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 南宋風煙路 作者:林阡(連載中)

 
Babcorn 2018-2-12 21:52:12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71 9060
Babcorn 發表於 2018-2-28 15:59
第361章 千鈞

    吟兒本就摔得不輕,適才踢開了那一刀更覺腿腳麻木,可是思緒紊亂時,脈絡卻陡然清晰——

  「誰會降你聯盟!你做你的千秋大夢!老子才不會投降仇人!」郭昶會為了這一句就憤怒到失去理智,是因為郭昶有一個原則,絕對不會投降仇人。郭昶他就是這般傲骨,只要有仇便誓不兩立……

  「這麼些年,黑(道)會就這樣,一邊承受著正道的辱罵、朝廷的唾棄、民眾的懼怕,一邊也牢牢記得,血肉之軀理當精忠報國,我們,何嘗不想殺了那幫有著不共戴天之仇的金人……唉,都是迫於形勢……」陳旭噙著眼淚述說的真情,陳旭說,他們和金人之間,有不共戴天的仇恨……

  這就是吟兒適才忽略的一點啊!試問連存在私仇的抗金聯盟都誓死不降的郭昶,又怎可能去和不共戴天之仇的金人合作?!

  這個幕後推手,這個先前就和郭昶達成一致的人,顯然就應該是宋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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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換作過去,吟兒當然會覺得荒謬,哪可能涉戰三方全都是宋人?更可笑的是,有那麼兩方還本該是自己人,這樣的情景,不可思議。

  現在,卻只能被迫接受現實:一切,都只因為短刀谷內亂。

  當大家都覺得,川東之戰結束以後,林阡會立即揮師北上去短刀谷奪權復位,又有誰能料想,戰火,其實早就已經從川東蔓延到了川北?!

  來者蘇慕離,幕後推手,正是來自川北短刀谷!不苟言笑是他的表情,冷靜孤傲是他的個性,毒辣凶狠是他的刀,來無影去無蹤是他的風格。

  作為日理萬機的蘇降雪最鍾愛的長子,蘇慕離一直擔負著為父親分憂的重責,哪怕不擇手段也要解決父親輾轉難眠的心腹大患,直到從前的敵人一個一個都不見了,直到沒有了對手的父親自己也開始蒼老了,直到父親最近又開始憂心,飲恨刀林阡的軍隊,正在開始往川北逼近了……

  短刀谷,就是蘇降雪那個偏狹國家的都城。川東,則是都城外的一道屏障。蘇家,恐怕比郭昶家、孫寄嘯家更不希望黑(道)會傾覆吧。蘇慕離,當然要做郭昶的外援,而且必須做!

  短刀谷的內亂,已經不用等到短刀谷去發生!川東之戰,根本就是川北之戰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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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蘇大將軍!?」范遇身後有不少士兵本就來自短刀谷,顯然認出了他,一旦認出他,才知事實殘酷,紛紛面露驚疑之色。

  「盟主,吃驚麼?」蘇慕離冷冷地,面無表情,唯有唇在翕動。

  主將降臨,蘇家埋伏在四面的軍隊,緊跟著完全出動,盡數湧來將當中的黑(道)會會眾與盟軍俘虜圍在死角,霎時平靜又被撕裂。

  「有什麼好吃驚?從前在我們與金人交戰之時,你蘇家就經常有出賣我們行蹤、扯我們後腿的行徑。只不過,先前都是暗中使壞而已,現在總算膽子大了,敢跳出來做對手了,著實令我刮目相看。」吟兒立即回應,被誰羞辱都不能被他羞辱。

  蘇慕離聞言,只簡單哼了一聲,居高臨下睥睨著一切。蘇軍來勢洶洶,瞬間就已經宣告,現在蘇慕離眼裡,黑(道)會與抗金聯盟無異,都是他要圍剿的敵人。又也許,黑(道)會本就是他要殲滅聯盟必須具備的誘餌,做陪葬也毫不惋惜。

  「蘇慕離,你真是個魔鬼!」縱使是陳旭,都怒不可遏。

  「背叛我的人,只有這一個下場。」蘇慕離回答,郭昶生死未卜。

  「他抗金聯盟與你短刀谷是同氣連枝,我不懂你們當中有什麼過節硬要相敵,但我們降了他,不代表就背叛你!」陳旭急道。

  「姓蘇的這一家,不配稱短刀谷,也休想與我們同氣連枝。」吟兒冷笑一聲,「陳旭,既降了我們,又何必怕背叛他這個小人!」

  「好!黑(道)會眾將聽令,應戰!」陳旭當即發號施令,「殺出一條血路!」

  「為二弟報仇!」鄭奕帶頭便橫刀往外衝。當下黑(道)會精銳在外,合力向外衝擊。然則孰強孰弱,一目瞭然。

  「盟主,我就知道,為了你的這些手下,你是一定會來的。」蘇慕離說得不輕不重,吟兒心頭不禁一顫:原來,范遇行蹤暴露不是別人,正是蘇家的奸細干的!

  吟兒忽然有點清楚了,這是怎樣的一種佈局啊——於黑(道)會這裡蘇慕離是參與者、決策者、強迫者,在盟軍那裡他是洩密者、劫持者、要挾者,恐怕對於金人來講,他還是一個嫁禍者,自己躲在比金人更暗的角落,卻把阡引向了金人那裡!那麼,難道,就連阡也被蘇慕離一起算計了?!那麼,蘇慕離要的到底是什麼!

  吟兒越想越覺恐怖,腿腳麻木到現在還沒有能夠站起,這時看顏猛跌倒了還想爬上去救郭昶,吟兒急忙提劍壓制著他:「危險,不要上去。」

  「二哥……二哥……你不能……不能死啊……」顏猛淚流滿面掙紮著要推開惜音劍,吟兒立即壓低聲音:「相信我,現在不要輕舉妄動,才是救你二哥的最好方法!」「當真?」顏猛一愣,吟兒點頭一笑:「當真。繁弱劍還沒拔出來呢,你二哥怎捨得去死。」

  抬起頭來,望著目前還不動聲色的蘇慕離,他面容裡的自大和孤傲,告訴吟兒他很享受這種對黑(道)會的玩弄與碾碎。

  「就為了一時的快感,寧願為淵驅魚麼?」吟兒站起身來。

  「黑(道)會於我,現在已毫無用途。」蘇慕離低頭看她,「盟主,黑(道)會對於林阡來講,也不過就是群沒用的窩囊廢、烏合之眾。可是,盟主你不一樣。」

  她一怔,難道蘇慕離的目的本就是在她?

  「哦?我到想聽聽,你這盤棋,是怎麼下的。」吟兒微微蹙眉。

  「外界傳言你與林阡政治婚姻感情空虛,可是,我曾暗殺林阡兩次,你與他為了彼此,近乎捨生忘死。那種感情,雖然只是短短一瞬,卻令我感覺,你二人根本就是情比金堅。我當然懷疑,是傳言錯了,還是你們刻意在人前惺惺作態。」

  吟兒一笑,蘇慕離續道:「若傳言是真,你與林阡感情的維繫只是身份地位,那你二人之間就有個直接可以利用的破綻,所以,一心想要救局的孫思雨,便是我第一個可以推出去的女人。」

  「孫思雨演一出美人計,原本是想幫郭昶爭取生路,卻想不到,只不過是你蘇慕離的試探而已……」吟兒面色一變。

  「不錯。這位孫大小姐,雖然出身匪類,相貌氣質卻屬大家閨秀,而且眉目間竟與林阡初戀的女子藍玉澤有三分神似。」蘇慕離一頓,吟兒不禁一愣,他不說還好,一說吟兒還真覺得有些相像。

  「若這一去真的吸引了林阡動心,那你與林阡之間果然有這樣的破綻存在。而我也省了不少精力,直接分化你們就可以。」蘇慕離說,「但若孫思雨有去無回,林阡毫不動心,則『感情蒼白』就不算破綻,『情深義重』才是破綻,孫思雨不是林阡的弱點,你鳳簫吟才是。也便是說,林阡動心也好,不動心也好,都會令我找準他的弱點!」

  「每一個都是這樣。」吟兒淡淡說,輕笑。

  「什麼?」蘇慕離微微變色。

  「每一個林阡的敵人都是這樣。」吟兒說,「找不到他的弱點,於是就打他在乎的人的主意。你們每一個都是這樣。先前去對付玉澤姑娘、雲煙姐姐,前陣子怕是也打過林陌的主意吧?這樣縱是勝了他又有何用,真的算勝了他嗎?!」

  「我對林阡用了一招調虎離山,騙著他走了另一個方向去打擊楚風流,難道這樣還不算勝過了他?!哼,說什麼知己知彼、善於識局,也不過如此而已!他怕是萬萬想不到,如今你落在我手上,他卻栽在我佈局裡!」蘇慕離表情裡掠過太多的滿意,「既然這一戰我已經敗了他還俘獲了他的女人,你說,我算不算完勝了林阡?!」

  吟兒冷笑,不屑:「蘇慕離,我下水摸魚的時候,腳碰到躲在殼裡連頭都沒伸出來過的烏龜,也會以為那只是石頭而已!」

  「可惜,他卻要和那些水草纏繞在一起了。」蘇慕離嘲諷。

  「大少爺,不必與她廢話!這女人是『斷人口舌的口舌』!」此時黑(道)會大多已然被蘇軍擊潰,只剩小部分負隅頑抗,有一個稱呼蘇慕離大少爺的老者拖刀走到蘇慕離身旁,雖然不及蘇慕離棘手,說的話卻比蘇慕離還要狠:「大少爺,既然勝了林阡,還留著這女人作甚!殺了她,把她的屍首丟給林阡,好好地羞辱羞辱那位命格無雙的盟王林阡!」

  「蘇慕離!你若是敢動盟主,盟王必將你碎屍萬段!」范遇大驚,方寸大亂,嗓子都差點喊啞。

  「林阡,可真是注定了命格無雙,夔州之役大捷,卻失去藍玉澤,黔西之戰又是大捷,卻失去談靖郡主,如今這場即將大獲全勝的川東之戰,是不是還要依著次序,把你鳳簫吟也失去?!」蘇慕離的語氣中,氾濫著殺氣。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8-2-28 16:47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8-2-28 15:59
第362章 執子

    千鈞一髮,蘇慕離手一偏移,盟主當即殞命。

  「哥!我哥他在哪裡?!」伴隨著這樣的一種焦急萬分,忽然有個身影從蘇軍兵將中跌跌撞撞衝出來,恰恰緩了吟兒的性命之憂。這意外來客,好不容易找到蘇慕離面前還沒來得及喘氣,愣是摔倒在蘇慕離與吟兒的腳下,未幾,一把揪住蘇慕離的衣角,連滾帶爬,驚慌失措:「完了,完了,哥,爹要怪責了!不好了!」

  既然稱蘇慕離為哥哥,當然就是蘇慕離的孿生兄弟蘇慕霖了。然而弟兄二人雖然長相有七八分相似,氣度魄力明顯大相逕庭。蘇慕離冷血自大還泛著野心勃勃,更像他的父親蘇降雪,而蘇慕霖,如斯慌亂,不似是可以衝殺戰場的,自然蘇降雪也不會對他寄予多高的希望。

  有其主必有其僕,跟著蘇慕霖一同爬過來的蘇家軍隊,往蘇慕離帶領的蘇軍中一站,儼然就不是一個水準。諷刺的是,蘇慕離這邊剛剛克敵制勝,蘇慕霖那邊卻全然散兵游勇。乍一看去,還以為是蘇家手足相殘、由蘇慕離擊敗了蘇慕霖……

  「你怎麼來了?」蘇慕離的眉頭皺緊,臉上一黑:「咱們的人馬呢?怎麼變得這麼凌亂?其餘人呢?」

  「林阡……」蘇慕霖一口氣喘不過來,說了個名字便卡住,獨一個名字,卻驚了全局。

  蘇慕離難忍詫異之色:「林阡?!他不是去追楚風流了麼?」

  「他……他沒有去追金北的那些人……」「盟王林阡趁我們不備,對我們前後夾攻啊……」「逃都逃不了,大將軍、二將軍的不少人馬,還困在他包圍裡沒有出得來!」人多口雜,說得蘇慕離焦頭爛額。

  「夠了!」蘇慕離轉過頭來,目光銳利地似要穿透吟兒:「原來,他竟是在玩我!?」

  「蘇將軍現在才意識到,是誰將誰調虎離山,誰入了誰的局?」吟兒微笑,原來阡並沒有中計……

  是啊,阡出征前的那夜,與她戲言時唯一一句斂了微笑的話就是:「郭昶他身後,一定還有一個推手,這麼高深的佈局,不像他可以想得到的。」很明顯,阡覺察得到郭昶身後躲著的推手不尋常,阡也覺得這個推手的佈局很「高深」,既然阡說高深,就定然也開始佈局了,佈局得,竟比這暗處的敵人還要高,還要深……

  一想到還有阡在,死裡逃生的吟兒,心裡忽然就變踏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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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怎麼回事啊?我們明明把林阡調開了,他竟突然出現在我們面前,趁著哥你不在當場,他……他速度太快,他的飲恨刀,簡直已經……」蘇慕霖心有餘悸。

  「他……他把這鳳簫吟留在此地,迷惑我……迷惑我以為他中計了,實際上中計的是我。我沒有敗他,我被他設計了……」蘇慕離語帶顫抖,思路才慢慢清晰,像蘇慕離這種刻意迷惑別人的人,只可能會被對手和自己一起迷惑。

  蘇慕離許久,才轉過臉來看向吟兒,恍然大悟的神色:「正蹊蹺這個女人為什麼敢一個人入山,原來,她是他留在這裡調我的棋子……」

  吟兒心念一動,不,不是,阡沒有把她當成調蘇慕離的棋子,阡的計策裡,根本就沒有調虎離山,阡只不過是利用蘇慕離想要迷惑他的心理、佯裝中計先行離開卻中途折返、然後出其不意去攻擊蘇軍罷了!不是「調虎離山」,只是「出其不意」,根本就不關吟兒任何事!阡當然不可能利用她,因為阡在離開之前就已經叮囑了她:「吟兒,在我離開的這幾天,無論發生什麼,都切忌和郭昶有過近的接觸。」

  當時,她以為阡在讓她防郭昶,其實,阡正是在替她防著郭昶身後的這個推手啊!卻是她的入局,才令他的計策看起來更像調虎離山了,而原本,他是想把她護在局外的!

  可是,既然入了局,她一定不能灰心喪氣,一定要替阡最近距離地體驗這棋局、把握這戰局……

  「大將軍,看來咱們,是回不去了……」「那該如何是好!」「這些人,又該如何處置?」議論紛紛,蘇慕離臉上亦沁出冷汗。

  「大少爺,林阡得知盟主被扣留,已然打到了山下……」黑衫老者匆匆離去又回來,湊到蘇慕離耳邊說,聲音再低都震撼人心。

  蘇慕離全身一震:「什麼!?他……他這麼快,就知道盟主被扣留於此?!」

  吟兒一笑,心知楊致誠一定已經化險為夷、通風報信。

  「你笑什麼!我到現在,還是可以殺得了你!」蘇慕離惱羞成怒。

  「形勢不一樣了蘇將軍。若林阡真的敗了,你當然可以殺了我,炫耀了你自己的本事,可能還會害他失去往日威風;但如今林阡是勝者,你若殺了我,只可能將他激怒,他會率領盟軍直接就攻上山來,即便你今日可以逃得了,但他不見了我,恐怕會加緊時日往川北去,蘇將軍也許不害怕,但看看你的弟弟,再想想你的父親,難道你希望他們都沒有轉圜地傾覆在林阡腳下,每一個都來做我的陪葬?!」吟兒只覺自己口舌是越來越強了。

  「你!」蘇慕離憤恨不已。

  「哥!正巧,盟主在我們手上。不如……還給盟王,讓他放咱們走。」蘇慕霖連連說,當炫耀竟成為了最後的資本。

  「不可能!」蘇慕離冷冷地,「林阡若想要你,便到地獄來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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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區區三日,輾轉數十戰場,成功擊潰離散的楚風liu部屬,一網打盡潛伏的蘇慕離全軍,更震懾得岷山、青城諸劍派不敢再談插手,此等戰績,絕無僅有,非盟王林阡莫屬!郭昶的所有外援,兵力裝備都遠勝於川東本身,遠至金國南北前十,近到南宋川北川西,明目張膽有賀若松,暗箭傷人如蘇慕離,青城岷山皆觀望態,金北第四則誘降態,卻不管你是英明神武的,還是陰險狡詐的,只要步入川東,就無不入林阡之佈局!

  阡之佈局,無一人不算計。

  卻要為吟兒一人,被算計。

  遠望萬里外群山無際,煙霧籠罩如刀光劍影。

  「此刻吟兒定然就在蘇慕離的手裡,同她一起的,還有鄭奕、范遇,以及川東黑(道)會郭昶一干手下……」山中情形如何,他可以推知八九,斟酌時,不覺眉已鎖,牽掛與擔憂,深刻卻不流露。

  出征前,他雖不能斷定蘇慕離就是那幕後推手,卻的確察覺出有第三方敵人的存在。如今蘇軍敗潰,蘇家就是第三方的事實也跟著水落石出,蘇慕離不在蘇軍本營,就必在郭昶身邊指使,像蘇慕離那般攻於心計,單純如吟兒,一定不會是對手,莫說吟兒,就連阡自己,也覺得這個敵人狡猾到了極致,否則,不可能躲得那麼隱秘,連金北第四的楚風liu都可以嫁禍……

  「真有第三方敵人存在?林兄弟是如何確定?」戰前,海逐浪曾不解地問他。

  「郭昶肯冒失去得力幹將這樣的危險,一定是因為他抓住了救命稻草。可是,海將軍眼中所見的這群金人,個個面色惶恐,在川東一帶躲躲藏藏遮遮掩掩,像郭昶的救命稻草麼?」他回答說,「先前我們都與楚風liu交戰過,她手下的人馬雖然行動隱秘、辦事內斂,卻也不至於這般怯懦,連話都不敢講。」

  「主公說的是。先前楚風liu的麾下,也不曾裝過啞巴。」向清風點頭。

  「所以,楚風liu的這一路,萬萬不是郭昶的救命稻草。必定還有第三個敵人。」

  這第三方敵人,卻比想像中要狡詐得多,沒有流露過一絲存在感。費了他與向清風三日之久,才總算有了些蛛絲馬跡。期間楚風liu那些流散兵將,則交由海逐浪對付。

  然而,這邊蘇慕離剛剛浮出水面,那邊就傳來了吟兒孤身赴險的消息,真可謂波瀾迭起,意外不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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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公,致誠萬料不到,竟會害了主母!」楊致誠下得山來時,獲悉山中風雲突變,郭昶唱罷、蘇慕離登場,實誠的楊致誠幾乎當場就為吟兒的安危掉淚。

  「不礙楊將軍的事,是蘇慕離機關算盡,想到了用你們去引誘吟兒。」

  「他爺爺的,敢動我們主母,蘇降雪吃不了兜著走!」祝孟嘗攥緊拳。

  「主公,他們剛剛傳話,讓你歇一個時辰,時間到了,自會有人引路,帶你去和主母相聚。」小頭目匆匆跑來,又速速離去,探聽情報。

  「相聚?這詞說得……只怕另有玄機。」向清風覺得蹊蹺。

  「蘇慕離兄弟二人,一個擅長設機關陷阱,另一個喜好與zha藥火器交道,這一個時辰,怕就是為了部署……」柳五津說,追隨林楚江多年的他,對蘇家人的性子再熟悉不過。

  「那麼,我們可以一起上山去嗎?」莫非問。

  「他們會不會以逸待勞,對付我們所有上山的人?地形對他們有利啊,山上打山下,佔便宜得很……」海逐浪說。

  所有的麾下們,都聚在他的身邊商量對策,如何救吟兒,如何防蘇慕離。

  「現在是什麼時刻?」阡問。

  「午時三刻。」海逐浪說,「再等一個時辰是未時三刻,我怕盟主她撐不住……」

  「我多讓他一刻,申時再去。」

  「啊?」祝孟嘗率先瞠目結舌。主母性命危殆,主公竟還要再多等一刻?

  「到申時時,楊將軍隨我先行。海將軍、柳前輩,申時一刻領軍入山,其餘人等,留守。」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8-2-28 16:47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8-2-28 15:59
第363章 執刃

    如詩畫般的翠谷幽澗,清晰又虛幻。

  一個時辰的空隙,蘇軍將所有俘虜分批處理,最終留下的,是范遇等盟軍將士,以及黑(道)會鄭奕郭昶幾大首領,總數不過三十餘人,一併驅趕到山腰風景秀麗的這裡。

  然而只需輕輕抬頭,便可見樹石雲水間,縱橫貫穿著的天羅地網,交聯蔓延,以宣判生死。所有方位、每一個俘虜,無不被覆蓋。這樣一個牽一髮而動全身的機關,同樣也是蘇軍部署,也許輕輕一撥,就會觸動四面八方的弓弩箭矢。

  置身此間,宛如等待被狩獵。而喚醒機關的那根線,此刻竟就縛在盟主的手腳上。

  千鈞牽一髮,三十餘人的性命,維繫於盟主一人身體。蘇慕離明確告之,若盟主在機關破除之前有任何不適移動,這裡的所有人就可能被盟主間接殺死!

  世間便要有人的心理如此扭曲,偏要看見旁人如何煎熬。

  可苦了平日裡愛動愛說話的吟兒,此刻便是連動也不能動彈一下,所幸身後有木可依,否則實在難以堅持。

  然而凶險到了這個地步,究竟是因為什麼竟令自己能夠平心靜氣?吟兒閉上雙眼,聆聽著黑(道)會所有俘虜的聲動。所謂「俘虜」,身雖為蘇軍所擒,心卻被盟軍俘獲,所以,這是她的俘虜,不是蘇慕離的。

  幸好,那個粗魯的、凶暴的,卻還帶著點可愛的郭當家沒有死去,失血過多面色慘白的他,因為顏猛的不離不棄,被陳旭等人從亂戰中救下了山崖,此刻正熟睡在鄭奕肩側,傷勢已經稍見穩定。也許,就是這種兄弟間的和睦,還有仇恨消解後的溫馨,令吟兒能平心靜氣吧……

  在不知情者的眼裡,蘇慕離現身川東的原因,一定是要協助林阡攻打郭昶,卻怎生演成了今時今日這種局面?吟兒嘆了口氣:這個敵不成敵、友不是友的混亂世界……

  思緒被拉回時,聽到的是黑衫老者略帶焦急的聲音:「分明已過了時間,大少爺,盟軍為何未有人來?」

  蘇慕離只輕輕搖了搖頭,沒有回答。

  「哥,林阡他,會不會又有什麼詭計了?」蘇慕霖緊張地問,風聲鶴唳。

  「不可能。」蘇慕離回應,「應是途中耽誤了。」

  蘇慕霖回頭看了吟兒一眼,卻不敢再看她,卻又忍不住再看了一遍,那種緊張,不言而喻。

  范遇心底雪亮,阡的遲到,是疑兵之計,嚇唬嚇唬這群已是驚弓之鳥的蘇慕霖們,再迷惑迷惑這群剛剛措手不及的蘇慕離們。是啊,現在的林阡對於蘇慕離來講,是神秘而不可度量的。

  蘇慕霖在吟兒周圍,來回踱步了四五十回,終於忍不住:「哥,要耽誤,也不要耽誤得這麼久!這可是他林阡的女人,我若是他,接到消息飛都要飛過來!」

  「是啊,林阡早該來了。會不會,已經在了?」黑衫老者惶惶曰。

  「又或者,盟王林阡他,不把這女人當回事。當她是棋子,用完了就扔掉了。」蘇慕霖的腦子倒是好使。

  「是麼?林阡他甘願頂著『掠奪者』的罵名從部將洪瀚抒手裡搶來的女人,會是他不當回事的麼?」蘇慕離冷冷轉過頭來。

  「這……」蘇慕霖一呆。

  「原來……是她啊……」郭昶忽然醒來,發愣地看向吟兒,「怪不得洪瀚抒要走火入魔……原來這個緣故……」

  「我現在已經肯定,這個女人,就是林阡的弱點無疑。」蘇慕離說。

  「你錯了,她不是我的弱點。」蘇慕離話音剛落,卻傳來這樣一個聲音,冰冷,威嚴,雖然還隔得甚遠,卻久久不散心間。

  「林阡?!」臨大敵,蘇軍劍拔弩張,戈戟橫陳。盟軍見是他來,均知反敗為勝定了!

  「二哥,是林阡來了……」陳旭輕聲喚郭昶,郭昶有氣無力地嘆:「竟要寄望於他……」

  「她……不是你的弱點?」蘇慕離一愣。吟兒也是一怔:怎麼可以這樣?就算狡辯,也不能在人前公然地說他並不在乎她啊……就算,就算只是為了自己那個盟主的小面子……

  「相識三年,戰遍南宋,你眼前女子,非但不是我林阡弱點,反而是我最大優點。幸運福氣,捷報勝績,無不由她帶來。」阡說的同時,吟兒一顆心大起大落,笑得虛榮,合不攏嘴。

  「這一戰,佈局的確是我輸了。」蘇慕離聽到這「捷報勝績」,面部微微一顫,顯然很是在乎,「我只是有一點想不明白,我蘇家藏得如此隱秘,你是如何覺察?你追趕楚風liu而去,又為何會找到我們?」

  「金北雖與黑(道)會聯絡來往,但行動表現皆異常怯懦,並無能力操縱黑(道)會,此其一;三日來,金人和黑(道)會的每個路線都不一樣,很明顯他們並不曾達成合作,此其二;未曾合作,但金人與黑(道)會之間常常有路線交匯的一點,這個交匯點,就是你蘇慕離的位置,此其三。」阡一笑,「執子者,千萬不要忘了,棋子的路,交待了你的思路,你暗自嫁禍金北,金北也在找尋著你。」

  「哼,佈局是我輸了,結果未必你贏。你的『幸運』,現在還在我的手上。」蘇慕離說的同時,忽然面色一變,「怎麼?你只帶了一人前來?」未曾料到,迎面而來的並無浩蕩盟軍,惟有林阡與其隨行楊致誠二人!

  「只能帶一個人隨行,這是黑(道)會的規矩。入鄉隨俗。」阡微笑,看了吟兒一眼,吟兒一怔,倒也分不清是真是假。

  范遇環顧四周,火箭、滾石、滾木齊備——蘇慕離明明就準備好了一場居高臨下的制勝之戰,佔盡了地利,卻因為來的敵人只有兩個人而投閒棄置。

  林阡只帶一人隨行的原因,就是這麼簡單,偏偏敵人要把它想複雜……

  蘇慕離暗自思忖,果然一時沒有猜透:此處比適才的黑(道)會總壇隱秘許多,林阡也是被人帶路才能抵達。只帶一人隨行,豈不是自掘墳墓、自斷後路之舉!?若他有了危險,外界怎麼來救他?還是,他覺得他自己根本不會有危險……

  「哼,我倒想看看,你如何救得了她!」不容多想,蘇慕離向側使了個眼色,黑衫老者立即得令走到吟兒身旁,猛地提刀就往她當頭劈去,鋒刃來襲,吟兒下意識便想應戰,然而正欲動彈,忽聽人群驚呼,才憶及自己可能要牽動機關,猛然驚醒,惟能放棄抵抗。那黑衫老者明顯只是做給阡看,刀到吟兒耳邊,只削去了幾縷青絲即停,饒是如此,吟兒的心都嚇到了嗓子眼,許久都還懸吊著——這可怖的能動卻不可動!

  「林阡,看見了麼,她完全可以走動。只要一動,那邊所有人就都萬箭穿心的下場!但若不動,她便只能死路一條!」蘇慕離面容扭曲地說,走到黑衫老者身邊,轉過頭面向阡:「而你,又該怎麼救她?你每往前走一步,刀也便更近她一寸!」吟兒噙淚看向阡——這同樣可惡的欲救而救不得……

  阡聽罷,只是淺淺一笑:「你且試一試,看看是誰的刀快!」話音未落,已朝吟兒的方向行來,執刃在手毫不停留,來勢洶洶步步脅迫!
Babcorn 發表於 2018-2-28 16:00
第364章 執手

    豈止黑衫老者驚疑不定,在場蘇軍全然大驚失色,眾人心頭顯然都還是那一個疑惑:林阡他為什麼沒有帶兵前來?

  須知前幾次林阡孤身赴戰時,曾給魔門留下魔神之印象,這個敵人,勢單力孤比統帥全軍時更可怕!那橫掃千軍如卷席的飲恨刀,難道要在蘇軍中重現天威!所以他才單槍匹馬地來?他原是抱著滅盡他們的心態?!

  蘇軍一度恐慌,胡亂猜測,陣腳自亂。劫持著吟兒的黑衫老者更加措手不及,見他殺氣澎湃越迫越近,根本無暇考慮,去留兩難,背水一戰,大喝一聲當真一刀往吟兒砍去,不料猛地手腕一陣劇痛,刀都握不牢更難下殺手,與此同時被飛來利物一個狠擊,連人帶刀都被強力衝開老遠,欲站而難立,緩過神時,才意識到林阡的那個隨行楊致誠,是赫赫有名的「暗器王」……

  林阡他當然敢不顧一切就上前,因為楊致誠的暗器可以時時刻刻保證著吟兒不受侵害!誰劫持吟兒誰就活該被楊致誠暗算!

  

  驚見黑衫老者受害,蘇慕離不假思索,隨刻就揮刀代之直朝吟兒,刀未至,氣先屯,疾風怒號,陰光狂嘯,距離太近顯然先於林阡一步觸及吟兒。此情此境,饒是楊致誠也毫無救援時機!離吟兒還有數步之遙的阡,當機立斷中途轉變刀路,鋒刃直取蘇慕離頭臉。蘇林二人,兩刀幾乎同時出手,卻果如林阡所言,真正是林阡飲恨刀更快!

  飲恨刀就在咫尺間,蘇慕離又豈敢不顧自己而再害吟兒,避讓一步,躲過了致命一擊,緩得一緩,吟兒脫險,林阡業已到她身邊。蘇慕離不甘罷休,趁他二人相聚,又一刀從阡的背後襲來風馳電騁,瞬間強烈的壓迫感促使吟兒左手有拔劍的衝動,但剛要動彈,指縫間就感應到一陣不祥,恍然又憶起自己的手正和機關相連!吟兒不覺一驚,來不及控制自己要去救阡的身體,被兩種意念牽絆根本就站不穩,危難之際,阡驀地伸出手來一把就將她左手握緊,她一個人站不穩的位置,由他扶持,就必定能夠站穩!

  阡右手握緊她給她力量找回平衡,左手則反方向橫切而去極速應戰,肅靜裡,蘇慕離那一刀的絕殺,藏匿在微漾的藍色之中,天空陡然一沉,黑雲壓人間,人間城正摧。

  盟軍與黑(道)會所有在場俘虜,心弦緊扣,一時感覺如站立江海中流,被漩渦攪拌和肢解。不時有枯枝敗葉打落在同樣瀕危的他們身上,風間,夏天沒有氣息。

  弦,最緊時斷,心,最重時裂!

  飲恨刀吞雲吐光,凌空一傾,如暉映寒塘,月灑清江,星垂四野,眼前豁然開朗,藍光驟歿,危機盡散,林阡與吟兒身側,如有百里霜降,千堆雪湧,萬丈雨注,何等豪壯,又何等開闊!冷風中的斜陽與山谷,交睫便似要往那刀光中坍塌。

  蘇慕離狠辣凶悍的絕心刀,快捷凌厲,威力無窮,勢可隔空而傳,氣能擴散殺人,實力非同小可。然則與阡飲恨刀比,便如沙與風的碰撞,再頑固也佔下風。連續交鋒的數招內,絕心刀周圍的每一寸空氣都無法承受對面激越,接二連三遭遇其強勢侵佔!

  吟兒看得真切,絕心刀意在壓迫,而飲恨刀則旨在開拓,根本差異,注定了蘇慕離是威脅者,阡卻是王者!

  左側是敵人的猖狂和他的恢弘,右側他此刻仍與吟兒執手,攜她看盡了輝煌。這一生,願執子之手,與子執子,戰遍天下……吟兒默默許願,臉微微一紅,雖然早就能站穩,但還想依偎著他,邪念,就這麼手握著手,腳並著腳,哪怕出生入死,也要一百年相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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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霖!動手!」蘇慕離情知不是阡的對手,支撐了數招後,厲聲喝了一句。無論是陳旭顏猛這些俘虜們,還是正在與蘇軍比鬥試圖救出范遇等人的楊致誠,聽到這一聲喝心頭全是一驚,楊致誠這才發現,圍繞著盟主所在的這個範圍,盡皆樹木和乾草,想到柳五津那句「蘇慕離兄弟二人,一個擅長設機關陷阱,另一個喜好與zha藥火器交道」,對方的用意,再明顯不過。

  「哥……」蘇慕霖猶豫地應了一聲,皺緊了眉舉棋不定。

  「快!」蘇慕離已然招架不住林阡攻勢,冷不防肩頭腿腳已經連挨兩刀。

  「哥!」蘇慕霖驚見他流血受傷,手一顫抖,火把不受控落下,即刻於他腳下引燃,順著地面鋪陳的草木,楊致誠可以清楚看見吟兒立足點周邊堆積的火yao:「主公!主母!小心那邊……有zha藥!」

  須臾,火已不受控制,逢木便竄,遇草則噬,瘋狂燃燒的烈焰順著莫測的火痕四處蔓延,明明蘇慕霖縱火只在一點,但火種一落,竟瞬間傳播,現在哪還分得清著火先後?整片領域,同時火起煙騰,滿眼都是火之紅,煙之灰,咫尺外畫面如幻。

  那繁茂的姿態,曾經屬於植被,如今由火獨佔。

  「小心那邊有炸藥」?火勢越來越猛烈,可以清晰地聽見,一聲、兩聲,若有若無的爆鳴之聲。濃煙、熱霧從三面往阡、蘇慕離與吟兒襲擊,穿插於側的,還有交替滲透的黑色黃色氣體,環境有如人間地獄。

  「你就與她,好好相聚於此吧!」蘇慕離狠狠喝道,退後一步準備離開這險地,算準了阡不可能離開吟兒——他敢離開一刻嗎?誰能保證下一刻她還能活著!

  是的,蘇慕離真的算準了他林阡。他心裡,萬萬不敢離開吟兒半刻。當面前是危難,身後卻是責任,他的吟兒要堅定不移,他當然要陪著吟兒一起。

  但蘇慕離,可算得了他自己可以全身而退嗎?!

  「蘇慕離,你也給我留下!」喝畢,刀已完全封殺了蘇慕離的後路,從來就沒有他飲恨刀林阡留不下的敵人!
Babcorn 發表於 2018-2-28 16:00
第365章 執念

    昏暗裡,吟兒可以感受得到,身側這道驚天動地的漩渦,創造者到底具備了怎樣一種潛龍騰淵的氣勢。他林阡的飲恨刀,想要留下哪一個,哪一個就一定逃不走,從他蟄伏起就是這樣,到如今更加如此!

  蘇慕離負隅頑抗,其絕心刀也算高妙,刀之形從藍光中透現而出,彷彿光是離了刀身的刀,幽美的同時追魂索命,卻,無論如何都要被阡的飲恨刀一一斬獲!

  滾滾濃煙近在咫尺,遠不如戰局驚心動魄,近距離觀戰的吟兒,目睹著蘇慕離與林阡之間,被飲恨刀吞沒或掏空的一切氣象,景物壯觀又可怕,就宛若……宛若一道光之窟!

  懾人的早就不是蘇慕霖的點火,而根本是林阡的煽風!這一刻,蘇慕離妄想再稱他自己zhan有最有利的地形,他甚至妄想再捱過下一刀的考驗!

  火越燒越猛,天越映越黑,飲恨刀越戰越強勁,風越起越盛,風之向,竟似有變之趨勢!

  蘇慕離心一緊,立即朝蘇慕霖大喊:「慕霖,你先走!」

  「哥!」蘇慕霖聞言大驚,「不……我……我……」

  「二少爺,不如先救火要緊……」黑衫老者見勢不妙,立即說,話音剛落,火已然燒及蘇慕離衣衫,而林阡鳳簫吟均是無礙。

  「對,對,救火要緊……」蘇慕霖連連點頭,吩咐手下:「快,快救火!」

  來不及救,滿山遍野的火焰,整體戰線偏移,全往蘇軍這邊橫衝,一時任誰都自身難保,所有人提心吊膽惶惶不安:不知到底是因為飲恨刀太厲害改變了風向,還是因為林阡他得天所助風向忽然就變了!?

  來不及救,林阡到場不到一刻的時間,蘇軍全然把戒備集中於他一個人的身上,待到蘇慕離置身險境群龍無首,就更不可能想得到,林阡佈局還在這裡,還在隨後的申時一刻——

  申時一刻,本該大戰一場的盟軍不負所望地降臨在忙於救火的蘇軍面前。三軍大呼,川東山動。數不清的戰衣鐵甲,正源源不斷地往山上衝殺過來,殺得蘇軍猝不及防、陣腳大亂,隨即就潰不成軍!

  玩火自焚的蘇家兄弟,縱火只為了給敵人煎熬,卻可曾料到,逞了一時之快,卻會給山下的盟軍燃起烽火指路?!

  半個時辰,兩種局勢。蘇軍本就是狼狽不堪,哪可能再和盟軍爭鋒,愈戰愈殘,一敗塗地。

  「將范將軍等人和盟主都救出來!」林阡指點戰局,盟軍當即救援。蘇慕離兄弟二人設置的機關再凶險,片刻後都宣告作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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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驀然回首,蘇慕離萬事皆空……

  鬼迷心竅、顧此失彼,本就陰謀敗露;貿然孤注一擲,卻偏偏刀不如人,害人害己一度把性命都抵押了出去;再待到盟軍突如其來、以逸待勞,蘇軍根本就時不我與、大勢已去;現如今人質獲救,連最後的機會都不再有,佈局高深,行動詭秘,計畫精密,手段陰險,到頭來,竟終於釀成慘敗!

  傷痕纍纍的蘇慕離好不容易逃出危機,撲滅身上的火勉強站起,一抬頭,卻見柳五津、海逐浪橫刀止於中央——原來奉林阡之命率眾攻伐的,正是他二人?!

  真是巧,他們和他一樣,都來自短刀谷義軍,他二人認識他的時間,比認識林阡還長,卻可惜,敵我分明、各為其主,他二人,偏要效忠林阡……柳五津也就算了,蘇慕離實在想不清楚,為什麼海逐浪也甘願跟隨林阡!

  想著想著,蘇慕離不自覺就哼了一聲,保持了傲慢冷冷道:「柳前輩,海將軍,在這種場合下見面,還真是意想不到。」

  「想不到,你竟卑鄙到這種程度。」海逐浪痛心疾首,原先他在短刀谷中,還和蘇慕離有好一陣子都稱兄道弟,私交甚篤。

  「慕離,現在可相信了?」柳五津問。

  「相信。」蘇慕離面色一凜,承認戰敗,「『佈局先發制人,行動後發先至,從未舉棋不定,向來處變不驚』,於他林阡,真的再貼切不過。這一戰,是我輸了。」

  「那便回去告訴你父親,我們林家軍,終於等到這一天了。」柳五津說畢,蘇慕離神情忽然變得淒然:「你們,竟立即要回去奪權?!」

  「若非你們如此不擇手段,千方百計要對林兄弟和盟主不利,還不會這麼快。現在是你蘇慕離跨出了第一步,就算是我海逐浪,也想立即回短刀谷去,把害群之馬盡數清除!」海逐浪狠狠說。

  「好,那我便在短刀谷,好好候著你們!」蘇慕離面色裡的決絕,令吟兒遠遠見了,忽然有些惻隱,不知為何,竟有些惻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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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等到他一瘸一拐地離去,吟兒身上的鐵絲或引線也除得差不多了,一個多時辰動都沒有動過的吟兒,感覺自己如同死了一次,不,不讓她蹦跳,簡直比死了還難受。

  這時從麾下們的關切慰問中尋出來,笑吟吟地跳到阡的面前,當此刻他們大家都化險為夷,阡一邊微笑看著他們互相祝賀,一邊卻明顯留意著另一側蘇慕離與柳五津海逐浪的對話。

  「咦?小林阡在想什麼?」她看他的表情,竟是種茫然若失,一時覺得他像個孩子。

  「……」他轉過臉來,非常不滿意這個稱謂,蹙眉時,就不像孩子了。

  「我就知道,為什麼你跟我說,川東之戰結束之後就跟我去尋身世呢,原來是這個意思,川東之戰,本就是川北之戰啊。你啊你,真是狡猾。」吟兒微笑。

  「是嗎?」阡嘆了口氣,「自己人,真是比敵人更棘手……」

  她一愣,阡原來是為此嘆息……

  是啊,如今的抗金聯盟,已不是那個異軍突起時的聯盟了。那時的聯盟,同仇敵愾,最多存異求同。如今,鼎盛,卻危險至極——阡現在每一個來自短刀谷義軍的麾下,雖然都從屬林家軍並稱他為主公,但,畢竟從林楚江過渡到他林阡出現過一個長達三年之久的斷層,這個斷層就是蘇降雪。不是每個人都經受得起誘惑或考驗堅定不移的。林家軍中,無可避免會有一部分是蘇降雪安插在盟軍中的內奸,尤其是那些加入比較遲跟隨阡征戰的時間尚短的,他們,在歸順和反叛之間目前還動搖不定,非敵非友。

  從這一點看,平定內亂,真的如阡所言,比征服外敵更棘手。外敵是互相涇渭分明的,內患卻彼此界限模糊。

  危機當然四伏,敵我因此難測,她也覺察得到,自從接手短刀谷這一路義軍之後,阡每一戰的佈局都既准又狠,且都一定是隱秘、謹慎、速戰速決的。先前有人曾誤解過他獨斷專行,只交代決策卻從不透露原因,她後來卻漸漸地懂,為了不受蘇降雪的干擾,阡不可能把每一場戰事都過早地交待,唯寄望於那些他相信的人、都能完全信任他。這,也便是蘇降雪至今無法利用內奸,盜出抗金聯盟一絲情報的原因吧……

  可是,這樣會使阡更寂寞。

  「蘇慕離,他似是刻意要跟你比佈局。」吟兒轉移話題,試圖改變他的心情。

  「可惜最後他還是輸在想要戰勝我的執念裡,甚至連細節都沒有注意到。」阡一笑,「山中風向,往往不定。他算計了人事,卻沒算天時。」

  「哦?原來你早就知道現在會變風向?還害我多等了一刻的時間。」吟兒噘起嘴。

  「蘇慕離佔了地利,你佔了人和,我怎麼說也要佔個天時。」他笑著說。

  「不行,害我多等的這一刻的時間,你一定要還債。」她也狡黠一笑,今天的一切凶險,都消失在這個笑容裡了。

  「好,說吧,怎麼還債?」阡笑問。

  「欠我一刻的時間,當然要用一刻來還我。」吟兒說的同時抬起腳給他看,「剛剛為了踢開蘇慕離的刀,我鞋被刀氣鎮破了,你瞧,襪子也破了一隻……」

  「這樣啊,那好,陪你去集市裡買鞋買襪。」阡顯然明白得很。

  吟兒點頭,阡笑著說:「就用一刻的時間,買『只』鞋買『只』襪子送給你。」

  「哎?不是買『雙』鞋買『雙』襪子嗎?」吟兒一怔,更正道。

  「你只破了一隻襪子一隻鞋,要一雙做什麼?」阡調侃道。

  吟兒怒得臉紅脖子粗:「你這人怎麼這樣……」

  正收拾殘局的盟軍,見此情景都紛紛大笑起來。川東大捷的喜悅,亦盡皆詮釋於當前的輕鬆氣氛裡了。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8-2-28 16:47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8-2-28 16:00
第366章 風輕

    川東群山之頂,雲腳牢牢地凝滯著,太陽被藏得朦朧。

  這是一個尋常的夏日。

  集鎮外的河畔小道,有蜿蜒,多起伏,阡和吟兒坐在馬車上滿載而歸,沿途有花香撲路,鳥語盈道,草色迷眼,樹姿惹目,喧囂卻和平,一時別無所求。

  「對了,差點忘了給你。」

  吟兒正看著車外的風景陶醉,忽然手心一涼,被一個黏黏呼呼的物體粘住了,低頭一看,是阡遞過來的,紅不紅,白不白,四個棱角,明顯是個粽子,葉子沒包好,到吟兒手上的時候糯米就已經外露了。

  「這……這是什麼?」

  「辣粽,川蜀的辣粽。」阡說,「最近幾日戰事頻繁,錯過了端午佳節。不過我閒暇時候,學到了皮毛。」

  「等等……這個……是你做的?」吟兒一顫,好好端詳起這只長相詭異的粽子,「雖然是奇怪了點,但是……是你做的,那就勉強算過關啦……」

  「什麼勉強過關,你吃吃看,清風、逐浪他們,都贊很好吃。」阡得意的神色。

  「可是……為什麼要學做粽子?戰事那麼緊,還學這些作甚?」吟兒有些感動,趕緊咬了一口。

  「總不至於吟兒給我做了這麼多頓的螭霖魚,我卻從不為吟兒做什麼。」阡微笑著,吟兒一愣,忽然捨不得吃。

  「昨日戰勝回來,本想見你就給你的,不料你卻落在了蘇慕離的手上,後來跟他對戰的時候,支撐著我的信念就是,一定要讓吟兒吃到我做的粽子。」

  吟兒噗嗤一聲就笑了出來:「若是蘇慕離他知道,他最後敗給了一隻粽子……」

  「唉,就因為他節外生枝,把我辛苦籌謀的端午佳節都給毀了。」

  阡本來是為了逗她才開的玩笑,不料吟兒聽了卻面帶惆悵低下頭去:「其實,節外生枝的那一個,不是蘇慕離,而是我啊……出征之前,你早就知道有第三方敵人,雖然不能過早地告訴別人,但還是透露給了我。臨走時所有的話,都已經告訴我可能會發生的一切,可恨的是,我只把話聽了一半……」

  「吟兒。」他搖頭。

  「是的,我昨夜又反覆地想了想,還是覺得這一切原是可以避免的,那晚散步的時候你在談戰局,我為什麼要扯到『孫思雨看著我的時候有嫉妒的眼神』呢?如果不扯出去,如果認真仔細地聽了,會明白你當時強調著幕後推手的厲害,也明白你後來叫我不要見郭昶的真正用意,就不會橫生這許多的枝節……」吟兒神色黯然,愧疚不已。

  「可是,你即使聽懂了,又怎樣呢,你知道了范遇和致誠落在了郭昶手上,會棄之不救嗎?我認識的吟兒,做不到。」阡笑著搖頭,「再者,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若不去見郭昶,只怕黑(道)會現在還沒有降服,縱然那樣一來也算告捷,可哪裡及得上現如今這場『外敵我拒,內患你定』的完勝?」

  「但是,我落在蘇慕離手上的時候,害得大家都擔心了。」吟兒說。

  「從前你孤身犯險,的確很害人擔心,但這次,我卻覺得吟兒你長大了,可以獨當一面,無法不完全信任你。」阡嘆息,「你能想得到帶鄭奕去壓郭昶,已經令我刮目相看,這個人一去,黑(道)會的軍心勢必大亂,帶任何人去都不會比他的作用大;後來又聽范遇說,你鬥劍時鋌而走險、設計打敗郭昶的整個過程,你不僅打敗了他,更是救了他,要知道,若你當時不設劍局,你與郭昶就只能兩敗俱傷。」

  「竟真的沒有要怪責我的地方麼?」吟兒一怔。

  阡皺起眉,想了片刻,搖頭:「真的沒有……只是單純地欣賞你的膽量。」

  「說實話,昨天也就是一個瞬間令我害怕過——蘇慕離說,他打敗了你還要再用我的屍首來羞辱你。」吟兒說,「刀架在我脖子上的時候,我真的眼淚都快掉出來了。或許是因為怕死,又或許是因為怕你看見了難受。卻幸好,因為範遇一句話而平復了心情。」

  「哦?范遇說了什麼?」

  「他大喊,『蘇慕離!你若是敢動盟主,盟王必將你碎屍萬段!』」吟兒臉紅,「我卻是因為這句恢復了信心。我覺得,你不會被他打敗。雖然說,范遇這句說得是太虛張聲勢了些,連『碎屍萬段』都出來了……」

  「我不但會將他碎屍萬段,還會將他株連九族。」阡沒有開玩笑,說的時候,臉上分明蕩漾殺氣,「若是蘇慕離他敢動你,我不會管短刀谷有多盤根錯節,不可能放過他兄弟二人。」實力懸殊,昨日他要殺蘇慕離,根本就是易如反掌。

  「想不到……我竟有這般的重要?」她一怔,喃喃自語。

  「那是自然,倘若沒了你,我找誰成親去?」阡恢復笑容,認真地說。

  「成……成親?」吟兒一震,久久才回過神來。

  「被叫了這麼多日子的主母,卻還沒有嫁給我林阡,那太便宜你了。我做到這個主公容易麼?」阡笑。

  這算是向她求親嗎?這明明就是脅迫啊。吟兒握著那隻粽子,如果,這個是定情信物的話,也太扯了。

  「可是,如果要成親的話,要請的朋友就多了,那麼時間還得往後定,方便他們從五湖四海趕過來。陵兒、天哥是必定要請的,天驕也是必不可缺的,二大爺正好就在不遠,獨孤、文暄師兄就有些難找了,另外還有風鳴澗、依然、諸葛老頭和慧如,還有……」吟兒曆數著聯盟駐守各地的所有首領還有雲霧山比武的一切排名,儼然把他二人的婚宴想成了抗金義士聚會,報了一長串的名字阡不由得連連皺眉。

  可是,吟兒卻在說到一個名字的時候,突然止住,想不提他,卻不可能不提他:「瀚抒他……」

  瀚抒?這個似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彷彿已經消失在他們的世界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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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經,他是他二人的結拜大哥。雲霧山結義,如夢。

  曾經,他瘋狂地認定吟兒是他這一生所求。灕江畔初識,如夢。

  曾經,他和阡惺惺相惜,更同病相憐,亦是紅塵中難得知己。北固山醉酒,如夢。

  夢裡,他誤以為,阡是在為了他而保護吟兒,愛惜吟兒,照顧吟兒,三年來,不曾察覺,自己的兄弟和愛人相伴江湖並肩作戰,生死相隨患難真情。

  夢破,也許他自己都不記得他是怎樣悲憤離去的,帶著對阡的誤解和怨,帶著對吟兒的痴迷和悔,帶著對他自己的責備和恨。

  往事歷歷在目——

  「林阡,如果你執意霸佔她,川蜀那邊的爛攤子,我當真一概不會收拾,黑(道)會,我洪瀚抒不高興管了!你愛怎樣就怎樣!」

  「小吟,跟著他可以滿足你的自信,可以得到一切你想要的東西,可以過得幸福開心,我都明白。可是,這一切我都可以給你,無需你這麼辛苦,辛苦地要與他一起輾轉各地甚至還要沒日沒夜地衝鋒陷陣……小吟,可知你比以前,蒼白了太多……」

  「林阡,你要曉得,愛是有先來後到的。我洪瀚抒,才是她鳳簫吟的第一個男人,我沒有說讓給你,你就沒權力愛得起!你識相點,就給我老老實實退出去!」

  「你終於明白了嗎?越風是因為你才要走,我也是因為你,才做不得林阡的左膀右臂!有你一天,林阡就休想讓我與越風相容,更別指望我和越風能幫他北定中原,征服天下!小吟,執意留在他身邊做禍水,你一定會後悔的,你只有兩個下場,一是看著他為了收服我和越風不得已放棄你,另一個,是他沒有放棄你但卻永遠失去了他曾經的左膀右臂!」

  瀚抒他,會不會還耿耿於懷著阡的「掠奪」?瀚抒他,難道真的是因為她而寧可走火入魔?瀚抒他,會回來他們的聯盟、和越風一起、繼續做林阡的左膀右臂嗎?

  馬車聲,聲聲入耳,聽得見路的顛簸。千山過盡,他們的路,歪歪斜斜,曲曲折折,似遠在白雲之間。
Babcorn 發表於 2018-2-28 16:00
第367章 雲散

    蘇慕離事件過後,黑(道)會在郭昶率領下歸順盟軍,依舊整合為鄭奕與郭昶部屬,戰亂在反叛與屈服的此消彼長中逐步平息。

  郭昶傷勢漸癒,有時不免也嘆從前過於偏執,像如今這般相安無事,才是黑(道)會會眾之福氣,許是到鬼門關繞了一圈的緣故,郭昶說話比以前多了三分滄桑感,許多事情,開始站在鄭奕的角度上考慮,當然早就和鄭奕冰釋了前嫌。

  軍師陳旭最耿耿於懷的,則莫過於那日以繡花針暗諷盟主之事了,若是逆轉回到當天,陳旭萬萬都不會犯那種錯誤小看了盟主,所幸見到盟主與她道歉時,她依舊面帶微笑對自己說她並不介懷,那甜美笑容親切得宛若鄰家妹妹,實在教陳旭嘆息不已,其相貌於戰場明顯不配,卻竟然是林阡最強的一將。

  六弟顏猛,際遇堪稱最離奇,竟然在盟軍之中尋到了失散多年的親叔叔,叔侄倆抱頭痛哭的時候,郭昶在旁邊連連說,歸順真的是歸對了,我們本就是一路人,一家人。

  而最早被俘的孫思雨,總是會站在某一處山崖失神地回味著什麼,一反常態口中喃喃唸著似詞非詞。待問到她的時候,個性張揚的孫大小姐回過神來,笑答說:「我竟是這樣滿足於被擒。」

  數日來,抗金聯盟對黑(道)會的安撫和照顧,亦令首領以下的所有人消除誤解、放下仇恨、甘心臣服,果如盟主與范遇所言,大有與抗金聯盟融合之勢。都贊盟王料事如神,銳不可當,也說盟主魄力非凡,伶牙俐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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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川東之戰,你怕是又多了個料事如神的美名。」吟兒與阡在軍中散步,對這樣或那樣的說法早就習以為常。

  「其實也不盡然。風向轉變是船王測出的,與我料事無關。蘇慕離的存在和暴露更加不是我料事如神,只是金北他們這次表現太差勁而清風和逐浪都表現得出色,這才按圖索驥找到了蘇家而已。」阡說。

  可是,這一切,也完全是因為他知人善用啊,不僅對麾下,也對敵人。吟兒心想。

  忽然憶起祝孟嘗的囑託,吟兒趕緊趁機問他:「對戰事瞭如指掌我到不奇怪,奇的是你怎麼會連別人的糗事都知曉得一清二楚?」

  「什麼糗事?」

  「祝孟嘗祝將軍,多年以前在散關有一次喝酒誤事的經歷,害柳五津身陷監牢貽誤了最佳時機,最後還是個小頭目代祝將軍去救的。這件糗事,是祝將軍人生一大污點,一直掩蓋著。」

  「哦……那件事啊……」阡面露笑容,果然早就知道。

  「祝將軍說,除他之外,只有柳五津、韓萱姑娘、他的朋友,還有那個小頭目知道。這四個人,如何有機會與你交流祝將軍的糗事?」

  「不神奇點,怎稱得上是『天神轉世』,洞悉天機?」阡哈哈大笑起來。

  「到底是何種原因,令你得知了祝將軍的陳年舊事,而且好像你還對此很是不滿?」吟兒狐疑,連連追問。

  「哈哈,當然啦,我就是那個小頭目啊。」阡壓低聲音,對她耳語說。

  吟兒一愣,醍醐灌頂:「啊……竟是這樣?」

  「當然要對此很不滿,害得我沒睡得成覺,要代替他祝孟嘗深夜去救人,回來的時候還和我四當家喝得醉醺醺的一身酒氣,從此以後我就牢牢記得了祝將軍的這樁糗事。」阡說。

  「那個時候,勝南還是個小頭目啊。」吟兒打量著他很久很久,笑著搖頭:「想不出來,你做小頭目是個什麼模樣。」祝將軍恐怕死活也不會想到,當年的一面之緣,那無關緊要的小頭目現在成了南宋江湖的中流砥柱。

  「所以啊,『短刀谷三巨頭』之中,其實最早見過我的就是祝將軍。他卻偏偏要抱怨,他見我見得最晚。」

  「主公,在戰地不遠又發現了不少蘇慕離遺落的東西,包括有武器裝備,還有zha藥火器。」正說著,向清風迎面而來,追蹤與清理殘局之能力,屬短刀谷第一。

  「蘇慕離對他弟弟,真是照顧有加,到哪裡都會給他提供一切他想要的。」阡聽到這「zha藥火器」,也能推測得到手足情深。

  「不過後山有一處洞穴,很可能內藏玄機,單憑咱們的武功,進去可能會有危險。因為裡面有不少機關,手法上看,都是蘇慕離的。」向清風面露難色。

  「蘇慕離他……這麼縝密?到底在這洞穴裡藏了什麼?」吟兒當然猜不透。

  「主公,黑(道)會先前與蘇慕離合作過,會不會他們知道?」向清風問。

  「即便知道,怕也是一知半解的。」阡搖頭,「蘇慕離不把他們放在眼裡,從一而終都在利用、在驅使。」

  「是啊,蘇慕離不把他們當人看,現如今看來,孫思雨那個美人計,也全是蘇慕離一手策劃。陳旭是站在保護孫思雨性命的立場上的,而郭昶,恐怕還滿心以為你會中計,滿心以為孫思雨可以過上好日子,根本不知道個中凶險……」吟兒設身處地地想,「陳旭和郭昶,都沒有想過這麼做會出賣孫寄嘯吧。」

  「但願這美人計,還不至於左右孫寄嘯立場。」阡說,「否則他必定與郭昶反目,我們想收服了郭昶還想兼得孫寄嘯,就有些難度了。」

  「不怕,有盟王在,到最後,一定可以郭昶孫寄嘯兼得。」吟兒自信滿滿。

  「主公,主母……」向清風就這麼被他倆話題一扯、晾一邊了,「那麼,洞穴裡藏了什麼,還要去管麼?黑(道)會的人,需要去問麼?」

  「待我親自去問郭昶陳旭,哪怕他們一知半解,也總比咱們一無所知的好。」阡趕緊轉過身來看著他,回應說,「向將軍,辛苦你了。」

  「不辛苦,我立即派人去把守住那洞穴!」向清風乾勁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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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阡和吟兒一路過去,沿途都是些談笑風生的兵士們由山而下,個個都說一飽眼福,問了才知,山上有黑(道)會與盟軍雙方首領的比武。精彩絕倫的武鬥一旦附上切磋的限制,似乎就會少了一較勝負的快感,然而,畢竟盟軍與黑(道)會之間,再也不需要殺氣。

  老遠就聽見山頭劍進刀退之聲,眼神卻著實擠不進人群去,阡和吟兒於是微笑在一旁等候,一局比完,人群有些疏散,視線亦變得寬廣和空曠,等見到刀劍主人時不禁咋舌,比武雙方原來是祝孟嘗和孫思雨兩個冤家?!不用說,也知道祝將軍很慘很慘。

  「哎喲,都說了不打了……我怎麼可能打得過孫姑娘你啊……」祝將軍一身好武功,遇之則無用。

  「若教我知道你未盡全力,饒不了你!」孫思雨抬起劍來,祝將軍第一時間護住自己的鞋:「知道了,知道了……」

  「丟人啊!」海逐浪連連嘆,范遇坐在他身邊大石上,目不轉睛地看著孫思雨,時不時地付之一笑。

  「斷絮劍莫非,久仰你大名了!與我郭某人切磋切磋劍術如何?!」郭昶拔劍挑戰,黑(道)會男女皆豪放。

  「好!」莫非斷絮劍出鞘。郭昶一投入到戰鬥中去便一掃粗人脾氣,每一劍都小心謹慎、嚴密精確,由於切磋所限,力道適可而止,恰如其分,與那日走火入魔不同,卻一樣令人讚許——「既散如塵埃般輕,又聚如雷聲般重」,做郭昶對手的人,理應都可以覺察到。

  勇往直前的信念,融於激中穩進的劍術,正是莫非斷絮劍特色,淡定如斯,雖首次應戰郭昶,卻能一直把握走勢。「莫非比起從前,沉穩了不少。」阡看得出莫非略佔上風。

  「呵呵,也長黑了不少。」吟兒隨他一起坐到附近一塊正巧無人的大石上。

  「林兄弟,盟主,你們也來觀戰?!」海逐浪正振奮地欣賞著,驀地發現了阡和吟兒,更添激動,一個箭步就跨過來,沒地方坐先站著。

  一片「盟王」「主公」聲中,走神的郭昶顯然不及專心的莫非,被斷絮劍逼退數步,輸得是心服口服:「原以為盟王來了莫將軍會分心,料不到分了心的反而是我郭昶。這局莫將軍贏了!」

  「論淡定,莫將軍是我盟軍第一人。」阡對郭昶說。

  「難怪了……」郭昶沉吟,雖然已是手下敗將,但郭昶見到阡時,毫無別的俘虜那般畏首畏尾表現。

  「郭昶,論傲骨,你也該是我盟軍第一人啊。」阡續道,「很少有盜匪可以像黑(道)會這般氣節,寧可走投無路也不降金人,即便黔西魔門也不如。這樣的軍隊,假以時日,必將是我盟軍中又一支勁銳。」

  郭昶聞言一愣,正色點頭:「救命之恩,不殺之恩,再加上知遇之恩,若這樣郭昶還不肯效力聯盟,那真是格老子的要遭天譴了。」

  眾人笑,比武仍然繼續,趁顏猛與海逐浪拼刀法之際,阡詢問起郭昶和陳旭後山洞穴機關之事。

  「蘇慕離未有提及。」郭昶面露難色,陳旭思索了片刻,道:「雖不曾提,但蘇慕離的手下們,倒是流露過一些,說洞穴裡好像有個寶物,擁有了那個寶物,整個金國的高手,南北前十,全部都可以打壓收伏。」

  「什麼寶物這樣厲害?」吟兒奇道。

  「難怪金北那群兵將神色匆匆,面容惶恐,恐怕也就跟這寶物失竊有關。」阡正色說,「我正覺得蹊蹺,楚風liu楚將軍的麾下,怎麼說也不會像今次見到的這般凌亂不堪,甚至連主將都不敢應戰。」

  「看來這個寶物真的很重要。」吟兒摩拳擦掌,「奪來。」

  「會是怎樣的寶物,會令得整個金國的高手都屈服……」阡這次卻實在難以猜透。
Babcorn 發表於 2018-2-28 16:00
第368章 毒蛇

    傍晚,炊煙升起時,若路過川東最大武學家族孫家的莊園,便必會看見少主人孫寄嘯揮劍起舞之身影,作為黑(道)會武功最強勁的高手,孫寄嘯從出身來講便和郭昶、陳旭、顏猛一幫草莽有本質區別,更何況其劍法精絕頗得青城派、岷山派劍客欣賞,雖年紀不過十七歲,卻早已聲名遠颺。

  既是做著這樣一個養尊處優的少主人,孫寄嘯理所當然養成了恃才傲物的脾性,曾數次親自出馬,與抗金聯盟派前來勸降的說客唇槍舌劍,結果以最惡劣的態度將說客們接二連三地說敗,縱然是那號稱「斷人口舌的口舌」的盟主鳳簫吟,也終究沒能說服得了他。

  「少爺,打聽到了。幾位當家當真都投降了抗金聯盟,大小姐就在郭當家身邊,一切安好。」家丁上前稟報。

  孫寄嘯顧不得擦拭額上汗珠,喜出望外:「一切安好?那便好!」

  「少爺,既然二當家也降了林阡,咱們是不是也不用與抗金聯盟為敵了?」

  「是啊。川東之戰,總算告一段落了。我也實在是不想再和那個鳳簫吟口舌之爭,煩都煩死了。」孫寄嘯苦笑一聲,隨刻繼續舞劍。

  家丁不再打擾,孫寄嘯興起亂舞,劍若行雲流水。

  蒲公英在劍旁一簇一簇飛出來,鋪滿了林間小道,漫天花雨,自是令人遐想,川東第一劍,表象竟是如此之美。

  「花罷成絮因風揚……」意料之外的聲音,有一白衣男人輕踏落絮而來,話音剛落,即以笛聲來和這紛飛景象,孫寄嘯面色一變,一時不知花飛是因自己劍法,還是更受此人所控。

  「閣下是……」孫寄嘯不識這陡然出現的白衣男人,舞劍之時,並不曾察覺他存在。

  「真的想通了嗎?郭昶降了林阡,你也要跟著一起降?」白衣男人淺笑時撫笛,手指修長,俊朗而陰邪。

  「你是?」孫寄嘯怔在原地,一時不能大意放下劍來。

  「孫家少主人,竟是這般沒有主見麼?」白衣男人依舊不答。

  「二哥的決定我當然跟隨,何謂沒有主見!?」孫寄嘯慍怒。

  「你曾被你這位二哥出賣,竟渾然不覺麼?」他悠悠說。

  「出賣?你說得真是離譜!」孫寄嘯一怔,冷笑。

  「孫寄嘯,難道不覺得最近這些日子以來,你常常見不到你二哥五弟麼?」

  「那是因為戰事勞碌,加之林阡逼迫太緊。我們幾兄弟,注定要各自分散!」

  「是麼?那為何他眾人每天都至少會面一次,獨獨缺了你?」白衣男人洞悉的口吻,「每天晚上,我都在一旁聽著他們商議對策,卻獨獨不見你,我一直在思索著個中原因,難道你不想知道、這是為什麼?」

  「你知道的倒是很清楚!」孫寄嘯喝道,半信半疑。

  「不言自明,他們早就在與你疏遠,將你孤立!更可悲的是,竟然還瞞著你,送走了你姐姐孫思雨……」

  一聽孫思雨,孫寄嘯面色忽然變凝滯:「你……你說什麼?!」

  「看來你是真的蒙在鼓裡。」白衣男人嘆了口氣,「你姐姐被林阡俘虜,是他們故意的,目的就是為了以美色去誘惑林阡。孫寄嘯,你姐姐容貌如何,不必我說,你應該知道。你的二哥五弟,一聽說她長得像林阡過去最愛的女人,便立即迫她作出犧牲。」

  「他,他們!!」孫寄嘯忽然噙淚,握緊拳。

  「他二人為了自保,出賣的又何止是你姐姐?你姐姐被握到林阡手裡,誰會成為林阡立即著手的目標?是你孫寄嘯!郭昶和陳旭二人企圖拯救黑(道)會,卻竟是以犧牲你孫家勢力為代價……」

  「他們……竟敢算計到我姐姐頭上!?」孫寄嘯怒不可遏。

  「你認清了他們醜惡面目,還如何與他們繼續稱兄道弟,一起投奔林阡為主?」白衣男人話音一轉,「而林阡,將你姐姐禁錮在他身邊,你就甘心一直被他牽制,而不想傾盡全力,嘗試去把你姐姐救回來麼!」

  「你是金人!是不是?!」孫寄嘯忽然凝神看著他,保持清醒,「蘇慕離已經敗了,你與林阡為敵,斷然不是宋人。」

  白衣男人嘴角流露一笑:「看來你黑(道)會,還真跟我大金有血海深仇,到了生死存亡,還不肯接受我們幫忙。對金南模棱兩可,與我金北也一樣猶豫不決,你可知就是因為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猶豫,你們才被那林阡打得翻不了身!?」

  「你說得不錯,我不會和金人合作!」孫寄嘯抬起頭來,凜然,「念在你今天對我闡述了真相,我不會殺你,你走吧!」

  白衣男人聞言忽而一笑:「殺我?可別把這世間之事,都想得那麼輕易。」滿足地轉過身去,越走越遠,「是救你姐姐回來,還是臣服林阡看著你姐姐受辱卻不敢言,孫寄嘯,你究竟該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毫無疑問,他必定救他的姐姐啊!

  而那金人,到底為何挑撥他們的關係?孫寄嘯心知肚明,滿頭冷汗:這個金人,是希望著川東一直一直亂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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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孫府範圍,除了鳥語便一片安謐,望著這四周擁擠的樹蔭,白衣男人的面容裡忽然多出一份前所未有的惆悵,別的人,如孫寄嘯,如郭昶,就算如林阡,都未必會相信,如他軒轅九燁這樣一個常常勝券在握的殺手,也會有牽腸掛肚、憂心忡忡的時候吧……

  金北第二,軒轅九燁,是南北前十中赫赫有名的「毒蛇」,是注定要陪伴抗金聯盟時間最久的敵人,也是林阡從蟄伏至如今一直從未離去的對手。沒有勝負,所以惺惺相惜,金宋不容,所以注定為敵!

  閱遍金宋,無一人不懼他,不提防他!誰人都說,軒轅一句話可以葬送一支勁旅,軒轅一揮劍便銷毀無數生命。生而為殺人,宿命裡就不該有半刻離開他的劍,不該有半個行為與陰謀無關。這樣的一個人,笑容卻漂亮乾淨,劍法還返璞歸真……

  曇花一現的是對手,永無止境的是殺戮,習以為常的是籌謀,稍縱即逝的、是牽掛——

  真的沒有掛念嗎?那為何半個月前,他策劃好的川東大亂他卻放棄了參加,任憑蘇慕離蘇慕霖那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接手了黑(道)會?

  一切,都只因為那一個女人而已啊……

  「大人,羅洌不敢瞞著大人。其實王妃自黔西之戰後就不曾歸來,連日來銷聲匿跡彷彿人間蒸發!王妃不在,羅洌不敢自作主張,所以才將她失蹤之事掩蓋!」

  是的,黔西之戰終結之後,南北前十忙於與林阡鳳簫吟爭奪輪迴劍,竟都忽略了王妃她身在何地!若不是她的部將羅洌再難隱瞞下去,軒轅也不相信好好的一個王妃竟會失蹤不見!

  「大人,羅洌目前還不敢告訴二王爺,怕他一時心急,胡亂行事……」「你做得很對,羅將軍。」他一邊幫羅洌繼續掩蓋事態,一邊開始在川東一帶找尋王妃楚風liu的身影,期間金北軍隊不敢張揚,所以才畏畏縮縮遮遮掩掩,甚至為了掩藏行跡而去裝啞巴!

  線索、一度是那樣的渺茫……

  「王妃她,恐怕是落在了越野山寨的手裡,他們長年與王爺為敵,想利用王妃來脅迫王爺,並不奇怪……而且初至黔西之時,越野山寨就曾行刺過,不止一次!」

  「可是,王妃是我金北排名第四,何以會落到他們手上!?」

  「應是他們趁王妃傷勢未癒,王妃又是形單影隻,難免寡不敵眾……」

  「越野山寨?這就對了。越野是蘇降雪的部下,而蘇降雪的兒子,日前我曾見過!」

  ——金北部將,曾眾說紛紜。

  軒轅九燁聽罷,忽然靈光一現:楚風liu,必然就在蘇慕離手上!

  所以,在蘇慕離嫁禍金北的時候,金北的確也在追尋著蘇慕離,可以說,蘇慕離是他軒轅九燁幫林阡一起找出來的!

  然而,直到蘇慕離戰敗,今時今日,王妃她依舊沒有蹤影——「尋遍了,甚至去打擊過慘敗而歸的蘇慕離,都不曾找到王妃!」「王妃只怕,凶多吉少……」

  凶多吉少?那麼,川東,就一直一直亂下去吧,直到找到她為止!

  「風liu……」軒轅撫杉獨念,惟憶當年,「千不該萬不該,那天丟失了你……」

  那天,若非為了林阡和鳳簫吟,楚風liu不會被南北前十孤立,不會受傷離去,也不會失蹤了這麼久杳無音訊。如今想起,那天他軒轅九燁,何嘗不是跟王爺一樣,根本不是為了楚風liu私通外敵才憤怒,而是因為,楚風liu她說她純粹是為了林阡才憤怒啊!
Babcorn 發表於 2018-2-28 16:00
第369章 王妃

    聞知蘇慕離在後山洞穴中藏有一份能給整個金國帶來特大劫難的奇寶,眾人皆是既震驚又好奇,口頭說不信卻躍躍欲試的海逐浪、口口聲聲說奇寶一定跟女人有莫大關係的祝孟嘗、熟知當地地形地貌願為聯盟效力的郭昶,都自告奮勇要隨阡一同入洞探尋,當然啦,也少不了最初就說要把這寶貝奪來的吟兒。

  不親臨其境,焉知這隱秘溶洞,包藏了多少未知陰謀和潛在危機。

  潮濕昏暗的角落,火光顯得異常疏淡。各懷絕藝的五人,經驗豐富、膽量超群,雖然一路也機關重重陷阱連連,卻總算穿越了一道道水火障礙風雷考驗而深入其間。洞頂的積水一滴又一滴似斷又連,於腳下最低窪處形成河潭,再往下走,已然無路。

  「奇怪了,那寶物在哪裡?」祝孟嘗環顧四周,不免驚奇。

  「想不到費了半天力氣,一無所獲。」海逐浪失望之極,低頭正好看見盟主她一臉痛苦表情,奇道:「盟主……你怎麼啦?」

  四人均將視線投過去,半晌,盟主忽然再也受不了了,阿切一聲打了個噴嚏。

  正想聽她發表言論的祝孟嘗海逐浪,一臉是汗。郭昶當場僵在原地,這還是那個魄力非凡的盟主嗎?原來離開了戰場、私底下是這般性情的?到還是個逗樂好笑的小丫頭。

  外面是炎炎夏日,但這溶洞裡明顯陰寒,吟兒嫌冷也不足為奇。阡面露笑容,將披風脫去了給她:「那便先回去吧。沒有那寶物也無所謂。」

  「若是有了,豈不更加錦上添花?你與金人,也不用像從前那麼辛苦……」吟兒一臉憧憬地說。

  阡一笑:「又有幾件事,是真能一蹴而就的?我還真是不信,有什麼寶物能直接傾覆那麼多絕頂高手。」

  正說著,郭昶忽然察覺到身側不遠處光線有異,急忙上前去看:「似有蹊蹺,應是被蘇慕離那龜兒子改造過。」

  阡當即輕佻長刀移斜這塊巨石,巨響聲落,發寒的氣體憑風而襲,果真別有洞天。

  五人順勢而行,越往地下,越是陰寒。幽深莫測,驚險萬狀,風割面而來,竟是比冬季更冷。洞中有蝙蝠囤積,更增神秘。

  黑暗的盡頭,風水石三者交響,不料藉著微弱的光,竟看到地下河畔停著一尊石棺!從痕跡上看,這裡在不久之前的確有不少人看守,倉惶逃離時,這裡竟不曾有人記得帶走它,又或許,是因為來不及……

  「靈柩?」吟兒正待撤劍去揭,阡輕按住她的手:「我來。」不管是可能存在的機關的凶險,還是一些對逝者不敬的報應,哪怕是他杞人憂天,有他在她身邊的時候,都不能給她任何危難。這些,吟兒不會懂,也無需懂。

  祝孟嘗郭昶都是粗人,自然將這細節忽略,海逐浪粗中有細,察覺得出個中關係,不覺動容,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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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隨著棺材一點點地揭開,祝孟嘗郭昶一先一後驚呼,一樣的語調差點把火把丟進去。

  「你們兩個真是絕配,都一驚一乍的……啊!」海逐浪嘲諷著走上前去,驀地一震僵立原地:「女……女鬼?不,仙?!」

  「我就說跟女人有關啊!」祝孟嘗說。郭昶點頭,總算遇見了信仰一樣的,連連跟祝孟嘗握手:「必然!能禍國殃民的,顯然非美貌的女子莫屬!」

  棺柩中,竟藏匿著一個年紀輕輕的女子,此刻嬌軀軟臥,並無生命跡象,容貌被長發掩蓋尚未看得清晰,身形卻勻稱標緻極度曼妙,輕衣廣袖,纖腰楚楚,何其朦朧而又顯清冷。洞中光線被石水一映陸離斑駁,投射入棺柩之中更襯得這女子如仙,又因她沉靜安睡,更好似墜入月下湖水的一塊完璧,不知是更貼近那孤月的聖潔,抑或是更吸取了清流的高雅?

  然而阡一碰觸,便知這女子身體已經僵硬,在這與世隔絕的環境下五六天,不吃不喝,沒有空氣,衣著單薄又寒冷,顯然難以存活。吟兒看她應該才二十歲左右比自己大不了多少,不知怎的,險險掉下淚來。

  「好像還有一口氣。」阡探了她的鼻息,剛剛說完,吟兒便趕緊脫下他給她取暖的披風給這女子蓋上:「那便……將她帶出去救她!」

  阡點頭,正待要將這女子抱起,卻忽然怔在原地,面露震驚之色:「楚……楚……楚將軍?!」那不正是金北第四、王妃楚風liu!?

  楚風liu,是啊,的確就是金北第四那位風華絕代的王妃、集美貌與功績於一身的楚將軍!此刻她雖然不省人事,眉間竟還透著一種不容他人褻du的美,向來俊秀而不失嫵媚的她,此時此刻沒有了以往的瀟灑自負,只剩下力氣耗竭後的柔弱與蒼白,竟教這一眾與她毫無關係的人們,看見了都心疼、動容。

  她因為在阡懷中而開始有知覺,雖然只是短短的一個剎那,她眼角滑過一絲清淚,欲抬起手來撫他的臉,卻終究無法企及,此刻她的呼吸唯有緊靠著她的阡才能聽得見:「是你麼,是你麼……」不曾說完,已再陷入昏迷。

  原來是楚風liu!那個可以打壓收服南北前十、甚至的確可以影響金廷的寶物,原來是她?!

  阡瞬間豁然開朗,難怪金北最近這麼亂……

  「蘇慕離他……竟敢打這位王妃的主意?」海逐浪驚道。

  「他不也打過盟主的主意麼?」郭昶奇道。

  「這不一樣啊。」海逐浪連連嘆息,「楚風liu的武功那麼強,他們怎麼敢去打她主意……」

  「什麼意思?好像我武功不強似的!」吟兒怒道。

  「沒……沒這個意思……」海逐浪趕緊解釋,「就是覺得,氣場不一樣……她明明就是那種……那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她身邊沒有一個男人比得過她——她是那樣的女強人,而盟主不算……」越解釋越解釋不清。

  「原來海將軍這般輕視我。」吟兒鬱悶道,轉過頭,看阡似乎又陷入沉思,而楚風liu就隔著一層衣服那麼貼在他懷裡,吟兒不免有些雜念:「喂!」

  「什麼?」阡抬起頭來,回過神來。

  「男女……授受不親啊。」吟兒低頭,臉紅著輕聲說。

  「嗯,那咱們都是男人,這裡只有吟兒你能把她帶出去了。麻煩你了。」阡洞悉了這丫頭的不自信,微笑著放下楚風liu。

  吟兒頓時語塞,海逐浪哈哈笑起來,怎麼看盟主都比這王妃小了一號,若是要她把楚風liu背負出去,雖然倒也可能,不過著實詭異,這邊四個大男人,面子也不好擱。

  「此地不宜久留。還是先帶她出去吧。」阡拍拍海逐浪的肩,「海將軍,麻煩你了。」

  「咦……怎麼不給我來?」祝孟嘗又一次請纓無果,失落不已。

  「去去去!你上次非禮孫思雨還不夠?」

  「我這次不敢啦……她好歹是個王妃啊……」祝海二人一追一逃,帶著楚風liu還健步如飛。

  「我現在的心情,就好像是吃醋一樣。」吟兒嘆了口氣,「一會兒孫思雨,一會兒楚風liu,要麼傾國傾城,要麼禍國殃民,都對你有過或正在有企圖。雖然我知道,這是必然會的,可是,就是有那麼點……那麼點,像喝了滿滿一缸醋的感覺。」

  「我怎麼記得郭當家告訴過我,有人當著他的面中氣十足地說,『林阡身邊溫柔的女人多的是,他偏就是喜歡粗魯的又如何?』郭當家,你記得是誰說的?」阡笑問郭昶。

  吟兒一愣,驀地想起了那丟人一幕,趕緊連捂帶嚇唬地把正欲說話的郭昶處理了:「有這回事嗎?哈哈。」

  「盟王,這麼說來,即便思雨對你有意,你也不會要了她,是嗎?」郭昶看在眼裡,阡與吟兒之間,怕一時難容第三人。

  阡與吟兒都面露驚疑之色:「怎麼?」

  郭昶神色凝重:「是這樣的。思雨近來一反常態,似是真的動了心。倘若盟王要了她倒好,若不要她,寄嘯那邊就不好說了……」

  阡和吟兒皆是一怔,正擔心孫寄嘯會因為郭昶而不降,原來郭昶也在擔心孫寄嘯會因為他二人而不降?

  「郭當家,征服人心,並不只靠一個人,或一段感情。」阡正色說,「孫寄嘯即便在川東再掀戰亂,從起兵到歸順,至多不會超過半個月時日!」
Babcorn 發表於 2018-2-28 16:00
第370章 定局

    雨季。人間淪落成無底的陷阱,雨的深淵。

  孫思雨輕撫著手中長劍出神。

  纏縹緲絲,結繾綣縷。紫蝶劍,思君君可知?

  一縷芳心,一絲溫柔,從誕生那天起便牢牢系在了盟王林阡一人身上,從仰慕敬畏到初生好感,不過轉瞬,似雲淡風輕,若浮光掠影。不知何時起,她便開始盼望阡能多留意她一眼,注意自己能否吸引到他的回顧,期待得到與他講話的時機……真是奇了,從前天不怕地不怕的孫大小姐竟會失去熱情豪爽,而流露善感纖細?竟和盟軍私底下的某種說法一樣,「愣是哪個女子,到了林阡身邊就轉性」,貼切極了……

  而,如果沒有那位盟主在,如果林阡先認識了三年的女人是她孫思雨,她應該就不會這麼停滯不前了吧?好幾次想要直接地衝上前去表白心跡,卻看見林阡身邊次次都有鳳簫吟一起,哪怕一句調侃,一聲玩笑,都完全流露出他們親密無間到哪種境地,也真是應了那流傳多年「江山刀劍緣」的傳說,林阡與鳳簫吟,本就是享譽多年的未婚夫妻,卻被命運戲弄,轉了很多彎、經歷了許多的陰差陽錯,亦對彼此欠下了太多的糊塗賬,直到最後才發現對方正是那個對的人。

  三年的朝夕相對,顯然使他二人成為彼此心間的獨一無二——所以,林阡最喜歡的應該就是離戰後與盟主逗樂拌嘴的每個細節了,而鳳簫吟呢,亦應該習慣了他難得不握刀鋒時、放肆輕取她的笑靨吧……

  既是如此,則思雨和盟王,就什麼關係也不可能有了……

  失落的同時,也灑脫地笑了笑,世間萬事有定數也有變數,誰知道他二人就一定海枯石爛呢,誰知道思雨沒有這樣的一個機會呢。多少對最後不能一起的男女,曾經可都是山盟海誓過的,而多少段曾經相隔遙遠的距離,最後還不是會開始互相吸引?

  相見恨晚?身份有別?沒什麼好抱怨的,她孫思雨就是有這個自信。

  不知何時,雨漸漸停了。陽光柔和,孫思雨的臉上一陣緋紅,原來,夏天可以如此舒適地貼在身上。

  淺笑著轉過身來,猛然間眼前一黑,當時她雖然一陣暈眩卻清楚地明白這個突如其來的龐然大物明顯存在很久,一瞬間記憶中沖灌進太多猜測,斷裂成一道又一道刺眼的光線穿插在腦海裡,措手不及,不知該拔劍還是該叫喊,還沒看清楚來者容貌,嗖一聲便從天而降一隻麻袋,不由分說立即將她罩了進去,最沉迷時竟遭遇這樣一種最突然畫面,孫思雨當然防不勝防,不及想通,已經被不知什麼硬物打暈在地……

  

  半途清醒,感覺自己正被往山下抬,孫思雨又驚又疑,拚命掙扎:「什麼人!放我出去!」想要用力也無濟於事,不用說也被人給綁了手腳。

  急於逃脫的她才不服氣,立即拚命動彈大聲叫喊,一切可以干擾的方法盡數用上,那幫人卻半步不停,反倒為了不引人注目而加緊步伐。孫思雨無計可施,最終怒不可遏,大喝:「再不放我出去,我立即咬舌自盡!」

  所有腳步不約而同驟然止住,孫思雨心念一動,心知這群劫持她的意不在她性命:「愣著幹什麼,放我出去!否則……」話音未落,忽然眼前一亮,麻袋一移,才看清楚眼前人究竟是誰——

  「寄嘯?!」

  「小聲點姐姐。」孫寄嘯皺起眉頭,「莫被盟軍聽見了,我是在救姐姐。」

  「孫寄嘯!有你這樣把你姐姐打暈了捆著抬下來的嗎!不是親生的,也用不著這樣!」孫思雨解除了束縛,怒氣全部轉變為疑惑。

  「我知道姐姐是不可能願意自己跟我走的。姐姐為了救我,很可能甘心留在林阡身邊,甘心受辱。」孫寄嘯輕聲道。

  「什……什麼?」孫思雨聽得咋舌,「受辱?」

  「所以我即刻來帶姐姐走,林阡若是不追究也罷,若是追究,大不了我孫家結合岷山派青城派,給他攪一個天翻地覆。」孫寄嘯看孫思雨面露難色,轉了語氣,「如果姐姐擔憂,那便暫時避開林阡鋒芒,我孫家一同歸隱山林去,去到林阡無法發現的地方。」

  「寄嘯,你糊塗!」孫思雨搖頭,「到了此時此刻,竟還不去投奔林阡為主?有什麼必要你要與他為敵?他不就是爹說的那種,我孫家勢力,最該效忠的明主嗎?」

  「我承認他沒有錯。錯的是郭昶和陳旭,竟為了自保而出賣你!」孫寄嘯面色淡漠,「試問我又怎可能與他們共事一主!?」

  「他們沒有出賣我。出賣我的不是他們。」思雨搖頭。

  「他們休想把一切都推卸給蘇慕離。從幾個月前起,他們每次聚會,就刻意在避開我孫家。恐怕在那時,就已經居心叵測!」

  「錯了!你完全錯了!他們每次聚會你都未去,只是因為他們需要你為他們穩坐廣安而事情都由他們商議,商議好的決策,也全都告知與我!」孫思雨連連否認。

  「不管他們是有意識還是無意識、主動還是被迫,既然都已經這麼做了,那就是出賣了你我!」

  「無意識的出賣,可出發點卻是好的。」孫思雨輕聲勸道,「寄嘯,不僅出發點是好的,結果也是好的。讓我見到如盟王那樣的男子,雖一個剎那,卻三生有幸。」

  「什麼?!」孫寄嘯一震,「你說什麼?!」

  「你姐姐我,應當是愛上盟王了!」孫思雨說得瀟灑,孫寄嘯哭笑不得:「你……你開什麼玩笑?不是你用美人計去誘引他嗎?」

  「是啊,可惜他沒被我誘引。」

  「這麼說,反倒成了你被他誘引?!」孫寄嘯滿頭冷汗。

  「是又怎樣?我在盟軍裡聽過不少說法,當年大理第一美女那一家,也是想用美人計去誘引他,結果呢,自第一面起,藍玉澤的心就一直綁在他身上。」孫思雨一笑,也沒什麼好隱藏,「美人計到了林阡那裡,似乎都會反擊。說來也真巧,我就是這樣中了招。」

  「豈止這麼巧,你可知他們說你眉目間就是有三分和藍玉澤的相似。」孫寄嘯面帶擔憂。

  「當真?」孫思雨一怔。

  孫寄嘯點點頭,嘆了口氣:「姐姐既然一心繫在他身上,是斷不會隨我離去了。」

  「怎麼?說了這麼多,你還是不願投奔他?」孫思雨色變。

  「我自有主張。」孫寄嘯輕聲道,「姐姐萬事小心。」

  直目送她上山遠去了,孫寄嘯微微嘆息:「看來我是有必要見見林阡,跟他好好談一談了。」

  「少主人要與林阡談什麼?」

  「談我姐姐的婚事。」孫寄嘯說得嚴肅。

  「可是少主人,川東最近都在傳,那位盟王,已經大婚在即。」

  「與盟主鳳簫吟麼?」孫寄嘯聞言一愣。

  「不錯,少主人。據說天驕徐轅、『九分天下』、雲霧山排名和各地首領,只要能來的都在趕來的路上了,都是盟王和盟主的舊知。泉州的厲風行夫婦、建康的李君前幫主,日前也都在川蜀境內。」

  「這場大婚,倒真是方便了不少一年見不到幾次面的俠客高手,天南地北亦能得以一聚。」孫寄嘯點頭,「不過,他和鳳簫吟大婚,不妨礙我姐姐也嫁給他,不是麼?」

  

  五月中旬,盟軍駐守各地首領開始陸續出現川東,先後與林阡鳳簫吟會面。最早是正巧赴川蜀襄助的李君前、厲風行兩位幫主親自來賀,其後是局面剛剛穩定不久的夔州風鳴澗派人道喜,日前更有黔西沈家寨與川北短刀谷兵將至此助陣。

  川東局勢到此時此刻,已經更加不含糊。

  閒暇時候,藏鉤殺人依舊風靡盟軍。范遇和莫非堪稱從來不敗,老實人楊致誠則沒有一局是贏,玩得最興起的是郭昶祝孟嘗,常常互相誣陷胡亂攪局,海逐浪正在逐步學習加速修煉中,而到這種關頭卻還恪盡職守的是向清風,巡查時偶爾路過也不加入。

  「你這群麾下,個個都很可愛啊。」厲風行坐在阡的身側說,他從小就是「打遍東南無敵手」,如今更加穩控著整個福建路的局勢,是阡初涉江湖時最早的戰友。

  「川東的戰事,還多虧了他們。」阡點頭。

  「連郭昶都投降了你,整個川東,其實只剩一個孫寄嘯了。」風行如是說。

  「是啊,並且孫寄嘯此人,多俠氣,少殺氣,不足為懼,有黑(道)會這許多人的情義在,最遲十日,他必定歸順。」阡微笑著點頭,看著這群漸漸才有的麾下,和這三年才鞏固好的聯盟,頗有些如釋重負。

  咦,視線裡怎麼沒有吟兒?轉過頭,她早不像平日裡那般到處竄了,此刻正安靜地端坐在金陵的身邊,瞅著陵兒懷裡厲風行還不滿兩個月的大胖兒子,時不時要求抱一下,不抱的時候便一直逗著小嬰兒玩,似是相當喜愛。

  「哎。」厲風行扯扯阡衣袖,半帶玩笑:「你娘子啊,已經迫不及待了。」

  「哪有!是你的戰兒生得太可愛了,叫我愛不釋手而已!」吟兒聽到了,趕緊說。

  「你們倆可要快點啊,都比我們倆晚了兩年。快點啊!我家戰兒不等人的!」陵兒笑著對吟兒講。

  「這麼快就指腹為婚?可給我和吟兒壓力了。」阡笑起來。

  「萬一我也生個兒子呢?」吟兒問。

  「那、就只能結拜兄弟了……」饒是陵兒聰明,也只能想到這麼個解決方法。

  「結拜兄弟,那又如何?還不是會反目成仇?」

  眾人正聊得開心,忽然插入一個不速之客,不用轉頭看,聽聲音、辨風格,也知來者正是祁連山那位威風凜凜的霸主——洪瀚抒。果然眼前是紅衣一襲,高大剛猛,洪瀚抒負手而立,明顯倨傲。眉間的威武之氣,比阡更盛。

  「瀚抒……」吟兒一怔。

  「林阡,我說得不對嗎?當年你最愛的女人藍玉澤,不就是被你的結拜兄弟楊宋賢奪了過去?其後難道你不曾與楊宋賢反目成仇?」瀚抒字字挑釁,句句不敬。盟軍見是他來,早便停止了休憩,一時還不知他意欲何為,只能面帶慍色個個站在一邊瞪著他。

  「瀚抒,就事論事,不必翻過去的賬,玉澤宋賢,與你無關。」阡面色冰冷,顯然不悅。這幕情景,吟兒當然不想看見:「瀚抒,何以從來不肯聽進別人的話,從來不肯理解別人?」

  「你向來都說我不理解他,那他呢,理解我現在的心情嗎?他林阡在我洪瀚抒的故事裡,不也充當了一次楊宋賢?!」瀚抒語帶愴然。

  「洪山主,不要太過分。」厲風行怒道。陵兒神色黯然地嘆,洪山主啊洪山主,總是要把一些本不相干的問題聯繫在一起。

  「瀚抒,偏激時的思路,旁人不能幫你理順。終有一天你會想清楚,你、我和吟兒,我們三個人之間到底存在著怎樣的矛盾抑或根本就沒有矛盾!如今你不想歸屬聯盟我不強求,若想回來,隨時可以。」阡的回應,只令洪瀚抒冷冷一笑:「林阡,你不必裝得這麼大度。如今她心在你那邊,怎麼說也都是我的錯。怎麼看都好像是我緊緊糾纏。」轉頭看吟兒、金陵、厲風行等人:「你們也不必這麼緊張,我今天來,不是為了挑釁,只是想來祝賀你們而已。」

  頓了頓,立即說:「不要誤會,不是祝賀你們大婚。我來是祝賀你們,川東之戰,幹得漂亮。小吟,你對我說,如果我和越風都不做林阡的左膀右臂,你一個人做他的左膀右臂,雖然辛苦,這回你卻是做到了。而林阡,你說什麼『殺戮不是唯一的征服』,『人心才是最大的天下』,我原先不信,這次也見識到了。撇開恩怨不談,我欣賞你林阡的決策,和你鳳簫吟的魄力。」

  吟兒還來不及說「謝謝」,瀚抒卻已然說完,話鋒一轉,甚是犀利:「你們是最好的戰友沒錯,但要是成了親絕對不會幸福。所以,大婚之日,千萬不要請我。」

  「什麼態度!誰要請你!」厲風行見他說罷就走,不禁大怒,差點直接追上去,卻被阡抬手攔下,陵兒亦上前來按住火大的厲風行:「別惹他,千萬別火上澆油了!」

  「和瀚抒之間的誤會,一時恐怕還難以說清楚,只能等他心緒平靜再說了。」阡回頭看了吟兒一眼,她無奈點點頭:「真不知瀚抒心裡在想些什麼……」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8-2-28 16:47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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