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盛唐劍聖 作者:無言不信 (全書完)

 
V123210 2018-2-17 19:55:3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39 966182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2 00:42
第四章 再會公孫姐妹

    裴旻一直在顏府呆著,直到護送顏元孫下葬,方才向顏杲卿、袁履謙告辭。

    顏杲卿拜別道:「回去與裴伯母替杲卿問聲好,待守孝事了,自當上門拜訪他老人家。」

    袁履謙隨即道:「也與我問聲好,待為伯父略表心意以後,過幾日便往裴府拜訪。與你同住幾日,敘敘舊情,便要回魏州了。」他與顏杲卿不同,顏杲卿是丁憂去職,袁履謙則是請了喪假,他的職位還在魏州掛著。

    裴旻有心讓袁履謙來洮州般他,當現在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等袁履謙為顏元孫略盡子侄心意,來他府中的時候再說此事。

    「好!」裴旻一一應下,揮了揮手離去了。

    顏府居於朱雀大街中段的懷貞坊,是唐長安朱雀街西第二街九坊中的一坊,地理位置一般,並不是什麼繁華之所,與裴旻所居的輔興坊隔著好一段距離。

    想了一想,裴旻牽著小栗毛轉進了街角的小巷。

    這因為顏元孫去世的突然,為了全顏杲卿的孝道,他放下了許多事情。此刻顏家事情以了,廣恩方面的目的已經達到。隨時隨地都可能讓李隆基的一紙詔書遣返洮州。而堆積的事情他是一樣沒幹,時間有些緊湊,意圖從小路直接穿過朱雀大街,從朱雀大街上策馬回家。

    小巷曲折,彎彎繞繞,行不過百米,

    忽然「吜」的一聲入耳,緊接著一縷勁風由後襲來。

    自聽到那獨特的聲音,裴旻已經有所警戒,那是劍出鞘的聲響。作為天下數一數二的劍術名家,對於長劍出鞘的聲音,那是再熟悉不過了,但是他想不到勁風來的如此犀利。

    快的讓他回頭的時間都沒有!

    聲音剛剛入耳,劍似乎已經到了後心。

    暗中偷襲之人,拔劍出劍之快,實在讓人防不勝防,是個少見高手!

    萬千思量,在腦海中閃過,裴旻此刻豐富的戰鬥經驗優勢立刻體現,危機之中,好不慌亂,瞬息間數十種閃避方式在腦海中回現,依仗本能選擇了最優的山壁方式。

    身子平行往地下倒了下去!

    在他倒下去的時候,秦皇劍出鞘,左手以劍鞘猛地一撐地,整個人一百八十度轉身,領空中右手長劍斜刺裡向上一揮!

    「噹!」的一聲!

    雙劍相交,偷襲者的長劍應聲而斷。

    同樣的以劍鞘撐地,正面保持著十五度傾斜之態。

    只是一過眼,便認出了來人!

    對方做一遊俠打扮,唇紅齒白的俊俏的不像話。

    雖然時隔多年,裴旻還是一眼認出了她來,公孫姐妹中的妹妹……公孫曦!

    以公孫曦的劍術,暗中偷襲,難怪犀利如此,若非她無殺自己之心,依舊留了一手,自己未必閃避的這般從容。

    「是想試自己的劍術?」

    裴旻也不管許多,左手用力一撐,支起身子,對著公孫曦攻了過去。

    秦皇劍如流水一般的殺向了公孫曦,此刻裴旻施展的乃是隴右劍客方宇的流水劍法,這套劍法模擬水勢。它時而如小溪緩緩流淌,時而如瀑布急轉而下,時而如大河洶湧澎湃,挾帶水珠,四處襲來。這套劍法與裴旻身懷的大雜燴劍法大是不如,但勝在一個輕靈、飄忽,綿延不絕。

    以公孫曦的劍術應對這流水劍法本是綽綽有餘,但是她想不到裴旻手中的秦皇劍如此厲害,直接將跟著她多年的佩劍一斬而斷。

    僅以如同匕首一般長短的斷劍,公孫曦哪裡施展的出自己一身精妙絕倫的劍術?

    面對裴旻這一套綿延不絕的搶攻,公孫曦就如沒有了利齒尖爪的猛虎,完全陷入了被動局面。

    公孫曦只能腳踏詭異步法,左閃右避,毫無還手之力。

    「咦!」

    裴旻連攻了十招,突然覺得公孫曦的步法有些詭異,自己在絕對的優勢下,竟然奈何不得她,手中劍勢一轉,變成了草聖劍,瞬間劍招的威勢大變,以劍成圈,將公孫曦纏進圈內。

    公孫曦頓時壓力大增,只覺得裴旻的劍似乎要將她籠罩起來一樣,一點點的壓榨著他的移動空間,口中叫道:「師傅師傅,不打了,不打了!」

    裴旻聽公孫曦叫他師傅,還愣了一下,這才想起來自己還真算得上的公孫曦的師傅,還收了她的拜師禮呢,不免道:「還記得有我這個師傅?你的劍斷了,劍鞘可沒斷。早些利用起來,又何至如此?」

    「對喔!我們再來打過!」公孫曦聽了眼睛一亮,將手中的短劍丟了,右手拿著劍鞘,竟再次攻向了裴旻。

    公孫曦左右腳步一邁,身子往右傾斜,卻意外出現在了相反的方向,劍鞘如影隨形,盡顯奇詭無方。

    原來公孫曦現在江南的時候,機緣巧合學會了一種叫做狐兔十八變的步法,是南方一個喜歡馴養動物的武林大家受到了狐兔逃跑時所展現的萬千方法所悟出的閃避奇功,極能應付對手強大的攻勢和驟然進攻、閃避、回擊、翻滾、騰躍,如奇峰突起,令對手猝然難以招架和閃避。

    公孫曦學到之後,奇思妙想,將步法融入越女劍法,將兩種功夫結合,變成了令人目瞪口呆的各種奇招怪式,令本來就奇詭刁鑽的越女劍法更加詭異無常,令人防不勝防。

    「有意思!」裴旻眼前一亮,他已經很久沒有遇上能夠讓他感興趣的江湖人物了,最近一次還是沐琮、沐璘兩兄弟的夾擊,以一敵二。真要一對一,兩兄弟無人接的下他十招。

    可公孫曦的這一劍妙然天成,將越女劍法使出了新花樣。

    他裴旻身懷的越女劍法就是源自於公孫曦的,論對公孫曦劍法的瞭解,相信除了公孫幽,無人比得上他。如今公孫曦的劍法卻完全脫出了他的認知範圍,讓他訝異之餘,驚喜交加。

    他不願佔公孫曦的便宜,左右以劍鞘格擋住了進攻,反手一劍刺了過去。

    公孫曦樹搖影動輕輕閃開,裴旻的劍快,公孫曦的身形更快。

    此時此刻公孫曦身似疾燕,閃避中連帶進攻,劍劍都快如驚雷閃電,招招都凌厲異常,無處不是劍光閃耀,翻滾飛騰。

    裴旻卻也寸步不讓,見招拆招,以招還招。

    公孫曦的招法詭異,裴旻的劍招卻是多變,他的大雜燴劍法,經過五年多的磨練,包羅萬象,論及繁雜古怪,毫不輸於公孫曦此時此刻的越女劍法,竟斗的不相上下。

    「你們怎麼打起來了?」

    小巷中又來一人,正是公孫幽。她見兩人打的不亦樂乎,頗為無奈的搖了搖頭,來到近處。

    裴旻、公孫曦雖已劍鞘對戰,但是兩人奇招妙法接連不斷,心無旁騖的對敵,容不得第三人插足。

    公孫幽在一旁看了片刻,忽然長劍當中一揮,平平一劍削出,恰好出現在裴旻、公孫曦兩把劍鞘相交時,身子同時擋在了兩人中間,打斷了他們的比試。

    公孫幽這一劍施展得非但毫無煙火氣,也毫無斧鑿痕跡,可謂妙韻天成,渾然自如。

    裴旻、公孫曦兩人的攻勢,竟然因為這一劍應手而斷。

    裴旻看了一眼同樣男扮女裝的公孫幽,想著她那妙在毫巔,無以復加的一劍,對於公孫幽的劍法產生了一種驚豔的感覺。

    這姐姐的劍法,比起妹妹竟然自強不弱!

    一個公孫曦已經是極難對付,加上一個公孫曦,裴旻突然想到了沐琮、沐璘兩兄弟!

    眼前這對公孫姐妹可是真正的同胞姐妹,論及默契,只怕比沐琮、沐璘由要勝過許多。她們若一起向他進攻,自己是否接的下?

    以裴旻此時此刻的劍術武藝,竟然心底有點淡淡的發怵,想想都覺得可怕。

    「公孫姑娘好!」裴旻跟公孫幽打著招呼。

    「裴公子,好久不見!」公孫幽盈盈一禮,依舊如同大家閨秀一樣,雲淡風輕的。

    「公孫姑娘叫誰呢!」公孫曦心底極不痛快,並非是因為公孫幽從中干涉,而是她幾乎使出了全力,可裴旻卻一直以反手劍鞘對之,在這明顯的優勢下,自己竟然沒有佔據明顯的上風,無疑等同失敗。

    這些年她沒少練習劍法,自詡精進極高,早有一雪前恥的心思。存著徒弟打贏師傅的想法,如今看來,卻是自己有些異想天開了。

    公孫曦性子與以往相差不多快人快語,姑娘不高興就不高興,不藏著掖著。

    「小妹,不得無禮!」公孫幽喝了一聲。

    裴旻笑著道:「公孫……」他想了想道:「曦姑娘的越女劍法,輔以奧妙的輕身功法,大有一加一大於二的形勢,但真妙不可言,令人刮目相看!」

    公孫曦讓他一誇,小小的虛榮心頗為滿足,立馬笑了起來,道:「師傅還是有眼光的,聽說你學了斬虎劍法,怎麼不使不出看看!漢鐘離的斬虎劍,威名可不輸於越女劍。師傅從我這裡學去了越女劍,投桃報李,也應該還我一套差不多的劍法吧。」

    裴旻甚覺有理,點了點頭道:「說的在理,只可惜,你學不了斬虎劍。」

    「為什麼!」

    「斬虎劍就跟越女劍一樣,特徵鮮明!只適合男人學,你適應不了斬虎劍的大開大合。」裴旻是實話實說,他的劍術融合百家之長,除了草聖劍是偶然天得,餘者大多都是自己偷學來的。門戶觀念並不強,只要平行過關,有足夠的天賦,他不介意將劍法傳出去。

    「那你卻能學越女劍法!」公孫曦有些大失所望。

    裴旻道:「那不一樣,我自幼練過舞技,柔韌性跟你們比不了,卻也不輸於一般女子,只要稍作改良便可!而斬虎劍卻是將力量聚於一處,以步伐配合身形,將下盤之力與腰力更臂力連貫一處,輔以自身的爆發力!好比這一招……」他說著,身子半蹲,重心完全聚於下盤,向前傾斜,猛地往地下一瞪,秦皇劍自下而上斜刺揮砍!

    「這就是斬虎劍中的『縱身撩劍斬虎腹』!」

    呼!

    寒光乍起,如貫日白虹。

    隨著他的一劍斬出,公孫曦只覺得一股勁風撲面襲來,甚至有一種耳朵裡都灌滿了風的感覺。

    公孫曦一臉失望,她不是不信裴旻的話,只是遺憾,如今見對方施展出斬虎劍其中的一招,遺憾之心,更加嚴重了。

    裴旻收劍回鞘,道:「其實也不用太遺憾,斬虎劍你是學不了。不過斬虎劍的用力的技巧,極為高明,你倒是可以學學。若能領悟其中關鍵,你的每一劍威力都能提升許多。」

    公孫曦雙眼閃閃生輝,喜道:「太好了!」頓了頓,又有些遲疑道:「你真願意教我?就不怕我學了,打贏你?」

    「不怕!」裴旻坦然道:「裴旻只有一個!」

    公孫曦聽不明白。

    裴旻好心的解釋道:「你就算學了我所有劍法,也成不了第二個裴旻」

    公孫曦懂了,哼著鼻腔道:「我才不要當第二個裴旻,公孫曦就是公孫曦,我就不信,公孫曦贏不了裴旻!」

    「下輩子,還是有機會的!」裴旻打趣的回應著。

    公孫曦有些抓狂。

    見兩人你一言我一句的,公孫幽忙道:「還是說正事吧,裴公子,其實今日我們來找你,是有要事相求。只是顏家在辦喪事,我們不好打擾,就在屋外候著。」

    「怎麼了?」說起正事,裴旻也收起了嬉笑的表情。

    「我們遭人陷害了!」公孫幽頗為無奈的道:「是這樣的,我與小妹一同護著李家兄弟來長安。我們一併住進了城南的歡喜客棧,卻不想當天客棧中遭賊,一家夫婦的行囊失竊。對方報了官,查到了李家兄弟的身上。從他們的行囊中找到了失竊的錢財,還有……」她說道這裡,面上一紅。

    「還有女兒家的貼身衣褲!」公孫曦大大咧咧的卻沒有什麼不好意思說的,為她姐姐解了尷尬,隨即道:「要我說,也許真是他們兄弟干的也不一定呢!沒見一路上,那個李龜年、李彭年、李鶴年他們對我們慇勤的樣,就不是什麼好人。」

    李龜年!

    裴旻聽了這個名字,心中卻是一動。

    忽然想起歷史上李隆基的樂營將就是公孫大娘與李龜年!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2 00:43
第五章 栽贓陷害

    李龜年,這名字本就帶著生僻的味道,同名同姓的幾率不大。

    加上與公孫姐妹認識,那毫無疑問應該就是歷史上的那個樂聖。

    這李隆基正準備大力發展梨園,歷史上的公孫大娘、樂聖齊聚長安,看來自己的存在,確實改變了部分歷史不假,但蝴蝶的翅膀並沒有想像中的厲害。這該來的,還是來了。

    就是不知公孫幽口中陷害一事,歷史上是否存在。

    「此話毀人清譽,不可亂說!」公孫幽瞪了公孫曦一眼,要不是她,哪有今日麻煩。

    公孫曦也是逞一時嘴快而已,見老姐警告,嘿嘿一笑。

    李龜年、李彭年、李鶴年三兄弟很有藝術天賦,李彭年善舞,李龜年、李鶴年則善歌,他們兄弟三人,以李龜年為首,為達官貴族唱歌起舞。

    在唐朝王公貴人最好的便是這一口,時下流行。由於他們演藝精湛,就如大明星一樣,經常有人請他們去演唱,每次得到的賞賜都成千上萬。三兄弟在東都洛陽建造宅第,規模甚至超過了公侯府第。

    或許因忙著工作賺錢,三人皆未成婚。

    李母相中了公孫幽的溫柔婉約,也中意公孫曦的英氣直爽,有心撮合她們。

    而李龜年、李彭年、李鶴年三兄弟也到了年歲,有意成家。只是他們成就非凡,尋常女子入不得眼,而身份高的大家閨秀豪門千金又嫌棄他們的身份,事情一拖再拖。

    公孫幽、公孫曦雖是尋常女子,但是她們的相貌氣質與大家閨秀、豪門千金相較,只有過之而無不及。況且她們精於舞技,尤擅劍舞,有著共同的話題,簡直就是理想中的良配伴侶。

    一路上三兄弟對公孫幽、公孫曦兩姐妹展開熱烈追求示好,公孫幽自是應對得當。公孫曦卻不擅這種交際,面對手無縛雞之力的三人,打又不好打,說又說不過。公孫幽也惱她不瞻前顧後,有心給她個教訓,不給她解圍。逼得公孫曦能躲則躲,躲不過就當聽和尚唸經。

    心底早已拿定主意,以後要對李彭年、李鶴年退避三舍。

    這一路熬到了長安,在路上公孫曦便聽聞顏元孫病故,裴旻替友戴孝,此舉贏得兩位孔聖人的後裔隆重讚許這一事。

    雖然分別五年,公孫曦對於裴旻這個第一也是唯一一個打敗她的人印象特深,時常想著找回場子。原以為裴旻在洮州,此次入京,沒有相見的機會。卻不想裴旻竟然就在長安,登時來了精神。

    打贏裴旻,可是她做夢都在想的事情。

    本想著到了長安能夠解脫,卻不料李龜年、李彭年、李鶴年三人莫名給當成了小偷,不止偷了錢物還大傷風化的偷取姑娘家的肚兜內褲,還將她們姐妹給牽扯了進去,以為同黨。

    公孫曦非但沒能如願的會一會長安的武林豪傑名宿,甚至東躲西藏的成為了要犯。

    由此種種因由,公孫曦對於李家三兄弟視為瘟神一般,沒有半點好印象,能有好話都有鬼了。

    公孫幽擔心裴旻誤會,忙道:「李龜年、李彭年、李鶴年三兄弟在洛陽名望極高,家財豐厚,算得上是謙謙君子,應不至於做出偷竊以及那等下作之事。而且此事也過於蹊蹺,我事後悄悄瞭解過。那對失竊的夫婦在客店裡住了近乎十天,沒人知道他們帶著重金來長安幹什麼,甚至沒人知道他們身懷巨額財富。十天前,李家兄弟三人還在沒有動身來長安。他們入住客棧不過半個時辰,又如何做得到準確偷取財物,從容而走?要說他們早早佈局,也不會留下這明顯的證據。最為關鍵的是,那對夫婦不見了。鬧賊之後,他們就搬離了客棧,失去了所有消息。」

    裴旻早已領會公孫幽的心細穩重,頷首道:「那現在你們是什麼情況?」

    公孫幽苦笑道:「李家兄弟三人人贓俱獲,已經給官府擒住。我們跟李家兄弟一起,給疑為同犯。官差意圖將我們一併拿下,我覺得有人惡意誣陷栽贓,擔心入了官府,由不得自己。便與小妹打傷了官差,跑了出來。為了抓我們姐妹,長安城的官差衙役,各坊的武侯坊丁都在尋找我們的蹤跡。」

    裴旻深知長安治安嚴苛,在長安每一個坊都安排有大量的武侯、坊丁,就如軍事化管理一樣,各坊守衛嚴苛。公孫姐妹能夠再打傷官差的情況下,還能從容的等著自己真不簡單。

    公孫幽接著道:「在長安我們姐妹舉目無親,根本不識得任何人,只能來找公子了。還未到長安的途中,我們以聽路人說裴公子義薄雲天,在顏府替友戴孝,直接找到了顏府。」

    裴旻慶幸的道:「也虧得你們來的是懷貞坊,否則你們想如當初薊城那樣從容的躲著,可不容易。」

    依照地方習俗,所有上門悼念死者的客人,主家必須好吃好喝的招待。所以不只是顏元孫的學生朋友以及士林學子,長安城裡的流氓地痞也齊聚懷貞坊來顏府混吃混喝。

    這吃死人飯,早已是一種習慣。出事的家人對於這種情況,大多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也因此懷貞坊齊聚各路陌生人,而顏家地位雖然不高,但是聲望極佳,又有他裴旻這尊大神在,官差哪敢嚴查。有這層關係,公孫幽、公孫曦才能混跡其中,沒有被發現。

    公孫幽顯是明白這點道:「死者為大,若非不得已,我們也不想衝撞白事,便在府外候著。」說道這裡,她又看了公孫曦一眼。

    公孫曦兩眼朝天,當做沒看見。

    她們說好是輪著等候,公孫曦卻技癢難耐,等是等著了,卻是先試探試探,過了過招。

    裴旻大概瞭解了緣由,笑道:「詳細情況我以瞭解,這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京兆府的事情,我干涉不了。不過你們放心,京兆尹范宇與我熟識,只要有我出面,李家兄弟三人真是冤枉的,可保他們無恙。」

    范宇就是當初賣他面子放了肯德里克、吳軒的雍州長史,之後他們還成功破獲殺手案。

    李隆基去年廢棄了雍州府衙,設立京兆府,因為範宇表現不錯,給任命為第一任京兆尹。

    是老熟人!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2 00:45
第六章 我要佈個局

    官僚主義,不論是古代跟現代都存在!

    封建社會還要更嚴重一些,熟人好辦事,這條定律在任何時代都通用。

    有范宇這熟人在,別的不說,只是公孫幽、公孫曦打傷官吏拘捕不從的罪,能夠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要李家兄弟三人真的無辜,裴旻相信將他們救出來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走吧!我們去一趟京兆府的府衙!能不能將李家兄弟救出來兩說,先給你們消去身上的罪名,至少讓你們能夠在長安自由行走。難得來一次長安,不好好的逛逛,太可惜了!」裴旻做事極有條理,既然決定出面,應該怎麼處理此事,已經在他腦海裡整理出了一個頭緒

    公孫幽盈盈道謝。

    一旁的公孫曦卻傳來一陣歡喜的笑聲:「太好了!」眼中泛著光,早就聽說長安強者如林,藏龍臥虎,能會一會長安的武林豪俠正是她答應李母的原因。只是莫名給捲入案情,將她的全盤算計都打亂了。

    裴旻看了公孫曦一眼,她的心思一如既往的好懂,多年未見,這好鬥的性格依舊沒變。

    公孫幽也是一陣頭疼,想著自己應該如何管制她這個愛惹事的妹妹,好幾次都有種將她嫁了的衝動。思量著或許嫁了人成了家,性子會收斂一點。只是公孫曦擇夫的標準太過奇葩。能打贏她的,才能會考慮一二。公孫曦的功夫她再是清楚不過了,這普天之下,除了面前的裴旻,同一輩裡真正能夠勝她的又有幾個?難不成嫁一個七老八十,兒孫都滿堂的武林名宿?

    頭疼!

    公孫曦催促道:「那還等什麼,快些去。這幾日就跟做賊似的,憋悶死了。也不知最近遇到災星了還是怎麼的,姐,你發現沒,自從我們搬到搬到南寨村,就沒遇上什麼好事。先是南寨村遭劫,一路上又鼓噪不停,現在又是給誣衊成小偷,一年的霉運都聚在這幾天了。」

    公孫曦說者無意,裴旻聽得卻是有心,頓住了腳步問道:「南寨村遭劫又是怎麼回事?」

    公孫幽道:「在我們來長安之前,所住的村莊遭到了百餘賊子入侵。都讓我們打跑了,並沒有造成什麼傷亡。」

    「百餘賊子,洗劫村莊?」裴旻有些目瞪口呆,現在是朗朗乾坤,大唐已經走向了盛世,竟然有賊人竟敢洗劫村莊。

    「能不能詳細的跟我說說?」裴旻突然意識到情況有些嚴重,事情似乎不是他想像的那麼簡單。

    公孫曦道:「就是雲夢澤裡的一夥靠不住的蟊賊,意圖洗劫我們住的南寨村。依老姐的說法,他們是打算屠村的,只是讓我們先一步擒賊擒王制止了。後來洛陽來的官員調查,證實了他們都是惡貫滿盈的江洋大盜,好些人手上都罪行纍纍,早已在官府的通緝榜上了,僅官府給的獎勵就有五百貫,賺翻了都。」說著,她忍不住笑了出來。

    五百貫折合開元朝的物價,以後世的人民幣來算,差不多在一百萬左右。

    一晚上狂賺百萬,無怪公孫曦說著說著自己都笑起來。

    裴旻跟著笑了笑,但眼神卻有些肅然,問道:「南寨村在什麼地方,洛陽官府來處理的,在洛陽境內?」他也算半個儒士,沒事會看一些書,書籍包羅萬象,其中就有天下州縣的地理志。對於大唐各州各府大致的地形皆有一定的印象。不過微不足道的一小村,卻不在他的腦海裡。

    他們邊走邊說,狹長曲折的小巷只有他們三人。

    「就是洛陽以南,靠近伏牛山山腳的一個小村莊,只有兩百餘人口。村裡的百姓並不富裕,但淳樸善良,家家戶戶親如一家。卻不知為何,竟會成為賊匪的目標。」公孫幽沉穩聰慧,對此早有一定的懷疑,只是想不明白原委。

    裴旻想也不想,斷然道:「他們定有別的目的,不是單純的洗劫村莊。沒有特別的好處,他們不敢如此恣意妄為。劫掠商旅,哪怕造成的損失再大,也在接受之內。但是洗劫村莊,對無辜百姓下手,即便這村莊再小,廟堂也無法坐視容忍。兩者性質完全不一樣,唯有足夠的利潤,方能使賊人冒險一試。經你所說,南寨村遠沒有如此利益,這背後定有原委。」

    盤踞在雲夢澤的賊人,裴旻當初在御史台的時候,已經聽過些許消息。

    雲夢澤最早在先秦時期,屬於楚國楚王的狩獵區,那裡地域相當廣闊,自華容起北側至漢江以南的廣大地域,包括山地、丘陵、平原和湖泊,都屬於雲夢澤。南北朝以後的幾百年來因為泥沙的淤積,雲夢澤的小湖泊轉為陸地,大湖泊變為沼澤,形成了一片葭葦彌望,野獸橫行的危險之所。尤其是當中的百里荒,更是險峻重重,令得巨盜藏身其中,成為了賊寇的樂園,為禍往來荊襄的商旅。近百年來,都是如此。

    對此地方官員不止一次出兵圍剿,但是所付出的,遠遠比不上回報。

    在他的記憶中最近一次圍剿朝廷出動了五萬大軍,最後卻只殺了百餘運氣不佳的賊人,近乎千人受傷。也是因此歷任荊襄地方官都以防劫為主,並沒有妙法應對那些賊寇。

    歷史上高宗時期,雲夢澤的巨寇劫掠縣城,激怒了高宗李治,李治特地調集大軍正壓,三十餘萬大軍,摧枯拉朽踏平了百里荒。

    但就算是太平年間,也有很多不事生產,需要不勞而獲的賊人,他們或是為禍鄉里,或是落草為寇。不餘幾年,百里荒又度有了賊人的出沒。也是因為李治的那一怒,此後的賊人都學了乖,以劫掠商人為生,不去洗劫村落,觸犯朝廷的底線。

    三十餘萬大軍的調配,糧草俸祿都不是小數,為了春風吹又生的賊寇也不值當。自從那時候,雲夢澤的賊人換了一茬又一茬,至今沒有真正的將之覆滅。

    「那伙賊人有什麼特別的舉動,不如將那天晚上的情況跟我說說?最好不要放過任何細節……」裴旻說著瞧向了公孫幽,公孫曦性子大大咧咧的,這細節肯定不如公孫幽記得詳細。

    公孫幽憑藉著記憶,將那天晚上的情況細說,隨後道:「他們事先定是踩過點的,直接衝到了屋前。我懷疑他們是為我們姐妹而來,畢竟我們姐妹也算是頗有姿色。」

    裴旻不否認公孫幽這話,以她們姐妹的姿容,「頗有姿色」四字,那是謙虛之言,稱之為國色天香都不為過,搖頭道:「若真為你們而來,直接將你們擄走就是了,何必多此一舉要殺全村的人?依照我的看法,一、賊人對你們小村有深仇大恨,要殺光你們才夠解氣。二、掩人耳目,他們需要殺村裡的某些人,為了不讓事情敗露,喪心病狂的屠村。至於你們姐妹,只是他們的意外之喜!對了,李家他們兄弟住在什麼地方?照你們說的,李家兄弟是在洛陽定居,他們什麼時候回到的南寨村?」

    「是我們的鄰居,就在旁邊!」公孫幽眼中已經透著一絲明悟,不敢置信的道:「不可能吧,為了殺三人,而屠全村,太狠心了!」她說著又補上了一句,「李家三兄弟在洛陽名氣很高,洛陽留守聽說聖人喜歡音律,特別舉薦了他們,他們也打算往長安求更好的前景。特地敢來南寨村向李母道別辭行的……當天就發生了襲村事情。」

    「也許是巧合!」裴旻道:「但你們一行到了長安,又發生這種事情,就不能算巧合了吧!」

    公孫幽已經想通透了一切,怒道:「這也太狠了。」

    公孫曦也聽明白了,眉頭一挑道:「別讓本姑娘知道他是誰,我的劍……」她正想說「我的劍饒不了他們」,旋即想起跟她多年的長劍,已經斷成了兩截,登時沮喪起來。

    「為了利益!幾百天人命又算得了什麼?」裴旻身在官場混在疆場,耳濡目染,對於這種事情,已經見多了,但是心底還是生出了莫名的怒火。

    他為人處世有著一定的底線,好比兩軍作戰,吐蕃哪怕將他殺的全軍覆沒,將他一手創建的神策軍覆滅。他只會恨自己無能,而不會去恨吐蕃。因為那是戰場,吃人的戰場。但是吐蕃入侵洮州,對付無辜的百姓動手,哪怕只是殺了百餘人,他都會怒由心起,百倍償還。

    殺百姓,殺軍人,是不同的兩個概念。

    為了利益對付李家兄弟,裴旻不認同,卻可以理解。人性的劣根,無利不早起。但是為此牽累無辜百姓屠村,那就觸及他個人的道德底線了。

    略一沉吟,裴旻道:「我想將幕後之人揪出來,幽姑娘、曦姑娘,你們是否願意助我一臂之力?」

    「當然!」公孫曦率先應道。

    公孫幽也道:「願聽吩咐!」

    裴旻摸了摸下顎,笑道:「那我現在就不能跟你們一起去京兆府了,我安排一個人陪你們去!」

    「為什麼?」公孫曦茫然不解!

    裴旻笑道:「因為,我要佈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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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引蛇出洞

    公孫曦依舊是不明所以。

    裴旻卻笑道:「那是你不知我的厲害,不是我誇口說大話。我最擅長的就是佈局下套,吐蕃那些宿將大將,就多次讓我耍的團團轉,你就等著看好戲就是了。我先來一出引蛇出洞。」說著他不理會公孫曦,琢磨著應該找誰出面才好。

    蕭嵩?不行,地位有點高。

    裴光庭?也不成,是裴家人!

    賀知章?更不成,誰不知道他是自己的老大哥!

    御史台的不行,那就兵部吧!

    裴旻想了想,決定從兵部找助力。

    讓公孫幽、公孫曦在繼續躲著,親自去了一探兵部,找到了兵部侍郎謝哲秀。

    對於裴旻的要求,謝哲秀自然應答的毫不猶豫。

    方強是京兆府的長安縣尉,縣尉顧名思義,掌治安捕盜之事,一般而言縣尉是縣衙的第二把手,但京兆府卻不能以同理而論。

    京兆府負責京畿治安,規矩自然不跟地方一樣。京兆府下轄二十三個縣,有萬年、長安、禮泉、戶縣、藍田、咸陽、三原、雲陽、涇陽、櫟陽、高陵、渭陽等等,方強只是其中的一縣縣尉。長安藏龍臥虎,王孫貴冑遍地。不說別的,僅以京兆府來說,除了最高長官京兆尹,還有兩名京兆少尹,有功曹參軍、司錄參軍、司戶參軍、司法參軍、司兵參軍、司倉參軍、司士參軍等一大票地位官職都在他這縣尉之上。

    方強這個長安縣尉與地方上的縣尉相比,在薪俸會高一些,但實際權力上卻要遜色許多。手中無大權,苦的累得活都得乾,還容易得罪人。若不是實在沒辦法,需要養家餬口,他真不願意在這職位上幹下去。

    近日他便得到了一個吃力不討好的任務,盯著懷貞坊各處坊門,緝拿拒捕的兩名女扮男裝的盜匪同夥。

    緝拿盜匪的時候,方強並不在場,但是聽手下的兄弟們說,那兩個雌盜匪厲害非常,兩把劍使得跟流星閃電一樣,三兩下就將他們二十餘人收拾了,從容離去。

    方強幹這一行最怕的就是遇到不服管制的江湖高手,他們不在乎律法,有以一當十的本事,出手非死即傷,一群人奈何不得一兩人,傷了人丟了臉,回去還要挨罰。

    「小吳!拿水來!」方強熱得心裡燥的慌,招了招手。

    官差小吳立刻送上了自己準備好的水壺遞了上去,道:「方頭,你說這日子什麼時候才是個頭?」

    方強給自己猛灌了幾口,打了個飽嗝道:「知足吧,現在才是最好的。風平浪靜,什麼事情也沒有。賊人真要出現,就我們這些人是不是對手另說,萬一牽累著路人。這個路人還是什麼大人物,那才是真的倒霉。」他說著將水壺丟了過去,頓了頓又道:「其實,真正麻煩的還是神仙打架,咱們小鬼遭殃……什麼是福,平安才是福。你剛進衙門不久,多學著點!」

    方強方剛傳授完心得,便聽一名下屬慌不擇路的跑來道:「頭,出現了,兩個賊人出現了,現在上了朱雀大街!」

    方強打了個激靈,喝道:「大呼小叫什麼,出來了就抓。別忘了我們的身份,都別守了,跟我去支援。」

    方強滿口抱怨,但真正事情來了,卻也是盡責,沒有半點耽擱遲疑。

    來人苦著臉道:「抓不了,人家是兵部侍郎的遠方親戚,謝侍郎正護著她們,在同我們理論!謝侍郎說她們家中富裕,根本不可能行偷竊之事,何況是偷女孩子的貼身飾物,正找你呢,說我們憑什麼不分青紅皂白的抓人!」

    方強以手扶額,轉頭對小吳道:「真是烏鴉嘴,怕什麼來什麼!」

    方強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想起京兆少尹孟溫禮對他的叮嚀囑咐,硬著頭皮道:「小吳立刻去京兆府找孟少尹,讓他快來支援。這裡給他拖著時間,去,一刻也別耽擱。」

    小吳聞言邁腿就跑!

    方強大步趕往事發地。

    朱雀大街上,兩撥人正在對峙著。

    一個儒雅的文士唾沫橫飛的大聲叱喝著:「你們京兆府好大的威風,朝廷賦予你們的權力是這樣胡亂用的?誣衊無辜的人,當我謝哲秀好欺負?我遠方的侄女來長安還沒住下半個時辰,就給你們誣衊成賊寇,有這麼幹事的?回去本官便要彈劾你們京兆尹,你們的責任是負責京畿治安,不是搗亂!」

    「拿著刀劍,想幹什麼?還想砍本官不成?有本事就往這裡砍……」謝哲秀伸長著脖子,抓著一位手裡握著一把環首刀的官差,拉著他的手,示意他往自己脖子上砍,表情激動,神色震怒。

    那名官差直接給嚇傻了,嚇得手中的環首刀都丟在了地上。

    「謝侍郎,息怒!謝侍郎,息怒!」

    方強老遠就堆起了笑臉,謝哲秀是兵部侍郎,是六部中兵部的第二把手,絕不是他能夠抗衡的,討好著上了前,點頭哈腰:「誤會,這是誤會!」

    謝哲秀怒道:「既然是誤會,那就給本官滾開。過會兒本官親自去你們京兆府,問問你們的京兆尹,怎麼管部下的。豈有此理,在這天子腳下,你們這般亂來,還有王法嘛!」

    方強給唾沫星子濺了一臉,卻不敢擦拭,只能一個勁的安撫道歉,但是死咬著不放人,愣是將時間托住了。

    京兆少尹孟溫禮領著二十餘人趕到了現場,面對謝哲秀的咄咄逼人,這位地位跟他不相上下的京兆少尹毫不遲疑的站了出來,「謝侍郎好大的官威,本官真是見識了……為賊人開脫,還如此振振有詞,真是難得。我京兆府直接受陛下管制,就算國相也無權管制。你們兵部插手干涉我京兆府抓人,管得太寬了吧!識相的速速讓開,不然別怪本官以包庇賊人的罪名,將你一併拿下……愣著幹嘛,還不動手!」

    一聲呼喝,孟溫禮帶來的二十餘官差凶神惡煞的擁了上去,他們強行控制住了謝哲秀,繞過他去拿人了。

    「住手!」沒等二十餘官差靠近公孫姐妹,早在一旁看戲的裴旻,已經大步走了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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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釣了一條大魚

    「幹什麼呢,幹什麼呢!兩個四品大員,在大街上跟潑婦一樣的,成何體統!在大街上耍官威,也不注意注意影響!」

    裴旻很年輕!二十五還不到!

    京兆少尹孟溫禮、兵部侍郎謝哲秀都過了四十,論年歲,都可以做裴旻的父親。

    因此裴旻說這話的時候,顯得有些老氣橫秋,但是氣場十足!直接將孟溫禮、謝哲秀的針鋒相對,視為潑婦罵街!

    謝哲秀戲演的十足,臉上有些尷尬,閉口不言。

    孟溫禮聞言卻是大怒,他好歹也是朝廷命官,在這大庭廣眾之下讓一個少年說成潑婦罵街,如何能忍,這要是傳出去他哪有顏面見人,正想說話。

    卻聽一聲高呼:「見過裴國公!」

    高喊的是縣尉方強,孟溫禮是最新提拔入京的官員,而裴旻近幾年都不在長安,兩人並不認識。但是方強昔年跟著現任的京兆尹范宇幫助裴旻緝拿殺手謝,識得他的模樣,關鍵時候站了出來。

    孟溫禮臉上的怒火,就跟玩戲法一樣,瞬息消散,讓人有種眼花的錯覺。

    因為政變頻繁,此時朝堂裡的國公不少,但姓裴的國公,卻只有裴旻一人。

    裴旻是最得李隆基信任寵信的外臣,又是御史台出身,最近又得孔德倫、孔惠元連番稱讚,在士林中極具名望。雖然已不是內臣,可在長安的政治力量,絕對不是他所能夠抵擋的。兵部侍郎謝哲秀與他沒有職務上的往來,得罪了也影響不大。

    裴旻卻不一樣,當初李隆基廢除雍州府衙改京兆府,那時京兆府的第一把手的任選有兩個名額,一個是他孟溫禮,另外一個是雍州長史范宇。

    他至今記得為了爭取這個名額,在熟人的介紹下搭上了宰相源乾曜的門路,贏面是很大的,可最後還是讓范宇截胡了,截胡的原因有些可笑。

    李隆基在任命范宇之前,無心的說了一句話:「這個范宇。朕有點印象。裴卿當初救薛王的時候,給他請過功,是個能人,就他吧!」

    也因如此,孟溫禮成了范宇的下屬,京兆府的第二把手。

    一把手跟二把手的差別不是一般的大。

    有此既可見裴旻在李隆基心中的地位,同時范宇對於裴旻懷著幾分感激之心。

    他的兩個上司都跟裴旻有著密切的關係,得罪裴旻幾乎等於自尋死路。

    孟溫禮今年四十出頭,這個年歲便有機會爭奪三品京兆尹,官商極高,頃刻之間改了自己的態度,賠上了笑臉,上前問好:「見過裴國公,國公有所不知,非是在下在大街上與謝侍郎爭執,實在是謝侍郎欺人太甚。這兩位姑娘是盜匪同黨,幾日前在客棧更是打傷了我們二十餘衙役。謝侍郎卻儀仗著官威,意圖袒護,這才引起了爭執。我京兆府負責維護京畿治安,有義務擒賊,若人人走關係,妨礙京兆府辦案。京兆府如何服眾?如何維護京畿安定?」他說的是大義凜然,剛正不阿。

    裴旻看了孟溫禮一眼,突然笑了起來:「少尹說的在理,人情不能凌駕律法之上。要是人人都說人情,官官相護,那天下豈不亂套?」

    孟溫禮眉飛色舞的拍馬道: 「國公英明。」

    裴旻點了點道:「不過這兩位姑娘也是在下的朋友……在下深知她們的為人,不會幹什麼作姦犯科的事情。前不久,她們還為國鋤奸,殺了不少江洋大盜,分了足足五百貫的賞錢。實在難以相信她們行偷竊之事,也許是誤會也不一定。這樣吧,少尹信在下一回,先別將她們視為犯人對待。我們一同去京兆府,將事情調查清楚。這裡在下可以保證,她們不會潛逃。若是跑了,責任由我一人承擔,如何?」

    孟溫禮正義言辭,裴旻這裡也對上秉公處理,公事公辦!

    但是原本正義言辭的孟溫禮,一聽裴旻識得那公孫姐妹,表情立刻變了,笑容僵在臉上,眼中閃過莫名慌亂,甚至有些手足無措。

    裴旻的請求合情合理,孟溫禮哪有藉口拒絕。

    裴旻給了謝哲秀一個感激的眼神,道:「謝侍郎回去吧,這裡交給我便是!」

    謝哲秀作揖拜別,也還了一個小事一樁的表情。

    兩人眉目交流,近處的孟溫禮看在眼中,心頭的不安更甚,心底叫苦不迭,早知有此逆轉,就不應該應下此事。

    「走吧,少尹,我們一同前往京兆府,正好見見老朋友。這幾年不見,不知不覺竟坐上京兆尹了。」裴旻臉上掛著幾分戲謔的表情,從初步掌握的情況來看,這孟溫禮定有問題。

    京兆府長安城西部的光德坊東南隅,離他們所在的朱雀大街隔著兩坊六條大街,有著一定的距離,一行人徐徐走著,氣氛有些壓抑。

    孟溫禮腳步有些蹣跚,越想越不對勁,心中惶恐不安,汗水直流。

    裴旻見狀笑道:「這天確實夠熱,我夠怕熱了,不想少尹比我還要怕上幾分。這才走了幾步,內裳都要濕透了吧。」

    孟溫禮尷尬的笑道:「確……確實太熱……」

    他話還沒有說話,身後就傳來了一句,嬉笑:「什麼怕熱,是心裡有鬼才是!」能在這種情況下說這話的,只有公孫曦了。

    公孫曦向來管不住嘴,先前怕耽擱裴旻的佈局,一直憋著,任由謝哲秀跟孟溫禮、方強爭吵辯論,一言不發。

    孟溫禮一口一個賊人,好似將她們定罪了一樣,早惹得這位脾氣不太好的姑奶奶心底不爽了。此刻見孟溫禮的熊樣,哪裡還忍得住嘴?

    孟溫禮臉色有些尷尬,悄悄的看了一眼裴旻的臉色,見他似笑非笑,好像沒有聽到公孫曦的話,又好像知道了一切,成竹在胸,實在拿捏不準他的意圖打算。

    走了百步,裴旻開口了:「少尹可識得黃幡綽?」

    孟溫禮莫名道:「黃幡綽?就是陛下新任命的梨園樂營將?聽過他,聽說陛下對他極為寵信,能夠出入宮廷,沒有接觸往來。」

    裴旻見他語氣不像說謊,心中驟然起疑:這幕後的黑手是誰,裴旻心底有一個目標。

    他並沒有學過刑偵方面的知識,不過在後世看過不少關於刑偵的電視劇電影甚至動漫。戲劇情節不可信,可是道理卻是實實在在。

    害人殺人的動機,誰最得利誰就可能是兇手,這是最基本的道理。

    李龜年幾兄弟來長安,唯一能影響的只有黃幡綽!黃幡綽這個第一嫌疑犯,無論如何都跑不。

    而且黃幡綽有足夠的動機,裴旻並不瞭解黃幡綽,但對於黃幡綽的功利心卻通過他這個梨園樂營將有所瞭解。

    他記得當初李隆基只是任命他為樂營將,沒有黃幡綽什麼事情。依照李隆基的性格,如果他一開始就中意黃幡綽,在任命他的當時,也就直接任命黃幡綽了,而不是後來追加。

    裴旻憑藉對李隆基的瞭解,他能夠猜出其中的大致緣由:李隆基不太看好黃幡綽,也就沒有安排任命,但是李隆基此人重感情,會感情用事。他對黃幡綽很有好感,如果黃幡綽毛遂自薦或者用了什麼手段說動了李隆基,李隆基會勉強讓他任職的。

    從黃幡綽已經是樂營將這個事實來分析,黃幡綽的功利心不小。

    在裴旻的記憶中,梨園的樂營將是公孫大娘與李龜年,足見李龜年這個樂聖有足夠的才華取代黃幡綽,黃幡綽為了自己的利益,謀害李龜年,完全在情理之中。

    只是有一點裴旻想不明白,黃幡綽並沒有什麼硬實力,他有今日全賴李隆基的喜好音律,贏得了聖心。一但離開了李隆基,他什麼都不是,哪有實力招募實力強勁的賊寇?

    關鍵是從屠村這一事情來看,這幕後之人不是蝦兵蟹將。蝦兵蟹將行事,是小打小鬧。大人物行事,才是風起雲湧,如秋風掃落葉一般。

    可以不客氣的分析,要是沒有公孫姐妹兩人力驅五十倍的強敵,南寨村必遭洗劫,那時誰能想到洗劫的原因,只是因為要取其中三人性命,其他的所有人都是掩人耳目的陪葬品!

    無人想得到,自然無人懷疑。真正的黑手,也就能夠逍遙法外。

    但是公孫姐妹的出現,打破了全盤計畫,逼得幕後之人,一計不成,又施一計。

    這一次是栽贓陷害,從此前的大手筆來考慮,這一次黑手定也做了充足的準備。為了避免事情擴大洩露,也定會動用自己的關係,安排人將事情辦得天衣無縫。

    這也是裴旻使用引蛇出洞的原因,只是他的地位過高,若親自護送公孫姐妹。不是他自誇,就算是首相姚崇都不敢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跟他硬剛,何況別人?只能請謝哲秀來幫忙。

    果然,釣了一條大魚!

    京兆少尹孟溫禮!

    離京兆府還有百步的間距,裴旻看似自言自語的道:「官場比戰場更加兇險,戰場敗了,還能重來。所謂勝負乃兵家常事,就是這個道理。但是官場不一樣,這一但有了德行上的污點,一生前途就毀了哦!」

    看著近在咫尺的京兆府,孟溫禮突然道:「國公,能否借一步說話?」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2 12:19
第九章我卻不信,裴旻有那本事

    戚清,作為西京東都最有影響力的豪商巨賈!

    戚府落座於東市以北,王府雲集的勝業坊,是長安最昂貴繁華的地段之一,金璧輝煌的府邸跟周邊的王府相比,毫不遜色半分。

    黃幡綽憂心忡忡的找到了戚清,向他查問李龜年的情況。

    正如裴旻預料的一樣,黃幡綽的樂營將是他跟李隆基討要來的。

    嘗過了錢、權、勢的甜頭,黃幡綽回想自己原來在酒肆青樓賣唱的日子,就跟做夢一樣,是讓他這一輩子都不願意醒來的夢。

    當然這其中也少不了戚清的鼓動誘惑,為了勾引黃幡綽的野心。戚清特地給黃幡綽科普了好多投其所好的故事,什麼毛修之因為廚藝好,做的一手好菜,官拜太官尚書,封南郡公,加冠軍將軍,再有黃皓讒言獻媚受封中常侍、奉車都尉,操弄威柄等等先人的「英雄」事蹟。

    示意他李隆基酷愛音律,由音律入手,定能飛黃騰達。

    黃幡綽本就陷入了權勢的泥潭,樂營將能夠更進一步的接觸李隆基,便成了他志在必得的職位。現在的他就如著魔了,悶著頭的要往上爬,要取得更大的權力。

    經過毛遂自薦打感情牌,黃幡綽成功的獲取了樂營將的職位,如願以償的成為了梨園形同第一把手的第二把手。

    李隆基雖自封「崖公」,但他是皇帝,哪有時間真正的處理梨園瑣事?至於另外一個樂營將裴旻,更是忙得整日不見人影,整個梨園皆由他一人做主。李隆基也因此對他格外器重,每天都會將他招入皇宮。不再是單純的讓他表演賣唱,而是跟他探討一些梨園的情況。還特地從自己的小金庫裡,撥出來一大筆錢財,以作梨園的發展資金。

    黃幡綽便如一朝臣子一般,受到召見,商討「國事」,備受器重。

    在古代封建社會,皇帝都是高高在上的存在,神秘而有威嚴。沒有一定品級的官職,想見都見不到。這天天能與皇帝會面的外人,都是三四品以上的大員。

    黃幡綽有此待遇,身價自然成倍提升。

    巴結,討好之人,如過江之卿。

    就在前日,他為喜好音律的李家四郎岐王李隆範表演了一出拿手的參軍戲,李隆範直接賞了五萬錢!比李龜年在洛陽的萬千錢,多了好幾個檔次。

    黃幡綽越是享受今日的待遇,對於已經到長安的李龜年越是忌憚,越不能容忍他來威脅自己的地位。

    「戚兄,現在的情況,到底如何了?那李龜年還沒審判定罪?以他的情形,應該判幾年?今天聖人又問起李龜年的事情了,問他為何還沒有到長安。我覺得留著他,就是一個禍害,最好是能將他除去了。這世上沒了他,才能叫人安心。」才短短的十餘日,黃幡綽的心腸徹底染成了黑色。

    戚清低嘆了口氣,心底很是鬱悶。他已經得到了線人傳來的消息,因為裴旻的出現,情況再次有了變故。

    黃幡綽緊張的看著戚清,高聲道:「不會出什麼意外吧?你可答應過我的,不會讓李龜年到長安,現在他卻來了。你又說讓他們在地牢裡呆幾年,等風頭過去的時候,再除去後患。現在這麼又有變故發生?」

    戚清冷冷的看了黃幡綽一眼,一句話也沒說。

    黃幡綽好一陣尷尬,也知自己語氣有些沖了,忙柔聲道:「是我太急了,可也怪不得我。李龜年自小到大都壓我一籌,決不能讓他得勢。」

    戚清寒聲道:「為了幫你,我搭上了一百多個打手,一個車馬行,外加京兆少尹。付出如此代價,為了誰?你要是有脾氣,你我就此分道揚鑣,日後你的死活與我無關。」想著自己這兩次出手的損失,也覺得有小小的肉疼。

    黃幡綽趕忙告饒,一副阿諛逢迎嘴臉道:「戚兄,大人大量,別跟我一般見識。小弟我這不是著急嘛!」

    戚清也不想真的跟黃幡綽徹底鬧翻,雖然針對李龜年的行動不盡人意,但是他的目的還是取得了一定的效果。黃幡綽崛起不過小半月,他以通過了黃幡綽內堂結識了岐王李隆範、薛王李隆業,與兩位親王有了交集,利用黃幡綽擴張關係網的戰略還是很有前景的。

    「你我利益與共,你說的道理我豈能不知!只是李龜年那廝運氣太好,先有兩個能夠以一當百的江湖人住在他家隔壁,為他擋了災。現在又莫名引起了裴旻的注意橫加干涉!以裴旻的權勢,他要干涉,誰敢誰能從中阻擾?」

    黃幡綽聞言神色大變,要說李龜年是他最忌憚的人物。那麼裴旻就是他最想避讓的人物。

    他有膽子對付李龜年,但是從來沒有半點想過對付裴旻。對於裴旻,黃幡綽選擇的方法就如將腦袋插進地底下的鴕鳥一樣,裝作視而不見,自欺欺人的無視他的存在,將自己視為梨園的真正掌權者。

    裴旻現在跟李龜年混在一塊,兩人聯手一起對付他,他焉有還手的餘地?

    「那怎麼辦?」黃幡綽心中惶惶不安。

    「你還是做好李龜年入梨園的打算吧,你現在已經是樂營將了,相信即便李龜年再如何厲害,短期內是無法干涉你的前途。你是他的上司,他幹什麼都要聽你命令,暫時不會給你帶來多少的影響。」戚清依舊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黃幡綽卻拿捏不定,心事重重的道:「萬一京兆少尹孟溫禮將我們供出來怎麼辦?裴旻可不是好說話的人物,他在御史台的時候,誰的面子都不給… …」

    「哈哈!」戚清聽到這裡,卻是大笑,眼中閃過一絲嘲諷道:「這個你就放一百個心,不是你擔心的事情,輪不到你胡思亂想。這天下就沒有用錢辦不成的事情,不論是買兇,還是策劃這次栽贓嫁禍,哥哥我就沒有親自出面。都是通過第三人負責一切,裴旻就算調查,也不過查到虛假的替身而已。至於那個孟溫禮,我認得他,他卻認不得我!就是一枚棋子而已,沒了他,換過一個便是。我卻不信,那裴旻有那本事查到我的頭上。」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2 12:21
第十章邀二美作客裴府

    孟溫禮的妥協在裴旻的意料之中,一個政客最忌諱的是政治污點,那是能夠讓政敵一生黑的罪證。

    政治污點有很多種,有些為人不齒,但卻可以接受,有些卻是難以容忍,甚至眼中影響仕途。

    就比如說孟溫禮,他負責的是治安法紀。一個負責治安法紀的,利用自身職權,受人唆使栽贓陷害無辜路人。這種事情傳出去,別的不說至少在京兆尹這類司法界是混不下去的。

    孟溫禮已經是京兆少尹,離晉陞三品大員只是一步之遙。一但斷了司法前途,想要再次爬到今日的地位,難如登天,即便再幸運,也少不了二十年時間掙扎。

    他已經四十三了,人生還有幾個二十年?

    今日的局面已經非常明顯了,裴旻就是公孫姐妹的後台,明擺著要為她們出頭,此事憑藉他如今的地位完全壓不住的。他在朝中的好友,以宰相源乾曜為主。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當今的朝堂上真正的宰相只有一個,那就是姚崇。其他宰相多是沒什麼實權的存在,對付一般人尚且可以。對付裴旻,這李隆基最信任的權臣,還不夠資格。

    一邊是坦白從寬,或許能從輕發落,另一邊卻是政治生涯的終結。

    孟溫禮到了今日這一步,也已經沒得選擇了。

    不過沒等孟溫禮開口,裴旻先一步說道:「在你從實說來之前,我先讓你知道一個情況。免得自己給賣了,還開開心心的給對方數錢,由不自知。少尹可知道給你關押的那三個人是什麼身份?」

    孟溫禮先是一陣錯愕,隨即惶恐道:「聽說是從洛陽來的戲子,難道還有別的身份?」

    「他們是戲子不假,可卻是陛下在意的戲子。是陛下特地從洛陽將他們邀請來的,而你卻大膽的將他們截下了!還栽贓陷害?這事遠沒有你想像中的那麼簡單,事情不弄個清楚明白,你小命都難保,至於前途,那就是華山斷崖。」

    裴旻半真半假的說著,李龜年三兄弟受到了洛陽留守的舉薦不假,但李隆基的身份是不可能親自接見接觸李龜年這樣的戲子的,他是通過黃幡綽向李家兄弟發起的邀請。

    孟溫禮臉色登時蒼白的毫無血色,這事情一旦牽扯到皇上,再小的事,也是大事。

    「方祥德,我與你有何仇何怨,你竟然如此害我!」孟溫禮悲呼一聲,面如死灰。

    方祥德?

    裴旻聽到一個陌生的名字,追道:「是他慫恿你的?他是誰?什麼身份?跟你又是什麼關係?」

    面對一連串的問題,孟溫禮不敢有任何隱瞞,重重的點著頭道:「是他,他是祥德車馬行的東家,負責關中河南一地的貨物運輸。他是在下的同鄉,早年在下家中困苦,得他接濟,才能上京趕考,並於則天神功元年,舉絕倫科及第。後來在下任隨縣長史,又得他資金相助,幹出了不俗的政績,從而調入了京師,一走到今日。他於我有大恩,卻一直未求回報。大概六天前,他找上了在下,說歡喜客棧有賊人行竊,金額巨大。在下當初以為方祥德又在助我增添功績,也沒有多想,派人將李家三兄弟拿下了。事後調查卻發現,三兄弟雖是人贓俱獲,給抓個現行,可很多地方卻充滿了疑點,經不起推敲,讓人栽贓嫁禍的可能更多一些。不過……」

    說道這裡,孟溫 臉上一陣尷尬。

    「因為方祥德與你有恩,你便將錯就錯,決定記上一筆糊塗賬?」裴旻帶著幾分嘲諷意味的說著。

    孟溫禮苦著臉嘆道:「確實如此,李家兄弟罪不至死,稍微給他們判的輕些,算還了方祥德的恩情。只是萬萬想不到方祥德竟在這時給我下了一個大坑。」他知道,他的前途基本上玩蛋了。

    裴旻對於孟溫禮的話並沒有全信,事情應該是不差的,他不信這個時候孟溫禮還敢說謊包庇。但是孟溫禮到底是不是他說的那樣為了報恩,有沒有收賄,得到好處,或者早年是否有把柄落在他手上。那就是未知之謎,暫不好說。他可不信,孟溫禮會如溫馴的羊羔,將一切罪行都如實告知。

    但只要將方祥德擒住,這一切都能夠得到合理的解釋。

    當現在,裴旻表現了對孟溫禮的足夠信任,頷首道:「此事事關陛下召見的人,想要完全脫罪是不可能的。但只要你戴罪立功,破了此局,我自會向陛下為你請求。」

    「謝國公大恩大德!」孟溫禮對著裴旻深深的作揖。

    裴旻可不信孟溫禮手下的人,領著孟溫禮走進了京兆府。

    聞訊而來的京兆尹范宇小跑著前來迎接,「裴國公!昔年一別,好久不見。國公的大名,現在可謂如雷貫耳。宇遠在這長安京師之地,也能聽到國公在邊疆的赫赫威名。此次來京,宇本打算抽個時間親自拜訪,只是聽說了顏家事情,暫時打消了此念頭。」

    「范兄客氣了!」裴旻想不到范宇熱情至此,比原來由要親近許多。在他的記憶中,跟范宇算不上深交,只是利益面子上的往來。范宇賣了他面子,放了肯德里克、吳軒,而他投桃報李將緝拿殺手謝營救薛王李隆業的功勞分給了他一點,僅此而已。他只是不知道,就是因為他這個僅此而已,改變了范宇的命運,讓他坐上了京兆尹的寶座,一躍成為朝堂重臣。

    范宇當然忘不了這份恩情,對於裴旻自然是敬重有佳。

    「客套的話,先不說了!」裴旻將自己目前得知的一些情況,詳細的跟范宇細說。

    范宇聽極自己手下的京兆少尹竟然涉嫌栽贓嫁禍,表情登時就變了。此事傳開,無異於是一大醜聞。

    「事情就是這樣,人呢,我是帶來了。具體怎麼處理,在下是無權過問。不過當務之急,還是先將方祥德擒住,他才是罪魁禍首。范兄以為如何?」裴旻不想讓人抓住把柄,都是以詢問出謀的方式說的,執不執行全看范宇這個京兆尹自己的決定。

    范宇也知關係重大,當即派人去緝拿方祥德問話。

    至於對於公孫姐妹的處理,自然以暫時查無實據的緣由命她們隨時聽候傳喚。關於她們傷人的,在范宇的出面下也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其實她們也沒想著傷人,劍都沒見血,只是憑藉精妙絕倫的劍術挑飛了所有衙役手中的武器而已。

    范宇精明強幹,直接開庭審訊李龜年三兄弟,至於孟溫禮,暫且押下。

    孟溫禮好歹也是朝廷四品大員,除了監察百官的御史台,京兆府還不具備審訊四品官員的權力,要等審訊好李龜年三兄弟,將案情整理成冊,上繳李隆基定奪。

    京兆府審案,裴旻無權旁聽,也沒有去湊著熱鬧,而是更公孫姐妹一起,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天。

    彼此說著當初分別以後的事情。

    公孫幽沒有什麼好說的,她的性子喜靜,潛心學習舞技,修行劍道。公孫曦就不同了,她是個不安分的住,嘰嘰喳喳的說著自己在江南闖蕩江湖的事情,劍下打贏了多少的江南的武林豪傑,取得了了多大的成就,眉飛色舞的。

    「不知你們姐妹,劍舞如何了?」裴旻一邊打斷公孫曦沒玩沒了的江湖經驗,一邊問出了他最期待的問題。

    公孫大娘的劍舞《西河劍器》,他可是期待已久。

    能讓詩聖杜甫寫下「昔有佳人公孫氏,一舞劍器動四方;觀者如山色沮喪,天地為之久低昂;霍如羿射九日落,矯如群帝驂龍翔;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這種佳句的劍舞,作為劍舞的愛好者,他豈能不在意?

    公孫幽皺著眉頭輕嘆道:「不是特別順利,這編劍舞當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這些年,我不住拜訪名師,意圖受得啟發,成效不是很顯著。公子您呢?您那麼忙,或許都忘了吧!」她記得當初在酒店夜談,裴旻說過他也有心編一套劍舞出來。

    「哈哈!」裴旻笑道:「這幽姑娘就想錯了,成果顯著。我夫人的琴藝天下無雙,在她的彈奏下,靈感大起,《滿堂勢》雛形已成,只是需要細節上的修改。不如這樣,難得來京城一探,乾脆你們姐妹搬我府上住得了。或許能如我一樣,在琴技的激發下,靈感大動,再不然我娘也是這方面的好手,你們可以一同探討探討。」

    「好呀!」公孫曦眼睛一亮,忙道:「聽說你府上有一個專門比劍悟劍的劍閣,還有聖人親筆寫的天下無雙正好可以帶我去瞧瞧?我們抽空再來打過。我還沒真正領略到斬虎劍的威力呢。」

    公孫幽有些心動,但在這方面她比公孫曦要矜持的多,一時間未能決定。

    裴旻道:「如果幽姑娘覺得不妥,我可以在隔壁的玉真觀給你們要兩個房間。或者,我住玉真觀,也行。」

    公孫曦盡顯豬隊友風采道:「江湖中人,有什麼好顧忌的,當初又不是沒有住過。」

    公孫幽俏臉剎那間紅了,頷首道:「一切就聽裴公子安排便是。」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2 12:23
第十一章潛逃擋箭牌

    見公孫幽首肯,裴旻心中也是歡喜。

    對於此刻的公孫姐妹,裴旻目前並沒有什麼非分之想。不過對於這對容貌一樣,性格卻大不相同的姐妹,心中還是極有好感的。

    目前公孫幽的《西河劍器》還未成型,他也有心助她一臂之力。既然在他的干涉下,李隆基提前兩年開始琢磨《霓裳羽衣曲》,公孫幽的《西河劍器》在他的幫助下,未必不能提前誕生。

    圍繞著劍舞,他們三人隨意聊著。

    大約小半時辰,范宇領著三個相貌頗為相似的青年走進了殿內。

    雖然彼此從未見過,但毫無疑問,三人定是李龜年、李彭年、李鶴年無疑。

    裴旻細細打量著他們,三人唇紅齒白,五官細膩,模樣是極為俊俏。許是因為職業原因,三人身上的娘氣極重,屬於那種換上女裝,就辨不出男女的類型。尤其是做了幾日的牢,三人身上皆有一種「病美人」的感覺。可能是跟軍中豪邁之士接觸久了,見多了好男兒的陽剛之氣,對於模樣陰柔的三人第一印象並不怎麼樣。

    「李龜年……」

    「李彭年……」

    「李鶴年……」

    他們三人自報了姓名,作揖道:「謝裴國公的營救大恩!」

    在來的路上范宇已經將大致情況細說,李家三兄弟都知道因為裴旻的緣故,才得以脫身以證清白。素來懂得保養「嬌嫩」的他們,吃了好幾日的牢獄苦,心中對於裴旻這個救命恩人,自然感激涕零。

    裴旻為官多年,城府漸深,也在封常清身上學到了不可以貌取人,和煦的笑道:「你們本是無辜,不過為人搆陷,才有此災。如今脫罪,理所當然,與我關係不大。要謝便謝幽姑娘、曦姑娘吧,她們無故受累不說,在這人生地不熟的他鄉,還要想法子救你們,沒少受累。」

    李龜年、李彭年、李鶴年聞言特別彆扭,倒不是因為讓他們向公孫姐妹道謝,而是因為裴旻那熟絡的語氣。幽姑娘、曦姑娘,叫的很是親暱,顯示出了他們三人不尋常的關係。

    他們三兄弟早對公孫姐妹有這求娶之心,只是一直無果。如今見公孫姐妹與裴旻交情匪淺,心中自然極不是滋味,甚至有些自行慚愧。

    他們對公孫姐妹鍥而不捨,自是認為自己足夠出色:身為歌藝界的領袖,他們家財萬貫,可謂有才有貌,也有極高的地位,時常出入達官貴人的府邸,成為他們的座上賓客。

    足夠配得上公孫姐妹,委屈不了她們可是面對站在面前的裴旻,瞬間覺得他們的優勢就是一個笑話!

    論才論貌論地位,裴旻哪一點不凌駕他們?

    帶著這種複雜的心情,李龜年、李彭年、李鶴年三人向公孫姐妹道謝。

    公孫幽客氣回應。

    公孫曦則帶著幾分敷衍了事的應了一句。

    裴旻望向范宇,不等他開口詢問情況,范宇也先一步道:「方祥德已經跑了,我的人去方府抓他,得知他往店舖去了,又去店舖尋人,店舖管事卻說東家一大早就查賬離去了。衙役察覺異樣,特地派人去城門查問。查到了方祥德不久前離開了長安,下落不明。」

    裴旻聞言,神色肅然,方祥德說跑就跑,大出他的意料:「他走的如此匆忙,就不顧及自己的家人?」

    范宇苦笑道:「方祥德在長安就沒有什麼家人親屬,府邸裡多是下人。只有幾個小妾,還是從妓院買來的。」

    裴旻忍不住笑道:「看來這人有大問題,這是時刻準備著逃跑的架勢。」

    並非所有青樓女子都如嬌陳那般幸福的,給裴旻視為珍寶似地疼愛著。唐朝風氣開放,男權主義並不是特別嚴重,但是針對娼妾的地位沒有多少區別。說是洩慾工具都是好聽的,稱之為貨物都不為過,能夠隨隨便便送人打殺,還不算犯法。

    除了奴婢就是娼妾,一點可用的價值也沒有。

    「幽姑娘、曦姑娘,我有事與京兆尹商談,你們在這裡稍等片刻,待我處理好公事,再帶你們去我府上。」

    裴旻說的無心,李家三兄弟聽得眼珠子都瞪了出來,什麼情況,這都領回家了?

    瞬息間,李家三兄弟頓覺前途一片黑暗。

    裴旻對李龜年、李彭年、李鶴年三人道:「出了這樣的事,你們也別瞎轉悠了。直接去找黃幡綽,讓他將你們帶到梨園,先在梨園安定下來。只要你們不惹事,在梨園就沒人動的了你們。」

    他是懷疑黃幡綽是幕後黑手不假,但沒有確切的證據,他跟李家三兄弟又不是很熟。不好和他們推心置腹的談,他也相信黃幡綽的膽子沒有大到在這個節骨眼上再次對李家三兄弟動手。

    就算黃幡綽再如何不待見三兄弟,也會表現的格外熱情,以擺脫自己的嫌疑。

    只要李家兄弟進了梨園,他們的安全,便可得到保障。

    裴旻也不跟他們多說,直接與范宇去了旁邊的院子。

    「我有一種感覺,這方祥德的身上可能能探出大問題。」裴旻帶著幾分慎重的說著:「可以將他列為畏罪潛逃的疑犯,暫且查封他的車馬行,深入展開調查。同時瞭解他車馬行的一切生意對象,看看是否有串連違法之事。」

    范宇頷首道:「宇同有這種感覺,他跑的太及時,僅以一個商人而言,方祥德有著超於自身的力量,有問題是一定的。只是有多大,還得好好調查。」

    裴旻笑道:「我給你提個醒,此事的起因極大可能關乎黃幡綽,是黃幡綽嫉妒李龜年、李彭年、李鶴年三人的才華,擔心他們得到陛下的親睞,從而失去自己的位子。徹查他們兩人的關係準能找到一些線索。還有可以著重調查一下孟溫禮跟方祥德。根據孟溫禮的說法,方祥德對孟溫禮幫助極大。商人無利不早起,他資同鄉人孟溫禮上京趕考,這個可以理解。但是出錢助他發展地方經 ,這可不是一個商人應該幹的事情。除非他想在孟溫禮身上得到什麼東西,這點很是關鍵。如果將這兩件事查清,定是大功一件。」

    范宇今年不過四十五,在政壇上正是「年輕力壯」大展抱負的時候,對於功勞非常渴望,精神十足的道:「裴國公放心,此事宇會慎重處理,定不放過任何一人蔑視我大唐律法之人。」

    裴旻接著道:「需要幫忙的時候儘管開口。此事怎麼說與旻有一定的關係,能夠出力的絕不推遲。」

    范宇喜道:「那再好沒有了,誰不知道裴國公在御史台的成績,大有狄國老之風,有您在一旁助力,方祥德藏的再深,也能將他挖出來。」

    狄國老自然是武後時期,斷案如神的狄仁傑。

    這馬屁拍得,裴旻都有些臉紅了。

    同時在另一側,氣氛卻有些尷尬。

    李龜年、李彭年、李鶴年三人的心,就如司馬昭一樣,連精神大條的公孫曦都看得出來,更何況是七竅玲瓏的公孫幽?

    只是公孫姐妹一個沉迷劍舞,一個專注劍術,壓根沒那心思,或者對李龜年、李彭年、李鶴年三人,根本沒那感覺。但是李家三兄弟卻自視甚高,認為自己入長安進梨園,前途無量,定能抱得美人歸,卻不想美人還沒抱到,自己先做了牢獄之災。還要勞煩美人相救,這其中的落差,讓他們兄弟特別尷尬。

    尤其是裴旻的出現,讓他們意識到那才是真正的出色好人物,與他相比自己這屁大的成就,與之提鞋都不配。

    李彭年打破了這尷尬的氣氛,道:「想不到公孫姑娘竟然識得裴國公這樣的人物!」言外之意是旁敲側擊他們的關係了。

    公孫曦搶先道:「那是自然,我們跟裴公子認識五六年了,在他沒有考上狀元的時候已經認識了!我們也想不到才短短幾年功夫,他竟當了國公,還有了這般成績。當年我們姐妹就覺得裴公子談吐優雅不凡,將來必有大作為。今日再會,果然如此。」

    她言語中透露著對裴旻的小小崇拜,眼中似乎冒著金星,大有少女懷春的模樣。

    李彭年心中苦澀,他們兄弟私下有過商討:李龜年中意姐姐公孫幽,他是兄弟中最出色的一個,兩人不與他爭。

    公孫曦則由他們兩兄弟公平競爭,如今……

    人比人,氣死人!

    對方是裴旻,他們哪有資格相比。

    李龜年怔怔的望著公孫幽。

    公孫幽露出一個抱歉的笑容,她的本意是拒絕。但很明顯李龜年誤會了……

    三兄弟失魂落魄的告辭離去了。

    見三兄弟走遠,公孫曦嘿嘿一笑道:「這下他們不會再煩我們了吧!」

    公孫幽以手扶額,想要說些什麼,卻發現公孫曦一字一句說的都是實話,當初她們私下說到的裴旻的時候,確實給予了極高的評價,卻是他們自己誤會了……

    見公孫幽無話可說,公孫曦再度笑出來聲來,有著些許得瑟。

    「笑什麼呢!」裴旻正好回來,見公孫曦笑的開心,問了一句。

    「不能說!」公孫曦爽朗的笑著。

    「那我不問了!幽姑娘、曦姑娘遠道而來,便隨我回府,讓在下一盡地主之誼!」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2 12:25
第十二章聽香水榭拜裴母

    京兆府所在的光德坊離裴旻居住的輔興坊隔著延壽、頒政坊、布政坊三個街坊,他們途中正好要經過西市。

    公孫幽、公孫曦還是第一次來長安。儘管她們見識過東都洛陽的繁華,但真正細究起來,洛陽跟長安相比還是有著一定差距的。尤其是規劃佈局上,長安有著得天獨厚的優勢。

    裴旻作為東道主,一路上給兩女介紹長安的情況,尤其是西市,毫不誇張的說:「在西市裡,你能買到整個大唐都有的貨物商品,不論是江南番禺的珍珠,還是川蜀昆明斑銅,就連國外扶桑的漆器,拜占庭大食的刀盾,應有盡有。只有你想不到,沒有沒賣的。」

    女人都有一顆逛街的心,不管是知性的公孫幽還是歡脫的公孫曦,聽到裴旻這話,眼睛忍不住為之一亮。

    姐妹兩人殺了不少的大盜,得了五百貫的開元通寶,正是囊中富裕的時候,可以好好揮霍。

    裴旻能讀懂她們的心思,笑道:「今日便算了,西市太大。沒有固定買的物品,單純的遊逛,不用大半日功夫,根本逛不出名堂出來。黃昏即來,即將到了閉市的時候,這還沒買到心儀的東西就給逼出街市,反而壞了心情。待明後日,我讓夫人陪同,準備一輛馬車,好好逛逛,想買什麼,往車上丟就是。 」

    公孫幽、公孫曦這才打消了心思,一路走到裴府,門房大爺見裴旻領了兩個近乎一模一樣的「賈公子」走進了府邸,眼睛都直了,心底不住的暗思:「公子不會有那個癖好吧?」他稍微上了年紀,有些老眼昏花了。

    「裡面請!」裴旻熱情相邀,頓了頓道:「我多日未歸家,要先去拜會母親,幽姑娘、曦姑娘是在客間稍等,還是與我同去?」

    公孫幽毫不遲疑的道:「自然是去拜會老夫人,幽與小妹身為賓客,哪有不拜會老夫人的道理。不過就我們這一身去拜會,也太失禮了,最好能換一身衣服,恢復女兒身。」

    公孫曦也認真的點了點頭。

    「那就隨我同去吧!」裴旻見公孫姐妹尊重自己的母親,心底也是高興,也不枉自己為她們費心費力。

    領著她們去了客房,待她們換了女裝之後,走向裴母所住的宅院。還未來到近處,卻聽得一陣悠揚的琴音從別院傳來的。

    琴聲輕快活潑,好似孩子天真無邪的笑聲,隨即伴隨著幾個高調的音響,又有一種孩子頑皮,大人笑罵訓斥,充滿了幸福與其樂融融,讓人聽了忍不住的揚起了嘴角,腦中生出一副閤家快樂的圖片。心中即便有再多的煩悶事,也因為這歡快的音樂而消散。

    裴旻知道這是嬌陳的傑作,能將死的琴音,活靈活現的彈奏出來,整個長安都沒有幾人能做到的,裴府正好有一個……

    公孫幽、公孫曦則是一臉震撼,這舞樂不分家,沒有樂,哪裡來的舞。固然兩人在樂這一道,天賦遠不及舞,但也涉獵一二。有著一定的功底,分得清楚琴音的好壞。何況就算完全外行,面對嬌陳纖纖玉手彈奏出來的天籟之音,也能辨出優劣。

    「走吧,娘親應該在『聽香水榭』賞花呢!」

    裴旻知道嬌陳的愛好,嬌陳若是手癢,獨自練習琴技,她彈奏的將會是高難度的百鳥朝鳳曲、廣陵散或者平沙落雁這類高難度的曲子,不會彈這純粹討好老人開心的簡單曲子。他回長安的時候,就聽裴母說過,府中的荷花就要開放了,讓他陪著一同賞荷花呢。

    定是自己不在,嬌陳賢惠的替他陪同裴母賞荷了。

    「能將這簡單的曲子,化腐朽為神奇!裴夫人的琴藝果然冠絕長安!」公孫幽眼中震撼之色不減,顯然是給嬌陳的琴音俘虜了。

    公孫曦也帶著驚嘆拍掌道:「這曲子聽得,我都想跳舞了。難怪師傅說聽了師娘的琴,有起舞的慾望,真的有耶!」

    裴旻頗為意外的看了公孫曦一眼。

    三人來到院外,看著門口的匾額「聽香水榭」,公孫幽也不由讚嘆:這名字取得意境十足。

    其實裴旻就是個取名廢,「聽香水榭」四個字,是他從後世照抄過來的。

    進了院子,果然荷塘上的涼亭裡,裴母坐靠在護欄上,看花餵魚。

    嬌陳一曲彈罷,正在一旁陪著說話。

    「娘!」裴旻遠遠叫了一聲。

    裴母聽到裴旻的聲音,驚喜的往這邊看來,但見愛子身後跟著一對如花似玉如同鏡子般的俏佳人,不免一陣驚愕,忍不住的心想:「這天下天仙似的姑娘,都讓我兒一人碰上了?」不免看了身側的嬌陳,見她也瞧見了二女,眼中有著一些詫異,卻沒有什麼負面情緒,心底更是滿意。

    對於自己這個兒媳婦,裴母可謂十萬個滿意,賢惠淑德,若不是裴旻現在的身份,不可能將嬌陳這種青樓出來的女子扶為正妻,她甚至都有直接將嬌陳扶正的念頭。不過這也是想想,亂妻妾位在這個時代是「虧夫婦之正道,褻瀆人倫法則,顛倒上下尊卑,混亂經典禮制」的大罪。

    裴旻一但幹了此事,不過兩天,彈劾他的奏章便會堆積成山。

    裴旻對嬌陳的專寵,裴母也看在眼裡,隱隱有些擔心嬌陳會不會持寵而嬌,如今看來,卻是多慮了。

    「大呼小叫的,成何體統!池裡的魚都讓你嚇跑了。」

    裴旻快步上前道:「這不是見了您老人家高興嘛!今天在街市上遇到了兩位昔年在幽州的故交舊友,特帶她們來見您!」

    「公孫幽!」

    「公孫曦!」

    「見過老夫人!」

    在裴母面前,即便是跳脫的公孫曦也恭恭敬敬的作揖問好。

    裴母知道若裴旻真有娶納之心,不可能不跟她知會一聲的,真是朋友無疑:「兩位姑娘不必多禮,快,快坐下說話。」

    公孫幽在一旁坐下道: 「我姐妹兩人在外邊惹了仇家,裴公子擔心我們的安危,邀請我姐妹二人在府中暫住,這幾日就勞煩老夫人跟裴夫人了。」

    裴旻知道裴旻這是為他開脫,怕引起他們的家庭糾紛,雖暗笑公孫幽多此一舉,卻也未公孫幽的玲瓏心讚賞。

    她完全看穿了自己的用心!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2 12:29
第十三章 融洽默契

    裴旻並非不知將兩個黃花大閨女領入府中會有些非議,但是目前的形勢的敵暗我明,對手有多少實力不得而知。但可以想像,他們下可以用匿藏於雲夢澤百里荒的賊寇為刀,上可以京兆少尹作槍,背後的實力不可小覷。

    公孫幽、公孫曦先在南寨村擊潰了賊寇的襲擊,後又在長安壞了幕後之人的好事。

    可以說幕後人的佈局,都是毀在公孫幽、公孫曦這兩對姐妹身上。因為她們,令得對方折損了一支百人的賊寇團,一個京兆少尹,還有一個車馬行,這損失可不小。

    面對這種損耗,幕後人對於公孫幽、公孫曦的恨意不言而喻,她們姐妹很有可能成為報復的頭號目標。

    裴旻相信以公孫幽、公孫曦的武藝,若是正面對抗,姐妹雙劍合一,這天下沒幾個是對手。但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江湖上的黑手段層出不窮。萬一有個意外,以公孫姐妹的姿容而言,死都死最大的奢望。

    李龜年他們幾兄弟尚且有梨園可以庇佑,公孫姐妹住在客棧外太危險了,唯有將她們接到府中,裴旻方才安心。

    這一點他並沒有跟公孫姐妹言明,他覺得以公孫曦的性格,若是說明了因由,保不定會跳出來將之視為一個好玩的遊戲,要以身為餌,誘惑賊人露出馬腳。

    雖然裴旻知道這是最佳的辦法,但他不覺得讓自己的朋友徒弟冒險來換取一定的情報是個好主意,就算沒有公孫幽、公孫曦的犧牲,他相信自己一樣能夠將幕後黑手揪出來。

    裴旻想不到他這點心思,竟然讓公孫幽看破了。

    裴母見公孫幽言語誠懇,禮節也大方得體。雖是貌美明豔,卻沒有半點狐媚姿態,身上有著別樣英氣,並非別有用心的小人,笑道:「無妨無妨,這府邸忒大,平時怪冷清的,多些人多些熱鬧。」說著看向裴旻道:「能幫著和解就和解了。為難兩個姑娘,算什麼事?」裴母不信公孫幽、公孫曦這一對弱質女流能惹什麼大仇家,以為就是一些小打小鬧。

    裴旻笑著將公孫姐妹兩人幹翻百名賊寇的事情細說,道:「他們姐妹可不是一般的姑娘,一身劍術,四五十大漢都近不了她們的身。」

    裴母、嬌陳驚得說不出話來。

    好半響裴母才道:「原來兩位姑娘還是女中豪傑。」

    裴旻笑道:「娘還不知道吧,幽姑娘、曦姑娘小的時候還是洛陽青羽戲班的小藝人,兩人跟娘親一樣,都擅於舞蹈,尤其是劍舞。」

    裴母聽了眼睛一亮,早年她也算是那個圈子中人,對於洛陽青羽戲班可是如雷貫耳。那個時候,還是武則天當朝,洛陽號稱神都,是天下的中心。而青羽戲班是洛陽最大的民間歌舞班子,在業內可是一絕。只是後來戲班樹大招風,惹到了武則天的男寵張易之,最終樹倒猢猻散,消失於歷史。

    回顧往事,裴母唏噓不止,目光也打量著公孫幽、公孫曦二女,不住的點頭道:「確實很不錯,只看這氣質就適合劍舞!」

    劍舞與一般的舞蹈不一樣,劍舞以劍起頭屬於武舞的一種,原為男性舞蹈叫「黃倡郎舞」,歷史上項伯與項莊對舞長劍,子路戎裝見孔子時,拔劍起舞等,都以男性為主。因為只有男性的陽剛氣息,才能將武舞的特點發揮的淋漓盡致。

    後來經長期流傳,劍舞漸漸有了女人的影子。但有一個前提,女性劍舞舞者自身需要有足夠的英氣,來襯托武舞的特點。

    一個風情萬種,滿身媚態的女子,就算有西施、昭君那般有沉魚落雁之容,也練不好劍舞。

    而公孫幽、公孫曦的明豔中自帶英氣,好似女中豪傑,換上一身鎧甲就是新一代的花木蘭,劍舞幾乎是為她們姐妹量身定做的。

    裴母早年也是劍舞出生,造詣不凡,難得遇上志同道合的「小知己」,聊得特別愉快。

    花也不賞了,魚也不喂了。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

    裴母當初就給賣到裴家當丫頭,因長得水靈,給安排到了族中歌舞團培養,自幼學習歌舞;嬌陳也是小時候給賣到青樓,受專業的培養,歌舞兼備;公孫幽、公孫曦是自小就在青羽戲班,是班主撿來的一對孤兒,同是自小學習歌舞……

    她們或是經過宮廷樂舞培養,或是經過民間樂舞熏陶。即有深厚的文藝功底細胞,又有同病相憐的惺惺相惜,彼此說歌談舞,好不快活,直接將裴旻給丟到一旁了,插不上話。

    裴旻左看一眼,右瞧兩眼,嘀咕道:「怎麼覺得你們才是一家人,我反而是外人了。」但見裴母開心,他也跟著高興。

    這近距離欣賞三位佳人的姿容,也是值得愉悅之事。

    直到夜幕降臨,到了用晚膳的時候,四人才暫停了愉快的相處。

    在用餐的時候,裴母還特地道:「兩位姑娘是為國出力,對付賊匪。這本應該是你們官員的工作,由她們做了,本就不該。要是讓她們受到什麼威脅,那以後誰敢出頭?」不得不說,裴母還是有點見識的。

    裴旻不住的點著頭道:「娘放心,不過幾日,臣必然將那些害群之馬給揪出來。」

    公孫曦道:「老夫人別為我們擔心,一些蟊賊還不在我們姐妹眼裡了。就算打不過,我們還能跑。就跟您老說個事,那是在江南。前些年,我途經南面的一個村縣。他們抓住了一隻奇特古怪的小雕,結果引來了一頭大雕的報復。那大雕特別厲害,比我見過的大雕都厲害的多,有那麼高,那麼大……」她特地站起來用手比劃了一下,差不多有一米四五左右:「大張著翅膀,足足有一丈寬,可嚇人了。」

    裴母聽的瞠目結舌道:「那麼大的雕,比書上的海東青還神吧!」

    「海東青哪有那麼大!」裴旻已經知道公孫曦說的是什麼東西的,這一方水土養育一方動物,海東青被高麗、新羅吹得那麼玄乎,其實就是因為中原不是窮山惡水,缺乏大型雕生長的土壤。

    跟中原的金雕、烏雕、白腹海雕、草原雕這些雕比起來,海東青確實有優勢,但是跟世上最大的雕角雕一比,那就遠遠不如了。

    公孫曦說的應該是菲律賓的國鳥食猿雕,是世界第二大鷹,公孫曦描繪的比他記憶中的食猿雕更要大一些,應該是古代的生物野性尚未退化的緣故。

    不過現在是唐朝,可沒有菲律賓的存在,只有一些土著。

    「你說的應該是呂宋那邊特有的食猿雕,專門以靈活的動物為食,喜歡吃猴子腦。再靈活的猴子,也跑不過食猿雕的爪子,故而稱食猿雕。要比海東青大的多,也厲害的多。」裴旻賣弄著他的博學。

    「可能就是了!」公孫曦對於那雕的名字明顯不感興趣,興致高昂的說著,「那食猿雕確實厲害,它衝向了一個魁梧的大個子,只是一啄,便將他的手臂啄出了一個碗口大的洞。那食猿雕的目標是腦袋,虧得那大個子反應的快,用手臂護在了腦袋上,不然小命都要玩蛋。」

    裴母、嬌陳聽的津津有味。

    公孫曦也說的起勁,道:「村裡的人用弓箭射它,但它太靈活,速度也快,都射不準。我見情況危急,在那大雕俯衝下來的時候,上去就是一劍,將它劈死了。」

    「好!」裴母鼓掌道:「有一身武藝,就應該如此。然後呢!」

    「然後啊!」公孫曦突然有些害羞道:「然後,然後我就讓那群縣民追打了十多里,他們就是追不上我。」

    「啊!」

    這一神轉折,不只裴母、嬌陳驚疑出聲,裴旻都給吸引住了,忍不住道:「什麼原因?」

    公孫幽無奈笑道:「那大雕縣裡的人本打算擒來上繳朝廷抵稅的,讓小妹一劍給劈死了,他們不找小妹陪雕,跟隨說理去。」

    「哈哈!」

    瞬間裴旻、嬌陳、裴旻都忍不住笑出聲來。

    公孫曦憤然道:「這哪裡能怪我!那大雕可是要人命的,我要是不出手,指不定那無辜的小女孩就給啄死了。」她頓了頓,又笑道:「都是過去事了,反正我沒後悔。老夫人你看,真要遇上情況不對,我跑的可快了。」

    裴母這笑聲剛剛停止,聽公孫曦如此一說,又笑了起來。

    一餐飯吃的是歡歡樂樂。

    吃飽喝足,裴母先撐不住了說道:「不行了,不行了,笑累了。旻兒,你好好招待兩位姑娘,娘回屋去歇歇。」這走之前,還邀請公孫幽、公孫曦讓他們覺得無聊,可以去找她聊天玩耍。

    裴旻都忍不住給了公孫曦一個大拇指,裴母笑的如此開心,在他記憶中那是極少有的事情。

    裴旻知道這些天,公孫幽、公孫曦一方面要守著自己,一方面擔心官差找上門來,休息的定不好,也沒跟她們多聊,讓她們早些去消息。

    公孫幽、公孫曦這幾天確實睡得不踏實,沒有拒絕這份好意,一併休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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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