徐傑吩咐了一語。

    小廝也不意外,因為這個時候樓裡也沒有客人,還不是吃飯的時間,此時上門,尋掌櫃有事也是正常。

    待得片刻,掌櫃的來了,也看徐傑有些面熟,但是這迎來送往之地,一年不知要會過多少客人,記不得徐傑也是正常,掌櫃拱手:「不知這位公子尋在下有何事?」

    徐傑又問了一語:「東家可在?」

    掌櫃聞言,笑道:「今兒還真湊巧,東家晚些時候會過來一趟,公子若是尋東家,可稍待些時候。」

    掌櫃如此有禮節,興許主要是因為徐傑衣著不凡,那衣領上的狐裘,由不得掌櫃怠慢,若是尋常來個人開口要尋什麼東家,大概是要吃幾句話語譏諷。

    從古至今,世道一直如此。

    徐傑揮揮手,示意掌櫃忙去,自己落座一邊,接過小廝送來的茶水自顧自倒了三杯。

    徐傑想要買下望湖樓,望湖樓是西湖邊最好的茶樓,佔地面積不小,建築也高大奢華,正是好地。

    上次來的時候,是春,這次來是秋。徐傑坐在床邊,看著這個西施一般的女子,一行大雁從北方而來,路過西湖,正在那劍冢桃樹上短暫歇息,它們還要繼續往更南方去,到得明年開春,又會從更南方路過這裡,回到北方去。

    徐傑看得出神,出神許久,徐傑起身,左右尋了尋,在那片白牆壁旁尋到了筆墨,提筆,在上次那迴文詩之下,幾筆揮就十個字:秋湖南雁寄枝頭擾水柔。

    落款:大江徐文遠。

    這十個字,自然又是一首迴文詩。

    秋湖南雁寄,枝頭擾水柔。柔水擾頭枝,寄雁南湖秋。

    秋湖南雁寄枝頭,雁寄枝頭擾水柔。柔水擾頭枝寄雁,頭枝寄雁南湖秋。

    寫罷之後,徐傑還盯著看了片刻,自言自語道:「有暇再補充春冬二首,便把這春夏秋冬的迴文詩補齊了。」

    這十個字,徐傑想了許久,前後對照琢磨了不少時間。要想寫這般的迴文詩,正反來去平仄相合,韻腳合適,關鍵是內容還要寫出感覺,實在不那麼簡單,說的還是水上與水下相映之景。

    待得徐傑剛剛擱筆,樓梯處已然有人上來了,頭前是掌櫃的在引路,身後一個微微發福的老者跟了上來。

    掌櫃的一直躬身作請,老者上得樓來,正看到徐傑擱筆,眼神便往牆壁處看去,看得片刻之後,又立馬盯著徐傑在看。

    掌櫃的已經在介紹:「這位公子,東家到了。」

    徐傑頭前先見禮,還未開口,那東家已經先開了口:」原來是徐公子大駕光臨,怠慢之處還請見諒,老朽姓錢,見過。「

    徐傑見得錢東家這般謙遜,答道:「見過錢員外。」

    錢員外一臉和善的笑容,開口又道:「徐公子才名,果然不凡。常聽聞孫郡守與老朽說起徐公子,誇讚不已。今日一見,更甚聞名啊!」

    徐傑也往那白牆上再看了看,隨後問道:「孫郡守?不知員外說的是哪裡的孫郡守?」

    錢員外哈哈一笑:「當然是杭州孫郡守?」

    徐傑恍然大悟,也笑了起來:「孫郡守調任杭州了?看來是陞官了,可喜可賀。」

    徐傑顯然是知道自己與錢員外說的孫郡守是一個人,只是而今這孫思潮不再是大江的郡守了,而是杭州的郡守,杭州郡守不比大江郡守,品級都高了半級,興許也能高一級。

    大江一屆出兩個進士,果真成了政績。興許也不只是政績,孫思潮大概也託了歐陽正的福。

    錢員外顯然與郡守孫思潮關係不錯,又道:「孫郡守可經常把徐公子掛在口中誇讚,徐公子才名天下皆知,孫郡守當真是與有榮焉啊。不知徐公子尋老朽所為何事?」

    一地大戶與一地主官交往,也是再正常不過的。這裡面也不一定就是官商勾結的齷齪,這個時代,主官在許多事情上都要仰賴當地大戶,比如修橋鋪路、救濟災民的這些慈善之事,賦稅不夠的補充,亦或需要動員大量人手的事情,大戶也是施政的倚仗。

    徐傑忽然有些不好意思開口了,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錢員外,在下是看中了這您家這望湖樓,不知員外願不願意出手,價錢都是好說的。」

    這話聽在錢員外耳中,有些突兀,連一旁的掌櫃都有些愕然。兩人對視一眼,錢員外問了一語:「不知徐公子想盤下這望湖樓做些什麼呢?「

    徐傑答道:「在下邀了許多大家,想經營一個文人墨客的文雅地,還望員外成全。」

    「哦,做生意啊……」錢員外想了片刻,又道:「也罷,望湖樓盤給徐公子也並非不可,不過徐公子也答應老朽一件事情,如何?」

    「員外請講。」徐傑大概是也沒有想過事情會這麼順利,望湖樓在西湖邊,是個祖祖輩輩都能賺錢的產業,想讓人盤出去,何其難?

    「哈哈……也並非為難之事,老朽在城裡有個書院,本是給自家子弟進學的,而今也收了不少寒門學子,頭前也聽聞徐公子辭官之事,所以有個不情之請,想徐公子無事的時候,多到書院裡給孩童們教授幾堂課業,如何?」錢員外說完,就直直看著徐傑。

    徐傑也是聽得發笑,答道:「員外何必說得這麼客氣,想來員外也是知道,哪裡是什麼辭官,那是革職。教授課業的事情,倒是不難。只要我在杭州,一個月去個三五天,可否?」

    錢員外聞言大喜,連連說道:「好,好,一言為定。」

    錢員外是睿智的,錢對於他來說已經算不得什麼了。許多東西比錢更重要,家業能不能興旺,並非在於給子孫留多少錢財產業,而在於子孫們有沒有能耐。興許徐傑去教課,不僅是教授能耐,更是一條好路子。

    「不知員外作價多少?」一言為定了,徐傑也就說到了正事。

    不想這位錢員外擺擺手,說道:「徐公子看著給就是。「

    徐傑本想再開口直白去問,回頭一想,覺得不該在這種時刻做得太過生份,點點頭說道:「那必然是不會讓員外吃虧的,過得幾日,我便派人送錢上門。」

    「好好好。」錢員外連說幾句好,隨後看了看掌櫃的,說道:「徐公子,田興業在這望湖樓裡當了二十年掌櫃,若是徐公子用得上,就把他繼續留在這裡吧,他當掌櫃是一把好手。」

    徐傑也看了看眼前這個掌櫃,印象不錯,點頭答道:「求之不得。」

    錢員外此時點著頭,卻在左右看著這望湖樓,看了片刻,忽然嘆息說道:「還當真有些捨不得。」

    徐傑還以為錢員外有什麼反覆,不想錢員外嘆息一聲之後,拱手說道:「徐公子,來日再見,越看越是捨不得,老朽先走了。」

    話語說完,錢員外轉頭就往樓梯而去。可見他是真的捨不得,越是捨不得,才越會不願多看。

    徐傑連忙送下樓去,一直送出門外。

    老員外還轉頭交代了田掌櫃一語:「老田啊,往後跟著徐公子,不要出了差錯。你一輩子也就會幹這份差事了,可不要把臉面丟了。」

    「老爺,我一定好好幹。」田興業已然淚眼婆娑,可見這兩人,感情不淺。

    一旁的徐傑看著這一幕,心中也不好受,好似今天自己做了壞人一般。

    「徐公子,這望湖樓,打今日起,就是你的了。」錢員外就這麼走了,也沒有清點一下樓裡的財產,沒有看一眼最後的賬目,甚至連櫃檯上的存銀都沒有去拿。

    徐傑忽然知道這個錢員外為什麼能有這般的產業了,就這份氣度,徐傑好似也從中學到了一點為人處世的道理。

    錢員外已走遠,徐傑轉頭看著望湖樓,起身又在樓上樓下逛了一下,又到望湖樓後面的院子左右逛了幾圈。這望湖樓,當真不小。正樓建在西湖邊的一處高台上,雖然只有兩層,當時面積極大。

    樓後還有大片的院子,有大廳,有雅間,院子裡山水亭台,實在雅緻。

    當轉完一大圈之後,徐傑忽然有些拿不定價錢了,只覺得自己撿了個大便宜,不由自主有些心虛之感。

    田興業一直跟在徐傑身後,陪著徐傑四處去看,待得看完之後,這位田掌櫃忍不住開口說道:「東家,樓裡有小廝十七人,伙伕幫廚有八人,賬房一人。不知……」

    徐傑點頭說道:「都留著吧,以往是什麼工錢,往後照舊。以後的差事,當要輕鬆許多,待得人來了,我在一一與你交代。」

    望湖樓,往後顯然就不是那麼容易進的地方了,想入望湖樓的客人,還真要有點能耐,對於這些做事的人來說,差事是真要輕鬆許多。

    不得多久,徐傑也從望湖樓出來了,往城裡去。

    杭州城裡的牙行,遠遠不是青山縣可比。

    裡面賣的女子,從幾歲的小姑娘,到十幾歲的黃花閨女,應有盡有。

    徐傑看著面前這麼多供自己挑選的姑娘,聽著身邊牙行的掌櫃說道:「公子,這一批,大多都是京城來了,想來公子也是知曉的,頭前京城裡出得大事,不知抄了多少達官顯貴的家眷。這都是好貨色,多是大戶人家出來的,識字的不少,能吟詩唱曲的也有呢。公子只管挑只管選,買回去可值當得緊。」

    徐傑聽得這番話語,再看滿眼的大小姑娘,不知是一種什麼感想。

    有些壓抑,這些人,都是徐傑大筆一揮之後,流落到這般地步,裡面有大戶小姐,丫鬟,甚至也有別人的妻妾。

    京城裡還有更多的卷宗等著一個簡單的審理過程,簡單審理一番,就會有更多這般淒慘的女子。

    徐傑轉頭問了一語:「你這裡有多少京城來的女子?」

    牙行的掌櫃答道:「一百八十多個。」

    「一併算個價錢吧。」徐傑說道。

    掌櫃的看著徐傑,以為自己聽錯了,問道:「公子是……全部都買了?」

    「全部要了。」徐傑點頭一語。

    「還有二三十個半老徐娘的,公子也要嗎?」掌櫃的似乎還不確定。

    「都要。」徐傑再道。

    掌櫃的還是有些不相信,看著徐傑欲言又止,大概是懷疑徐傑出不起這份價錢。

    徐傑也看出了掌櫃的擔憂,開口一語:「算好價錢,把人送到血刀堂,錢也到血刀堂去取。」

    掌櫃的聽得這話語,嚇得了震,做牙行的,自然與江湖事脫不了干係,血刀堂是什麼地方,他豈能不知。口中急忙問道:「敢問公子可是姓徐?」

    徐狗兒答了一語:「我家少爺姓徐,你只管把人送到血刀堂去就是了。」

    掌櫃的臉面躬身行禮:「徐公子,下午,半晌就把人都送到,一定不敢耽擱。」

    徐傑轉頭往牙行外而去。

    徐狗兒又與掌櫃說道:「不可不得亂開價碼。」

    掌櫃一邊往外相送,一邊點頭說道:「不敢不敢,公子一次買這麼多人,哪裡敢亂開價碼,必然比平時還要便宜。」

    徐傑一時惻隱之心,把這些犯官家眷都買了回去,雖然是望湖樓的需要,徐傑只是簡單想給這些人一個遮風避雨的地方,不讓這些女子真被那些皮肉勾欄買了去,做了下賤勾當。

    但是徐傑興許也少想了一些事情。當這些犯官家眷知道買她們的人是徐傑,是那個給她們家老爺定罪的人,又該是如何面對?

    徐傑自然是不怕有什麼人含恨報仇之類,即便有個別人身懷武藝,也不可能傷得到徐傑分毫。但是這般的事情,實在不知是好是壞。
V123210 發表於 2018-8-24 12:21
詩與刀 第三百零四章 天下第一樓


    錢員外名叫錢文臣,年輕時候也中過舉人,錢家是杭州城裡有名的大戶,家族也不小,枝繁葉茂。

    錢家有個德華書院,是杭州城裡的四大書院之一,德華書院有一百多年的歷史,原先只是錢家的私人書院,最近這二三十年才變成了一個招收其他學子的書院,甚至也多招收寒門學子,錢文臣不僅出錢資助寒門學子讀書的費用,更經常資助寒門學生考試的費用。

    不得不說錢文臣是真的睿智,如何保持家業長盛不衰,這個老舉人還真有一番不一樣的見地。

    徐傑如今也算的德華書院的教習了,只是還未去過這德華書院。

    因為徐傑一直在準備著望湖樓重新開張的事情,望湖樓停業月餘,進行了重新的裝修,樓裡的格局改變不大,但是樓後院落有了一個大變樣,改變的方式有些像遇仙樓。

    楚江秋隨著徐傑到了杭州,最先進入望湖樓,一百八十多個大小女子被送到瞭望湖樓,還要經過一些簡單的調教,雖然不至於直接教導出什麼花魁大家,但是基本招待客人的禮儀也要教導一番。

    解冰也到了,還帶了不少人,一些老媽媽,一些年少姑娘。也開始了工作。

    還有一人也來了,大江東湖顏思雨,這是徐傑請來的,畫舫停在西湖裡,顏思雨上岸入了樓。

    徐傑這望湖樓,除了自己買的那些犯官家眷,其餘人大多是自由之身,徐傑也並未與任何人簽訂什麼契約。徐傑大概是想一個真正的你情我願,願意走就走,願意留就留。

    望湖樓要開業了,徐傑請的人不多,因為徐傑在這杭州城裡並不認識幾個人。

    徐傑請了杭州郡守孫思潮,請了錢文臣,還請了江寧吳伯言。

    大早而起,望湖樓喜慶非常,炮竹也掛了起來,只等良辰。

    徐傑站在門口等候著自己請的客人,种師道還真帶著秦伍站在門口,种師道倒是無所謂,秦伍卻是一臉的不願意。

    徐傑笑著與种師道說道:「鶯鶯燕燕的,可看得上眼?」

    种師道搖搖頭道:「沒有多看。」

    「那你就多看看,今日看了明日看,王八看綠豆,總能看對眼。」徐傑調笑著。

    种師道似乎真沒有多少興趣,轉頭看著掛在一旁的炮竹,問了一句:「這個什麼時候點?」

    「午時一刻,專門找人算的時辰。」

    种師道點點頭,此時秦伍搬出了一個座椅放在种師道身後,說道:「師傅坐。」

    种師道就這麼坐在門口,黑著個臉看著來去忙碌的人。

    徐傑倒也知道种師道不是故意要黑個臉,他平常本就是這麼個表情。卻還是調笑道:「師道,你往這門口一坐,我一年至少要少賺三萬兩銀子。」

    种師道聞言起身,把椅子搬了起來,竟然坐到了正堂中央,依舊板著臉。

    徐傑唯有笑了笑,隨他去了。

    徐傑就請了三個客人,只是讓徐傑沒有想到的是來的客人多到無法想像。

    孫思潮與錢文臣一起來的,徐傑行禮見過。但是孫思潮與錢文臣身後卻跟了幾十人之多。

    孫思潮與錢文臣就陪著徐傑站在門口,一一介紹,徐傑也不斷見禮,臉都笑僵了。心中也在暗暗想著,覺得自己大概是做不來這迎來送往的事情。

    好不容易迎來送往的事情做完了,許久不見的吳伯言又到了,徐傑第一反應不是微笑,而是臉如苦瓜。

    為何?因為吳伯言身後跟著的人,比頭前孫思潮身後的還要多。

    這還沒完,待得吳伯言都進去了許久,人潮還不斷。徐傑已然想起了昔日吳伯言來這望湖樓之時的那般場景。

    好在徐傑身邊還有個掌櫃的,徐傑自己已經躲了進去。

    二樓裡,人潮攢動,酒菜不斷上著,頭前第一桌,吳伯言做在首座,兩邊是孫思潮與錢文臣,隨後是徐傑自己。

    恭喜的話語進門就說過了,吳伯言也不在多說什麼日進斗金的話語,開口就笑道:「徐文遠啊,還是你會玩耍。」

    徐傑不明所以,問道:「吳夫子何出此言?」

    「哈哈……逍遙啊,你說老夫年輕的時候,怎麼沒想過要開這麼一處地方?那時候正當年,身體倍棒……遺憾啊!」吳伯言調笑不已。

    徐傑這回是聽懂了,也在大笑,說道:「夫子,現在也不晚,我給你免費就是,你住在這裡都成。」

    「老夫若是四十年前認識你,必然納頭便拜,拜你做大哥。」吳伯言又是一句玩笑,滿場哄堂大笑。

    孫思潮也接道:「京城的大家,大江的大家,都被徐文遠給請來了,吳夫子年少時候,可有這麼大的面子?」

    吳伯言聞言,大手一揮,說道:「孫郡守可是小瞧了老夫,老夫年輕時候,面子比這徐文遠大多了。秦淮河畔,哪家姑娘不是掃榻來迎?只怪我當時囊中羞澀,不得遍覽群峰,實在遺憾。」

    吳伯言一句「遍覽群峰」,又是哄堂大笑。

    徐傑插了一語:「吳夫子,求您一件事。」

    「說來聽聽。」吳伯言吹了一通年輕時候,正是開懷。

    「想請吳夫子墨寶,在下去做成牌匾掛在堂前。」徐傑說道。

    「好說,寫什麼?」吳伯言問道。

    「天下第一樓。」徐傑也不謙虛。

    吳伯言大笑一聲:「好大的口氣啊!」

    徐傑正欲解釋一句。吳伯言卻又道:「拿筆墨來,老夫給你寫了。」

    吳伯言親自認證的天下第一樓,徐傑話不多說,親自去取筆墨,親自攤開一張大紙。

    待得寫就,吳伯言抬頭似乎看到了牆壁上新出現的迴文詩,回頭看了一眼徐傑,說道:「還缺兩首,當把這西湖四季回文補齊了。」

    「嗯,一季一季去寫。」徐傑俯身吹著墨跡,答得隨意。

    吳伯言在落座,四處打量著,今日來的都是文人墨客,算是盛會,沒有什麼詩會的名頭,但是這詩詞總是少不了。

    顏思雨已經在小台上落座,楚江秋與解冰也在準備。

    酒才剛剛開始,吳伯言已然說道:「徐文遠,今日捧你的場,你不為大家填上一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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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與刀 第三百零五章 縱情浪,火正旺


    徐傑倒還沒有想到自己要填詞,頭前沒有做準備,看得全場之人都看向自己,臉上都是期盼,徐傑腦中想了想,已經開口:「那便請顏大家唱一曲《鷓鴣天》。「

    徐傑抬手,耍了一下兩臂寬袖,小廝已經送上來了筆墨紙,直接攤開在托盤之上。

    吳伯言回頭看了看顏思雨,打量了一番,笑道:「原道是故人,文遠讓人好生羨慕啊。」

    吳伯言的調笑,徐傑倒是不在意,只顧著提筆去寫,卻把顏思雨弄了一個大臉紅。

    寫罷,詞送到小台上的顏思雨面前,席間已經靜默,只帶顏思雨去唱,微微調弦,輕咳兩聲。

    顏思雨似乎有些緊張,大概是她心中在意這個場合,所以在意之下,也怕給徐傑丟了臉面,對不住那天下第一樓的名聲。

    聲音唱出:「家住東吳遠帝鄉。平生豪舉少年場。十千沽酒青樓上,百萬呼盧錦瑟傍。身易老,恨已忘。尊前贏得是淒涼。君歸難念京華舊,一事無成待鬢霜。」

    此曲多少唱出了徐傑心中的一些不爽,雖然是在惆悵,卻也說出了有些人的心思,倒也不藏著掖著,說的就是遠在京華的「帝」,是」尊前「。徐傑對這位新皇帝,心中哪裡會沒有不爽?卻是第一次聽徐傑說出來。

    但也不是真的就直白說出來了,看起來像是在惆悵自己。這首詞其實並非徐傑當場而作,而是改了陸游的詞。

    有些人大概是聽不明白的,只覺得徐傑在自我謙虛,或者在無病呻吟。有些人是聽得懂的,比如吳伯言。

    旁人正在叫好,徐傑也左右示意,一旁的吳伯言開口道:「文遠啊,豈能是一事無成呢?你若是一事無成,那老夫我豈不當真虛度了光景?」

    吳伯言是安慰徐傑,徐傑點頭笑了笑,說道:「夫子,這不沽酒上了青樓嗎?」

    吳伯言擺擺手:」年輕不談身老,更不談淒涼。老夫填一曲送給你。「

    「多謝夫子厚愛。」

    吳伯言答了一語:「少跟老夫來這些虛的,聽好了,也是《鷓鴣天》,家住東吳遠帝鄉,平生多愛少年場,十千沽酒青樓上,燕瘦環肥縱情浪。身不老,火正旺。尊前贏得大名揚。君歸還念京華舊,諸事皆成任徜徉。比你的《鷓鴣天》如何?「

    左右已是哄堂大笑,徐傑更是笑得止不住,口中還道:「縱情浪?火正旺?」

    吳伯言滿飲一杯,他自己卻不笑,還一本正經說道:「少年場嘛,難道不是火正旺?自然也要縱情浪。」

    「也罷也罷,隨夫子就是。」吳伯言的一本正經,笑得徐傑前仰後合。倒是徐傑也知道吳伯言硬改的詞,有一兩處平仄還有一點點小問題。不過吳伯言這般的身份,格律平仄,已經束縛不了他了,他願意怎麼改就怎麼改,甚至他改的,就是對的,別人就得學著。

    詩詞格律,總有人太當回事,以為是鐵律。其實詩詞,本就是文人消遣之作,即便抒發寄託一些情感,也是一時隨筆。真正到得大方之家,信手拈來之物。所以更改詩詞格律的人,也不是一個兩個。興許真應一句話語,開心就好。

    吳夫子還低頭輕聲問了一句徐傑:「今夜你是浪還是不浪?」

    徐傑笑著擺手道:「不敢孟浪。」

    吳伯言終於有了一點笑意,問道:「此曲唱不唱?」

    「唱,為何不唱,夫子之曲豈能不唱?」徐傑說完,轉頭與顏思雨說道:「煩請顏大家再唱。」

    顏思雨早已又是個大臉紅,燕瘦環肥縱情浪,卻也不知如何唱?那就硬著頭皮唱,唱到這一句,連聲音都明顯變小了。

    「夫子,往後這樓裡的好詩詞,我大多都會收錄起來刊印成冊,便把吳夫子這一曲放在扉頁,好教世人都讀上一讀,如何?」徐傑想的這辦法,不過也是為了提高天下第一樓的格調,把樓裡有才之詩詞刊印出來,自然是讓更多有才之人趨之若鶩。

    徐傑其實是想取笑一下吳伯言,不想吳伯言毫不在乎,點頭說道:「只管去印就是。」

    飲酒,作樂。興許這真的是個好時代。

    酒宴慢慢散去,吳伯言卻未走,等著晚上的第二頓酒。

    搖搖擺擺的身形,通紅的臉,甚至還有一個通紅的鼻頭,滿身的酒氣,這老夫子還要遊湖。

    游到那劍冢之上,看著他自己寫的劍仙賦,看著那墳塋墓碑,唉聲嘆氣:「桃花依舊笑春風,落英卻難再懸空?」

    「老儒酸,你嘟囔個甚呢?」一個胖子的大嗓門。

    「你這胖子當真有辱斯文。」老醉翁也回了一語。倒也不知「斯文」有沒有個界定,「縱情浪」也不知斯文與否。

    「二瘦最不喜歡你這般的矯情。你往那邊去一點,嘟囔給陸子游一個人聽。」胖子說道。

    老醉翁挪了挪腳步,指著胖子又回一句:「匹夫,豎子。」

    坐在地上的胖子只當沒聽到,似也昏昏沉沉,腳邊堆著七八個酒壺。

    想來兩人鬥嘴也不是一次兩次,兩人也是極為熟悉,昔日比劍之後,兩人都在這小島上多留過一段時日,日日相見。一個豎子匹夫,一個老儒酸。

    望湖樓興許真要成為名副其實的天下第一樓,封面印著「第一樓」字樣的冊子,印了不少,西湖邊、秦淮河裡,花魁之人,人手一冊,還在等著第二冊。

    倒是沒有人真的去笑話吳伯言的「縱情浪」。

    錢家的德華書院,徐傑應約而至,寬敞明亮的學堂裡坐滿了人,七八歲的稚童,十幾歲的少年。

    徐傑當初為了盤下望湖樓,答應得爽快。而今真要成為教習了,卻也為難起來,教課的內容徐傑有些猶豫。若是教四書五經聖賢典籍,徐傑也知道自己肯定不如許多人教得好,若是真教這些,也枉費了錢老員外把他請來的初衷。

    如此去想之後,徐傑倒是知道自己該教點什麼了,博聞見識,古往今來,天文地理。教授這些東西,便也真正對得起錢老員外的那份大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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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與刀 第三百零六章 還請公子自重

    眾多學子,有錢家子弟,也多有寒門學生。兩方人群看起來區別也極為明顯,一邊錦衣華服在身,連臉上的皮膚都顯得細嫩光滑許多。另外一邊粗衣麻布,看起來就知道不是富貴人家。

    如此,徐傑不免對錢文臣也多了一些尊敬。

    所以學生見得徐傑進來落座頭前,皆是起身躬身拜見:「見過師尊。」

    徐傑有些不習慣,擺擺手示意眾人坐下,開口說道:「今日不教聖賢,也不背誦默寫,說一說漢末三國,陳壽寫了一本《三國志》,今日就說說這三國志。」

    不用背誦默寫的老師,對於這些孩童來說,那就是好老師。所有人都是一臉歡喜。

    徐傑翻開手中帶來的《三國志》,開講了,卻也不按照文章去說,倒是有點說書先生的味道。

    錢文臣此時也出現在學堂之外,隔牆聽著徐傑開講,《三國志》原文,紀傳體,其實難以看懂大局,也就是說個人的傳,難以直接代入大的歷史事件脈絡,徐傑拿著《三國志》,卻自顧自在說,先說十常侍,脈絡卻是三國演義的脈絡,但是徐傑自己,可不敢亂演義。《三國演義》其實主要就是把《三國志》的紀傳體梳理了一遍,當然,也有許多藝術加工。

    這也就說到了史書中紀傳體與編年體的區別了。各有優劣。但是也各有缺點。紀傳體需要梳理脈絡的大局面,編年體又要梳理細節。

    許多人說史書不可信,因為歷史都是由勝利者書寫的。所以對於質疑歷史格外的上心,以此來顯示自己不同旁人的水平。其實史書可不可信有兩說。

    大的歷史脈絡,往往都是可信的,因為只在大事件大節點的勝敗得失記錄,這是騙不了人的。細節上的杜撰,在既得利益者的角度上編寫,也不少見。所以說,質疑還是得有個度。

    錢老員外聽得徐傑這麼說著三國志,也是眼前一亮,在門外一戰就是一個多時辰,直到徐傑結束了教習,錢員外也走了進來,誇讚一語:「徐公子所教的內容,當真生動有趣,老朽也聽得津津有味。老朽心想,徐公子說得這般的好,不若請個執筆的來,公子一邊說,他一遍記錄如何?到時候也刊印出來,通俗易懂,算是不小的功德。「

    徐傑聽得錢員外還滿意自己的課程,也輕鬆了許多,徐傑有過編寫三國的想法,卻沒有想過讓被人來寫,自己來說。此時聞言,便答:「員外之法甚好,還請員外費心。」 」小事小事,徐公子當真大才,也不知公子這肚子裡到底裝了多少東西。「錢文臣誇讚一語。隨後又道:「午間備了酒宴,請徐公子移步。」

    望湖樓,好似陡然間竄起了大名。

    有人說裡面的花魁大家技藝了得,有人說裡面的女子個個水靈,也有人說那裡的花費一擲千金。

    有人說尋常人進不了大門,也有人說那裡只招待讀書人。

    所以門口來了無數人,有知道自己囊中羞澀的,只在門口觀望,看看裡面的姑娘是不是真的個個水靈。

    有帶著巨款的,走到門口就被攔著了,露出巨款之後,卻還是進不去,便是罵罵咧咧。

    既帶了巨款,又帶了投帖詩詞的,也在期盼等候著。

    徐傑是真的會選地方,天下第一樓,還真唯有這江南之地,能做得起來生意,因為這裡遠比別的地方富庶。

    有人進得去,有人進不去。進得去的正在歡喜,進不去的,也有人在想著辦法,想著進去的辦法。

    一個年輕的富家公子,來了又走,然後去而復返,帶著不知從哪裡弄來的幾首詩詞,洋洋得意進了這望湖樓。還不是回頭與誰人說道:「待得爺先進去見識一番,再來與你們分說。「

    人群裡也有人回應:「林兄,可要盡興啊,盡了興致,再來與我等分說分說,看看是不是比人傳的那般水靈。」

    林兄也不多說,轉頭而入,一樓的大廳裡,來來往往的小廝,也有來來往往的丫鬟,還有一個漢子板著臉坐在正中央,這漢子倒是不起眼,這漢子身後還站著一個跛腳漢子,也就更不起眼了。

    這位林兄被人帶著上了二樓,二樓改出了不少雅間,有人唱曲,有人伺候。

    而今唱曲的,多是解冰從摘星樓,或者說教坊司帶出來的一些年輕女子,伺候酒菜的便是徐傑買來的女子。

    林兄開開心心上了二樓,聽著曲子,面前還有一道若隱若現的屏風,讓這位林兄看不真切佳人模樣,這讓林兄如何受得了。

    所以林兄好似心思已經不在聽曲之上了,更也沒有填詞的心思,待得一曲唱罷,那唱曲的小娘還來不及開口感謝幾句,林兄已然開口說道:」姑娘姓甚名誰?「

    姑娘怯生生答了一語:「寧三娘。」

    「三娘?三娘好,爺在家中也行三,正好正好。」林三一邊說著,一邊起身往前,直接就繞過了屏風。

    這般唐突的動作,自然把寧三娘嚇了一跳,也起身來,口中連忙說道:「還請公子自重。」

    按理說,這位林兄應該在若隱若現的屏風之外,兩人或是詩詞歌賦,或是閒談多敘,這屏風移走與否,該是寧三娘自己做主。

    「果然不假,當真水靈。這錢花得值。」林三一邊說著,一邊更是打量幾番,又道:「腰肢纖細,身段也好。」

    那伺候酒菜的丫鬟毫無經驗,看著這般場景,站在一旁只知道乾著急。

    唯有寧三娘自己一手抬起袖子遮面,口中說道:「公子還請退回去。」

    「退回去?爺可花了不少錢,來都來了,豈能還退回去,爺給你贖身可好?今日你侍奉一下夜,也回頭疼你,把你贖回去好生疼愛你。好不好?」

    寧三娘已然氣憤不已,口中再答:「公子,望湖樓可撒不得野,還請公子自重。」

    寧三娘是在提醒這位公子,也是在自我保護。

    「我知道,徐文遠嘛,他的生意,我自是不撒野的,他也要賺錢不是?爺我出得起價錢。」一邊說著不撒野,林三卻還伸手去拉寧三娘遮面的手。

    興許林三知道徐文遠是誰,被革職的宰相弟子,與郡守關係匪淺。林三知道自己惹不起這樣的人。但是林三也不認為自己送巨款上門還能得罪了人。興許林三也從來不知道什麼江湖事。

    寧三娘已然無法,起身就往外想走。

    卻被林三緊追幾步,抱了個正著。

    隨後就是一聲女子的驚呼,那伺候酒菜的丫鬟也連忙出得門去,喊出了一句:「來人啊!」

    瘸腿的漢子躬身跟在种師道身後,兩人聽得呼喊,不緊不慢上得樓來。
V123210 發表於 2018-8-24 12:22
第三百零七章 秀才要挨打了

    林三似乎絲毫也不在意門外丫鬟的呼喊,興許他也不是第一次在青樓裡做類似的事情了,也並非哪個青樓就怕他,能開青樓自然都是有後台的,但是林三以往做類似的事情,倒還真沒有出過什麼問題。

    原因也簡單,那就是青樓就是做生意的,出得起價錢,自然不會有多大的麻煩,就算你污了清倌人的清白,多出一份錢就是,青樓說白了,不就是做這份生意的嗎?

    當然,林三也是聰明的,有些清倌人,他也不會去碰,因為有些人的價錢,他也出不起。

    林家,在杭州是大戶,有生意產業,也出進士。但是林三畢竟的行三,這般家族裡,如果他自己沒有多大的能耐,在家中地位也就比不得長子。

    但是這望湖樓,當真就是不一樣。林三抱著寧三娘,還能騰出一隻腳去關門。

    只是這門卻沒有關上,一個跛腳的漢子推門走了進來,看得面前這一幕,也沒有動作,而是回頭看了一眼接著走進來的人。

    接著走進來的就是种師道,正看到林三抱著寧三娘,寧三娘不斷尖叫著。

    种師道微微皺眉,看著寧三娘驚慌失措的表情,站在門口看了片刻,並未立馬說話。

    倒是林三先說話了:「都進來作甚?還要參觀爺的好事不成?只管去與掌櫃說,開價就是了。」

    种師道大概是第一次看到這般的場景,一個柔弱的女子,如同林中受驚的小兔,眼神的驚慌,亂撞的動作,口中的呼喊。

    女人的這般模樣,必然是能激發男人的保護欲的。

    跛腳的漢子本在等著師傅的吩咐,此時聞言就上前,直接抓住了林三的手,開口罵道:「你他娘的是誰的爺呢?」

    林三倒也不懼,掙脫不開手臂,便道:「嘿,這望湖樓還要打恩客不成?生意還想不想做了?」

    跛腳的秦伍還真想教訓一頓這個恩客,但是他又不敢做主,回頭又看一眼种師道。

    种師道終於開口:「那隻手碰了姑娘,就剁下那隻手。」

    說完,种師道已經轉身出門而去。

    秦伍又追問一語:「師傅,好似兩隻手都碰了。」

    种師道也不多答話語,已然在下樓梯。

    秦伍愣了愣,鬆了手,拔出腰間的刀。

    「幹什麼?你……你……敢,還有沒有王法了?還做不做生意了?我林家……林家可也不好欺負。」林三見得拔刀,早已把姑娘往旁邊一推,人也躲到了圓桌之後。

    秦伍打不過那馬匪的頭領,但是要砍一個公子哥的手,那還是輕而易舉的事情,秦伍一躍就到了圓桌另外一邊,一手捏住林三脖頸,一手準備揮刀。卻又看得旁邊的寧三娘,刀收了一下,提著林三就往外走,大概也不想把這屋子弄得滿是血腥。

    驚慌失措的寧三娘還未定神,愣愣坐在地上。

    秦伍一句把人提出了門外,往後院而去。

    門口的丫鬟趕忙進來,扶起寧三娘,問道:「小姐,你有沒有事?」

    寧三娘聞言方才回過神來,搖搖頭說道:「我沒事。」

    說完此語,寧三娘好似想起了什麼,連忙起身下樓,种師道依舊坐在一樓正堂,寧三娘幾步而去,開口道:「種……種公子,奴家沒事,嚇唬一下那人就行了,可不得真把他的手砍下來了。」

    寧三娘顯然是怕真給徐傑惹下什麼麻煩,在這般姑娘認知裡,法度還是害怕的,犯法的事情做不得。

    种師道看著寧三娘,冷冷一語:「留他一命就是恩賜。」

    說完此語,种師道不知為何又解釋了一語:「這般人,欺辱人慣了,該教訓一下,這輩子就知道收斂了,也讓其他人免於受他欺辱。」

    寧三娘聽得害怕,又道:「傷人是大麻煩,種公子不必為奴家惹這般大的麻煩。」

    种師道聞言還點點頭:「嗯,殺了埋去,當是省事許多。」

    寧三娘聽得越發害怕,正欲再說,院後傳來一聲慘烈的哀嚎,嚇得寧三娘渾身一個激靈,顯然後院是真在砍人手臂。

    种師道也擺擺手道:「你自回去,不必擔憂。」

    寧三娘愣在當場,跛腳的秦伍從後面走了過來,還拿著一個布巾擦拭著手上的血跡,上前躬身說道:「師傅,砍了兩隻手,叫人扔出去了。」

    种師道點點頭,也不說話。

    寧三娘已經大腦一片空白,身後丫鬟也到了面前,扶著寧三娘往自己房間而回。

    今夜,寧三娘也就不會客了,坐在榻上愣愣發呆,似乎在擔憂許多。

    夜漸深,种師道還坐在正堂之處,看著客人慢慢出門而去,各屋的姑娘也回了房屋,準備洗漱就寢。

    門口的小廝也在準備關門了,今夜無人留宿。

    隨顏思雨一起來的張媽媽正在四處安排著大小事情,田掌櫃在櫃檯裡噼裡啪啦打著算盤,計算著今日的營收。

    种師道也起了身,準備去休息。

    此時寧三娘卻突然走下樓來,到得种師道面前,開口說道:「種公子,奴家請後廚備了一些宵夜,想來種公子也餓了,一起吃一點。」

    种師道有一句「不餓」到得口邊,莫名又吞了回去,點點頭道:「嗯,吃一點。」

    說完种師道與寧三娘一起上樓而去,留秦伍愣在當場,他大概是有些驚訝,驚訝自己的師傅……好似有些不對勁,卻又好似沒有什麼不對勁。

    寧三娘的屋裡,備了小菜幾碟,一壺酒。時間已經是下半夜了,後廚到得這般時候,也會準備這些東西給樓裡的人宵夜、

    兩人對坐,寧三娘先開了口:「多謝種公子今日出手相助。」

    种師道答道:「這是本份。」

    寧三娘聞言多少有些失望,上下打量了一下种師道,又開口道:」種公子,青樓護院並非好差事。「

    寧三娘是好心,並非有什麼其他心思,就是單純覺得在青樓裡當護院沒有什麼出息。

    种師道也點頭道:「嗯,我是不願做這事的,著實無趣,文遠卻非要我做,左右閒來無事,做幾天也無妨,待得當真不想做了,那就不做了。」

    寧三娘聽得种師道這般話語,又說一語:「嗯,在這杭州,做什麼也比在青樓裡做護院強的。」

    种師道興許跟寧三娘不在一個頻道上,還當真問了一語:」我也沒有什麼其他事情好做的。「

    寧三娘聽得有些著急,說道:「可以去學一門手藝的,你若是識字,拜個師傅學一學賬房,將來興許也能當個掌櫃的,若是不識字,學木匠也行,哪家哪戶蓋房子打家具,都是要木匠的。」

    种師道當真是第一次與人這樣聊天,一本正經問道:「當掌櫃很好嗎?」

    「好,豈能不好,你看那田掌櫃,樓裡進進出出的事物,都由他操持,徐公子對他又信任,連例錢都比尋常掌櫃給得多,兩三年就能置個不錯的宅子,娶兩三房也是足夠,養幾個兒子讀書進學也不難,有些掌櫃的還能拿到東家的分紅,年底有一筆大進項,比一般人家,好太多。」寧三娘也不知為何忽然與种師道說到了這個話題上,卻又越說越起勁。興許在她簡單的認知中,當掌櫃比當護院當真強上許多倍。

    种師道聞言想了想,答道:「你這麼說來,當掌櫃確實不錯。」

    寧三娘問了一語:「種公子識字的?」

    种師道點點頭:「識字。」

    寧三娘沒來由有些高興:「識字就好,識字就更不能當護院了,要不你就去求求田掌櫃,讓他教教你。」

    种師道聽得「求」字,微微皺眉,問道:「如何求?」

    寧三娘見得种師道連這種事情都不懂,搖搖頭,說道:「送些禮物,拜師也要一些銀錢,這般田掌櫃就願意教你的。」

    种師道又問:「要多少錢?」

    寧三娘好似明白了什麼,說道:「無妨的,我有一些體己錢,你先拿去給田掌櫃。」

    說完寧三娘轉頭,進了裡屋小間,片刻就出來了,把一個盒子塞到种師道手中,說道:「來日你當掌櫃了,再還給我。」

    种師道看了看手中的盒子,又看了看寧三娘,愣了片刻,盒子拿在手中,卻沒有還回去。

    寧三娘也不多說,把桌面上的菜往种師道面前推了推,又給种師道倒酒,种師道就這麼一言不發的吃。

    第二天午後,田掌櫃在櫃檯裡左右清點著,种師道當真走到面前,把昨夜寧三娘給他的盒子往田掌櫃面前桌案一放,說道:「田掌櫃,你教教我如何當掌櫃。這錢給你。」

    田掌櫃愣了愣,看了看种師道,田掌櫃可不比那剛來不久、又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寧姑娘,他雖然不知道种師道到底何許人也,甚至都不知道种師道坐在大堂一動不動是為何,但是田掌櫃卻知道种師道與徐傑關係匪淺,雖然不見种師道與徐傑多說多聊,但是只在聽到徐傑與种師道兩人隻言片語之中,也知道种師道身份不凡。

    所以田掌櫃笑了笑,把那盒子推到了种師道面前,說道:「種公子,不必如此客氣,你若是有興趣,隨在下身邊就是,在下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种師道又把那盒子推了回去,說道:「你拿著就是。」

    种師道的話語有些冷,田掌櫃的看著种師道的表情,欲言又止。

    种師道就這麼跟在田掌櫃身邊,也不發問,但是田掌櫃倒是主動在說,甚至把賬本拿出來,慢慢翻給种師道看。

    下午半晌時候,寧三娘從二樓下來,正看到這一幕,喜上眉梢,上前幾步與种師道說了一語:「稍後過來吃飯。」

    興許這位剛來不久的寧姑娘以為護院的伙食必然比不得她的伙食。

    种師道點點頭,待得寧三娘走了,與身後秦伍說道:「稍後你自己吃。」

    秦伍終於是明白了一些什麼,心中莫名有些擔心,擔心自己師父不會真準備當個掌櫃吧?到時候傳給自己的不是刀法了,改成算術了?

    還坐在西湖劍冢桃樹下的徐傑,顯然還不知道這些,不過徐傑也在學藝,與小老虎學著琴藝。

    小老虎為人師的做派十足,站在一旁,不時指點著彈琴的徐傑,口中還念叨著:「嗯,孺子可教也!」

    這般詞彙,當真是用得不對,徐傑怎麼也不是孺子了,唯有搖頭去笑,卻也樂在其中。

    歐陽文沁就坐在不遠處,手中拿著一本書,不時回過頭來看一看練琴的徐傑,若是兩人雙目對視一下,也有會心一笑。

    卻是徐傑還有一事不知,西湖之畔,有一白衣劍客站在岸邊,遠眺著劍冢小島,也不知她看不看得真切,卻是看了許久之後,劍客轉身,一步三回頭,最終還是消失得無影無蹤。

    許久之後,湖畔又有兩人負劍而來,站在湖畔四處尋了片刻,隨後小船一艘,一人在後搖櫓,一人站在船頭。

    徐小刀走到劍冢小碼頭處,遠遠看著小船而來,回頭開口一語:「少爺,有人來了。」

    徐傑轉頭看了一眼,並不當回事,心神依舊在琴弦之上。

    船隻距離還有很遠,忽然見得那船頭之人一躍而去,急射而來。

    「少爺,來人是何掌門。」徐小刀再說一語。

    徐傑此時方才停了雙手,起身往小碼頭而去,準備迎接。

    但是立馬也發現了不對勁,因為空中的何真卿,帶著一股銳利之感,氣機外露。

    徐傑微微皺眉,果然,空中傳來一語:「徐文遠,出來受死!」

    徐傑也不知自己怎麼就把何真卿得罪了,竟然要受死,徐傑還在猜測猶豫的時候。

    劍光已來!

    大江劍,似乎好久不在江湖施展它該有的威勢了。

    此時的徐傑連連後退,腰間的刀脫鞘而出。

    還聽得木屋裡有個胖子笑道:「哈哈……何真卿尋秀才拚命了。」

    幸災樂禍,不過如此。

    但是徐傑哪裡還有心思去與胖子鬥嘴,當真如臨大敵,刀劍一擊,徐傑身形止不住連連後退,還聽得歐陽文沁一聲驚呼,身邊的小老虎已然開口:「文沁姐姐不要著急,若是文遠哥哥打不過,我就把那老頭打下來。」

    歐陽文沁莫名相信了小老虎的話語,好似當真安心不少。

    「何掌門,不知在下哪裡得罪了?」何真卿,徐傑以往當真不瞭解何真卿的威勢,即便是見過何真卿與楊二瘦拼過一招,但是徐傑還是沒有過真正的瞭解,只聽過楊二瘦評價一語,說何真卿劍道有長進。楊二瘦那般的人物,如此評價別人,雖然是誇獎,但是語氣怎麼聽都是一種居高臨下的審視,好似長輩誇讚晚輩有長進一般。

    昔日在穹窿山圍殺血手王維,何真卿卻沒有真正出手,所以徐傑甚至心中還有些小看了何真卿。待得真正接了何真卿一劍之後,徐傑才知道何真卿是何等恐怖。

    何真卿是真正有怒,否則不會與徐傑如此較真,口中怒而一語:「霽月呢?你把我女兒藏到哪裡去了?」

    徐傑不明所以,眼中只見那劍光再來,當真如大江之勢,滾滾而來。島上的桃樹,早已東倒西歪。徐小刀站在碼頭邊,看得格外入神。

    又聽胖子笑道:「哈哈……秀才要挨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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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與刀 第三百零八章 把文遠哥哥閹了

    「何掌門,在下並未見過霽月,也不知霽月身在何處。」徐傑答了一語。

    回應徐傑的是那更加犀利的劍光,打得徐傑閃躲不止,好在何真卿是含怒而來,並非心思沉著想置徐傑於死地,何真卿也並未有要殺了徐傑的想法,犀利的劍光,只為出得心中一口惡氣。

    作為一個父親,生養了唯一的一個寶貝女兒,而今這寶貝女兒的心,竟然讓眼前這個小子給偷走了,而且這小子娶了大房,可見這位父親心中的氣氛。

    何真卿此時大概是真的以為何霽月在這裡,即便不在這個島上,也是被徐傑藏起來了,因為何真卿跟著何霽月到了西湖邊。

    所以何真卿口中怒語:「還敢狡辯!」

    徐傑是真的不明所以,何真卿連連狠招,徐傑也有了幾分火起,在徐傑看來,此時的何真卿就是胡攪蠻纏,年輕氣盛之下,口中也答了一語:「何掌門,晚輩可要還得罪了。」

    話語說完,徐傑已然搶攻一招。

    何真卿見得徐傑還要還手,更是怒不可遏:「且看你有幾斤幾兩。」

    有人拍手叫好,有人擔憂不已,有人看的入神,也有人躍躍欲試。

    徐傑卻是心中暗自叫苦,何真卿面前,可不是徐傑搶攻一招就能奏效的。

    徐傑大概是真要挨揍了,也並非徐傑真的就一點反制的手段都沒有,只是徐傑的反制手段過於銳利,與何真卿打鬥,實在不合適。

    徐傑使盡了十八般武藝,依舊還是落在下風。

    何真卿也是越打越認真,此時他才知曉,想把這小子教訓一頓還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木屋旁邊的歐陽文沁也心急起來,與雷老虎說道:「老虎妹妹,快快幫幫相公。」

    「好!文沁姐姐看我的。」小老虎說完一語,琴音已起,隨後抬頭去看,口中又道:「姐姐看那老頭如何栽倒!」

    小老虎說得自信,臉上也都是胸有成竹,只是那老頭並未栽倒在地,似乎這些琴音對他沒有絲毫影響。

    小老虎又急忙再撫琴弦,使出了渾身解數,依舊沒有任何效果。雷老頭雖然站在不遠處,這回雷老頭再也沒有出手幫忙。

    任憑小老虎再如何努力,也不見何真卿栽倒在地,甚至何真卿連看都不往這邊來看。

    反倒是剛剛上岸的李義山往小老虎走了過來,口中一語:「小姑娘何必如此?」

    雷老虎面色通紅,也氣不過,恨恨一語:「要你管?」

    李義山再說一語:「小姑娘,還是不要做那徒勞無功的事情了。」

    雷老虎也知道自己是徒勞無功,看了看歐陽文沁,有些洩氣,說道:「文沁姐姐,那老頭太厲害了,跟我爺爺一樣厲害。」

    「胡說,他豈能有爺爺厲害。」雷老頭聽得有些不高興。大概是雷老虎心中對於厲害與否的界定,就是能不能被她打落在地。

    「那爺爺你去與他比試一下。」雷老虎又道。

    雷老頭抬頭看了看那被打得到處閃躲的徐傑,搖搖頭道:「爺爺不去。」

    「哼!」雷老虎哼了一聲,又道:「爺爺是不是怕他?」

    雷老頭倒是心思透徹,說道:「那小子的桃花債,可插手不得。」

    「爺爺,什麼是桃花債?」小老虎問了一語。

    「這個……你長大就知道了。」雷老頭也不知如何解釋。

    便也正看到徐傑在地上一個翻滾,身邊一棵落葉的桃樹騰空而起,蓋在徐傑的身上。

    徐傑這回是真挨揍了,只見徐傑抬手一揮,把身上蓋著的桃樹一直揮到了水面上,隨後站起身來,怒道:「何真卿,你到底要怎麼樣?莫不是逼我與你拚命不成?」

    何真卿見得徐傑灰頭土臉的模樣,劍光也頓了頓,開口再問:「我女兒呢?」

    「我不知曉!霽月未來尋過我!」徐傑語氣不善,顯然也是真氣憤起來。

    何真卿盯著徐傑看了片刻,長劍往身後一負,恨恨一語:「來日再來教訓你!」

    說完何真卿轉頭已到船上,李義山才剛上島,又急忙轉頭去追,搖櫓再去。顯然何真卿是相信了徐傑的話語,大概教訓了徐傑一頓,心氣也順了不少。

    何真卿來得快,去得也快。留得徐傑站在當場口中氣道:「好端端的,被人上門打一頓。」

    一邊說著,徐傑還一邊拍打著身上的塵土草屑。

    楊三胖的笑語接道:「秀才,就當是被岳父揍了一頓,沒啥事!」

    這一語,說得上前幫徐傑拍打塵土的歐陽文沁面色微微一沉,頭也低了幾分。

    「好生厲害!」這句讚歎來自徐小刀,用劍的徐小刀,顯然有些收穫。

    徐傑被楊三胖一語說得氣消了大半,轉頭自顧自落座,倒了一杯茶一飲而盡,卻又站了起來,張目遠眺一圈。口中喃喃一語:「難道文沁到杭州來了?」

    說完這一語,徐傑喊道:「小刀,到城裡走一趟,與牛叔說問一問,是不是文沁到杭州了。」

    「嗯,我這就去。」徐小刀答完話語也往小碼頭去。

    歐陽文沁若是到了杭州,以血刀堂在杭州的勢力,自然是能打探出來的。也是歐陽文沁太過惹眼,一襲白衣,一柄長劍,一副美貌。想不讓人注意都難。

    看戲的散了去,徐傑又飲一杯茶,一旁的歐陽文沁忽然開口問道:「可是那鳳池何霽月?」

    歐陽文沁知道何霽月,徐傑在大江上殺人販子的時候,歐陽文沁就聽說過。但是歐陽文沁並不認識何霽月,也未當面見過。一個大家閨秀,一個江湖兒女,若非徐傑,兩人在這世上是很難有交集的。

    徐傑看著歐陽文沁,微微點點頭:「嗯,是她。剛才那人是她父親。」

    「她喜歡你嗎?」歐陽文沁直白問了一語。

    徐傑想了片刻,微微點頭。

    歐陽文沁再問一語:「你喜歡她嗎?」

    徐傑注視著歐陽文沁,其實心中有些猶豫,但還是直白點頭:「共歷生死。」

    歐陽文沁輕聲「嗯」了一下,然後說道:「那你該去尋她,她應當是真到杭州了。」

    這個時代的女子,當真不知該如何分說。達官顯貴的三妻四妾,總是再正常不過,但是道德觀念上,正房還不能嫉妒,嫉妒反倒是沒有道德的事情,是不守婦道,有違七出。所以女子從小,就被教育要遵守婦道,要寬懷,大度,賢惠溫柔……

    歐陽文沁說出這般的話語,徐傑心中不免有些愧疚,答了一語:「待小刀帶著消息回來再說。」

    一旁的雷老虎好似終於明白了「桃花債」是什麼意思,看了看徐傑,伸手拉了拉歐陽文沁,說道:「文沁姐姐,你與我來,我有話與你說。」

    歐陽文沁不明所以,跟著雷老虎往一邊而去。雷老虎一直把歐陽文沁拉出老遠,還回頭看了看徐傑,好似確定足夠遠了,方才神神秘秘開口說道:「文沁姐姐,我教你一個專治男人的方法。」

    「什麼辦法?」歐陽文沁一臉疑惑問道。

    雷老虎鼓著腮幫子,好似裝作了一個咬牙切齒的模樣,輕聲說道:「我奶奶說,如果男人在外面亂來,就得閹了他,所以我爺爺從來不敢在外面亂來。」

    歐陽文沁目瞪口呆,隨即莞爾一笑,摸了摸雷老虎的頭,笑道:「妹妹不懂。」

    「我懂呢,我豈能不懂,我奶奶自小就教我的。你趁著文遠哥哥半夜睡著了,你就拿把刀把他閹了。具體如何閹我也不知,反正你拿把刀,就能把文遠哥哥閹了。」小老虎說得一本正經,嚴肅非常。

    歐陽文沁笑得前仰後合,似乎心情也好了不少,口中說道:「好,閹,今晚就閹。」

    小老虎好似也有了興趣,又一本正經說道:「嗯,閹完叫我去看看,我也學一下。奶奶說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我爺爺就不是個好東西。學會了以後用得著。」

    歐陽文沁看著雷老虎,噗嗤又笑了出來,袖子微微遮面,又摸了摸雷老虎的頭,說道:「你還小,還是不要學了。」

    「嗯,那你下次再閹文遠哥哥的時候,我再去學。」雷老虎此時一臉的乖巧,大概是不知道男人閹一次就足夠了,哪裡還容得第二次再去閹?

    遠處的徐傑,忽然一個噴嚏如雷,還自顧自一語:「他媽的,鼻子裡還有根草。何真卿當真厲害,難怪當年能與二瘦打成平手。」

    白衣何霽月是真到杭州了,她到杭州來,自然不是為了尋誰人比武的,這杭州除了徐老八,也沒有拿得出手的人了。所以何霽月到杭州來,只為徐傑。

    為何何霽月站在西湖邊遠眺許久,又一步三回頭離開了呢?這個問題的答案只有何霽月自己知曉。

    待得徐小刀再隨著徐傑從劍冢小島出來,何霽月已然坐船又離開了杭州,待得有人再傳回來消息,何霽月已經坐船再南下了,再南方,兩浙,兩廣,福建。

    徐傑皺眉回到望湖樓,天空飄起了細小的雪花,入冬了,杭州極少下雪,杭州往南,那就是幾乎不下雪的地方,再往南遠一些,許多人一輩子也沒有見過雪花是什麼樣子。今年的冬大概比以往要冷上一些。

    何真卿揍了一頓徐傑,帶著李義山也往南去了,這個女兒,他是無論如何也要追回去的,即便是低頭認錯,也要把這唯一的女兒帶回家,入冬了,過年也不遠了。

    望湖樓的大廳裡,徐傑沒有看到种師道坐在堂前,本該是种師道坐的椅子,上面坐著秦伍,自然讓徐傑有些奇怪。

    秦伍見得徐傑來了,連忙起身到得頭前,拱手見過之後開口說道:「見過徐少主。」

    「你師傅呢?」

    「徐少主,師傅他……」秦伍有些不知道如何去說。

    「你師傅怎麼了?」

    「徐少主啊,你快勸勸師傅,師傅他好像想當掌櫃。」秦伍還真是個求人幫助的模樣。

    「當掌櫃?种師道抽風了?要當掌櫃?」

    「誰說不是呢?今天師傅他打了一天的算盤了,口中念叨的都是三下五除二。二下五去三。可愁死個人了。」秦伍是真愁,真怕那武功口訣變成了珠算口訣。

    「嘿,倒是奇了怪了,去把你師傅叫來。」徐傑都笑了出來,种師道打算盤?想想就覺得可笑。

    「徐少主,我……我不敢,頭前我去叫過一次,被呵斥了幾句。」秦伍苦著個臉答道。

    徐傑越發好奇,問道:「种師道在哪呢?」

    秦伍微微抬手,往樓上一指:「寧姑娘的房中?」

    「哪裡?」徐傑笑意一止,瞪大著眼。

    「寧……寧姑娘的房中。」秦伍又指了一下樓上。

    「嘿,你說這個种師道,這個榆木疙瘩,難道還真開竅了?」徐傑有些驚奇,也有些驚喜。

    「寧姑娘總是叫師傅去房中吃飯,生意都不做了,客人也不招呼了,一頓飯就吃一個多時辰。」秦伍大概是告狀,狀告師傅种師道勾搭徐傑樓裡的姑娘,好教徐傑火冒三丈,上樓去好好教訓一下种師道。

    徐傑又問一語:「怎麼個回事?說來聽聽。」

    「徐少主,你可不知道,頭前來了個客人,在房裡…………這般倒好,寧姑娘為了表示感謝,就請師傅吃飯,師傅吃了這頓飯,就魂不守舍了,還總是去吃,還要田掌櫃的教他看賬本用算盤,徐少主,你若不信,問問田掌櫃的,我說得句句屬實,師傅他……他他勾搭望湖樓的姑娘。」秦伍已然是義憤填膺,說得滔滔不絕。

    聽得徐傑是哈哈大笑,大笑不已,還連連點頭,口中說道:「好,當真是好,還是我厲害,我就說,這世上哪有不喜歡女人的爺們?不喜歡女人,難道還能喜歡我不成?」

    徐傑說完,好似也發現自己最後一句說得不對勁,又道:「往後你就坐在這裡,你師父的事情隨他去,把田掌櫃叫來,我吩咐他幾句。」

    這回輪到秦伍傻眼了,秦伍本以為自己這一番小報告之後,徐傑應該是義憤填膺,上樓就找种師道說理去了。哪裡想到徐傑是這麼個反應,口中又道一語:「徐少主,這寧姑娘可是連生意都不做了,可指著什麼賺錢哦?」

    「錢?」徐傑大手一揮:「還賺什麼錢?不賺了!快去把田掌櫃喊來。」

    秦伍愣了愣,轉頭去把田興業喊到面前。

    便聽徐傑交代道:「那寧姑娘房中就不安排客人來,每天好酒好菜伺候著,例錢也多給幾份,好好教种師道打算盤。」

    田興業看著徐傑,愣愣答道:「嗯,東家,種公子聰慧得緊,算盤打得極好。」

    「嗯,學會了讓他給你打下手。」徐傑說完,心情極好,被準備在樓裡轉一下的徐傑,也不轉了,轉頭就往外去。

    大概是怕种師道見到自己,會不好意思,不如先走,留幾日讓种師道生米煮成熟飯最好,事情定妥了,徐傑倒是可以出來好好笑話一下种師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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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與刀 第三百零九章 陛下過譽了


    時間又過幾日,徐傑再到望湖樓,把在櫃檯上噼裡啪啦打著算盤的种師道拉到一邊,開口問道:「師道,你近來……」

    徐傑想開口問的就是种師道與寧三娘的事情,但是開口之後,又不知如何問比較好,怕自己言語不當把鴛鴦給驚走了,也就是怕种師道羞澀,所以忽然語塞起來。

    不想种師道倒是大大方方說道:「我近來也無甚事,就是與樓裡的寧姑娘結識了,常在她屋內,你若是來樓裡尋不到我,就去寧姑娘的屋裡,便能尋到了。」

    徐傑顯然擔心多餘了,种師道這般的漢子,顯然不是那種扭扭捏捏之人,更不是羞澀之人,對於自己做的事情,也不會如何遮掩,更不會覺得有什麼見不得人的。

    徐傑聽得种師道這般直白,自嘲一笑,隨後更加直白問道:「你與寧姑娘發展到什麼地步了?」

    「什麼地步?」种師道大概是沒有聽懂,疑問一語,隨後又道:「哦,近來多吃她的飯菜,還拿過她的錢。」

    种師道沒有回答到點之上,也是徐傑過於心急,心急著給种師道安家落戶,還是想給种師道一個人生牽絆,讓种師道再做不出以前那種決絕之事。

    「那個……那個你們有沒有過肌膚之親?」徐傑再問一句。

    种師道老臉一紅,連連搖頭擺手:「未有未有。」

    种師道的臉棱角分明,卻又飽經風霜黑不溜秋,還能透出紅色,徐傑顯然是第一次看到种師道還能有這種表情,覺得有些好笑,上下打量一番,心中不免在懷疑一些事情。

    懷疑什麼?懷疑种師道是不是連房事都不太懂?這種事情也是正常,若是沒有接觸過這方面的資訊,猶如孩童一般半懂不懂,太正常不過。

    所以徐傑神神秘秘一語:「師道,你……是不是不會啊?」

    「不會什麼?」种師道還沒有想到點子上。

    「就是……不會肌膚之親?」徐傑還真是操心非常。」啊?「种師道先是一愣,隨後一本正經說道:」我會!「

    徐傑有些尷尬,為了掩飾臉上的尷尬,一邊點頭,一邊說道:「哦,會,會就好。」

    兩人尬聊幾句,徐傑操心是操心,但是在這個話題上,也就尬聊不下去了。所以話題就這麼結束了。

    徐傑還是覺得种師道可能不會,所以一邊往門外走,一邊還狐疑著回頭去看种師道。

    之所以這麼懷疑,也不是沒有道理的。一個自小勤學苦練武藝的漢子,沒有長輩教導,沒有朋友閒談,甚至在此之前沒有開過竅,不會很正常。雖然說有些事情是動物本能,但是就連動物也是從長輩那裡學來的,何況是已經有了道德體系的人?

    不過轉頭想來,徐傑又暗自發笑起來,覺得自己擔心太多,也是太過上心了些,笑自己只顧著擔心种師道這個榆木疙瘩,卻把寧姑娘給忘記了。

    寧姑娘雖然還是處子之身,但是出身教坊青樓,豈能沒有老媽媽教導?

    正當徐傑準備離開望湖樓的時候,忽然見得遠處來了一大幫子人,一個婦人打頭,身後跟著十來個小廝僕人,皆拿著棍棒之物,還有幾人抬著一個擔架,擔架上還躺著一個人。

    這些人直往站在望湖樓門口的徐傑而來,徐傑停住了腳步,等候了片刻。

    一行人直衝而來,越過徐傑,就往望湖樓而入,門口的小廝剛要阻攔,便被幾人推倒在一邊。

    大堂內的秦伍幾步走到頭前,開口喝問:「你們是哪裡來的?豈敢在望湖樓放肆?」

    便看擔架進門,往地上一放,還有女子喝罵:「老娘今日就把你們這藏污納垢的地方一把火燒個乾淨,來人,點火。」

    還真有人帶了火把與火摺子,好似真要放火。

    秦伍已經看到了擔架上的那人,沒有了兩條手臂,這人秦伍豈能不認識?那兩條手臂正是他親手砍下來的。

    這是上門來尋仇的,秦伍一步上前,把那剛剛點起來的火把奪了過來,急忙放在地上,脫下外套就蓋在油脂火把上。望湖樓全是木製房屋,一旦燃起,後果當真不堪設想。

    地上那失去了兩條手臂的林三,此時看到秦伍,也開了口:「娘,就是他,就是這個人,是他砍了孩兒的手臂,是他!!」

    頭前婦人一聽,雙眼已紅,指著正在滅火的秦伍大喊:「打,打死這人為我兒報仇!」

    左右小廝奴僕手中的棍棒已經向秦伍揮去。

    徐傑也到得門口,看著這一幕,對於頭前發生過的事情,徐傑聽秦伍簡單說過幾句,也並未當回事,甚至轉頭就忘記了,也沒有想過在這杭州,還會有人上門報仇,也是覺得那被砍了手臂的人是活該。

    徐傑開這麼個望湖樓,也並非真的是一時興起。開這個望湖樓,其實有一個主要原因,那就是高破虜之女解冰,自從徐傑知道解冰是高破虜的女兒之後,其實對一些事情多少有些愧疚。因為徐傑本可以阻止那些忠烈之後毫無意義的赴死,但是徐傑沒有做到。

    徐傑對於高破虜有敬意,也有感恩。因為是高破虜連夜帶兵在堡寨裡救下了徐家軍漢的命。報仇之事塵埃落定,李啟明也死在瞭解冰手上。徐傑要離京了,便想著要把解冰護起來,怎麼護呢?便想了個這般的辦法,幫解冰從教坊司出來,出來之後怎麼安排?徐傑想了好幾種辦法,最後還是覺得這樣的辦法最好,解冰依舊能受到文人士子的追捧,卻又有來去的自由。

    這望湖樓,其實就是給解冰遮風擋雨的,也順帶給其他一些可憐的女子遮風擋雨。這就是徐傑的感恩,感恩高破虜戰陣上對徐家的大恩。

    大堂裡已經打起來了,十來個小廝,自然不是秦伍的對手,滿場哀嚎打滾。

    一通毆鬥,秦伍站在當場,指著那婦人斥道:「老潑婦,你也不看看望湖樓是什麼地方,留你兒子一命,便是大恩大德,豈敢再來撒潑。」

    不想那婦人見得這般局面,往地上一坐,痛哭流涕大喊道:「朗朗乾坤,還有沒有王法了,我兒好端端拿錢出門消遣,卻被人斷去兩臂,府衙也沒有人管。今日若是不給老娘一個交代,老娘今日就一頭撞死在你們這望湖樓,死在這裡,看你們還如何做生意。」

    种師道還在櫃檯裡練習著算盤,興許真應了他的那句話,殺了埋去,才是省事的事情。

    徐傑對於秦伍砍人手臂的事情,其實是樂見其成的,有些事情,就需要這麼殺雞儆猴一下,往後就會杜絕這一類的事情,何況那人還是活該?

    所以徐傑又往門內而來,走到在地上耍潑的婦人面前,說道:「生子要教,他可以不把人當人,別人自然也可以不把他當人。這裡雖然是青樓,但也該給予人該有的尊重。文人士子到這裡來,從來都是有禮有節。你兒子到這裡來,欺辱人在先,也莫怪別人再欺辱了他。想來你兒子以往也並未少做這樣的事情,終歸是有了教訓,也是以往那些被他欺辱的女子該有的公道。帶他回去吧。」

    婦人抬頭看了看徐傑,忽然往前一撲,想撲到徐傑身上,徐傑微微閃身,便聽婦人大喊:「你就是那個徐文遠,莫說你是什麼歐陽正的弟子,就算你是天王老子,老娘也與你沒完,老娘就死在這裡了,老娘尋著你死!」

    說完這婦人直接躺在了地上,還手舞足蹈著。

    徐傑直皺眉頭,問了一語:「教出這麼一個兒子,著實可悲。你這般尋死,家中之人可知曉?」

    徐傑這一語還真問到點子上了,事情已經隔了好幾天,這婦人方才上門。為何?自然是家中之人不想上門,最後這婦人無法,只有自己趁著老爺不在,帶著十來個僕人上門來了。

    婦人聞言,臉上閃過一絲心虛,忽然又在地上打起滾來,口中更是喊道:「徐文遠,你樓裡這些破爛貨,我兒看得上眼,是那些破爛貨色的福氣,老娘今日就尋你死了,老娘就不信這世間沒有公道,有種你就把我母子二人都殺了,來啊,來殺人啊!」

    种師道聞得那「破爛貨」的言語,手中的算盤也停了,抬眼看了過去,對於他來說,殺人從來不關乎什麼世俗道德,也不關乎法律規則。

    一旁的秦伍聞言,作勢上前,口中罵道:「老潑婦,你道我是不敢?殺你如同殺雞一般。」

    「殺人的事情我做得多,但是殺你卻不值當。」徐傑伸手攔住了秦伍,其實心中也已經想到了事情該如何解決。

    所以徐傑也懶得管地上打滾的婦人,而是轉頭與秦伍耳語幾句,秦伍一臉不願意出了望湖樓,飛奔而走。

    秦伍出去,便是去尋著婦人的家人,尋得林家做主的人來。事情也就解決了。

    徐傑在杭州處理著這些婆媽之事,也享受著難得的一份安寧日子。

    京城裡的歐陽正,卻正在焦頭爛額,站在御書房裡等候了近一個時辰,皇帝卻還遲遲不來。

    歐陽正實在等不及了,又與門口的太監說道:「勞煩內官再去陛下處通報一下,就說老臣歐陽正還在御書房等候。」

    太監聞言有些為難,猶豫了一下,說道:「歐陽公,陛下近來心情不佳,小的也怕衝撞了陛下,落得個……唉……」

    歐陽正知道這個太監說的什麼意思,也不再開口去說。近來這位新皇帝,有些事情做得實在看不過眼,就如這太監所言,宮內的太監宮女,但凡有些小小不合規矩的舉動,便會招來悲慘的下場,脊仗毒打,甚至是死。

    似乎這位皇帝陛下總覺得有人看不起他,總覺得有人不尊敬他。皇宮外如此,皇宮內也是如此。

    比如這個歐陽正,三番五次喋喋不休,絲毫不把他這個皇帝的話語放在眼裡。顯然夏銳知道歐陽正在御書房等他,也知道等他所為何事。不過就是邊鎮之事,還是給常凱封王的事情。

    夏銳已經說過幾次,這件事情如何也不會應允,但是歐陽正就是不把他這個皇帝當回事,就是要三番五次來找,說來說去還是那一套話語。

    歐陽正依舊在等,一直等了三個多時辰,幾乎就是等了一天,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夏銳終於來了,一臉的不快走進御書房,還未落座就開口問道:「何事?」

    歐陽正恭敬行禮,心中有些驚訝,因為隨著夏銳來的還有一人,秘書中丞許仕達,許仕達臉上還留著未消的笑意,不用多想,也知歐陽正在等候的時候,夏銳與許仕達大概正在因為什麼事情開心不已。

    歐陽正把視線從許仕達處收了回來,然後開口:」啟奏陛下,邊鎮王樞密來報,王樞密往關外派出不少偵騎,已經在草原幾次察得大同有馬隊出關北上。此事不可不思慮,還請陛下允了常凱封王之事,以安其心,防來日後患無窮。「

    夏銳很不耐煩,說了一語:「那就吩咐王元朗速速開戰,剿滅反賊。」

    「陛下,開戰之事,當準備妥當,王樞密善於軍陣,必然知道何時時機最好,倉促之間,便會多變數。大同雖然兵馬不過七萬,但是境內城關高大,輕易破之不得,王樞密必要有萬全之準備,才能一舉而勝。如今要防的就是室韋人聚兵,一旦室韋人開始聚得草原各部,那便是後患無窮。還請陛下再三思。」歐陽正這番說辭,其實已經不知說了幾次了。

    夏銳也煩得不行,左右看了看,忽然開口問了一語:「許卿,你說說,一個反賊,朝廷能不能封他為王?你說說從古至今,有沒有這般的道理?」

    許仕達此時的笑意終於是止住了,也有一臉的嚴肅,看了看歐陽正,歐陽正似乎有些期盼,期盼許仕達能有一番高明的見識,奈何許仕達開口:「陛下,臣遍覽史書,只知一個道理,以地事秦,猶如抱薪救火,薪不盡,火不滅。這王是萬萬不能封的,一旦封王,豈不是割地於他,他反倒名正言順了,朝廷若是再起兵事,反倒名不正言不順了。」

    歐陽正氣得抬手一指,斥道:「不學無術,常凱豈能是強秦?此乃拖延之策,意在防備室韋,若是大同外無室韋,又何需拖延之策?」

    許仕達聞言卻反駁一語:「歐陽公,常凱不是強秦,室韋可比強秦?」

    「於常凱封王,又並非割地於室韋,黃口小兒,陛下當面,不出忠言,你是何居心?」歐陽正等候三個多時辰,即便是老皇帝夏乾,也沒有這般待過歐陽正,歐陽正心中豈能不氣?何況等候這麼久,卻看得許仕達面帶笑容隨著皇帝一起進來,歐陽正已然怒上心頭。

    夏銳此時見得歐陽正有怒,擺擺手說道:「歐陽公何必如此動怒,許卿說得也不無道理,常凱賊廝,已然就是割據之勢,祖宗基業到得朕手裡,豈能把土地拱手讓於他人?封王劃地之事,如何也不能允,歐陽公不必再把這件事情拿到朕面前多說。且再下旨意,催促王元朗速速開戰就是,已經拖得這麼久了,再不開戰,免不得旁人說他怯戰貽誤之責。」

    準備快慢,開戰速度,其實就在於有沒有錢糧,打造真正的攻城器械,調動大軍離開駐地,甚至臨時置辦更多兵刃鎧甲。這些事情,都是錢糧的事情。

    但是朝廷這麼多年,國庫一直都不充裕。昔日那一場大戰,大華是把室韋打退了。

    但是室韋人得到了什麼?大華又失去了什麼?

    幾十萬人丟盔棄甲,上好的軍械裝備,都到了誰的囊中去?人死了可以再生再養,這些家底再置辦起來,花費何其之大?

    這也是為何徐老八與徐傑到邊鎮去的時候,見得那些鐵甲騎都不穿鐵裙的原因,有些人是真的不願帶著累贅,有些人壓根就沒有。

    鐵在這個時代,也是稀缺物資,歷朝歷代,在銅不夠用的時候,往往還用鐵來做錢。一套好鐵甲幾十斤重,價值不菲,原材料就上百兩銀子不止,若是包括工錢,更是不菲。還有軍服軍裝,冬季禦寒的軍裝也是不菲,吃喝用度,牲畜馬匹,精良武器。

    重新置辦幾十萬人的這些東西,二十年也不足以恢復元氣。

    歐陽正聽得夏銳有幾分責怪王元朗的意思,思慮片刻,想詳細與夏銳說一說這些事情,說一說政事與軍事的問題所在。

    夏銳卻已起身,留了最後一語:「聖旨歐陽公草擬一番,再送朕這裡看看。這一回語氣要嚴厲一些,嚴令王元朗盡快出兵滅賊。」

    說完夏銳已然轉身出得御書房,許仕達快步跟了上去,走得不遠,許仕達問了一句:「陛下,臣剛才反駁歐陽公之語如何?」

    夏銳好似很滿意,說道:「嗯,說得很好,看來多讀書還是有些用處,以地事秦,猶如抱薪救火。這句話說得好。」

    許仕達聞言大喜,連忙又道:「陛下,這一句出自《史記》中的魏世家,《戰國策》中也有記載,乃是蘇代與魏安釐王的話語。臣對《史記》與《戰國策》都有研讀。」

    許仕達自然是在自我賣弄。

    夏銳看著許仕達,不知為何說了一語:「要說徐文遠有才啊,倒是也與朕說過一些歷史之事,卻不如你這般能信手拈來,言語出處都能說得這般詳細。」

    許仕達已然喜上眉梢,好似是第一次從他人口中聽到這般的評價,主要是說他比徐文遠強,這一點讓許仕達欣喜不已。卻還躬身一禮,說道:「臣只是閒來無事多讀多記了一些,當不得陛下如此誇讚。」

    夏銳轉頭看了一眼許仕達,笑道:「狀元就是狀元,當真有過人之處啊。」

    「陛下過譽了,陛下過譽了。」許仕達連連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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