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盛唐劍聖 作者:無言不信 (全書完)

 
V123210 2018-2-17 19:55:3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39 966181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2 12:31
第十四章官匪一家露出馬腳

    裴旻並沒有急著休息,而是在書房整理著整個事情的關鍵細節。

    將所有情報籌集起來,他發現真正可用的東西不多。對方似乎很有經驗,有著很大的實力,並且擅於掩藏自己。

    現在他有一種感覺,對方布下了重重迷霧,而他手中的消息,只是一些皮毛,半點核心都未達到。

    唯一有用的情報還是他猜出來的,沒有確切的證據:這兩次事件皆將李龜年三兄弟與公孫姐妹牽扯在內。

    裴旻向來不信什麼巧合,尤其是這麼不科學的巧合。

    足見對手要對付的人不是公孫姐妹便是李家三兄弟。

    公孫姐妹是小人物,更是江湖中人。若真是對付她們,沒有必要將事情搞得那麼複雜化。而且最瞭解自己的人,非是朋友,而是敵人。真是公孫姐妹的敵人,沒理由派蝦兵蟹將出馬,並且準確的判斷她們姐妹會來長安,在長安設局。

    李家三兄弟才是唯一的答案,他們現在確實是小人物,但是李龜年已經展現了自己樂聖的天賦,引起李隆基的注意。這跟皇帝沾邊的事情,就沒有小事。

    黃幡綽還是他的唯一選擇!

    到底是誰站在黃幡綽的背後?

    還有孟溫禮跟那個方祥德到底什麼關係?

    方祥德能從孟溫禮身上得到什麼?在他最落魄的時候,還如此支持他?

    「隨縣長史!」

    裴旻突然留意到一個細節,一個微不足道卻又極其關鍵的細節。

    根基孟溫禮所說,方祥德能資助他上京趕考,他高中絕倫科及第。絕倫科是武則天時期心血來潮時弄的一個科目,跟真正的狀元進士及第要遜色許多。

    依照規矩即便身負進士及第的狀元郎入仕,也需要從九品官起步,一步步的向上攀爬。

    倫科及第遠不如進士及第,憑什麼直接擔任一縣長史?

    即便隨縣是下縣,卻也也不至於一上任就當縣衙政務第二把手吧?

    若是孟溫禮有身份地位還好說,可他卻是一個連上京趕考都需要他人資助的尋常人,怎麼可能初次入仕就擔任一縣長史?

    「神功元年!」

    裴旻想著這個年號:武則天就是在這個時期將張易之、張昌宗收為面首,從而走向年老昏庸的。那個時候,二張深受武則天寵愛,權勢滔天,武承嗣、武三思、武懿宗、宗楚客、宗晉卿等亦恭候二張門庭,互相勾結。整個廟堂烏煙瘴氣,只有動用權勢走個後門買個隨縣長史,才有這般待遇。

    孟溫禮必然是得到貴人相助了!

    除了別有用心的方祥德,誰會關註一個微不足道的「絕倫科及第」?

    「隨縣,隨縣!」

    裴旻默念了兩句,從書架上取下地理志,翻到了隨縣的記載。地理誌中有三個隨縣的記錄,一個位於川蜀,一個位於江西,還有一個在荊襄……

    荊襄!

    裴旻心中一動,似乎找到一點頭緒:荊襄的這個隨縣,雖然其貌不揚,不為世人重視。但它地處桐柏山南麓、大別山西端、大洪山東北部,可謂扼漢襄咽喉,系鄂北重鎮,地理位置絕佳。

    他又找來了一副地圖,看著地圖上的隨縣,霍然發現它跟雲夢澤是如此的接近。就位於雲夢澤西北方向,是最挨近雲夢澤的縣城之一。

    襲擊南寨村的是雲夢澤的賊人,孟溫禮是靠近雲夢澤的隨縣長史!

    都跟雲夢澤有關係,這兩個串聯起來,信息量可就大了。

    當真是意外中的意外?

    裴旻笑了起來。

    正當他想重新捋一捋思緒的時候,寧澤敲響了他的書房門,稟報導:「公子,京兆府的京兆尹特來拜見。」

    裴旻本想明天一早,才將自己今日的推論,告訴范宇,讓他再次審問孟溫禮,查清方祥德與雲夢澤賊寇的關係,卻不想對方竟然連夜就找上門來了。

    「讓他去客廳稍等片刻!」裴旻沒有遲疑,來到了客廳。

    范宇心事重重的坐在一旁靜候著,見裴旻到來,迫不及待的道:「國公,那方祥德還真有問題,手段黑著呢!祥德車馬行本是長安眾多車馬行的一家,並不起眼。後來不知怎麼的傍上宗楚客、安樂公主,成為了他們的心腹。方祥德最愛吃獨食,借助宗楚客、安樂公主的權勢打壓同行,逼得不少人家破人亡,傾家蕩產,情況尤其惡劣。不過這都是很早以前的事情。自從太上皇登基之後,他收斂了一些,如今聖人勵精圖治,更是不敢動彈了。只是這個陳年舊案,經曆數朝,期間還有好幾次大赦特赦,倒也沒有什麼大用。至於他的客戶,多是正經商人,並沒有發現什麼特別的。」

    「那黃幡綽呢,他跟方祥德又什麼關係?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應該是一無所獲吧!」

    裴旻現在已經發現了一些線索,只是到了今時今日,他都沒有發現關於黃幡綽涉案的消息,藏 的太深了。

    范宇苦笑道:「讓國公猜對了。經過我們的詳細調查。方祥德跟黃幡綽之間沒有任何消息往來。不管是方祥德家中的妾俾還是用人,他們甚至不知道有黃幡綽這個人物!是弄錯了?還是別的原因?」

    「沒弄錯,把握還在!這個方祥德也是一個誘餌,遠不是幕後之人,他的幕後之人,實力應該更強。」裴旻說著,將他在書房裡的意外發現,告訴給了范宇。

    范宇神色嚴峻:「依照國公如此說來,方祥德可能跟雲夢澤百里荒的賊寇有著非同尋常的關係?」

    「十之八九!」裴旻道:「為了名望,方祥德資助孟溫禮趕考,在情理之中。但我絕不相信一個商人會毫無所求的資助某些人發展地方經濟,這其中定有很大的貓膩,值得更深一步的調查。這已經不只是小小的栽贓陷害案件了,還事關雲夢澤百里荒的賊寇毒瘤。方祥德得到貴人相助,成功在車馬行佔據牢不可破的地位。利用車馬行的便利,向百里荒輸送物資、銷售髒物,商匪一家,默契十足!」

    范宇憤然道:「好一個賊寇,想的真是周到。立刻連夜突審孟溫禮,看看能不能問出結果來。國公心細如髮,當真有當年狄公風采。」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2 12:32
第十五章有趣的姐妹花

    裴旻無視了范宇的拍馬屁的話,慎重道:「你負責盯著孟溫禮,我不信他倚仗方祥德的資助,爬到今日這個位子,對於方祥德干的事情會一無所知?我估摸著他可能知道方祥德會跑。所以將一切罪責都推卸到對方的身上。在我們面前表現出痛改前非的樣子,為了就是減輕自己身上的罪過。孟溫禮身懷司法常識,不容易對付。但他是關鍵的一個突破口,能否打一場漂亮的戰就看你的了。」

    范宇作揖沉聲道:「國公放心,孟溫禮就算咬得再緊,此番也要將他的嘴巴給撬開了。 」

    裴旻頷首道:「現在我有一種感覺,就跟走在迷霧裡一樣。真正的幕後黑手還在一旁藏著看戲,不將他從洞穴裡揪出來,我們豈不成了戲院裡的猴子了?黃幡綽那裡,我幫你盯著!咱們雙管齊下,不信找不到半點蛛絲馬跡!」

    范宇也有相同的感覺,他也察覺這不是一起簡單的栽贓 害案件。方祥德跟李家兄弟從未有過接觸,不存在有矛盾利益關係。不得不懷疑,這幕後有真正的得益者。

    緊接著他們針對當前局面做了核計商議,直到半夜,范宇才告辭離去。

    裴旻獨自想著今日的收穫,幕後黑手是誰,他還未展開調查,已經露出了雲夢澤百里荒巨盜這一線索,繼續查下去,只怕又是一個震驚朝野的大案。

    突然他有一種感覺,似乎他經手的東西,就沒有一次不嚴重的,難道就是傳說中的柯南體質,去哪哪裡出現問題事件?

    自我笑了笑,見天色不早,這些天實在有些疲累,準備回屋休息。

    穿過通往主人房的迴廊,裴旻突然頓住了腳步,在不遠處的客院竟然有幾道亮光閃過,好似武器在月光下反射出的光芒。

    「難道,竟有賊人摸到裴府來了?」

    裴旻心中一動,快步奔向了客院。

    直接入得院中,卻見一人凌空舞劍,她白衣飄飄,手中長劍若隱若現,吞吐之間,清幽奇幻,好似月下仙子,當空起舞一般,月光揮灑而下,裴旻頓覺如臨仙境。

    裴旻看得怔了怔,卻是姐姐公孫幽在這夜裡練劍。

    對於公孫曦的越女劍法,裴旻異常熟悉,可對於公孫幽的越女劍卻只見識過一次,而且還未動用全力。

    因此他也不知公孫幽的劍術真正水平如何,但從公孫幽一劍截斷他跟公孫曦的攻勢來判斷,公孫幽的劍術不在公孫曦之下。

    今日還是他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見公孫幽出手。

    「這……」裴旻的表情有些吃重,公孫幽的越女劍有著公孫曦不同的滋味,在平淡中現珍奇,別有味道。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在於公孫幽出劍的步伐力道以及運劍的方式,這跟他今日所展現的斬虎劍法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論力量之運用,斬虎劍法可謂奪天下之妙。

    裴旻自從偷師學會了斬虎劍法之後,掌握了其中心身技一體的用法,對於力量的控制嫻熟無比,使得每一招每一式的力量都為之增色不少。

    公孫曦的劍法極盡詭異之能,對於力度卻有著一定的瑕疵,沒能將自身的力量發揮出來,令她的劍更加具有威力。

    現今公孫幽的劍卻彌補了公孫曦的缺點,力量的轉換運用,達到了心身技一體的境界。

    所謂心身技一體,心是心靈,不滯於一處,綜觀全局。倘若心被什麼局部的東西吸引,就無法把握全局。只有做到了全局盡在心的掌握之中,才能做到隨心所欲地運用武功;身是對自身力量的調和運用,一個人手臂上的力量有限,僅靠臂力,遠遠無法發揮自身所有的力量。以腳為支點,以腰為動力,與手臂聯合一處,將身體中的力量彙集一點爆發出去。技,自然是技巧招式,將力量融匯於招法,兩者要做到相輔相成,而不是相互排斥。

    用意念也就是心,完美的超控自己的力量技巧,便是心身技一體。

    這些說著容易,真要做起來,絕非易事。

    公孫幽只是見他今日出劍,又說了幾句,竟融會貫通,掌握了這個技巧!

    這天賦能力,裴旻想著跟自己的過目不忘也差不了多少了。

    「裴公子?」公孫幽終於發現了裴旻的存在,想著自己練劍的情形,讓他看了去,不免有些羞意。

    裴旻尷尬的上前道:「剛剛與範京兆尹說了事,回來的時候,見這邊院子裡有光芒閃動,還以為賊人由不死心,跑到裴府來鬧事了。」

    公孫幽盈盈一禮,道:「小睡了片刻,讓一個不詳的夢給驚醒了。無心睡眠,隨便練練,緩解一下心緒。」

    裴旻笑道:「你這可不是隨便練練,一點就透,還能融會貫通,就算曦姑娘也沒這個悟性吧。」

    公孫幽苦笑道:「我倒是希望能跟小妹換一換。」見裴旻有些茫然,笑著問:「裴公子覺得劍舞,我與小妹相比,誰跳得更好?」

    「不會是曦姑娘吧!」裴旻心知公孫幽如此一問,必有緣由,想著歡脫好鬥的公孫曦,實在有些難以想像,她的劍舞會比賢淑穩重醉心劍舞的公孫幽更出色。

    公孫幽點了點頭:「小妹在音律上別有天賦,她就如三國周公瑾一樣,能夠輕易的辨出音色的好壞,憑著感覺舞蹈,能夠憑著感覺的找到歌樂的節奏,班主一直將她視為青羽戲班未來的台柱呢。」

    裴旻想了想,忍不住笑了起來:「你們姐妹還真是有趣,姐姐酷愛劍舞,天賦卻是劍術,妹妹好劍成痴,天賦卻是歌舞,若是互換一下,豈不是絕妙。」

    公孫幽抿嘴一笑道:「我也多次這麼想過,只是上天就是給我們姐妹開了這個玩笑。」

    看著有些豁達的公孫幽,裴旻突然心生一念:他一直以為公孫幽就是歷史上那個創出「西河劍器」的公孫大娘,卻不想公孫曦的劍舞竟然比公孫幽更要出色,那麼歷史上的公孫大娘到底是哪個?

    是睿智嫻熟的公孫幽,還是性情直率爽朗的公孫曦?

    突然間,裴旻覺得有些頭疼!

    算了!

    不管了!

    總之是她們兩個其中一個就對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2 12:35
第十六章兩首情詩長安情報網的初想

    裴旻本想邀公孫幽去劍閣,見識一下姐姐的越女劍法,卻見公孫幽有些疲態。天色已晚,孤男寡女,在院中閒談,讓下人看了影響也不好,想著來日方長,道:「時近三更夜半,幽姑娘還是早些休息吧。明後日我讓嬌陳陪你們逛逛西市東市,也領略一下長安的繁華。」

    公孫幽悠然一笑,盈盈作福道:「裴公子慢走,這是你的府邸,幽這裡也不送了。」

    裴旻招了招手,讓她早些入屋休息。

    目送裴旻的身影消失院外,公孫幽掩著小嘴打了個哈欠。這幾日她確實沒有休息好,若不是做了一個噩夢,心神難寧,早在睡夢中了。

    也不知是練劍的緣故,還是跟裴旻瞎扯閒聊了兩句,不安的心竟在不知不覺中消散了,睡意也一下子湧現上來,轉身走向了屋子。

    裴旻回到住宅院子,見屋裡的燈還亮著,心知嬌陳還在等著自己,忙推門走進了屋裡。

    正值炎炎夏日,嬌陳穿的極少,一個紅肚兜,一件裘褲,外加一件有似無的粉紅薄紗,格外誘人。此刻她正架著修長白皙的玉腿,對燈看著一張古皮卷,搖頭晃腦的,看得入神,連自己丈夫進屋都沒有察覺。

    裴旻輕手輕腳的走過去,彎著腰將她摟在懷裡,伸手觸摸著那光滑的小腹道:「看什麼呢,怎麼入神?」

    嬌陳只是一開始沒察覺,不動聲色的配合郎君演著一出而已,將身子向後依偎著,笑道:「是一本古琴曲,紫沁姐姐前幾日送來的,是一個客人送給蔓憐姐姐的禮物。姐姐看得出來是好琴曲,只是缺漏了一些,沒了味道。便托紫沁姐姐轉贈給了我,讓我看看能不能將空缺的填上。這是首好曲,從開頭的韻調可以看出定是先賢的傑作,不遜色伯牙的高山流水,甚至可比嵇康的廣陵散,只可惜有幾段缺失了。先賢的琴譜,想要填補上,談何容易。妾身琢磨了大晚上,也沒有什麼頭緒。」

    裴旻聞著嬌陳身上若有若無的女子體香,道:「這你就錯了,先賢也是人,一個腦袋兩個眼睛,不存在後人一定輸給前人的道理。先人編寫這琴曲,可能用了半生甚至一輩子,你才一個晚上,要是讓你填補上了,他還不氣的從棺材裡爬出來。」

    嬌陳嗔道:「哪有郎君這麼 慰人的?這些日子郎君沒少累著,妾身給您寬衣!」

    「好!」裴旻張開了雙手,他已經給嬌陳慣出了懶病,只要有嬌陳在,衣服向來是懶得自己動手的。

    嬌陳賢惠熟練的給他除去了外衣。

    裴旻隨口問道:「錦繡坊現在如何了?」

    他記得當初以為殺手謝的原因,薛王李隆業險些在錦繡坊遭難,又因嬌陳嫁給自己,導致錦繡坊痛失最大的搖錢樹,生意大受影響。

    嬌陳為此有些內疚。

    「聽說還好!」嬌陳道:「紫沁姐姐現在已經接管了錦繡坊,生意不如原來,卻也撐過來了,憑藉底蘊跟幾位姐姐妹妹的努力,挽回了不少舊客,還能維持生計。」

    裴旻見嬌陳神情有些複雜,也明白她心中的尷尬:錦繡坊幾乎是她第二個家,她自小長大的地方,儘管地方不值得說道驕傲,但那裡始終有著十年回憶。錦繡坊的沒落,並非她的原因,但只要她在,錦繡坊的地位毫無疑問不會動搖。

    這夫人心情不好,丈夫焉有無動於衷的道理?

    想了想,裴旻道:「那日我去尋你,見了不少錦繡坊的頭牌,其中有幾位給我留下了不小的印象。最深刻的是一個紅衣服的,她唱了我一首『錦瑟』,入味三分,不知平康坊還有能跟她相比的嘛?」

    嬌陳笑道:「郎君說的就是蔓憐姐姐,姐姐天生有著好嗓子,嬌媚動人,最擅唱情曲,她的歌喉,妾身聽了都心動呢!只是真正的大詩人大詞人,又有幾個寫情詩的?」聽說道這裡撇了裴旻一眼道:「除了郎君!」

    裴旻的一首《錦瑟》、一首《道是無晴卻有晴》,固定了他情詩的造詣。若不是為了推廣洮硯,一首《出塞》,他裴旻在詩詞一道的地位怕是要釘死婉約一派了。

    「也就是說只有情詩才能發揮蔓憐的最大的優勢,她在這方面,無人可比?」裴旻若有所思的說道。

    嬌陳很清楚蔓憐的本事,重重的點頭,說著笑著打趣道:「當然,所以啊!蔓憐姐姐對於郎君可崇拜了!得知妾身要嫁入裴府,羨慕的很,想要給妾身當丫頭呢。」

    裴旻閉目沉吟了半響道:「為夫突然靈感大起,就送夫人兩首詩。」

    正好桌上有嬌陳用來填寫古曲的紙筆,取過毛筆,揮筆直書:「

    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一首寫罷,他又拿來一紙,寫下了柳永的《佳人》:

    飛瓊伴侶,偶別珠宮,未返神仙行綴;

    取次梳妝,尋常言語,有得幾多姝麗。

    ……

    為盟誓。

    今生斷不孤鴛被!

    嬌陳在一旁看傻眼了!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為盟誓。今生斷不孤鴛被!」

    唸著唸著,嬌陳自己都痴了。

    裴旻見狀也不以為意,他焉能不知這兩首詞的威力?

    第一首秦觀的《鵲橋仙‧纖雲弄巧》,秦觀是婉約派的一代詞宗。何為婉約派?就是婉轉含蓄,內容側重兒女風情,結構深細縝密,音律婉轉和諧,語言圓潤清麗,有一種柔婉之美的詩句派系,說白了就是情詩。

    作為婉約派詞宗,秦觀的《鵲橋仙‧纖雲弄巧》是他生平力作。

    至於《佳人》倒不是柳永的力作,但是人的名樹的影,眠花宿柳,一個去世了能讓萬千青樓女自發祭奠,上演了一處「群妓合金葬柳七」這美談的代表人物。他的情詩,又能差到哪裡?

    「反正這兩首詩是給你寫的,你想幹什麼,為夫可不攔你。」裴旻將兩張紙遞給嬌陳,心底卻想著若幾百年後出生的秦觀、柳永知道自己用他們的詩詞討夫人歡心,不知會不會提前蹦出來找自己算賬。

    嬌陳將兩首詞捧在手心道:「這兩首詩太美了,妾身不捨得給出去。要不,郎君再寫幾首!」

    裴旻用手指在嬌陳的額頭上輕輕的彈了彈道:「真當是市場上的青菜?想買就買!」

    嬌陳「嘻嘻」笑道:「郎君待我真好,有這兩首詞,蔓憐姐姐必然名動長安。錦繡坊本就有極大的底蘊,生意定然能夠上來。」說著,她主動的獻上了自己的香吻。

    裴旻自然來者不拒,大逞口舌之慾後,將擁在懷裡的佳人抱上了床。

    紅燭燃盡,帳內雲雨稍歇。

    裴旻摟著渾身虛軟的佳人說著事後的情話。

    說著說著,不知不覺卻將事情說道了正事上了。

    嬌陳匯報著長安洮州奇石店的收益。

    「現在洮州奇石的名聲已經響徹了長安、洛陽一代,洮硯的收益漸漸穩定下來!洮州奇石的價格依舊居高不下,訂單不斷,而且價格都非常划算,雕刻工坊的效益,已經超過了製硯工坊。」

    這一切也都在裴旻的意料之中,洮硯作為三大名硯,確實有它特有的特點。但是硯台非常耐用,一塊好的硯台,若非不小心摔了,可以用十幾二十年。沒有特別的愛好,一家幾方足夠。能夠維持銷量,保持當前的盈利,已經足夠。僅這些洮硯的收益,已經補足了投資。至於採石、雕刻工坊的盈利,都算的上是純收益。她的另一個阿朱的身份,已經是洮州最出名的大富商賈了。

    裴旻頓了頓道:「我若是要在長安的鬧市開酒樓、酒館,現在我們手上的財物可充裕?」

    「怎麼了?」嬌陳詫異的看著裴旻,她自然瞭解自己這個丈夫:裴旻身兼多職吃喝無憂,並不重視錢財。開辦採石工坊、制硯工坊、雕刻工坊也是因為洮州發展需要,而他又找不到信任的商人,索性自己幹了,還方便操作。

    因此在帶動洮州經濟發展之後,嬌陳對於手上的三個工坊,漸漸不那麼上心了。尤其是洮州上了正軌,第二產業畜牧業跟著推廣之後。更是直接提拔管理,任其自由運作。只是每月查賬,關鍵時候決個策而已。

    現在卻聽裴旻要開酒樓、酒館,實在詫異。真要缺錢,酒樓、酒館來得未必就比三工坊來得快。

    「我想建一個情報機構,能夠事實打探一些情報,順便瞭解長安的動向。」對於自己最親近的人,裴旻自沒有任何隱瞞,道:「今日之事,讓我意識到這個問題。我要調查一人,手上卻沒有適當的人可用,太過被動。而且身為外臣,若對長安風吹草動一概不知,很是不利。影響仕途,倒是不懼,就怕牽累生命家人,還不自知。」

    當然最關鍵的他沒說,他怕歷史重演,李隆基重蹈覆轍。免得安祿山、楊國忠這些人物出現,依舊不知。

    「這組建情報網,酒樓是最好的選擇之一!」

    嬌陳道:「青樓豈不更好!錦繡坊就是現成的!」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2 12:37
第十七章庖丁解牛刀但願不是他

    天下消息最流通的地方莫過於酒肆茶館妓院這些魚龍混雜之處,越是環境複雜,人口流動大,越能得到可靠的情報。

    所以裴旻一開口便是酒樓,因為實在。

    只要有錢,酒樓便開辦的起來,青樓卻不一樣。

    青樓需要根基、地段還要人脈,以裴旻現在的權勢倒是不差這些,但是他幹這行不為賺錢,而是為了打探情報。他若親自出面,那還打探什麼。

    錦繡坊他不是沒有想過,只是紫沁與他關係固然不錯,有著一定的交集。但並未深交,不確定她們會不會答應,更沒有把握完全信任她們,也就沒有提起。

    卻不想嬌陳先說出來了。

    裴旻沉吟了片刻道:「這事不是小事,暴露了對我們,對錦繡坊都不是好事。紫沁是個奇女子,有著尋常女子沒有的義氣擔當。」當初紫沁助他捉拿殺手謝,他打算投桃報李,將紫沁救出苦海。但是紫沁因為錦繡坊陷入困境,拒絕了他的好意,還用自己多年的積蓄下來的贖身錢,盤下了錦繡坊,重新跳進了火坑,就為了照顧錦繡坊裡的所有姐妹,此事給他印像很深。

    「同她接觸的不多,不敢全信。」裴旻心知情報網就如雙刃劍,有利有弊。

    利處自然是能夠在第一時間瞭解朝廷風向,知道政局的走向走勢。弊端是危險,一但讓人發現,會給他帶來極大的危機。

    所以在這方面的處理,必需小心又小心。

    裴旻的第二個身份,也是用在這個地方的。即便洩露,查也是查到虛無縹緲的喬峰,而不是他裴旻。

    錦繡坊立足長安多年,若以它為基,發展情報,將會事半功倍。

    這就好比一條捷徑,一條遠路。捷徑固然方便快捷,但卻有著一定的未知性,遠路固然安全,但要一步步走來。

    就如魚與熊掌,不可兼得一樣。

    嬌陳將腦袋枕著裴旻的肩上,選擇了一個好的位置,道:「這點妾身到沒有考慮,妾身覺得幾個姐妹中紫沁姐姐是最仗義的。現在錦繡坊正值困難之際,裴郎這般助她,她定會記著裴郎的好。」

    「這樣!」裴旻略作沉吟,心中有了定計,道:「那我們就雙管齊下,兩線作戰。酒樓照建,錦繡坊那裡只做初步的接觸。我們不插手,不干涉,由紫沁自己選擇。她們身在青樓煙花之地,本就是可憐人,我不想強迫她們為我做事。但只要她能真心助我,投桃報李,我裴旻就是錦繡坊的支柱,在我力所能及之內,錦繡坊的事,便是我裴旻的事。」

    「好!聽裴郎的!」嬌陳一切皆以裴旻為主,自然沒有異議。

    翌日一早,裴旻直奔城南吳府而去。

    吳府就是吳軒的府邸。

    那個因為跟肯德里克言語不通而交惡給抓進大牢的武林人士。

    吳軒是長安豪紳,早年他的父親給名相狄仁傑當過護衛,多次護他安全,全家滅門還折了一條腿。狄仁傑沒有虧待吳父,給吳父置辦了產業,又贈給他一個莊園,讓吳父得以安享晚年。吳家每年收繳的田地租費,高達百餘貫,足以維持吳家的生計。

    吳軒生來就衣食無憂,染成了一身視錢財如身外之物的豪氣,平時習武交友出手大方闊錯,黑白通吃,又急公好義,得了一個賽孟嘗的美譽。

    吳軒家底殷實,身旁的狐朋狗友很多,三教九流應有盡有。

    對於裴旻的到來,吳軒格外隆重,不僅僅只是因為他是當朝國公,還因為他有關中第一高手的美譽。

    武林中人,對於第一格外重視,裴旻連敗多位武林名宿,這關中第一的稱號,早已名至實歸。

    「上茶!」吳軒慎重的將裴旻領到了大廳,命下人準備了茶水。

    幾乎不用特別吩咐,一聽是招待裴旻,茶必然是薄荷味的。

    裴旻嘗了嘗杯中茶,以示禮儀,這江湖人不喜歡彎彎繞繞,他直接單刀直入的道:「今日來找吳兄是有事相求!求您幫旻調查一人。」

    吳軒毫不猶豫的道:「國公與我有恩,正愁無法報答。查誰,但說無妨!」他也知裴旻為人正派,應答的毫不遲疑。

    「黃幡綽,是梨園的樂營將!」裴旻的情報網還沒動手佈置,當前找吳軒幫忙是最佳選擇。

    這人情有來有往,才是結交之道。他也有心與吳軒這樣的江湖豪紳打好關係,在特別的時候,如他這樣威名極重的江湖豪紳能抵千軍萬馬。

    吳軒遲疑道:「他可是陛下面前的紅人,國公查他做什麼?」江湖人特別忌諱跟官府交惡,雙方不相往來是最好。黃幡綽畢竟是李隆基的人,若無必要,吳軒不想得罪,免得惹禍上身。

    裴旻明白他的擔憂,笑道:「吳兄放心,此事在暗中進行。若不小心洩露也無關緊要,我裴旻今日在這裡向你保證。一切問題,我一力承當,決不牽累吳家。這黃幡綽勾結了一個神秘人,他們貪贓枉法栽贓陷害不說,還勾結盜匪行屠村之事,可恨之急。只是沒有明確的證據,我需將黃幡綽調查個底朝天,他接觸什麼人,跟誰要好,甚至他吃過什麼,在哪裡吃的都要知道。我覺得在長安,能夠做到這點的,也只有吳兄了。」

    吳軒給稱為賽孟嘗,確實名副其實,聽裴旻如此說來,怒道:「他一個戲子,竟敢妄為至此?」

    裴旻微微一嘆道:「在權力面前,真正能夠做到寵辱不驚,似如糞土的又有幾人?」

    「好!」吳軒沉吟了半響,道:「某信得過國公,黃幡綽近日的一切消息,包在某身上。」他叫來一個下人,道:「去將潑皮六給我叫來。」說著,他對裴旻笑道:「潑皮六是長安的地痞,一般而言沒有他打探不到的消息。平素他在我這裡騙吃騙喝。別說真要用的時候,這種地痞比誰都好用。」

    裴旻看中的就是吳軒這份能耐,頷首道:「就如當初孟嘗君的手下的雞鳴狗盜之徒,若沒有雞鳴狗盜,孟嘗君回不了齊國。世人說吳軒好客痴傻,卻不知用一些身外之物,拉攏人心,是在高明不過的做法。儘管會有白眼狼,但十中有一,便是賺的。那個潑皮六,應當就是那十中之一!」

    吳軒頷首道:「國公高見!您說的不錯,潑皮六雖是地痞流氓,但為人至孝,是性情中人。記得有一年大雪,他一身單衣凍的縮成了老鼠,直不起身子的找上門來。說只要能救他娘,他這條命就賣給我了。我跟他回去一看,她母親得是胸病復發。當時的情形至今記憶猶新,那是十年罕見的寒冬,潑皮六全身凍的青紫,他的母親卻在他的照顧下,竟沒有凍傷一處。當時那一幕讓某震驚了,從那時起,某就覺得潑皮六值得一交。果然,潑皮六現在成為了我在長安的耳目。」

    裴旻撫掌大讚:「若非吳兄出手闊綽,也招募不到如此人物。」

    「哈哈!」吳軒也跟著大笑。

    便在這時,突然吳府的管事走了進來,在吳軒耳旁一陣耳語。

    吳軒表情瞬間變了,霍然起身,對著裴旻作揖道:「國公,某有要事在身,先暫離片刻。」

    裴旻心知定有要事發生,頷首道:「吳兄請便!」

    見吳軒行色匆匆,裴旻想著發生了何事,一人品著茶耐心的等著。

    過了約莫一刻鐘,吳軒神色肅然的走了回來,道:「國公,您吩咐的事情,待潑皮六至,某立刻安排下去。這裡還有要事,便不留國公了。」

    「好!」對於吳軒的逐客令,裴旻並無任何不滿,以江湖人的禮節抱拳道:「那就拜託吳兄了,你若遇上什麼麻煩,可來裴府尋我,力所能及之內,必然相助。」

    「多謝!」吳軒有些欲言又止,想了想還是做出了請的手勢。

    送裴旻出府,吳軒立刻叫來他的兒子吳遠,道:「遠兒,從今日起,就在吳府呆著,哪裡都不許去。」

    「為什麼!」吳遠不滿的叫道:「可孩兒跟朋友約好了,一起去終南山遊玩呢!父親一直教導孩兒,言出必行,豈能失言?」

    吳軒搖頭道:「情況不同,父親自有父親的道理。先前仵作找上門來,說昨日長安城郊出現了一具屍體。屍體死狀極為殘忍,人筋給抽拔出來,令其動彈不得,活活流血致死。」

    「如好殘忍!」吳遠神色大變。

    吳軒表情震恐憤怒,竟是身子發顫,淚珠溢滿眼眶道:「殘不殘忍不是關鍵,那人筋是給人用刀直接從身體裡割出來的,每一處只用了兩刀。」

    「怎麼可能?」吳遠自幼習刀,自然知道這其中難度,別說兩刀,就算十刀二十刀,一百刀也做不到完整的割出來。

    吳軒眼中全是驚懼顫聲道:「有一種刀法叫做『庖丁解牛刀』,用它就做得到……」

    吳遠驚呼出聲來,臉色瞬間蒼白道:「那魔頭又來了?」

    吳軒徐徐的搖著頭,失魂落魄的道:「不知道,但願不是他!」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2 12:38
第十八章不靠譜的李隆基

    離開了吳府的裴旻,想著今日沒有特別的事情,便往梨園看一看梨園的情形,順便跟黃幡綽打打交道,看看能不能探出什麼東西來。

    他這個樂營將自接任以後,就沒有去過梨園,在稱職這方面是遠不及黃幡綽這個樂營將了。

    梨園位於宜春北院曲江之畔,一路南行,至梨園時,卻見梨園外重兵集結,不免訝異。

    「閒人止步!」他還走到近前,已經有人高呼一聲,橫起了長槍。

    裴旻還未說話。

    聽到外邊的動靜,園內走出一將,見來人是裴旻,怒喝道:「退下,涼國公面前不得無禮!」他趕忙叱喝了護衛兵卒,小跑著上前問好:「見過裴國公!」

    裴旻笑道:「陳將軍,這麼說,陛下也在園中?」

    來人正是龍武將軍陳玄禮,也就是日後與太子李亨、李輔國密謀,發動馬嵬驛之變,請殺宰相楊國忠、御史大夫魏方進、太常卿楊暄逼死楊貴妃的關鍵人物之一。現在也是李隆基最信任的親信,負責他的安危,有住宿宮中的特權。只要李隆基離宮,陳玄禮必是他所帶之人,這一點高力士都比不上。

    不客氣的說,陳玄禮所在之處,裡許之內必有李隆基的身影。

    陳玄禮因為是李隆基身旁的內人,自然知道裴旻在當今聖上心中的地位,不敢有任何怠慢的道:「今日陛下出宮往大慈恩寺為悼念太后,順便路過梨園,特來轉轉!」

    「順便個球球!」

    裴旻聽了心底誹謗,這悼念太后擺明了是個說辭。李隆基現在對於創辦梨園之心,堅定不移,但他親自來梨園,必然受文武百官的勸諫,以悼念太后為由,卻能免去這些麻煩事情。

    在以孝治國的時代,沒有一個臣子腦子進水,勸諫帝王悼念父母的。

    「那就麻煩通傳一聲!」裴旻微笑著,心中卻有了定計。

    陳玄禮道:「國公這不是打我臉嘛?梨園本受國公管轄,哪有將國公拒之門外的道理。國公隨在下入內便是,到大殿再行傳報。」

    裴旻跟著陳玄禮一起向內走去,見原先那個阻擋他的兵士表情有些震恐,笑道:「你幹得不錯,身為龍武軍的一員,你們負責的是陛下的安危,有義務也有權利阻擋任何人靠近……」說著也不理會那名兵士,笑著走進了殿內。

    小兵受寵若驚,正想說話,卻見人已經遠去了。

    梨園無愧梨之名,一眼望去皆是梨樹,整齊有序的排列著。現在正是梨子成熟的時節,一顆顆粗大的梨樹上掛滿了黃燦燦的梨子。

    陳玄禮當前帶路,裴旻跳起來摘了一個,在手心搓了搓,一大口咬了下去,梨汁四濺。

    也不知是錯覺還是什麼,裴旻在後世不太愛吃水果,可能是吃多了的緣故,但是來到這唐朝,這裡的水果卻是他的最愛。總覺得味道會比後世超市攤販上買來的更要甜美一些。或許是錯覺,或許是因為品種,種植的問題,具體原因,他也不是很清楚。

    陳玄禮聽到身後的動向,回頭見裴旻啃著一個梨子吃的津津有味,不免一笑。

    裴旻將嘴裡還未咬碎的梨子吞了下去,道:「我給將軍也摘一個?」

    陳玄禮笑著搖頭道:「謝國公好意!不用了,只是覺得國公跟諸多大臣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都是一個腦袋一個鼻子的。難不能跟神話裡的神仙一樣,多生了個眼珠子出來?」裴旻說完,又咬了一口梨子。

    陳玄禮想了會兒道:「在下說不上來,只是跟國公相處並不覺得壓抑。不像跟姚相、源相那樣,特別拘謹,生怕自己說錯話。」

    裴旻將手中的梨心丟到一顆梨樹下道:「將軍在陛下身旁,謹言慎行是好事。只是處處繃著臉,那豈不是太無趣了。」

    「國公說的對!」陳玄禮不太能接受裴旻的理論,但不妨礙他對裴旻好感的提升。

    事實便是這樣,一個隨和的人容易交到朋友,但一個身在高位卻又隨和的人,將更容易讓人產生好感甚至心服。

    隨著樂曲聲的傳來,裴旻、陳玄禮停止了交談。

    穿過了梨林,他們兩人來到了一個豪華古樸的小型宮殿前。

    優美的旋律便是從屋裡傳出來的。

    陳玄禮上前跟殿外守著的傳訊太監讓他進去通傳。

    不多時,裴旻便給邀請了進去。

    大步踏進殿內,李隆基身為皇帝,自然高居正中央,高力士在一旁候著,殿中是十八位靚麗的女子,琴瑟和鳴,載歌載舞。左右分別站立著幾人,黃幡綽便是其中之一,還有一些他不認識的,應該便是梨園的管事。不過他沒看到李龜年、李鶴年他們。

    想著心中的懷疑,裴旻再一次確定黃幡綽便是幕後的黑手第一。依照道理而言,李家兄弟是李隆基借黃幡綽的口邀請到長安來的。今日恰逢其會,正是他們見面的最佳機會。黃幡綽將他們三兄弟藏著不見,這其中焉能沒有貓膩?

    見裴旻繞著歌舞,從邊側走進殿前,李隆基噓了一聲,讓他不必行禮先聽歌舞,又給身旁的高力士打了個手勢。

    裴旻是看不明白,但高力士卻心領神會,轉身去後殿給他找了一張蓆子,原來是讓他坐下來一起聽曲看舞。

    裴旻的待遇,讓站著一旁的黃幡綽雙眼如火燒一樣,想著同是樂營將,為何他坐得,自己卻要站著?

    想著已經身在梨園的李龜年、李鶴年等人,黃幡綽便有一種鬱悶若死的感覺,要不是裴旻,又豈會陷入今日之局,可恨可惡!

    「有朝一日,我若能討得聖心,定繞不得他!」

    黃幡綽想起了戚清給他科普的毛修之、黃皓的故事,心底已經拿定主意,若他也走到那一步,第一個對付的就是裴旻。

    裴旻不知他莫名的又招嫉恨了,看著面前的歌舞,帶著幾分專業的眼光欣賞。他本擅舞,又在嬌陳的熏陶下,對於樂曲有了一定的瞭解。談不上精通,但基本的鑑別眼光還是有的。

    在大殿上奏唱彈跳的是燕樂舞,燕樂舞是娛樂欣賞的藝術性很強的歌舞,又稱宴樂,琵琶、箜篌、篳篥、笙、笛、羯鼓、方響這些樂曲的特點集於一處,集體奏出悅耳優美的樂曲,而擅舞的秀麗女子則隨音起舞,舞樂融為一處,令人清新爽目。

    歌舞停罷,裴旻不自禁的鼓起了手掌,給予了藝人精神上的支持。

    李隆基猶豫了會兒,還是跟裴旻一樣,拍了拍手。

    李隆基揮手讓殿中的藝伶退了下去,打趣道:「靜遠,你這樂營將,可沒朕這崖公盡職!」

    裴旻趕忙告罪,道:「實在是意外……」

    還沒說完,李隆基擺了擺手道:「朕逗你的,現在長安誰不知交友當如裴靜遠?便是身在宮中,朕也聽說此事。唉,這人有旦夕禍福,又豈能預料。對了,朕還沒有給你表功呢,廣恩鎮那一戰,打的實在漂亮精彩,吐蕃現在對我大唐虎賁是退避三舍,龜縮在河西九曲之北,不敢南下。大有昔年霍驃騎的雄風,要朕說來,靜遠就是朕的霍去病。」

    裴旻忙道:「陛下太過抬愛,這臣身在長安,鞭長莫及。廣恩能勝,全是封常清、江岳、李翼德以及郭節度使、薛都督他們的功勞,臣不過點點謀劃之功,不值一提。」

    李隆基笑道:「遠在千里之外,卻能決勝疆場,莫不是還要朕在加上一個決勝千里,你才滿意?」

    裴旻無言以對。

    李隆基看起來心情很好,玩笑開的一匝又一匝,「不逗你了,你的功績朕記得清楚。朕不會辜負任何一人為我大唐有功之臣,此次戰果頗豐,不但擒了近萬吐蕃兵士,更重要的是將主帥坌達延也給活捉了。這坌達延可是吐蕃宿將,軍方第二號人物。朕已經讓李翼德獻俘入京,到時候一併嘉獎你的功績。」

    「謝陛下!」

    李隆基這時看著殿中一眼道:「朕說過梨園之內不談國事,倒是朕先破例了。今日就此打住,靜遠,以後在梨園這裡,你就別叫朕陛下了,直接叫朕崖公,朕更喜歡些。」

    裴旻有些傻眼,他想到了歷史上的另外一個不太靠譜的皇帝,明朝的正德皇帝朱厚照。朱厚照覺得當皇帝不過癮,自封「總督軍務威武大將軍總兵官」去當大將軍。李隆基比他似乎更不靠譜。朱厚照好歹是個大將軍,李隆基直接是崖公,跟鴇母差不多檔次的。

    「……」裴旻任是沒叫出口。

    「算了!」李隆基帶著幾分掃興的道:「朕就不為難你了。說正事,你覺得剛剛那段歌舞如何?」

    裴旻想了想道:「很好,很精妙。看的出來,所有的樂手舞者都經過刻苦訓練磨合,樂舞之間配合的千衣無縫。臣在宮中見識過此舞,記得那是在初次大破吐蕃的宴會中,跟那時候比起來,大可用『不能同日而語』來形容。」

    李隆基頷首道:「確實,此燕樂舞的卻讓朕耳目一新。」說著他對黃幡綽道:「由此可見,幡綽對於梨園耗費了一番苦心啊!」

    黃幡綽激動的跪伏在地叫道:「為崖公效力,幡綽萬死不辭。」他心中激動,這時卻聽裴旻峰迴路轉……

    「但是……」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2 12:40
第十九章架空裴旻

    黃幡綽為了討取李隆基的歡心,在梨園一事上盡心盡力,可為用盡一切辦法心血。

    為了提高園中歌姬舞姬的水平,將給他們擬定了了嚴苛的作息時間,就跟訓練軍隊一樣的操練他們。

    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此話一點不假。

    經過嚴苛的訓練,歌姬舞姬的水平確實提升不少,尤其是配合上。當真就如軍隊一樣,一個音符一個動作,將李隆基平時喜歡的歌舞曲,練得融會貫通,熟中生巧。

    得李隆基如此誇讚,黃幡綽喜由心生,毫不知廉恥的以表忠心。卻不問他一個藝伶,他的萬死不辭又什麼價值?

    不過沒有皇帝不喜歡聽到表忠心的臣子,對於黃幡綽此番表現,李隆基還是很滿意的,不住點頭,正想說平身,卻聽裴旻的「不過」入耳,忙問看向裴旻。

    黃幡綽跪伏在地上,也有些提心吊膽,心中又恨又是無奈,只能在心底詛咒,詛咒裴旻各種不得好死。

    「臣記得這燕樂舞是隋朝的歌舞吧!是隋朝流傳下來的……」

    「可以這麼說!」李隆基在這方面比裴旻博聞強識的多,回道:「漢朝就有了跡象,經過一代代的發展,到了隋朝正式成型,流傳至今。可以說是隋朝的歌舞,但沒有歷朝歷代的累積,隋也不可能編成如此華麗優美的舞曲。」

    「這就是臣想說的!」裴旻道:「隋朝滅亡至今,已有一百二三十年了。也就是說,我們的歌舞還停靠在一百多年前,無大進展。鬥膽問一句陛下,這燕樂舞,您看了幾遍?」

    「……」

    李隆基無言以對,他酷愛著燕樂舞,從小至今看的次數不知凡幾,甚至能夠不客氣的說,他都會跳。儘管他是男的,做不到那麼柔美,可燕樂舞的每一個姿勢都在他的腦海裡。

    「臣估計不知凡幾了吧!」裴旻知道李隆基答不上來,接著道:「任何好看的事物,見多了也會有視覺疲勞;再美味的食物,天天吃,吃多了也會覺得膩人。這歌舞也因如此,臣覺得陛下既然要創辦梨園,那就不應該讓梨園走太常寺的老路子,那不過是自尋死路而已!說句不好聽的,比年代,俗樂,不可能比得上雅樂。」

    李隆基表情變得嚴肅,裴旻這番話說道了他心裡去了。先前見梨園中的藝伶們表演他們的才藝,一個個的都很精彩,只是沒有給他那種真的驚豔感覺。就如裴旻當初的劍舞,就給了他震撼驚豔的感覺。

    裴旻見李隆基讓他忽悠住了,心底也是暗笑:其實俗樂、雅樂就如後世的經典流行之爭。

    經典的老歌曲,百聽不厭,而流行的歌曲很容易讓人遺忘,除非是其中特別特別出色的存在。

    但要說真正紅火的,還是流行歌曲,便是因為百花盛開,層出不窮。雖然會有很多淘汰,但那些歌曲淘汰的時候,會新生更多的流行歌就如接力棒似地,使之長盛不衰。

    裴旻覺得這個時代的俗樂、雅樂與之差不多。

    俗樂是古代春秋時期便衍生的音律,至今千年猶在使用,能說它不夠經典。但就是因為太經典了,審美疲勞之下,定不如俗樂好聽。

    俗樂應該走後世流行音樂的路子。

    況且在他的記憶裡,歷史上的梨園也是這麼發展的。

    梨園在歷史上的定位不是一個讓李隆基取悅的場所,而是集音樂、舞蹈、戲曲的綜合性藝術學院,培養了大批的優秀音樂人才。李隆基自己為梨園搞過創作,還指令當時的翰林學士或有名的文人編撰節目,這其中就包括賀知章、李白、張九齡這些人,他們都曾為梨園當過編劇,編寫過節目。

    李隆基怔怔的看著裴旻,眼中閃著一絲期盼道:「那靜遠可有解決之法?」

    毫無疑問,李隆基確實喜愛音律,是那種將藝術昇華成為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的那種喜愛痴迷。也難怪遇上與之能夠在興趣愛好上靈慾交融的楊玉環,會放肆的轟轟烈烈。

    裴旻笑道:「雅樂有雅樂的優勢,俗樂也有俗樂的長處嘛!只要揚長避短,何愁俗樂無法發揚光大?就好比燕樂舞,燕樂舞之所以能夠出現,是因為一代一代的發展創新,到了隋朝大成。我們為何不能將之改變,改編成為另外的舞蹈,輔以更加優美的音樂?甚至直接避開燕樂舞,重新設計創作一套全新的舞曲?就如太宗皇帝的秦王破陣樂一樣!」

    「創新才是俗樂的出路!」裴旻滔滔不絕的道:「所以臣以為梨園現在走錯了路子,太過居於古板,不懂得創新變通。儘管演奏的極為出色,可在創新上,卻是零,毫無新意。」

    黃幡綽跪伏在地,大汗淋漓,心中將裴旻的祖宗十八代都罵了一邊,只恨不得將他生吞活剝了。

    可偏偏連一句辯駁的話也沒有,黃幡綽很清楚,裴旻說的是事實。

    雖然他不將裴旻這個從來沒有來過梨園的「樂營將」看在眼裡,覺得在梨園這裡塊屬於他的地方。不管裴旻在外頭如何威風八面,打的吐蕃哭爹喊娘。但是在梨園,沒有身份限制的梨園,就算裴旻是龍也要如蛇一般盤著,是虎也要跟狗一樣爬著。

    將裴旻架空,讓他在李梨園成為一個孤家寡人,以是他黃幡綽打算獻給裴旻的第一份大禮。

    可聽裴旻今日這話,黃幡綽慌了,他不得不承認,裴旻看的比他遠的多,說的是他完全不成考慮過的東西,而且甚有道理。

    李隆基拍腿大讚,欣喜若狂的道:「將靜遠拉入梨園,果然是最正確的選擇。如你在軍事政治上的遠見一般,你在梨園發展上也有著超於常人的眼光。你覺得這種問題應該如何解決?」

    裴旻道:「廣招人才,尤其是編劇創作類型的人才,委以重用。」他說這話的時候,想到了李白,想著詩仙給他打下手創作詞曲,那感覺那滋味,真不是一般的酸爽,開心的就差沒笑出聲來。

    李隆基慎重的點了點頭,突然有些後悔了:黃幡綽確實不錯,很討他歡心。但是跟裴旻一比,就相差大了。

    兩個樂營將,能力完全不成正比嘛!

    思前想後,李隆基又有些想開了,裴旻這種全面的人才,哪裡是想有就有的,將就湊合著用吧。

    裴旻這時又道:「臣聽說李龜年就是這種創作類型人才,他不是已經來梨園了嘛,怎麼不見他人影?」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2 12:42
第二十章我喜歡,要定了

    李隆基聽了一怔,要不是裴旻提醒,他險些都要忘記有這麼一個人了。

    當初洛陽留守向他舉薦的時候,他確實興趣極大,想知道什麼樣的人物,能得如此讚譽。

    但隨著這時間一天天過去,李隆基的耐心也差不多用完了。他一個皇帝,不可能直接邀請一個毫不知底細的藝伶來長安覲見,通過黃幡綽替他邀約是他能做到的底線。

    李隆基的耐心給消磨光了,他自然不知道李龜年身上的故事,先為一群賊人襲擊了村子,被迫捲入調查,又在長安陷入了官司。黃幡綽只是隱隱約約的透露一些三兄弟傲慢自大的情況,只以為是幾兄弟不知趣、端架子,磨磨蹭蹭就是不來。

    李隆基身為皇帝,也有他自己的脾氣,將李家兄弟拋在腦後,近期都不怎麼過問了。

    這種情況是黃幡綽最愛見到的,昨夜他推心置腹的跟李龜年他們徹夜長談,目的是為了打探敵情。發現在不來往的這幾年裡,李龜年的變化極大。不是新杯盛舊酒,而是立志於創作,研究全新的曲調,意圖在俗樂基礎上吸收西域的民族音樂而創法曲樂調,並融秦聲漢調於一爐,以形成全新的樂曲。

    這種想法在黃幡綽看來極為可怕,就算李龜年的新曲尚未成功,對方的實力以遠勝於他。一但新曲大功告成,這梨園將無他的用武之地。現在他要做了是趁著李隆基對李龜年的淡忘,將李龜年藏起來,等到一定是時間,再將他們兄弟勸回洛陽,萬事大吉。

    這是最完美的結局!

    然後裴旻再次打破了他的幻想。

    「李龜年,他們來了?」李隆基自然是沒有聽說的。

    黃幡綽心底再次詛咒著裴旻,他都不記得這是第幾次了,硬著頭皮道:「回崖公,他們昨日到的,人有些憔悴,怕驚擾了陛下。」

    「說來李龜年他們還真走了霉運,在老家險殃及池魚讓人殺了,一達長安又給人栽贓陷害,下了大獄,也不知是招誰惹誰了。」裴旻話中有話的說著,甚至若有所指的看著黃幡綽。被動的等吳軒的消息並非他的作風,他還要自己創造機會。他打算不動聲色的將黃幡綽逼入絕境,打破他的所有幻想。唯有如此,才能夠逼著他去找幕後的黑手,擬定策略,從而一網打盡。

    黃幡綽給裴旻瞧得心底發涼,不敢再看裴旻,縮著腦袋。

    李隆基卻一臉愕然,詢問緣由。

    裴旻將情況細說,李隆基勃然大怒,喝道:「豈有此理,堂堂一個京兆少尹,竟行如此勾搭,源乾曜這個宰相是怎麼當的。」唐朝是多相制,政務方面由姚崇一手包辦,其他的宰相等於打雜。源乾曜的任務是司法這一塊,孟溫禮京兆少尹這個位子,還是源乾曜舉薦的。

    「將李家兄弟宣來!」李隆基毫不猶豫的召見了李龜年三人,是他將三人請來長安,結果三人卻因此受到了冤屈的牢獄之災,讓他覺得有些過意不去。

    **********

    就在裴旻與李隆基等候李家三兄弟的時候,遠在勝業坊的戚清在府中接待了一位貴客。

    一位年輕帶著幾分陰鷙的少年,少年年歲不大,只在二十三四,一身黑衣,身形高瘦,手足頎長,一對眼神深予人狠冷無情的印象。

    對於少年的到來,戚清歡迎備至,照顧極其周到。

    酒是少年最愛喝的中山冬釀,飯菜也是少年最習慣的辛辣口味:這個時代沒有辣椒這種產物,卻有芥末、胡椒、花椒、茱萸這些有辣味的佐料。

    四種佐料摻和一起,讓人聞之退避三舍,少年吃的卻是津津有味。

    在少年面前有一個熏羊腿,少年拿起桌面上的刀,隨手一割,刀挑進了肉裡,上下微微滑動,羊骨竟然讓他從肉裡給挑了出來。粘著油脂的腿骨上瞧不見一點肉沫,即便是骨節細縫裡,也乾淨如新,比狗舔過還要乾淨。

    「妙妙妙!」戚清拍掌大笑,「少公子這手庖丁解牛刀,可深得劉爺真傳!」

    少年當眾露這一手,為得就是這聲讚美,笑道:「那是!師傅說了,我便是為刀而生的刀客,是百年裡都難得出一個的刀客。這切肉由算什麼,扒皮抽筋都不是個事。」

    戚清聽了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確實有些懼怕,但不是怕這個少年,而是少年口中的師傅。

    昔年武後時期,酷吏盛行。以來俊臣為首的酷吏集團,把持朝政近乎十四年,在這十四年裡,殘害了無數忠良無辜。來俊臣手下有一人叫劉光業,武藝奇高,心狠手辣,令人髮指。長壽二年,有人告發嶺南的流放人員謀反。武則天派劉光業、王德壽、鮑思恭、王大貞、屈貞筠任代理監察御史,到各地審查流放人員。

    劉光業到了嶺南,突發奇想,將王德壽、鮑思恭、王大貞、屈貞筠叫到一起,設下賭注擂台,比一比誰殺的人多,展開了殺人比賽。

    僅那一次,劉光業殺死七百餘人,王德壽殺了五百人,最不濟的也有百人。

    劉光業毫無疑問的榮獲殺人王的稱號,真正令人心悸的是,於他人不同。劉光業所殺的百人,幾乎是由他一人親手屠戮的,下手極其殘忍,剝皮抽筋,去骨剁肉。

    世人只恨劉光業兇殘暴戾之極,卻不知他在練習刀法。他不知從何處學來了庖丁解牛刀的刀法,以活人試刀,以提升自己的刀法。

    那個時候,劉光業一手庖丁解牛刀縱橫京中無敵,為來俊臣保駕護航,殺了不少看不過眼的江湖中人,不論是廟堂還是江湖都留下了赫赫兇名,也因此深受來俊臣的器重,任其為非作歹。

    最終邪不勝正,來俊臣終究敗亡在了狄仁傑、太平公主的手上,劉光業也受到了牽累,但他武藝奇高,竟然殺得百人,從容而逃。

    戚清依舊記得,當年還是他父親暗中助劉光業逃跑了,為了免去麻煩,還用了一具屍體,佯裝劉光業重傷身死。

    最讓戚清記憶猶新的是,時隔一月,劉光業膽大妄為,又回來了。那時他的父親外出避風頭,是他接待了劉光業。

    劉光業為報仇而來,在來俊臣事發之前,劉光業本能跑走,是狄仁傑察覺了異樣,派麾下的吳芳阻擋住了劉光業,導致家人慘死。劉光業只用了一個晚上,將吳家滅門,只留下吳芳一個斷手斷足的廢人,還是劉光業刻意饒他一命,讓他後悔內疚的。

    現在的吳軒並非是吳芳的親兒子,是狄仁傑不忍見吳家無後,特地從地方裡的孤兒中選擇了一位機敏的,拜了吳芳做父親,給吳家留下了血脈。

    戚清尤其記得那日,劉光業若無其事的背著一個袋子回來:他好奇的看了看袋子裡的東西,為此吐了三天,至今都有心理陰影:那是吳家父母親、妻子、兒女的人筋骨頭,血淋淋的,就如少年手中的骨頭,沒有一點兒肉。

    戚清臉色有些慘白,甚至有一種想要作嘔的感覺。

    好一會兒,戚清才穩定了自己的心神,道:「今日少公子遠來長安,不知有何吩咐?」

    少年大口的吃著肉,嘟噥著道:「沒有什麼吩咐,就是找個住的地方。師父說我的刀法已有他五分功力,在年青一輩中,應該無人能比。只是缺乏實戰,對敵經驗不足,想要繼續提升,最好會會江湖上的好手,而不是跟著老爹殺幾個商旅護衛。我一想也覺得有道理,那些商人的護衛,哪裡受得住我的刀,殺他們一點兒意思也沒有。也就溜出來了,找人比試了番。還真如師傅說的,跟江湖人打,有趣的多。才半年,我就打遍了荊襄,得了一個閻王刀的美稱。荊襄人都說呢,寧見閻王爺,不見夏侯顏。見了我夏侯戰,管你是多出名,一樣要名聲掃地,慘敗我的刀下。」

    夏侯戰說的是一臉嘚瑟,將人踐踏在腳下,那滋味可是一個酸爽,讓他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戚清無法理解夏侯戰這種「江湖人」的心態,與他而言真正酸爽的事賺大錢。有錢能使鬼推磨,只要有足夠的錢,就能得到想要的一切。

    「這麼說少公子今日是來長安找人比武的?」他隨口問了這麼一句!

    夏侯戰「嗯」了一聲,道:「是來找裴旻的!我要將他這個關中第一高手踩在腳下,成我夏侯閻王之名。」

    「噗!」戚清本在喝著酒,一聽這話,直接噴了出來,嗆的臉色青紫道:「少公子,你是賊,他是官,你找誰不成,非要去找裴旻?」

    夏侯戰「哼」道:「我爹早有先見之明,自小讓我跟母親姓。你不說,誰知道小爺是雲夢澤百里荒的少主?這江湖上的事情,你不懂!打贏個下三濫,算什麼本事?在江湖上,要打就打最厲害的。只有打贏最厲害的,才會有人服你。裴旻的事蹟,不就是這樣?打了一群毛孩子,沒人說他厲害,但他打贏了關中第一劍羅烈,那就不一樣了,直接就成了關中第一高手。現在我要做的就是將關中第一高手的名號搶來,讓世人知道。什麼斬虎劍,什麼越女劍,還有那自創的草聖劍,跟小爺這庖丁解牛刀比起來,都是不堪 一擊的存在,浪得虛名。」

    戚清神色大變,道:「劉爺當年在長安兇名赫赫,他的仇人可不少。庖丁解牛刀是他的絕技,少爺在這長安使用,不會讓人認出來吧?我看還是算了,裴旻不同於一般的江湖人,他是聖人的心腹,在大唐威名赫赫。不但身懷軍功,還得士林的讚頌。少公子找他挑戰,實在太冒險了。」

    戚清不知為何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最近裴旻出現的機率太高,讓他有了一種別樣的不安。昨天他還誇下海口,今日他便察覺了一些異樣,特別壓抑。

    現在的他只想繞著裴旻而行,有多遠跑多遠,不是送上門去。

    夏侯戰「哈哈」大笑道:「這點顧慮你有,師傅他老人家,怎麼可能想不到?庖丁解牛刀是春秋時期的神技,與鬼谷劍法、越女劍法並稱先秦三大絕學,都是失傳好幾百年的絕學。」說道這裡,他插了一句嘴,「但我覺得什麼鬼谷劍法、越女劍法跟庖丁解牛刀相比,不堪一擊。」

    他對於自己身懷的「庖丁解牛刀」似乎有百分百的自信,道:「越女劍法尚且由昔年江南越人留下一招半式,庖丁解牛刀、鬼谷劍法則是半點痕跡都未曾留下。只要我不使用庖丁解牛刀的三大殺招,莫說是裴旻這樣的沒什麼見識的後輩,便是老江湖也認不出來。」

    說著,他「嘿嘿」一笑,道:「你不覺得裴旻的名望越高,將他打敗,對我越有利?裴旻是何許人物,我在荊襄都聽過他的名聲,知道他是史上第一個文武雙狀元,是連破吐蕃的大將,是提出募兵制、束水沖沙的國 棟樑,還是劍術宗師,關中第一劍。將他打贏,將他踩在腳下,你說那是多麼美妙的一件事情。那時長安、洛陽,關中乃至於天下,都知道我夏侯戰這號人物。你不覺得這是最快提升名望的方法?」

    他越說越是激動,說道最後甚至手舞足蹈起來,眼中閃著貪婪的光芒道:「我不跟我父親一樣,他老了。只想守著他那小小的雲夢澤那點點屁大的基業,我的夢想是成為第二個虯髯客,成為綠林之王。所有江湖綠林中人皆以他為尊,聽我的號令呼嘯山林。」

    他自小在賊匪窩裡長大,所見所聞都是殺人越貨的勾當。身旁的人都是那種不事生產的大盜巨匪,斗大的字都不認識幾個,也不知什麼忠義廉恥,只知道強者為尊,自小聽說虯髯客這綠林之王的威風,以他為榜樣。

    戚清看著有幾分天真甚至可笑的夏侯戰,沉聲道:「少公子,你久在雲夢澤,不知天下事。長安水渾,沒你想的那麼簡單。」

    夏侯戰起身道: 「長安水渾不渾,我不知,但是裴旻頭上那個第一的稱號,我喜歡,要定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2 12:44
第二十一章曲好,歌好,舞好,詩好,人更好!

    「李龜年、李彭年、李鶴年見過陛下!」

    李家兄弟對於此次面聖極為重視,在得知李隆基進入梨園的時候,雖然他們不確定李隆基會不會召見他們,但事先已經在做準備了。沐浴更衣,焚香點爐,還打上了薄薄的水粉,將自己扮的清清爽爽。

    這人與人的接觸,首次印象極為重要。

    李隆基看著李家兄弟,不住的點頭,確實有藝伶的模樣:「免禮平身!」

    裴旻也打量著再次出現在他面前的李家兄弟,於從監獄裡出來的狼狽樣不同,現在的他們一身青色長裳,經過一日的休整,病美人的氣色已經消散。

    依舊是十足的小白臉模樣,唇紅齒白,面貌俊秀,就如後世的小鮮肉一般。不過身為名伶,他們這模樣才符合他們的職業特點。若跟李翼德那樣,三五大粗的,還沒開口就嚇死一片人了。

    「久聞你們兄弟極擅歌舞,朕對於歌舞也情有獨鍾。將你們邀來長安,本想見識一下你們兄弟名動東都的歌舞,不想使你們受累了。」李隆基在梨園並沒有什麼皇帝的架子,顯得特別和悅好說話。

    讓初次面聖的三兄弟心底大安。

    「能一睹聖人之顏,受再多的苦累也值得的!」李龜年恭敬的說著,他們在洛陽見過不少的達官貴冑,可跟李隆基這個皇帝相比起來,那些達官貴冑就是跳樑小丑。說話的時候,難免有些拘謹。

    李隆基也知初次見面,他們一時半會兒接受不了他這個梨園崖公,也未強求。

    見他們神色並沒有什麼不適,李隆基便讓他們隨便來一段。

    李隆基的隨便,李家兄弟這裡卻不隨便了。

    李彭年手抱琵琶,李鶴年取來篳篥,李龜年則找來了七玄古琴。

    三人分工熟練,默契非常。

    隨著李彭年的琵琶聲響起,篳篥、琴音接從而至。

    三種悠揚的音樂匯聚一處,融合一起,形成了優美的旋律。

    裴旻心底讚嘆,這李龜年盛名之下,的確名副其實。雖不及嬌陳給他的震撼,卻也讓他有種心曠神怡的感覺。

    李隆基聽的很是認真,李家兄弟演奏的曲調是他完全沒有聽過的,有著清雅大曲的悠揚,又有秦聲漢調的厚重,似乎綜合了兩者之長。

    便在這時,李龜年開口了:「

    勸君莫惜金縷衣,

    勸君須惜少年時。

    有花堪折直須折,

    莫待無花空折枝。」

    一首七言樂府的《金縷衣》,由李龜年口中吟唱出來。

    瞬間李隆基震撼了!

    裴旻也有些動容,李龜年不開口他不覺得這個歷史上的樂聖有什麼特別,至少在琴藝上差他夫人嬌陳幾個檔次。可李龜年一開口,那種感覺登時逆轉,裴旻無法形容那聲音,圓潤自然又帶著幾分鏗鏘,他的歌音特別中性,不見他人根本分不清男女,即有男聲的厚重又有女聲的婉約。

    裴旻在二十一世紀聽過不少中外音樂,見識過不少歌唱家的聲音,但卻從未聽過如李龜年這羊磁性的歌喉。

    這就是樂聖的實力?

    一首《金縷衣》,短短二十八個字,李龜年唱出了詩中的深刻含義。

    《金縷衣》這詩不知是何人做的,詩含意很單純,可以用莫負好時光一言以蔽之。但是其詩朗朗上口,其情感單純強烈,能長久在人心中繚繞,有一種不可思議的魅力。

    在李龜年的詠唱下,每句都寓有微妙變化,重複而不單調,迴環而有緩急,形成優美的旋律。

    「好!」

    裴旻對於李龜年的第一印象並不好,他個人不太喜歡娘娘腔。但這一首《金縷衣》直接讓他改觀了,樂聖之名,當之無愧。

    不只是裴旻,李隆基以及週邊的梨園中的藝伶也忍不住叫好出聲。

    一曲驚豔!

    唯有黃幡綽面若死灰。

    「再來一曲!」裴旻提議道。

    李隆基也附和道:「再來一曲!」

    「好!」李龜年瞧了一眼裴旻,道:「那就再來一首涼國公的《出塞》吧!」

    李龜年將古琴換成了古箏,古琴的音色特點是音區低沉,音色明淨渾厚,風格古樸,而古箏發音渾厚深沉,餘音悠遠。

    《出塞》作為邊塞詩中的翹楚,意境雄渾深遠,古箏更為適合。

    李彭年這時也將琵琶換成了羯鼓,李鶴年依舊是篳篥。

    見他們準備開始,裴旻打斷笑道:「陛下,臣也有些技癢,《出塞》是臣的詩,算上臣一份!」

    李隆基更是大喜過望,拍腿大笑:「好好好」他連說了三個好,道:「曲江之上,靜遠的劍舞,朕今日依舊難以忘懷。能夠再次見靜遠劍舞,再好沒有了。」

    裴旻道:「並非臣不願意獻醜,實在是沒有感覺。先前的《金縷衣》,臣感觸頗大,相信《出塞》也不會讓臣失望。」他說著去一旁架子上取下了長劍,長劍無鋒,入手輕飄飄如若無物,又放了回去,道:「陛下,臣申請用臣的真劍!」

    黃幡綽、李龜年都帶著幾分驚恐的看著裴旻,想著他也太大膽了。

    面見皇帝是不能佩戴兵器的,在入大殿的時候,裴旻的秦皇劍已經給陳玄禮收去了。

    李隆基想也不想的道:「哪又何妨!」他看了高力士一眼,沒有說話。

    高力士以跑出了殿外,將秦皇劍給裴旻要了來。

    黃幡綽見李隆基應答的如此爽快,不免震撼的無以復加。這整個大殿就裴旻手上一把兵器,李隆基怎麼敢如此放心?

    見裴旻此時以大步走到殿,屏氣凝神,還閉上了眼睛!

    黃幡綽不由冷笑:「裝腔作勢!」他才不信裴旻能舞個樣子出來!

    尤其是裴旻、李龜年之前沒有配合過,沒有半點默契的歌樂舞,能有什麼樣子?

    鼓聲率先響起!

    接著是箏音、篳篥!

    羯鼓音雄厚,古箏音肅殺,篳篥音高亢!

    這李龜年還未開口,音樂已經塑造了濃鬱的戰場氣氛!

    裴旻腦海中浮現了戰場的景象:戰鼓轟鳴,氣氛肅殺,戰意高亢!

    秦時明月漢時關,萬里長徵人未還。

    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

    在李龜年唱出「秦時」的時候,裴旻的劍出鞘了!

    他的動作很慢,充滿了蕭條,渲染出孤寂、蒼涼的氣氛,萬千漢家兒郎為了家國,戰死疆場,悲壯可歌可泣。

    李龜年的聲音也是一樣,傷感又壯烈,使人聯想起秦漢以來無數獻身邊疆、至死未歸的人們。

    但是隨著李龜年口中的「萬里長徵人未還」中的還自過後!

    箏音異軍突起,先一步蓋過了鼓聲、篳篥音形成了轉折……

    秦漢自唐,陣亡於邊疆的戰士,不計可數,累積下來甚至過百萬千萬,那是何等的慘烈厚重!

    但他們的付出並非得不到回報,他們的犧牲意義重大,正是因為他們的存在,才能使得萬千百姓得意安居樂業,令他們的家人安逸的生活。

    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

    戍邊戰士鞏固邊防的願望和保衛國家的壯志,洋溢著愛國激情和民族自豪感。寫得氣勢豪邁,鏗鏘有力。

    在世人看來這是裴旻自己真實的寫照,他放棄長安的榮華富貴,去洮州那個狗不拉屎,鳥不生蛋的洮州戍邊,那是何等的氣魄。

    李龜年選擇這首詩的時候,無疑是等於歌頌裴旻。

    在他唱這最後兩句的時候,歌音高亢豪邁,洋溢著愛國激情。

    裴旻的劍在李龜年變音的時候,也跟著變了!

    快捷如風,迅捷如雷!

    剎那間劍影霍霍,寒光四溢,殺氣驟然而起!

    這種氣勢是假劍根本無法生出的效果!

    當李龜年唱到「不教胡馬度陰山」的「山」字結尾的時候。

    裴旻也施展出了最後一招,他選擇以「無悔」這一招作為結束!

    無悔是戰場劍法的最後一招,也是最普通的一招,以雙手舞動長劍斜刺砍下!

    戰場劍法是最基本的殺敵劍法,簡單直接,並不出奇。

    但是裴旻卻選擇了以它做結尾,因為這最後一招是將士身受重創,卻身在戰場,無法撤出而向敵人發出的最後一擊,將最後所有的力量聚集雙手,揮舞劈砍出去,出手無悔。

    他上前一步,一劍猛然揮下!

    秦皇劍在空中劃過,空氣似乎為之割裂!解決、無悔!一往無前!似乎用生命印證著「不教胡馬度陰山」的誓言。

    一劍而下!

    歌聲停了,鼓聲停了,古箏音、篳篥音都停了。

    整個大殿連呼吸的聲音也沒有了!

    好半響,李隆基動容的站起身子,高呼道:「好!曲好,歌好,舞好,詩好,人更好!靜遠,你這最後一劍,朕此生不忘!」

    李龜年也道:「裴國公的劍舞,讓草民震撼。只可惜準備不夠充分,若多些人,多些氣氛,更能襯托出國公劍中的悲壯決絕,豪氣乾雲!」

    黃幡綽還想看裴旻的笑話,可現在卻失神在站在一旁,他不敢相信,面對李龜年的歌,他的劍竟然還能佔據了主導,使之成為陪襯的綠葉。

    裴旻笑道:「陛下說的太誇張了!李家兄弟確實是難得的人才,唱出了臣的心中所想,確實了不得。那個記得當日陛下說過,負責歌的樂營將還未定,臣在這裡舉薦李龜年!」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2 12:45
第二十二章初生牛犢猖狂闖府

    長安龍蛇混雜,既有高高在上的帝王貴冑也有生活在底層的三教九流。

    面對這樣的都會,消息傳播的特別迅速。尤其是李隆基身為大唐皇帝,他的一舉一動,備受矚目。

    黃幡綽也素來高調,對外他可不會說自己這樂營將是打感情牌,向李隆基那裡厚顏討要來的。而是表示自己如何如何的受寵,得到了聖人的器重,特別任命於他。同時也在無形中黑了裴旻一把,而且黑的夠慘。他吹噓著在梨園,他的地位如裴旻一般,不相上下,拉著裴旻來提高自己。

    有李隆基打頭,又有裴旻作伴,黃幡綽無形中的地位上升了許多。他擔任樂營將的事情,也在京中傳遍了。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但裴旻卻有不知道的理由,他這些日子都在顏府忙著喪事,對於長安的動向,充耳不聞,合情合理。

    李隆基也是如此想的,以為裴旻是無心之舉,在此事上並未多說。今天李龜年的表現確實讓他驚艷到了,想著裴旻的提議,有些心動:他當初就覺得為黃幡綽不太適合樂營將,今日與裴旻一番說道,更加堅定了這一點。黃幡綽的古板老套,不適合梨園的發展。而李龜年卻有大才,可以大用。

    但是任命以下,若就此收回,對於黃幡綽也不太公平,瞄了黃幡綽一眼,想著若他能讓賢那該多好。卻見黃幡綽底聳著腦袋,看不清表情,但身軀微動,顯然有些憤怒,也不好開口了。

    李隆基皺了皺眉,有些後悔當初一時心軟,此時只好道:「靜遠有所不知,另外一個樂營將已由黃幡綽擔任了。」

    裴旻也一臉尷尬,道:「這個黃營將勿怪,在下這些天都在顏府忙活,還是第一次聽說此事。黃營將的參軍戲,堪稱一絕,樂營將也確實當得。」說著又對李隆基道:「但是李龜年如此人才,不用卻也可惜。陛下,您看這樣成不成?多加一個副營將,以李龜年輔助黃營將,由他們各展所長。」

    「大善!」李隆基當即將李龜年提拔成了副營將,又囑咐道:「幡綽,今日靜遠的話你可記下了?藝伶自身的技藝固然重要,但創新亦不可忽視,盡快創出一些別緻令人耳目一新的曲調來。」

    「是!」黃幡綽滿口苦澀,無論如何他都想不到事情會發展到這種地步。

    先前還做著要架空裴旻的美夢,轉眼手中的權力就給裴旻分割了一大半,在他的腹心強行的安插一個副將,尤其是這個副將,還是他忌憚萬分的李龜年。

    想著當前的局勢,黃幡綽心中已無定計,腦中只有一個念頭:必需要找戚清想個對策來,不然一切都完了。

    **********

    夏侯戰帶著幾分不快的離開了戚府。

    戚清的態度,讓他這個雲夢澤的少主格外的不舒服。

    只是戚家縱橫黑白兩道,內倚仗錢財與達官貴冑往來,謀取商業便利,外憑藉黑道勢力打壓同行,並且銷贓拿臟,勢力不小。

    雲夢澤的糧食,絕大部分都是戚家提供的。沒有戚家的銷贓,他們搶掠來的各種金銀財寶、綾羅綢緞,換取不來糧食,維持不瞭如此大規模的隊伍。

    即便是夏侯戰年少輕狂,受多了賊匪嘍囉的吹捧,行事不考慮後果也忍住了發飆的衝動,沒跟戚清正面起了衝突。而是選擇離去,不歡而散。

    夏侯戰覺得戚清的顧慮是危言聳聽,將他當做小孩子糊弄了。

    其實他的感覺不錯,戚清勸阻夏侯戰,很大一部分是他心虛,不願意見到夏侯戰跟裴旻接觸而已。

    裴旻的秉性,誰不知道?

    他既然劃下道來,正大光明的歡迎所有江湖人挑戰,顯然不會不認輸,更不會報復打贏他的對手,幹出這種下作之事。

    正常的挑戰,裴旻是不計較輸贏的。

    就算夏侯戰真的打贏裴旻,裴旻也不會為難夏侯戰,這點戚清可以肯定。但是夏侯戰身份特殊,現在又是敏感時期,他實在不願節外生枝,這才百般勸說。

    只是他並不瞭解夏侯戰,作為一個在賊窩裡長大的少年,無法無天慣了,哪裡會如他一般,諸事謀定而動,三思而行。

    這越是不讓他幹,他偏要幹。少年的逆反心態,在夏侯戰身上,更顯得突出。

    離開戚府,夏侯戰直奔裴府去了。

    裴府在長安也算是赫赫有名,夏侯戰儘管第一次來長安,找到裴府也沒有耗費多少力氣。

    撬開了府門,門房大爺見是一個持刀的少年郎,心底也有幾分明白,對方的來意,微微的作揖道:「請問閣下找誰?」

    「我找裴旻!告訴他,就說荊襄夏侯閻王要向他挑戰。」夏侯戰顯現了他不通世俗理解的一面,口氣毫無敬意,直呼裴旻的名字。在他看來,裴旻就是他成名的墊腳石,至於別的什麼國公、刺史的身份,於他這個巨盜之子眼中就是朝廷的鷹犬,不值一提。

    門房大爺皺了皺眉,來找裴旻切磋的江湖人不少,但最起碼的禮節要遵守,「裴國公」、「裴刺史」怎麼樣也要叫著,最不濟也是「裴公子」,哪有直呼其名的?

    「我家公子不在,一早出去了,你請回吧!」門房大爺是府中一個丫鬟的父親,為人忠厚還算知禮,並沒有冷下臉來,只是語氣有些冷淡。

    裴府的隔壁就是玉真觀,這大白天的前來上香的信徒不少。

    聽到隔壁的動向,不免議論紛紛。

    「這小子是誰?直呼涼國公的姓名,好無禮貌!」

    「也不知是荊襄哪裡來的山野村夫,這基本的禮節都沒有。」

    「就是就是,裴公子是何等人物,也是他這等村夫想見就見的?」

    ……

    裴旻在長安還是很得人心的,為他說話的比比皆是。

    尤其是那些迷妹,裴旻英俊瀟灑,年少多金,還兼資文武,地位又崇高,又空著正室以待良人,毫無疑問是千萬少女心中的佳偶。儘管她們大多知道是意想,但少女懷春,誰能沒有?

    夏侯戰在賊窩裡長大,哪裡知道什麼禮數,山野村夫都是對他的抬舉。

    他這半年闖蕩江湖,接觸的也都就是江湖中人,而且都是他上門挑戰態度惡劣也在情理之中,還從未讓人如此指著鼻子說道。

    他年輕氣盛,只羞得面紅耳赤,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見裴府大門漸漸關閉,夏侯戰更是急怒,爆喝一聲,道:「是怕了小爺,當縮頭烏龜,不敢迎戰了吧。」他猛地一推府門,強行闖了進去。

    門房大爺一時不查,連退了好幾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上了年歲,怎麼一摔,一時間爬不起來了。

    這薛府自從掛上裴府的招牌以後,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

    府中的親事、帳內聞之,登時火冒三丈。

    親事、帳內是唐朝高級官員特有的福利,只要到了一定品階,朝廷會給官員安排免費的衛士,以充當官員的護衛。親事、帳內便是免費衛士的稱呼,這些免費衛士都是高官家的子弟。充當一定級別官員的護衛,是他們步入官場的途徑之一。

    不要以為是官二代,就能夠坐享其成,不干親事、帳內給高級官員當護衛,就別想陞官,就算你是宰相子也一樣,不干不行。

    不過讓大少爺們站崗當護衛也不是事,就有了一個通融之法,交錢贖身,安排別的護衛代替,同時上繳一筆錢財,這種官員額外的收入叫做親事帳內課。

    因為都是高乾子弟油水足,親事帳內課可是高品級官員的一大收入。

    給裴旻充當免費護衛的都位於裴府前院,他們是不許進入後院的,足足有二十餘人。

    一見有人闖府,抽起刀劍就衝了上去。

    他們各有主家,面對這種情況,還不出力,追究起來,裴旻是能直接找他們的主人問罪的。

    夏侯戰拚殺經驗豐富,一見諸多人蜂擁上來,腰間的長刀躍出了刀鞘,順手一揮,兩人手中的兵器應聲落在了地上。

    他們手背上都給割了一刀,道準確無誤的割中了他們手背上的血管,鮮血直噴,甚是駭然。

    面對二十餘人來擊,夏侯戰凜然不懼,口中笑道:「讓裴旻那縮頭烏龜出來,小爺要好好會一會他這個第一膿包。」他手中的長刀舞得雪花相似,滾動而前。

    縱多的親事、帳內齊聲驚呼,向後退了幾步,衝在最前頭的十餘人每一個人的手上都是血柱噴灑,場面極為駭人。

    一時間,護衛都不敢上前了。

    「出來,再不出來,我就要打進去了!」事到如今,夏侯戰自小在賊窩裡練就出來的蠻橫匪氣體現出來,不管不顧了。

    「姑奶奶會會你!」

    夏侯戰的動靜鬧得太大,驚動了裡屋的公孫幽、公孫曦。

    兩人第一時間衝了出來,見夏侯戰跋扈不可一世。

    公孫曦心頭莫名火氣,裴旻可是她的師傅,雖然從未傳授她任何武藝,但是對於劍術勝她一籌且多次無償相助的裴旻還是較為敬重的,哪裡忍受的住。

    她手中無劍,人卻竄了出去!

    一腳踢在了地上的一把長劍,長劍射向了夏侯戰。

    夏侯戰正想格擋。

    公孫曦卻後發先至,先一步在空中握住了劍柄,攻向了夏侯戰。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2 12:46
第二十三章越女劍VS庖丁解牛刀

    公孫曦性子剛毅,出手向來全力以赴,她身形還未站定,變然間白光閃動,越女劍法的刁鑽奇詭在她手中展現。

    夏侯戰見來人是個女子,並不以為意。在他生活的環境裡,女人就是貨物,劫掠來的洩慾繁衍後代的工具,骨子裡有著瞧不起女人的心態,見她盛氣凌人的衝來,一揮手中快刀,口中調笑道:「小姑娘,還是回家生孩子去吧。江湖搏鬥,是爺……」他正想說是爺們的事,公孫曦的長劍已到他近前。

    公孫曦的劍法配合她的狐兔身法,用劍之刁鑽,以勝過越女劍法的本身。在刁鑽一處,即便是裴旻、公孫幽也不及她。

    夏侯戰只覺得眼前白光一閃,三尺青鋒穿過了他的刀,直刺右肩,肩井穴。

    夏侯戰自嚇得魂飛膽喪,這高手比武,實是讓不得半分。

    夏侯戰身負先秦絕技庖丁解牛刀,固然性格狂傲,手底下卻有真章,但公孫曦打遍江南,唯一一敗還是輸給了裴旻,又豈是弱者?

    一個全力施為,一個輕敵大意,一招之下,高下立判,完全壓在下風。

    公孫曦得勢不讓人,步步緊逼,一劍接著一劍,便如水銀瀉地般的攻殺向夏侯戰。

    夏侯戰連連後撤,手中的柳葉刀,在身前揮舞成一片刀幕,意圖想要化解攻勢,力爭先著。

    可是公孫曦的拚鬥經驗遠不是初出茅廬的夏侯戰可以比擬的。昔年她在十七歲的時候,劍術還未到現今這地步。便能抓著江湖名宿面對後輩無顏久戰的心理弱點,多次反敗為勝。拚鬥的智慧,可見一般。如今時隔五載,更非一般。

    夏侯戰連變十餘種刀勢,始終難以反先,挽回劣勢。

    公孫曦長劍霍霍,只打的夏侯戰連還手的餘地也沒有,將之從前院中央,強行逼出了裴府,一口氣打出了府外。

    夏侯戰無計可施之下,猛地竄到圍觀的一小孩跟前,將他丟向了公孫曦。

    公孫曦臉硬心軟,收回了長劍,伸手將小孩救了下來,攻勢稍停。

    小孩淚眼婆娑「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公孫曦有些應付不來,手忙腳亂的。

    一個婦人衝了上來,將小孩抱住耐心安慰,方才解除了公孫曦的尷尬。

    週邊人對夏侯戰的做法紛紛指責,但因他一臉厲色,刀上身上都沾著血跡,不敢靠的太前。

    公孫曦面目含煞,瞪著夏侯戰道:「卑鄙無恥!」

    夏侯戰支支吾吾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哪裡想得到眼前這睫長眼大,皮膚白晰,容貌甚是秀美的少女,劍術竟如此高明,先手一失,讓他連還手的餘地都沒有,空有一身高明的刀法,卻施展不出,不得不出此下策,往回局面。

    公孫曦鄙夷道:「就你這種小人,姑奶奶還不屑跟你打了,有多遠滾多遠,連我都打不過,還想挑戰師傅,自不量力。夏侯閻王,我看就是夏侯小鬼!」

    夏侯戰氣的面紅耳赤,夏侯閻王可是他最滿意的綽號,大庭廣眾讓一個姑娘,這般嘲諷,他哪裡還忍得住,厲喝道:「是你出手偷襲在先!小爺我是大意,才找了你的道!」說著,哪管公孫曦願不願意,揮刀直砍向公孫曦,出手快捷無倫。

    公孫曦也不退讓,挺劍而上,跟著錚的一聲響,刀劍相交,兩人各退一步。

    旁觀眾人都是「咦」的一聲輕呼。

    公孫曦的袖子竟然給削斷了一截,夏侯戰的胸前也開了一道口子,只是沒有傷及皮肉。

    「小妹小心,他的刀很古怪,不可大意!」公孫幽旁觀者清,看出了夏侯戰的刀法,確實精妙絕倫。

    嬌陳身為女主人,此時也來到了裴府門口,正站在公孫幽的身側道:「曦姑娘,沒問題吧!」

    公孫幽神色嚴峻,搖頭道:「不確定,此次對手,不簡單!」她懂江湖規矩,夏侯戰是來找裴旻挑戰的,雖然出現了各種意外,但若她們姐妹聯手,傳出去對裴旻的影響不好,但真有個萬一,她也顧不得那麼多了,以手握劍,在一旁助陣。

    公孫曦身為當局者,先前那一刀也見識了對方的厲害,若非她撤劍及時,她筋都有可能給斬斷。如此細膩精準的刀法,她從未見過。

    夏侯戰看著自己胸前的一劍,表情也漸漸吃重,那刁鑽詭異的劍法,難不成就是越女劍?

    夏侯戰想著自己是來挑戰裴旻的,卻讓他的徒弟直接打出府邸,傳揚出去,自己顏面何存?

    這個面子不找回來,夏侯小鬼真要伴隨他這輩子了。

    作為一個立志成為綠林之王的男人,哪裡受得了!

    柳葉刀再度欺身而上,銀白色的柳葉刀在烈日的映照下,閃閃生輝銳利的刀鋒走著難以琢磨的圓弧線砍向了公孫曦。

    細膩快捷精妙的刀法配上這無法確定走向攻勢的刀徑,委實讓人防不勝防。

    拋開惡劣的性格品行不談,夏侯戰如此年紀有此刀法,卻是當的上奇才一說。

    公孫曦知道厲害,側身閃避,長劍還刺,守中帶攻,後招源源傾瀉,劍法輕靈,堪稱行雲流水,隨心所欲。

    他們差不多年歲,一個身懷刁鑽奇詭的越女劍法,一個擁有細膩精準的庖丁解牛刀,兩人交戰一處,殺的竟然難捨難分。

    週邊人都看花了眼,他們哪裡見過如此精彩激烈的搏鬥。

    一旁觀戰的公孫幽更是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只有她才看得出來兩人比鬥的兇險。

    越女劍法的詭異招招瞄著要害,夏侯戰的刀法也是處處追魂奪魄,兩人一旦失手,很有可能橫屍當場。

    夏侯戰越打越是心焦,想著連徒弟都不能速勝,談何師傅!

    公孫曦卻越打越是沉穩,忽而左轉,忽而右轉,身法變幻不定。

    夏侯戰刀法施展不開,給她轉的危感目眩,罵道:「你這是逃跑,不是比武。」

    公孫曦笑道:「那我不跑就是了!」

    她說著回劍撤身,長劍向前一探。

    夏侯戰眼睛一亮,看出來破綻,急於求勝,柳葉刀削向了公孫曦的手腕。

    卻不知公孫曦這招是誘招,長劍回轉,借勢反削,嬌喝一聲:「撒手!」

    夏侯戰柳葉刀脫手掉落於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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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