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秘懸疑] 深夜書屋 作者:純潔滴小龍(已完成)

 
mk2258 2018-2-18 11:41:48 發表於 其它小說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76 1353758
mk2258 發表於 2018-2-19 11:28
第二十章不患寡而患不均



    衛生間徐樂並沒有真的裝修得多好,只有一個簡單的洗臉池外加一個蹲坑,連洗澡的噴頭都沒有,二樓不說床了,原本連張草蓆都沒安置,只是純粹拿來當小倉庫使用,因為當初的徐樂每天都是要回家的。

    哪怕家裡有一對看不起他的岳父岳母,

    哪怕家裡有一個頤氣指使的小姨子,

    哪怕家裡有一個不和他睡的老婆,

    但徐樂還是會每天忙完書店裡本就不多的事兒晚上關上店門悠哉悠哉地回家。

    這是日子,

    談不上尊嚴,

    也說不得自在,

    但他甘之如飴。

    他孬,他慫,他沒心氣兒。

    因為他是徐樂,他不是某位在歷史上曾經留下名姓的大人物,所以大家覺得他無所謂;

    如果套上一位古代某個人物的身份,又會覺得徐樂的生活是大智若愚,平白地增添了太多太多的滋味。

    周澤是體會不了徐樂的滋味的,他自孤兒院長大,心中自卑的情緒雖然不會表現出來,但確實是一直存在的,所以他敏感他拼命,於學習於工作於自己生活上,都是如此,一直堅持要做到最好最優秀。

    只是,眼下,看著鏡子裡這張濕漉漉的臉,周澤心裡出現了一抹憐憫。

    憐憫徐樂,同時也憐憫自己。

    每個人,都有自己所在的籠子,無非籠子款式和大小不同,但總歸是有籠子的。

    周澤不想去當什麼鬼王,也沒奢望著靠著自己特殊力量在陽間呼風喚雨,一方面他清楚如果自己太過高調估計馬上就會發生不好的事兒,另一方面,則是上一輩子已經很累了,這輩子想換一個活法。

    不管如何,他是想要活下來的,以這具肉身,繼續地活下去。

    攤開手掌,放在自己面前,指甲早就消退了,不見絲毫異樣,

    周澤笑了笑,

    算了,

    興許就是自己活該吧。

    拿著毛巾擦了擦臉,又擦了擦手,周澤走出了衛生間,只是再出來時,原本臉上的糾結,已經不見,變得有些灑脫。

    小蘿莉依舊坐在塑料板凳上專心致志地看著自己的插畫書。

    “叔叔,蕊蕊口渴。”

    小蘿莉對周澤喊道。

    像是一個向主人撒嬌賣萌的寵物。

    周澤點點頭,拿紙杯倒了一杯水,冷熱均勻,送到小蘿莉面前。

    小蘿莉接過水杯,喝了一口,嘴角笑出月牙。

    周澤乾脆在瓷磚上坐了下來,伸手揉了揉小蘿莉的腦袋,大大方方,不作絲毫防範。

    時間,慢慢地流逝,

    小蘿莉繼續看著書,

    周澤繼續躺在旁邊,

    一大一小,

    相處甚安。

    小蘿莉會把自己看到的有趣故事拿到周澤面前和他分享,周澤也做出了回應,給她講講一些寓言深處的道理或者其他小故事。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那輛紅色的轎車再度開了過來。

    女孩兒的母親推開門,對周澤表示感謝,她頭髮來時什麼樣,現在依舊什麼樣,周澤嘴角勾勒出一個弧度,真想建議這位婦人去找那家理髮店討個說法,不帶這般糊弄人的。

    當然,真要這麼說了,婦人說不得會怪你多管閒事兒了。

    小蘿莉對周澤彎腰說了謝謝,然後跟著自己母親一起離開了。

    自始至終,小蘿莉沒回頭看自己一眼。

    走了,就是走了。

    周澤走到櫃檯邊,將一開始婦人送的禮盒拿起來,這才發現裡面居然有一疊鈔票,三千塊。

    還不錯,

    周澤沒想著還回去,

    他缺錢,先拿著用用吧。

    周澤覺得自己是想通了,就像是修真者忽然念頭通達一樣;

    但也覺得自己是在破罐子破摔,管你風風雨雨,我自瀟灑。

    只是無論如何,至少自己現在輕鬆多了。

    周澤隨手從書架上拿起一本封頁很大的書,這是名家字帖賞析,屬於純粹賣不出去的貨,也不知道徐樂當初腦門子是不是被大鐵門來回碾壓了無數遍,竟然連這種書都進。

    信手一翻,

    這一頁正好是“難得糊塗”四個字,

    “嘖嘖。”

    周澤咂咂嘴,

    有趣。

    看了看時間,發現已經快到傍晚了,想到自己晚上還約了林醫生一起去看電影,周澤打算先去吃個飯。

    走到隔壁,周澤愣了一下,看見跪坐在地上的許清朗。

    許清朗雙目通紅,身邊放著好多酒瓶,此時他手裡正拿著一瓶酒,繼續喝著。

    “不公平……不公平啊……”

    許清朗喃喃自語,哪怕周澤走進了店裡,他也像是根本沒發現。

    “餵?”周澤伸手拍了拍許清朗的肩膀,“你還好吧?”

    他很想提醒許清朗,對別的男人來說喝醉酒只是可能被偷個錢,但他許清朗如果喝醉了跑出去,就不是僅僅丟錢那麼簡單了。

    甚至,如果讓他和一個女郎一起躺在深夜的馬路上,許清朗可能被侵犯的次數比那位女郎都要多吧。

    許清朗身體顫了一下,慢慢地抬起頭,梨花帶雨,我見猶憐,手掐蘭花,指了指周澤,悵然道:

    “今天,是我爸媽祭日。”

    周澤沉默了一會兒,道:“節哀。”

    等了一會兒,

    許清朗繼續喝酒。

    周澤只能提醒道:“今晚,不做飯了?”

    “做!做飯!”

    許清朗搖搖晃晃地站起身,那楊柳細腰,婀娜多姿,分外撩人,尤其那種搖搖欲墜的架勢,恨不得讓人上去直接攙扶著他,嗅一嗅他身上的香味。

    “可以不勉強的?”

    周澤嘴上這麼說,但還是在椅子上坐了下來,準備吃飯。

    他吃頓飯,不容易,所以也就不想去找第二家了。

    許清朗擺擺手,走入了里屋,

    很快,

    裡面傳來了爐灶開火的聲音,許清朗在炒菜。

    周澤拿出手機,看見林醫生剛剛給自己發了一條信息,說她馬上就來接自己。

    周澤回了一個“好”。

    想想又覺得不夠隆重,

    又回了一個“哈哈哈的砲砲兵表情”,

    隨即又覺得太過輕浮,

    把這個表情撤回了。

    想想撤回了又覺得很欲蓋彌彰,

    又回復了一個“呵呵”,

    緊接著又覺得“呵呵”兩個字不夠友好,

    但又覺得撤回第二次顯得太做作了,

    糾結啊……

    周澤在飯桌邊很糾結,

    另一位正在炒菜的師傅,也很糾結。

    鍋裡是回鍋肉,炒完後蓋在米飯上就是一盆回鍋肉蓋飯,很簡單,也很下飯。

    “憑什麼她不抓你,抓我父母?”

    一邊炒菜許清朗一邊自言自語著。

    古語有云,不患寡而患不均,這句話,說盡了太多太多的道理,也道出了人心最陰暗的一面。

    “這不公平,真的不公平。”許清朗繼續自言自語,

    “你怎麼能徇私呢?你怎麼可以徇私呢?”

    許清朗目光呆滯,手底下炒菜的頻率倒是沒變,他是一個好廚師,炒菜,幾乎成了一種本能。

    默默地,許清朗從灶台下面的櫃子裡取出一個黃色的罐子,從裡面倒出些許粉末放在了回鍋肉裡。

    “我父母被帶走了,你為什麼沒走?難不成是你救了她的命?”

    “呵呵,笑話。”

    “你要吃飯?”

    “好,我給你飯吃。”

    許清朗不停地深呼吸著。

    “好了沒?”周澤在外面催促著。

    “快了。”

    許清朗愣了一下,目光裡閃現出些許惶恐和遲疑,但還是蓋上鍋蓋,他發現自己的飯還沒放微波爐裡打,只得再重新熱飯。

    等米飯打好後,許清朗將回鍋肉放蓋在上面,這才端著盤子走了出來。

    周澤正在看著手機屏幕糾結著,看著許清朗有些失神落魄地走來,將飯食放下,有些擔心道:

    “你這個樣子,不會忘記放鹽吧?”

    許清朗搖搖頭。

    周澤拿起筷子,準備吃。

    許清朗的手抖了一下,嘴唇微張,正準備開口時,周澤卻放下了筷子。

    “酸梅汁儿或者苦瓜汁儿呢?”周澤問道。

    “哦,好。”

    許清朗走回去,拿了一杯酸梅汁儿重新走回來。

    周澤先拿起酸梅汁,聞了一下味道,然後深吸一口氣,準備喝下去時,手機在此時震動了一下,

    “我到了,出來。”

    周澤猶豫了一下,還是將酸梅汁儿放下來。

    他知道自己靠這個吃了飯之後,可能好長一段時間整張臉都是酸的,像是周圍人都欠著自己一大筆錢的感覺。

    想想,算了吧。

    加上前世今生,這還是自己第一次約人妹子出去看電影,自己還是莊重一點的好。

    沒辦法,原本自己對林醫生的副本難度是初級新手任務,

    現在換成徐樂的皮囊後,新人任務瞬間變成了大BOSS級任務,

    自己也不懂是該竊喜還是該苦逼呢?

    自己現在要努力的是,

    把自己擊敗?然後才能抱得美人歸。

    “錢,記帳上,月底一起算啊,我先走了。”

    周澤起身,推開門出去,

    林醫生的車就停在路邊,車窗放下了,正在等自己。

    而麵館裡,許清朗面色一陣陰晴不定,緊接著猛地將那一盤回鍋肉蓋澆飯全都撒在了地上,

    抱著頭,在地上哭了起來,

    他哭得越來越大聲,

    到最後,

    變成了乾嚎……
mk2258 發表於 2018-2-19 11:29
第二十一章狗說

  林醫生下了車,正好周澤也走了過來,兩個人倒是挺有默契,都不說話,默默地走向商場的另一端入口。

    這座商場已經“死”了,除了周澤和許朗晴的小店還開著,也就剩下一座影院外加一家自助餐餐館。

    當然了,受限於大局的影響,其實影院應該也是虧本運營的,平日里也沒幾個人去這裡看電影,買張票輕輕鬆鬆就能包場看。

    不過正逢過年期間,大部分人都放假了,一家幾口一起出來看電影的情形變得很普遍,也算是給這個本已經冷清到了冰點的影院增添了一抹迥於平常的人氣。

    只是,這種熱鬧在周澤看來倒像是一種迴光返照。

    大廈將傾,這也算是一種覆巢之下無完卵吧。

    周澤去買了票,又買了一份情侶套餐,看了看時間,就和林醫生一起走入了影院。

    因為來得有點晚了,周澤又買的是最近場次,也因此好座位都沒了,周澤和林醫生只能坐在第一排的位置。

    不是不可以等一等,但這座商場已經沒其他逛的東西了,而且這部《霓虹街探案2》是一部2D電影,坐第一排影響不是很大。

    林醫生一路上話不多,此時更是極為安靜地坐在周澤身邊,輕輕搭起長腿,抬頭看著屏幕。

    周澤將爆米花遞過去,林醫生搖搖手,示意自己不吃。

    周澤嘆了口氣,對於一個上輩子就是個老光棍的自己來說,如何追女孩子,還真是一個不熟悉的課題。

    電影的笑點還不錯,周澤也能偶爾笑笑,林醫生也時常笑起來,但她的笑不怎麼發出聲音,很含蓄,也很好看。

    但對於周澤來說,這場電影的氛圍,還是和自己預期所想的,有些不一樣。

    有點平淡,沒放鹽的感覺。

    電影散場,周澤和林醫生並肩走出去,現在才晚上七點,並不算晚,但走出影院區域後,商場裡其他地方都已經是漆黑一片了。

    林醫生繼續沉默,就是跟著走著。

    周澤想說點什麼,卻不知道該怎麼說。

    昨天說想要結束和拜拜的是自己,今兒個自己再表現得太熱情,人家會不會把自己當作神經病?

    “去我書店……”

    “去你書店坐坐……”

    二人似乎都在想辦法打破此時的尷尬,然後想到了一塊去了。

    回到了書店,周澤發現麵館已經關門了,捲簾門也很罕見地拉了下來,也不知道許清朗還在不在店裡。

    林醫生選了一本雜誌,在櫃檯後面的椅子上坐下來,周澤也拿了一本書,在其旁邊坐著,隨意地翻閱。

    兩杯熱茶放在上頭,裊裊升煙。

    周澤忽然覺得自己似乎沒臉再去嘲諷徐樂了,因為他發現自己把第一次約會搞得如此文藝如此相敬如賓也是罕見得很!

    罕見得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當作獎勵!

    “現在,不關門?”林醫生問道,其實,言外之意是想走了,畢竟是晚上了,只要周澤關門,她就能順勢告別。

    “哦,我一般晚上開門營業。”周澤倒是沒聽出來言外之意,他說的是實話。

    林醫生一時啞然,只能笑笑,輕輕順了一下耳垂邊的青絲,繼續看著手中的書。

    “吱呀……”

    書店門被推開,走進來兩男一女。

    三人年紀都不是很大,也就二十歲出頭的樣子,兩個男的明顯喝了酒的,其中一個還上了頭,整張臉都紅暈暈的。

    “老闆,有水麼?”女人問道。

    周澤指了指牆壁那邊的飲水機。

    女人去倒了幾杯熱水遞給自己的朋友,然後走到櫃檯前,問道:

    “多少錢?”

    說著,女人拿出了手機,看樣子是準備掃碼付款。

    “三十。”周澤回答道。

    “你這老闆,過年也不能這樣宰客的啊,喝你三杯純淨水都要三十。”女人笑罵道,但還是掃碼支付了,隨即轉過身對自己的兩個男同伴道: “就在這兒歇歇吧,看看書。”

    他們是把這家書店當作暫時歇腳的地方了,周澤收30塊對於他們來說有點像是進入一家茶館的最低消費,也能理解。

    “看書?看什麼書?”

    有些醉意的男子此時聲音有些高地呼喊道,

    “我要看鬼故事,恐怖小說,這店裡有麼?”

    男子一邊說著一邊自顧自地哈哈大笑。

    周澤嘆了口氣,從櫃檯下面取出兩本恐怖小說集,走到男子麵前,遞給他,同時在不經意間用手指碰了一下對方。

    嗯,是人,不是鬼。

    今晚的約會已經很失敗了,

    如果再讓林醫生體驗一次類似上次那五位農民工兄弟的“百鬼夜話”,那也是絕了,周澤可不想這樣。

    是人,就好啊,看著就可愛,哪怕他醉了。

    另外倆人,周澤就沒去再碰碰了,也不方便。

    醉酒男子坐了下來,他那一男一女兩個朋友也在塑料板凳上坐了下來,三個人,一邊玩玩手機一邊隨意地翻翻書。

    純當是,這三十塊錢的最低消費至少得面子上花得值當一些。

    “這鬼故事寫的個什麼玩意兒。”

    男子將書一丟,正好丟到了飲水機旁邊。

    女人去將書撿起來,發現因為自己剛剛倒水把一些水撒了出來,這本書封頁和里面已經濕了。

    “老闆,多少錢?”

    “標價打八折。”周澤倒是樂了,這三個年輕人素質倒是挺高。

    當然,周澤希望那個醉酒的男子趕緊將自己書架上所有的書都丟一遍,而且全都要弄髒,正好幫自己清貨。

    女人有些無奈地去掃碼給錢,然後走到醉酒男子麵前,

    “我們走吧,別發瘋了。”

    “這哪裡是鬼故事,寫故事的人肯定沒見過鬼。”醉酒男子執拗道。

    周澤輕輕“應”一聲,嗯,你應該見過鬼了,就在你面前。

    “我不回去,絕對不回去!我今晚不打算睡了!”男子繼續發著酒瘋,“我回家就見鬼,睡覺就見鬼,我還不如就在這書店看一晚上的書,

    最起碼,

    不會碰見鬼!”

    “…………”周澤。

    林醫生這個時候也放下手中的書看向醉酒男子,顯然,她覺得這件事挺有意思的。

    “喲,劉哥,你家有鬼啊?”陪著醉酒男子一起進來的男子這個時候打趣兒道。

    女人瞥了他一眼,示意他別瞎說話。

    “滾你丫的!你家才有鬼呢!”

    醉酒男子站起來,

    “他娘的,那隻鬼每到過年時就只知道逮著我糟蹋,其他人不管,我兄弟三個,加一個姐姐,再加上我爹媽和我爺爺奶奶,全都不去弄,就弄我一個!”

    “女鬼?”同伴男子又道。

    “要是女鬼就好了,是一條母、、、、狗!”

    “噗!”

    醉酒男子的兩個同伴都下意識地笑了起來,

    就連周澤和林醫生都低下頭咳嗽了幾聲,但確實很好笑。

    尤其醉酒男子說不是女鬼是母、、、、狗時的滿臉委屈。

    寶寶心裡苦,

    寶寶喝醉了想傾訴!

    “每到過年,前後那幾天,它就來找我!我只要一睡覺,它就來,艹!”

    醉酒男子雖然在發酒瘋,但還是控制得住的,並不讓人覺得可怕,反而讓人覺得他挺有趣的。

    “從七年前開始,到現在,每到過年這些天,它就準時來,比我爹媽給我壓歲錢都準時!”男子抱著腦袋,直接蹲在地上開始哭了起來,“娘的,這日子沒法過了!”

    “到底咋回事兒?那條狗,你認識?”同伴男子問道。

    “那是以前我家養的狗,因為把我爸放床下的錢弄出來咬碎了,結果讓我們哥幾個給殺了吃肉了。”

    “肯定是那條狗不服唄,回來報復來了。”同伴男子分析道。

    “我他娘的就是不知道為什麼只找我一個?當初殺狗的時候,是我,還有我幾個哥哥,還有我爹還有我爺爺!

    吃狗肉時,也是一大家子一起吃的,純當過年添一道菜!

    那條狗弄沒了五千塊錢,活該被吃!

    但怎麼就恨我一個人?”

    醉酒男子幾乎哭道:“我問過了,我那幾個哥哥,包括我爹和我爺爺,啥事兒都沒有啊,怎麼就專盯我一個?”

    “你醉了,走吧,我送你回家。”女人把男子攙扶起來,示意同伴男子一起來幫忙。

    這行人走出了書店,

    剛剛的熱鬧一下子變得冷清了。

    “你說,是為什麼?”林醫生看向周澤,不在乎真假,純粹聽到一個故事後的閒聊,“那條狗,為什麼只找他作弄?難道,他有什麼地方與眾不同?”

    “你對這個很感興趣?”周澤有些意外道。

    “嗯。”林醫生點點頭。

    周澤笑了笑,“其實,很簡單,一條狗,你要弄清楚它的思維,首先你得把它代入到那條狗身上去。”

    “怎麼說?”林醫生抿著笑意,“很難代入啊。”

    是啊,人怎麼代入一條狗的思維?

    “狗的亡魂回來報復,作弄人,是因為它有怨氣。”周澤解釋道,“這應該和人是一樣的。”

    “那它怎麼不去報復家裡其他人?”

    “或許,是因為那筆錢,狗調皮,咬碎了一部分,但也有一部分,可能被那時候年紀不大的這個傢伙給偷拿了吧。

    所以狗覺得很不公平,它撕碎了錢,被懲罰,被殺了,被吃了肉,它覺得有理有據,應該的。

    但憑什麼,

    那個人也同樣偷了錢,把錢弄沒了一部分,卻什麼事兒都沒有?

    所以它不服,它不去報復家裡其他人,專門去報復他。”

    林醫生搖搖頭,有些意外道:“本就是一個醉漢講的醉話故事,被你這樣一分析,感覺像是真事兒一樣。”

    周澤走到那幫人剛剛坐的位置,發現地上有一個錢包,他撿起來,走到店門口。

    這時候,那個同伴女人小跑著過來。

    “不好意思,有個……”

    周澤將錢包遞過去。

    “謝謝嘞!”女人給周澤鞠躬表示感謝,“這傢伙要是今晚回去錢包證件都丟了,又得給他家裡罵了。”

    “沒事。”周澤擺擺手。

    對方也對周澤擺擺手,然後轉身追上前面的伙伴。

    在月光下,

    那個女人奔跑時,

    外套下面,

    好像有一條毛絨絨的黃色尾巴正在輕輕搖擺…………
mk2258 發表於 2018-2-20 10:37
第二十二章天雷,勾動地火!
    周澤覺得自己應該是眼花了,剛聽了一個醉漢關於狗的鬼故事,再加上路燈的昏暗,所以看花眼了很正常。

    是的,肯定就是這樣。

    周澤不是龍虎山的張天師,他知道自己還有些“爛好人”,他改變不了自己,否則白天早就伸出自己的指甲去掐那個小蘿莉了。

    至於最終結果是自己被小蘿莉掐死還是自己依舊被小蘿莉掐死,

    就不得而知了。

    既然改變不了自己,那就盡量讓自己少受一些破事兒影響吧,看到的事兒,能躲就躲,能捂著眼就捂著眼。

    反正那條狗已經作弄了那個男人七年,算算年頭,

    也到七年之癢的時候了;

    如果那條狗真要害人,早就害了,至於它下面會怎麼折騰,周澤無所謂。

    人家女人到自己店舖裡,買水賠書,錢給得很爽快,這就是一個善緣,夠了。

    不過周澤第一次發現,這個世界上,匪夷所思的東西,還真不少,或許因為以前自己是人,現在自己是鬼吧,圈子不同,看世界的角度自然也就不一樣。

    “怎麼了?”林醫生這個時候也走到店門口。

    周澤笑了笑,“我很慶幸自己和蜘蛛俠不一樣,沒有一個莫名其妙地長輩親人忽然冒出來對我說:

    能力越大責任越大。”

    林醫生沒聽懂這是什麼意思,但她還是道:“我該回去了。”

    不早了,確實該回去了。

    “不再坐坐了?”

    “明天可能還要坐班。”林醫生系上自己的圍巾。

    “可以調的。”周澤說道。

    “不方便。”

    “不願意?”

    林醫生微微蹙眉,這是她第一次從周澤身上感知到咄咄逼人的感覺,她有些不知所措。

    “你是我媳婦兒。”周澤看著林醫生的眼睛,很認真地說道。

    林醫生微微後退了半步,“昨天,你說……”

    昨日的周澤,才說要結束,兩個人都解脫。

    “昨天是昨天。”周澤向前走了半步,“在我沒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前,我都是你的丈夫,你都是我的媳婦兒,所以,我要你現在,留下來再陪陪我!”

    周澤的聲音越來越大。

    林醫生沒說話,站在原地。

    周澤心中忽然升騰出了一股無名火,

    伸出手指捏住林醫生的下顎做了一個很輕佻地抬起下巴的動作。

    林醫生看著她,目光清澈且平靜,尤其那鮮紅的唇瓣,讓人目眩神迷,她很美,真的很美,是那種精緻的面容加上氣質的極高契合度,給人一種很舒服的感覺。

    周澤直接低下頭,對著唇瓣直接吻下去。

    他吻得很激烈,也很粗暴,像是一頭蠻獸,從自己體內徹底暴露出了兇性!而面前的女人,就是他索取的對象。

    林醫生手抬起來,似乎準備扇面前男子一巴掌,但手抬起到中途,又緩緩地放了下來。

    在其眼角,流出了晶瑩的淚珠。

    “你哭什麼?”

    唇分,

    周澤抬起頭,看著林晚秋。

    “你以為你哭,就能讓我覺得愧疚?你以為你哭,就能讓我停下來?

    我告訴你,

    你今天哭也沒用,你是我妻子,我是你丈夫!

    你看看你的爹媽,都是什麼玩意兒,你看看你妹妹,平時是怎麼看我的!

    你再看看你,

    你高貴,

    你冷艷,

    你是女神,

    你不食人間煙火!

    臥室裡,你還和我分床睡!

    結婚了,你已經是人婦了,卻還假惺惺地在意自己的貞操,也不看看你還配麼!

    我知道,我就是個煞筆,在你們全家人眼裡,我就是一個窩囊廢加煞筆!”

    周澤一隻手掐住了林醫生的脖子,將其推到了櫃檯旁,然後直接脫去林醫生的外套。

    “我今天就教教你,告訴你,妻子到底應該怎麼做!”

    “徐樂……”林醫生沒有反抗,她只是冷冷地看著周澤,“你這個……混蛋……”

    “呵呵。”周澤笑了笑,渾不在意,然後脫去了自己的外套,直接把林醫生壓在了櫃檯上。

    他粗暴,他蠻橫,

    在這個時候,

    乾柴已經架起來,只需要丁點火苗就能熊熊燃燒!

    周澤就是這一把柴火!

    她身上好香,她的皮膚好嫩,她的身體好豐腴,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麼的美好,讓人沉迷。

    但就在此時,週澤忽然停住了動作,整個人踉蹌地後退了幾步。

    在自己面前,林醫生躺在櫃檯上,上衣凌亂,而周澤自己,則是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不,

    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林醫生還躺在櫃檯上,她依舊睜著眼,她依舊沒有反抗。

    她對徐樂有愧疚,她是一個很獨立也很堅強的女人,但她的社會存在環境以及她自小接受的家庭教育,讓她一直很矛盾。

    父母以死相逼,盼望孫子輩早早出來,讓她不得不答應和徐樂結婚,她又堅持著自己的底線,心裡有著其他男人,哪怕那個男人已經在半年前的車禍裡離世,哪怕那個男人可能早就忘記了自己,甚至根本就不知道有她這樣子的一個女人在實習結束後的幾年裡,一直在偷偷地關注著她。

    用句中學生課本上常用的批判風格來描述:就是林醫生在生活中對封建禮法選擇了屈服,卻又不甘心這樣一直生活下去,心中,還有著自己的堅持和抵觸。

    這也是為什麼哪怕心裡一萬個不願意,林晚秋依舊沒有反抗,在剛才任由周澤施為的原因;

    她覺得自己沒有理由去反抗,周澤是自己的丈夫,她從結婚後的行為,自己也清楚,是對不起丈夫對不起這段婚姻的。

    不接受,不同意,

    但不反抗。

    “穿上衣服,給我把衣服穿好!”

    周澤對著還躺在櫃檯上的林晚秋吼道。

    林晚秋愣了一下,站直了起來,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周澤,在剛才,她都已經認命了。

    “老子還沒來得及對你怎麼樣呢,你別一副剛被強、、、暴的樣子,給老子穿上衣服,

    現在,

    立刻,

    馬上,

    然後滾!”

    林醫生默默地將自己的衣服穿上,然後對著鏡子整理了自己的衣角,她面無表情,等到一切收拾好後,她給周澤重新倒了一杯熱水放在了櫃檯上,隨即看都不看周澤,直接走出了書店。

    周澤頹然地坐到了地上,有些茫然,有些不解。

    唇邊和掌心,似乎還殘留著她身上的餘溫,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停下來,也不明白自己為何不繼續下去。

    明明很舒服,

    明明很嚮往,

    明明很沉醉,

    但不知道為什麼,他感覺有些不對,似乎,這不是自己想要的感覺。

    他剛剛準備睡了她,

    她也同意了,

    但剛剛那一幕,和自己所想要的,完全不同。

    周澤踉踉蹌蹌地爬起來,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後吐出了熱水,這水,滾燙,沒有加絲毫的涼水中和。

    丟下了杯子,任憑水打濕了地面,周澤環視四周,回憶著自己剛剛的舉措,回想著自己剛剛說過的話語。

    拳頭,握緊後再度鬆開,然而又很快再度握緊。

    他來到了衛生間,打開洗臉池的水龍頭,直接將自己的頭放在水龍頭下沖刷著。

    他需要冷靜,需要平靜下來,

    不光是平息自己身體上的燥火,還有自己心中的那團。

    冬日的涼水沖刷,不是一般人能夠承受得了的,周澤抬起頭,只感覺自己腦子裡一陣眩暈。

    他看著面前的鏡子,

    鏡子裡,倒映出自己的樣子。

    周澤雙手死死地抓著洗臉池瓷磚邊緣,不停地喘息著,緊接著,他又慢慢抬起頭,像是在自言自語,道:

    “是你!

    “是你這該死的王八蛋,是你這個窩囊廢!

    你在影響我,你企圖操控我,

    你這個垃圾,雜碎,雜種!”

    周澤對著鏡子裡的自己痛罵著,

    是的,

    這不是他,剛剛他的表現也太異常了,那種無名而起的燥火,那種沒理由的渾噩,那種莫名其妙地衝動,

    絕不僅僅是血氣方剛那麼簡單。

    就在剛才,就在那時候,

    有一個自己原本以為早就下了地獄,早就不存於世上的傢伙,

    他影響了自己。

    他沒走,

    他還躲藏在自己身邊,

    甚至,

    他就躲藏在自己的身體裡!

    他窩囊,他軟弱,他在生前受盡白眼,不敢反抗,也沒膽氣去抬起頭,但是在死後,他蜷曲在一個角落裡,卻想著借助他人的手,去以最簡單粗暴地方式報復自己的妻子!

    借助另一個人的力量,去報復自己的妻子。

    “我以前還很同情你,覺得有那麼一點點對不起你。”周澤喃喃自語,“現在我明白了,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你把你之前的日子過成那樣,只能說是你活該!”

    “啪!”

    周澤舉起自己的拳頭,直接打在了鏡子上。

    鏡子破裂,

    周澤的手掌也血流如注,鮮血開始滴落進洗臉池之中。

    殘缺的鏡片上,

    依舊倒映出周澤的面容,

    不,

    是徐樂的面容。

    周澤站在那裡沒有動,

    鏡子裡的人也沒有動,

    但就在下一刻,

    鏡子裡的人眼裡出現了一抹陰毒的光彩,同時開口道:

    “喲,被你發現了。”
mk2258 發表於 2018-2-20 10:38
正文卷第二十三章嗨!
    “你這是…………找死。”

    周澤眼眸深處湧現出黑色的光澤,這一刻,他很憤怒。

    是,他是鵲巢鳩占,

    但,

    那又怎麼了!

    我就要拿你的身體繼續活下去,你阻止得了麼?

    你的報復,

    僅僅是忽然一下子刺激我讓我去對你的老婆用強?

    就這點出息了啊。

    周澤攤開自己的右手,黑色的指甲慢慢地生長出來,一縷縷黑色的霧氣環繞。

    很多時候,一個問題真正的解法取決於你所坐的位置,也就是你的立場。

    站在周澤立場這邊,根本就沒辦法分什麼對錯,他要活,只要建立在這個前提之下的一切行為,就都是正確的,否則,一切就都失去了意義。

    失去了意義,正確與否還有存在的必要么?

    “不管你藏在哪裡,我都要把你抓出來,哪怕……你藏在這個身體裡!”

    周澤的面容開始扭曲起來,他的指甲開始掐入自己的胸口。

    “嘶…………”

    劇烈的疼痛伴隨著讓人難以抑制地抽搐,周澤整個人顫栗起來,直接跪倒在了地上。

    他張開嘴,

    顯得有些茫然,

    不在,

    根本就不在!

    為什麼,

    他剛剛以自己靈魂差點被自己攪碎的風險進行了驗證,這具身體內,有且只有他周澤唯一的靈魂,徐樂,根本就不存在!

    周澤重新爬著站了起來,看著破碎的鏡子裡,依舊是自己的面容,這次等了好久,鏡子裡的人都沒有絲毫的變化。

    徐樂,早就不存在了,

    那麼,之前對林醫生所做的一切,都是我的本性驅使?

    不,

    這不可能,

    不可能!

    不可能是這樣。

    周澤第一次覺得,鏡子裡的自己,是如此的陌生,不是因為他換了軀體換了容顏,而是自己的內心,自己的靈魂,好像和自己原本的自我認知,

    根本不同。

    身體和靈魂,到底哪個才是真正的自己?

    從古至今,中外諸多大詩人大思想家其實都給出了一個類似的答案,肉身會變化,會腐朽,但靈魂,是可以永存的。

    它可以高尚,它可以被銘記,它能夠在歷史長河中一直熠熠生輝。

    周澤也認為,他還是周澤,還是原本的自己,眼下,無非是身體變了而已,但他依舊認為自己是周澤。

    眼下,

    他開始恐懼了,

    因為既然徐樂的靈魂早就不存在了,

    這也就意味著,

    改變的……是他自己?

    ………………

    “你去睡吧,親愛的。”

    “嗯,我帶女兒先去休息了,你也早點忙完了休息。”

    “好,等我把這個治療方案修改好。”

    王軻輕輕扭了扭自己的脖子,打了一個呵欠,他確實困得很,但是手頭上的工作,卻必須做完,才剛剛三十出頭的他,頭上已經出現好多白髮了。

    這個年紀的男人,最是尷尬,不拼,距離養老又太早,拼的話,身體已經開始慢慢走下坡路了。

    “叮叮叮…………叮叮叮…………”

    王軻微微皺眉,這麼晚了,還有人上門拜訪?

    他走到玄關旁,看了一眼視頻畫面里站在門外穿著黑色外套的男子,問道:“請問,你是?”

    “我找王軻,朋友介紹我來的。”

    “對不起,如果有事的話可以和我的助理去預約,我在家裡一般……”

    “周澤介紹我來的。”門外的男子說道。

    聽到這個名字,王軻愣了一下,然後開了門。

    對方看起來有些年輕,年紀可能也就二十五。

    “進來吧。”王軻示意對方進來,親自給他泡了一杯茶放在了茶几上。

    周澤在沙發上坐著,看著自己這位昔日好友。

    他還是沒變啊,依舊在自己的行業裡拼搏著,作為一起在孤兒院長大的孩子,他們自幼關係就很好,而且在老院長看來,他們這兩個算是近些年從孤兒院走出的孩子裡最有出息的一個。

    周澤年紀輕輕就是醫院的副主任,而王軻,已經有了自己的心理診療所,不是開在逼仄位置的小門店,而是開在通城人心中的市中心南大街旁。

    就是這套別墅,也絕不是普通人能買得起的。

    “你認識周澤?”王軻先問道。

    “嗯,死了半年了。”周澤回答道,然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他還是喜歡喝毛尖,口味一直沒變啊。

    “找我,有什麼事麼?”

    “看病。”

    “看病?”王軻咳嗽了一聲,“你可以預約。”

    “很急。”周澤看著王軻的眼睛,“非常急。”

    王軻沉默了,然後笑了笑,點點頭,起身,道:“請和我到書房來。”

    不管對方的突然拜訪是否失禮,也不管對方的要求是否唐突,既然對方說是周澤的朋友,王軻沒理由也沒辦法去推脫。

    周澤在王軻書房中規坐了一會兒,王軻是換了一身白色的衣服走進來的,這顯示他的鄭重。

    “說說你的情況吧。”王軻轉動著自己手中的鋼筆,這是一支暗金色的鋼筆,在書房的燈光之下,很是矚目。

    周澤慢慢地搖搖頭,“不要對我進行催眠,哪怕是淺度催眠。”

    王軻點點頭,放下了鋼筆。

    “我可能有些……人格分裂。”周澤組織著自己的措辭。

    “再具體一點。”王軻問道。

    “感覺,在我身體裡,有另外一個人的性格存在,確切的說,是在某一時刻,那個人的性情會忽然影響到我做事情,而我可以明確地感知到,那絕不是我應該做出來的事情。

    我一直……是一個很自律的人。”

    “人格分裂的徵兆?”王軻眼睛瞇了瞇,“多久了?”

    “最近吧。”

    “這樣吧,在這張紙上,畫出你的第二人格,你就憑藉著你自己的感覺,畫出他的模樣,哪怕你從未見過他的真實模樣。”

    王軻將一張白紙和那支鋼筆送到周澤面前。

    “第二人格麼?”周澤問道。

    “對。”王軻點點頭。

    “但……嚴格意義上來說,我就是第二人格。”周澤指了指自己,“現在出來搗亂的,應該是這具身體原本的人格。”

    王軻目光一凝,開始重新審視周澤。

    “你是說,你現在的狀態,就是第二人格?”

    “按照你的理論來形容,應該就是的。”周澤答復道。

    原本這具身體的主人就是徐樂,而周澤是外來者,所以,周澤就屬於第二人格。

    “你已經殺了他?”王軻饒有興趣地問道,他似乎……顯得有些興奮。

    “算是吧,而且我確信,他已經不見了。”周澤回答道。

    “那你這個其實算殺人行為了。”王軻提醒道,“雖然在法律上,無法判定你這種行為,也無法對你的這種行為進行定性,但我還是要坐在這裡對你進行譴責。”

    “譴責結束後呢?”

    “你來找我,是想找辦法,徹底擺脫第一人格對你的影響?”

    “是的。”

    王軻又開始轉動鋼筆,這次不是為了催眠,而是因為他在思考。

    “我不知道我該不該幫你,因為在我的視角看來,你殺了一個本來存在的'人',而我如果幫你,則是在幫你毀屍滅跡,我就成了幫兇。”

    “幫我。”周澤說道。

    “我需要考慮一下。”王軻沉吟道。

    “不需要考慮,幫我。”周澤催促道,緊接著,周澤又道:“二蛋哥。”

    當這一聲“二蛋哥”說出來時,王軻的臉色驟然一變,他有些意外道:“周澤連這個都告訴你了?”

    周澤點點頭。

    王軻抬起頭,有些糾結,但還是咬咬牙,開始拿起鋼筆寫單子:

    “我給你開一點藥,這些藥其實只是輔助作用,能幫助你穩定情緒,輔助你的睡眠。”

    “那就不用開了。”周澤說道。

    “最重要的一步就是,你需要換一個環境。”王軻沒理會周澤之前的話語,寫好單子繼續道:“脫離你那個第一人格原本生活的社會關係,重新構造屬於你自己的社會關係。

    很多人都認為,人的思想,只寄託在靈魂上,雖然,這個世界上到底有沒有靈魂,也就是有沒有鬼魂,還是一個未知。

    但這個說法本身就是不准確的,其實,我們的身體,我們的肌肉,我們的眼睛,包括很多很多的部位器官,其實都能儲存一個人的'靈魂',這個'靈魂'和廣義上的靈魂不同。

    它指的是類似於運動員通過無數次的重複訓練所造就出來的'肌肉記憶',以及'心理暗示'等等,你可以把它理解成一種慣性。

    你是第二人格,殺死了第一人格,

    但這具身體,畢竟在第一人格手裡存在運行了太久太久,它有自己的慣性,有自己的記憶,有時候你之所以會突然做出莫名其妙地選擇,自己事後覺得震驚和詫異,讓你產生一種第一人格還存在還在搗亂的錯覺,

    就是因為這個原因。

    先切斷你現在的一切人際關係網絡,構建屬於你自己的生活圈子,讓這具身體,開始重新適應你,把之前的慣性抵消掉,問題,也就解決了。

    其實你現在的情況並不嚴重,你的思維邏輯很清晰,克服它,只是時間長短問題而已。”王軻笑了笑。

    這個時候,書房外面有人敲門,

    “親愛的,有客人麼?”

    “對,幫我再倒兩杯咖啡。”

    “好的。”

    周澤想到了林醫生,想到了自己的岳父岳母,想到了那個小姨子,

    的確,

    一開始,他是排斥那個人的際關係的,甚至早就想斷絕了。

    但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

    她反正不和我睡,

    反而成了自己的執念?

    “斷絕關係,需要多久?”周澤問道。

    “不需要多久。”王軻聳聳肩,顯得很輕鬆,“從你進門開始我就一直在觀察著你,你給我的感覺,怎麼說呢。

    你是第二人格,但我覺得你是我見過的第二人格把第一人格殺得最徹底的一個病例。

    就像是……古代誌怪小說裡的借屍還魂一樣,很乾脆,很利索,甚至可以用'完美'這兩個字來形容。

    現在,你可以理解成你吃了一款藥的輕微副作用,憑藉你的自身免疫力完全可以克服掉,可能,也就兩三個月吧。

    之後,你再重新撿起以前的人際關係就可以了,不會有任何問題。”

    周澤點點頭,“謝謝了。”

    “不客氣。”

    “咖啡來了。”

    書房門被推開,一個女人端著兩杯咖啡走了進來,放在了書桌上。

    周澤看向女人,女人也看向周澤。

    下一刻,

    周澤的心神忽然一動,女人的臉色也驟然一變。

    “怎麼,你們認識?”王軻問道。

    “嗯,他就是林醫生的丈夫,徐樂。”女人回答道。

    “啊?”王軻有些驚訝地站起身,

    主動過來和周澤握手錶示感謝,

    之前眼前的男人是自己已故發小介紹的病人,眼下,他更是自己女兒的救命恩人,關係自然就更親近了一層。

    周澤敷衍地應付著,腦子裡其實是在想該不該提醒自己這個一心撲在事業上的發小,他的妻子最近很沉迷不可描述的“燙頭髮”活動?

    想了想,還是等離開後以匿名的方式提醒吧,雖說自己二人在參加工作後因為彼此知道各自性格的原因,都一心撲在事業上,也就互不打擾了。

    交情和小時候的記憶沒變,但他們從來沒有過哪天沒事做出來一起喝喝酒喝喝茶聊聊天的習慣,事實上,如果不是這次的問題有些棘手,周澤也不會來找王軻。

    他結婚了,周澤不知道,他有小孩了,周澤也不知道,但需要幫忙時,報自己名字,對方肯定答應。

    王軻和他的妻子一起將周澤送出家門,周澤拒絕了王軻開車送自己回去的好意。

    “親愛的,他來找你做什麼的?”

    “看病。”王軻回答道,“你說過,他開的是一家書店?”

    “嗯,類似茶話會一樣的書店。”

    “那行,有機會我也去看看。”

    …………

    周澤剛剛走出這棟別墅的範圍,

    忽然心有所感,停下腳步,轉過身,看向身後的別墅。

    在別墅的陽台上,

    站著一個小蘿莉,

    她抱著自己的白色熊玩偶,穿著紅色的睡衣,站在外面吹著風。

    髮絲拂動,裙擺飄飄,她卻巋然不動,似乎毫無察覺,

    只是那一雙眸子,

    一直落在自己身上。

    周澤一開始面色凝重,身體也有些發緊,

    但慢慢地,緊張感開始褪去,徐樂的事兒在自己心頭上的壓力也因為剛剛的談話而得到開解,周澤很放鬆。

    只是,讓周澤有些犯難的是,

    好像他不光要提醒自己發小他老婆的問題,

    他女兒,

    好像也有問題啊。

    默默地,周澤在心底對自己這位發小,

    有些心疼。

    上輩子到底做了什麼孽,才能擁有這種“幸福美滿”的家庭。

    一念至此,周澤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下一刻,面對遠處陽台上小蘿莉的目光,

    周澤揚起手,

    對著那個方向揮了揮:

    道了聲:

    “嗨。”
mk2258 發表於 2018-2-21 22:10
第二十四章老道
    從別墅區出來,周澤沒急著打車,而是打算一個人在夜晚的路上走走。

    王軻說自己這邊問題不大,只需要切斷徐樂以前的關係網就可以了,當然了,現在其實已經相當於切斷了。

    自己對林醫生那樣,想來最近一段時間林醫生不會再搭理自己,至於岳父岳母家,自己也好幾天不回去了。

    唯一難辦的可能還是自己的書店,畢竟開書店的錢,還是丈人家給的。

    先且這麼著吧,這段時間,自己也需要冷靜一下。

    前面有一座天橋,周澤走了上去,在一層台階上坐下來,拿出手機,隨意地翻了翻。

    無巧不巧地,周澤點開了那一款直播軟件,徐樂生前關注了很多遊戲和顏值區主播,但周澤對這些都不怎麼感興趣,往下拉,周澤看見上次看的那個老道主播依舊沒開播。

    這麼久都不開播了,估計是真的不播了吧。

    主播行業看似很輕鬆,坐在家裡賺錢,但壓力也很大,別說一兩個月不開播了,就是幾天不開播可能也就成了明日黃花。

    不過也就在此時,周澤發現自己賬戶裡有一條未讀消息,點開來,發現居然是老道私聊自己的消息,是前天發來的。

    “貧道來通城了,親,出來聚聚?”

    下面還附著老道的電話。

    周澤微微皺眉,老道除了留言還有許多愛心的小表情,隨即周澤翻了一下徐樂這個賬戶的信息資料。

    女號,

    而且地址就是通城。

    徐樂以前應該也嘗試開過直播,所以還有自己的直播間,但人氣慘淡得很。

    周澤終於弄清楚這種異樣的感覺來自於哪裡了,老道這個消息,分明帶著艹粉的意思,因為一些事兒來到了通城,找尋了一下自己在通城的粉絲,廣撒網,撈一把。

    周澤對這個老道不感興趣,他感興趣的,是那位曾在老道視頻裡出現過的喝粥很困難的年輕男子。

    不過,周澤還是回復了一個消息,是自己的號碼。

    站起身,伸了個懶腰,周澤準備離開了,他有些想念自己的冰櫃了。

    不過,手機卻在這個時候響起來了。

    拿起電話,來電顯示是蓉城的號碼。

    周澤接了電話。

    “餵,施主,您在哪裡啊!”

    老道的嗓門很大,像是對著手機喇叭吼一樣,周圍好像還有火車的聲音。

    “你在哪裡?”周澤問道。

    那個老道是不是很閒,他不是粉絲很多麼,怎麼次次回自己的信息這麼快?

    難道真是女粉絲的牌子確實很吸引人?

    “咦…………”老道嚇了一跳,沉默了一會兒,沒想到自己打算約的粉絲,竟然是男的!

    一個大、、、吊萌妹!

    傷心,

    失落,

    黯然!

    但老道還是馬上換了一個口吻,聲嘶力竭地哭喊道:

    “大兄弟,我餓啊,求三五瓶,給口吃的吧!”

    ………………

    打車過去,周澤是在一處鐵路橋下的疙瘩處找到的老道,老道穿著一身臟兮兮的道袍,頭髮散亂,臉上還有些許的淤青,一副活脫脫的難民形象,他之前躺在下面的塑料板上。

    附近街上有一家“龍潭家常菜”,周澤給他點了兩碗麵再炒了一盤宮保雞丁和一盤小雜魚,老道吃得風生水起。

    “兄弟,你真夠意思!”老道吃下了一碗麵,終於開始放慢速度了,然後對老闆說要溫一壺黃酒,隨即歉然地對周澤笑笑,他兜里沒幾個錢了,這頓飯最後肯定是周澤請。

    “您老怎麼混成這樣了?”周澤面前放著一杯水,桌上的菜,他一口沒動。

    “唉,別提了。”老道喝了一口麵湯,砸吧砸吧了嘴,“這陣子時運不濟唄,本來我是跟著一個劇組來通城取景的。”

    “轉行了?”

    “算是吧,這陣子不想直播了。”老道嘆了口氣,“人吶,總得有些夢想不是?”

    “也是。”周澤點點頭。

    “貧道以後的夢想,就是能出演一部《殭屍先生》,不管是三四五還是六七八。”談到夢想,老道整個人的氣質似乎發生了些許變化。

    “在劇組混成這樣?”周澤有些好奇道。

    “嘿嘿,本來我在劇組也算是個小配角的,但誰曉得造化弄人呢。”

    酒上來了,

    老道先給周澤倒了一杯,自己也滿上,然後小小地抿了一口,眼睛瞇起來:

    “嘖嘖嘖,美滴很,美滴很。”

    周澤拿起白開水,又喝了一口。

    “副導演不是個東西,想潛規則人家小女演員,那女娃子估計都沒十八歲,唉,女娃子哭,不願意;

    老道我正好碰到了,上去把那個副導演給打了一頓。 ”

    老道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道:

    “賺錢是賺錢,出名是出名,但咱無論做啥事兒,都不能昧著自己的良心對不?

    哥們儿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嗯。”周澤應了一聲,“所以你就被開除了?”

    “沒呢,他沒敢拿這個說事兒。”老道咧著嘴繼續笑著,“貧道揍了他,知道的人不少,他不敢這樣對付我,不然他自己名聲就徹底臭了。”

    “然後?”

    “然後,然後就是那晚被我救下來的小女演員隔天晚上自己主動走進了副導演的房門,一晚上沒出來。”

    老道說這些話時,有些唏噓,“都是可憐人,都是不容易的人。”

    “再然後?”

    “再然後就是那個小女演員說我吃她豆腐,非禮她,副導演沒出面,大導演把我開出劇組了。”老道還是在繼續笑著,只不過,他的笑容裡,有些苦澀。

    “喝酒吧。”周澤說道。

    “來,走一個!”老道端起酒杯,見周澤拿著的是白開水,當即道:“看不起哥哥不是?咱走一杯酒,今兒個哥哥落難了,承蒙兄弟照顧,山水有相逢,以後總有一天哥哥手裡有錢了,會照應回來的。”

    周澤搖搖頭,“我酒精過敏。”

    “那行吧,以茶代酒!”

    二人碰了一杯,老道一飲而盡。

    人生委屈,蹉跎,憤懣、不平等種種,

    盡在一杯酒裡。

    “你沒錢了?”周澤問道,其實這個問題不需要問。

    “嗯。”老道說完後面露期待,期待著周澤借點錢給他,他之前本還留有一些錢的,但都在月初資助出去了,然而現在的工作又被開了,所以才忽然變得拮据起來。

    “哦。”周澤點點頭。

    “…………”老道忽然覺得面前這個人的聊天方式讓他產生了些許熟悉感。

    臥槽

    ,你“哦”一聲,

    還問我有沒有錢幹嘛?

    周澤起身,去結了賬,然後準備離開了,請老道吃頓飯,純粹是因為周澤今晚也有些無聊,想找個人說說話。

    本來可以回去找許清朗的,但許清朗今晚關門早,捲簾門都拉上了,也就找不到了。

    現在,他累了,想回去休息。

    “哥們儿,你是開書店的?”老道問道。

    “嗯。”

    “開書店不賺錢吧?”老道手掌攤開,指尖掐來掐去,像是在運算。

    “嗯。”

    “貧道覺得,其實還是開冥店賺錢。”老道見周澤似乎對他的“推算”不怎麼感興趣,得嘞,眼前這位是生在紅旗下根本不鳥封建迷信的主兒,老道也就收了心思。

    “冥店?”周澤搖搖頭,“不想開。”

    他自己就是個鬼,開什麼冥店啊。

    “實不相瞞,老道之前在蓉城,就是開冥店的。”老道從口袋裡掏出了一疊錢,是冥鈔,“哥們儿,謝謝你今天這頓飯,哥哥我沒什麼好給你的,這一疊冥鈔,你先拿著,別急著罵我,這錢當然花不出去,但它上面有陰德,你就帶在身上,別怕晦氣,能給你帶來些好運的。”

    周澤沒伸手去拿錢,

    誰腦子抽了才去拿一疊冥鈔放身上。

    “兄弟,別不信。”老道見周澤不要,有些急了,直接擼開自己的道袍,指了指自己右胸口位置的傷口道:“當初就是一沓冥鈔,救了我的命啊。 ”

    “行行行,我收下了。”

    周澤懶得看一個大男人在自己面前袒胸露乳,只得伸手將冥鈔收下。

    “我記得看你視頻,冥店裡還有一個人,那個人,喝粥很困難。”周澤問道。

    “哦,他啊,他是我請的一個員工,懶死了,整天只知道曬太陽,啥事兒都不干,我天天罵他,說你這麼懶不行啊,年紀輕輕的。”

    “哦,他是有厭食症麼?”周澤問道。

    “算是吧。”說到那個人,老道有些失落,“怎麼,他很帥麼?”

    “不是,只是覺得有些親切。”

    “親切個鬼哦。”老道像是聽到了一個好笑的笑話。

    你跟鬼親切,你莫不是也是一個鬼?

    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死貧道啦!

    兩個人一起走到了店外,周澤分給老道一根煙,隔壁有家超市還開著,門口擺著小水果攤。

    “你站在這裡別動,我去給你買幾個橘子。”老道嘿嘿地開玩笑。

    “我就吃兩個,剩下的都給你。”周澤回答道。

    “啥?”老道以為周澤有點out沒聽懂自己這個梗,想想有些無趣,這個書店老闆,應該是個書呆子。

    周澤也沒開口解釋。

    實際上,“我去買幾個橘子,你且站在這裡不要走動”,是出自朱自清《背影》裡父親對兒子說的話,

    而周澤所說的,則是《駱駝祥子》裡,爺爺對孫子說的話。

    最後,周澤伸手在老道肩膀上拍了拍,“我走了,你保重。”

    老道剛準備開口說什麼,

    忽然摀住自己的褲襠,

    然後一股毛髮烤焦的味道傳出來,

    “娘咧,燙死貧道咧!”
mk2258 發表於 2018-2-21 22:11

    “你怎麼了?”周澤皺了皺眉,顯然,他也聞到了味道。

    “沒事,我尿急,您先走!”

    老道說完,馬上轉身向外跑去。

    周澤看了看自己的手,沒再跟上去問什麼,而是直接打車回書店了。

    老道來到了馬路旁,伸手從褲襠裡掏出了一張符紙,符紙已經變紅了,而且遇風化灰,直接飄散。

    這是老道的祖傳符紙,至於為什麼會藏在這個位置,只能說不能為外人道也了。

    但剛剛的那一幕,已經烙印在了老道的記憶裡,

    當然,低下頭看一看被燙得緊繃在一起的核桃,

    其實,也烙印在了自己的肉身上了啊。

    “娘咧,老闆,萬萬沒想到,我居然在距離兩千多公里的通城碰到你老鄉咧。”

    冥冥之中,

    或許有一種感應,

    就比如周澤看老道的直播視頻時,看見視頻裡坐在冥店櫃檯後艱難喝粥的年輕男子,產生了一種莫名地感觸,

    那不僅僅是厭食症那麼簡單,

    其實,

    他們本是一類人。

    在這個世界上,他不是絕對的唯一和單獨的另類。

    正如地獄中,無面女所不甘怒吼的那樣:

    “你怎麼也能離開?”

    這意味著,

    不僅僅是周澤,之前也曾有人在無面女面前離開過。

    再加上周澤出車禍救治的黑指甲老者,

    這個世界,

    真的沒有想像中那般平靜。

    ………………

    打車回到書店時,已經是凌晨一點了,周澤將衛生間地上的玻璃碎片收拾了一下,然後又燒了幾壺水用毛巾勉強擦拭了身體。

    他決定明天就讓人來安裝一個噴灑好方便自己洗澡,對於一個有著輕度潔癖的人來說,不能洗澡,絕對是一種酷刑。

    回到二樓,設置了溫度,周澤躺入了其中,閉上眼,準備告別今日的疲憊以及今日的一切紛紛擾擾。

    這一覺,睡得很踏實,也很安穩。

    一夜無事,

    第二天早上醒來時,從冰櫃裡出來的周澤先去洗漱,隨後打開了店門,看了一眼隔壁。

    隔壁今日又關著門。

    林醫生那邊暫時不能聯繫了,

    老婆沒了,

    現在連他也沒了,

    周澤猛地搖搖頭,該死,自己怎麼會產生這種念頭?

    徐樂餘毒害人啊,

    對,

    肯定是這樣。

    從昨晚到現在就沒吃過東西,周澤只能拿出手機點了一份外賣,備註讓店家多送一些醋。

    等了大概二十分鐘,一個穿著黃色外賣服的小哥就開著電瓶車來了,對方直接推開店門走了進來,將外賣遞給了坐在櫃檯後看著書的周澤。

    “謝謝,真不容易,大過年的還要送外賣。”周澤客氣道。

    “你也不容易,大過年地還得吃外賣。”外賣小哥直接回復道。

    “…………”周澤。

    周澤感覺自己膝蓋中了一箭,抬頭特意看了一眼面前的外賣小哥,對方很年輕,看起來也就二十歲出頭的樣子。

    “你這兒是書店?”外賣小哥看了一眼店裡的環境,“可以坐下來看書的那種?多少錢?”

    “看著給。”周澤打開了外賣包裝袋。

    “得嘞。”

    外賣小哥在塑料板凳上坐了下來,找了一本《鬥破蒼穹》看了起來,看得津津有味得很。

    周澤則是將店家送的醋一口飲盡,似乎是因為最近被許清朗家變態級別的酸梅汁給鍛煉出來了,周澤感覺這普通的醋,沒啥感覺。

    緊接著,又是一通狼吞虎咽,吃到一半時,噁心反胃感就開始襲來。

    周澤雙手掐著自己的脖子,強行讓自己不吐出來,終於,一番可怕的僵持之後,噁心感開始慢慢地褪去,周澤擦了擦嘴角,而後開始重重地咳嗽起來。

    “哥,慢點吃,您這吃相用我奶奶的話來說,就像是餓死鬼投胎一樣。”

    外賣小哥一邊看著書一邊說道。

    周澤瞪了對方一眼,乾脆坐在椅子上喘著氣,他需要緩緩。

    該死的許清朗,

    怎麼還不開門!

    周澤決定,如果對方到下午時還不開門的話,自己只能去砸門進去找一找剩下的酸梅汁儿或者苦瓜汁儿了,不然這飯還真的吃不下去。

    外賣小哥似乎停止接單了,坐在那裡看了一個小時的小說。

    “咦,怎麼有股子焦煤味?”外賣小哥忽然嗅了嗅鼻子,然後走出了書店外。

    周澤沒當一回事兒,對方可能是想著看會兒書不願意給錢,無所謂了。

    這家書店,賺錢還真是隨緣。

    但緊接著,剛剛走到外面的外賣小哥馬上張開了嘴,喊道:

    “哇,著火了。”

    周澤這才警醒,馬上也走出了店鋪,抬頭一看,目光當即一凝,上面大廈的第四層,滾滾濃煙正在從裡面冒出來。

    這是,

    電影院的位置!

    原本的商業中心,現在還能有點人氣的,也就是那家電影院了,而且這陣子因為是過年檔的原因,來這裡看電影的人很多。

    “走,去救人。”外賣小哥直接向那邊奔跑過去。

    周澤站在那裡猶豫了十秒,火情肯定很大,但絕對燒不到自己的書店,他在克制著自己內心深處想要去救人的本能。

    在以前,他記不清楚自己多少次趕赴災禍現場的一線去參加搶救了,但恰巧在最近,他打算改掉這個壞毛病。

    不過,經過了激烈的思想掙扎之後,周澤還是跟著一起跑了過去。

    自己,

    還是賤唄!

    從一樓到三樓的樓梯處,有很多人往下跑,周澤則是往上跑。

    雖然這個商業中心是“廢”了,但它位於市區之中,消防車應該很快就能趕來。

    上午看電影的人沒有下午多,但人數也很可觀,當周澤沿著樓梯跑到了第四層時,看見裡面的濃煙更大了許多,而且火焰燃燒得很詭異,哪怕是以外失火,也不可能燒得這麼誇張!

    只是這個時候不是分析起因的時候,在濃煙之中,周澤看見臉上被熏得黑黑的外賣小哥背著一個老太婆跑了出來。

    對方看了一眼周澤,笑了笑,露出了一口白牙,然後扭過頭再度跑向了觀影區繼續救人。

    火勢並沒有完全蔓延出來,但在觀影區那邊,火勢很是誇張。

    周澤沒有再猶豫,既然已經來了,總得做點什麼,他當即也跑入了濃煙之中。

    “咳咳…………咳咳…………”

    沒有任何的防護措施,倉促地進來是一件很傻的行為,很容易救不到人反而把自己給交代在裡頭。

    所以周澤清楚自己時間有限,如果看到哪個需要幫助的人,把他帶出來就好了,其餘的事情,他也做不了太多,只能等專業的消防員過來處理。

    “呼…………”

    周澤剛剛打開了2號影廳的門,火苗居然直接向外面竄了出來,周澤只能後退暫避鋒芒。

    而在裡面,居然還有哭喊聲。

    周澤咬了咬牙,直接衝了進去,影廳裡,到處都是火焰,地上,天花板上,牆壁上,都在著火,而且因為這裡空間逼仄的原因,導致燃燒出來的濃煙只能竄據在這裡。

    一般火災現場遇難的人中,被煙熏死的比火燒死的人要多得多。

    只有在這個時候,大家才覺得每次看電影前的讓人厭煩的消防通告視頻是多麼的重要。

    周澤剛衝進去,就看見在過道小空間裡,躺著兩個人。

    一個是穿著黑色西服的成年男子,他正躺在地上咳嗽著,顯然是爬不起來了。

    另一個則是年紀只有十歲左右的男孩,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也不知道是昏迷過去了還是已經窒息死亡了。

    “救我……救我……救…………”西裝男子勉強抬起頭,看著站在前面的周澤。

    周澤直接跳過了他,將那個小男孩背起來,準備衝出去再說。

    他現在已經感到頭暈了,顯然,在沒有防毒面具等專業設備的前提下,他也支撐不了多久。

    然而,剛背著男孩準備跑出去,周澤只感覺自己腳下被人拉了一把,整個人摔倒在了地上,背上的男孩也滾落了下來。

    “救……救……先……救我……我……給你……錢……先……救我…………”

    西裝男耗盡最後一點力氣,死死地抓住周澤的腳踝,他知道自己沒辦法撐太久了,他現在根本就沒辦法呼吸,只感覺肺部火燒火燎般的難受。

    摔倒的周澤只覺得腦門一陣天旋地轉,幾乎差點昏迷過去,當下,他直接用牙齒咬了一口自己舌尖,強迫自己清醒過來。

    “砰!”

    “砰!”

    周澤用另一隻腳去踹那個抓著自己男子的手以及對方的頭,

    連續踹了幾腳之後,對方終於撒手了。

    周澤搖搖晃晃地再度站起來,將男孩背在自己身上,衝出了2號影廳。

    衝出滾滾濃煙,進入了安全區域時,周澤膝蓋一軟,整個人直接跪了下來,身上的男孩也落了下來,但因為有周澤下意識地舖墊,所以摔得不嚴重。

    消防員已經趕到,正在著手滅火,還有一部分消防員穿著裝備衝入火場之中。

    “2號影廳還有人。”

    周澤抓住了身邊跑過去的一個消防員的衣服說道。

    “好,我知道了。”對方點點頭,衝入了火場。

    “呼呼…………呼呼…………”

    周澤橫躺在瓷磚地上,大口地喘息著,在他對面,黃色外賣服已經被熏成黑色的外賣小哥也靠在那裡喘息著,兩個人對視一眼,都有氣無力地笑了起來。

    救護人員也已經趕到,一群白衣天使和醫生,周澤已經沒力氣去找尋是否林醫生也在這場救護行動之中了。

    咬了咬牙,重新站了起來,周澤看了一眼正在被醫生急救的男孩,男孩胸口還在起伏,應該問題不大了。

    同時,周澤還看見之後被消防員抱出來的幾個人,有人沒救得起來有人被救起來了,那個穿著黑色西裝的男子躺在擔架上,一動不動,應該是沒氣了。

    周澤不覺得愧疚,他沒理由去覺得愧疚,

    自己是做好人,救人的,但到底先救誰,取決於自己,誰都沒理由去道德綁架自己。

    而且,在那個時候,自己根本沒能力背著一個小孩的同時再扛著一個成年男子一起跑出去,如果這樣做了,最終的結果只能是自己也死在裡頭。

    自己借屍還魂的是徐樂,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又不是藉屍還魂的施瓦辛格。

    況且,那傢伙差點害的自己也跟著死在電影院裡。

    艱難地爬起來,拒絕了身邊護士檢查自己身體情況的幫助,周澤走向了大廈另一端的衛生間裡,打開了水龍頭,使勁地用手捧著冷水揉搓著自己的臉。

    總算是,

    緩過氣來了。

    抬起頭,

    周澤看著鏡子裡自己,

    忽然發現,

    鏡子中,在自己身後,慢慢地出現了一道淡淡的人影,

    這個人,

    穿著黑色西裝,

    一臉的怨毒盯著自己。

    嘴巴張開不停地吶喊著,像是在質問自己什麼,歇斯底里,瘋狂躁動。

    人死後,若是遇到特定契機有一定概率可能化作厲鬼報復,

    而眼下,這個男子剛死,他的靈魂還處於化鬼的階段,大概會在頭七的時候徹底成型。

    他還不是鬼,只能說是一個雛形。

    但因為周澤自己的特殊性,所以他能提前洞察到對方的存在,

    他在恨自己,

    不救他,

    甚至這種恨,

    不惜讓他變成了厲鬼!

    “呵,有趣。”

    周澤笑了笑,

    重新將自己的頭放入洗臉池之中繼續用水沖洗自己,

    同時又在心裡感慨了一聲:

    “呵,人啊…………”
mk2258 發表於 2018-2-21 22:11
正文卷第二十六章頭七
    根據江海晚報(通城當地報紙)報導,在這次電影院火災之中,有七人在火災中喪生,三十多人受不同程度的傷。

    一周過去了,電影院已經被關閉,想要再重新開啟短時內是不可能了,甚至很可能這家影院就此被放棄,原本開在這裡就是虧本的了,自然會不再大張旗鼓地重開。

    這樣一來,這家商業中心群基本就宣布徹底死亡了。

    這陣子,周澤沒去再和林醫生聯繫,雙方都保持了一種互不干擾的默契,各自過各自的生活,倒是岳父岳母打過幾次電話,質問周澤為什麼不回家膽儿肥了云云。

    周澤後來乾脆把他們的電話給拉黑了。

    現在很頭痛的是,開這家書店的錢是岳父家出的,吃人家嘴軟拿人家手軟,只是周澤還是沒能想好用什麼方法去賺點錢,好讓自己重新開一家店進行真正意義上的獨立。

    只能說,徐樂給自己留下的基本盤,太差了。

    倒是有好幾家媒體聯繫過自己,希望能採訪周澤這次見義勇為的義舉,宣揚一下新時代的正能量,周澤都選擇了拒絕。

    他對出這個名沒什麼興趣,俗話說樹大招風,自己這個身份和角色,真把自己弄成什麼名人,反而會存在更多不可控的危險。

    這一周,生意做得平平淡淡,每日的銷售額不足一百,房租水電費的成本都不夠,周澤倒是沒怎麼在意這些。

    他在意的是,隔壁許清朗,已經一周沒開門了。

    周澤請了一個無良開鎖師傅幫忙把鎖給打開,進去找了一遍,沒找到酸梅汁儿這類的東西,里屋的廚房被收拾得乾乾淨淨,很是整潔。

    很無奈,

    一個擁有二十幾套房而且長得很漂亮的男人,

    如果他忽然有一天看破紅塵打算去追尋個風兒瀟瀟灑灑,

    你還真的很難找得著他。

    也因此,周澤這一周過得都挺苦逼。

    辣椒油,

    老陳醋,

    老抽,

    高濃度橙汁儿等等方法都試用過了,雖然能讓自己吃下去一些飯食,但都把自己弄得苦不堪言,比許清朗家祖傳的酸梅汁儿效果差遠了。

    入夜,周澤就一個人蹲在書店門口,嘴裡叼著一根煙,目光不時瞥一眼隔壁,頗有一種人生何處話淒涼的感覺。

    店前面的馬路邊,有四五個寶塔香正在燃燒,是商場那邊的人弄的,按照習俗今兒個迎財神,哪怕明知財神爺也很難救回這個商場了,但該做的樣子還是要做的。

    萬一,有奇蹟發生呢?

    偶爾周澤還會看看自己身後或者看看自己面前的玻璃,

    那個黑色西裝男子的厲鬼正在不斷地完善,今晚是他的頭七,應該能差不多了。

    厲鬼化形,本就是一個小到不能再小的概率,再者,普通的厲鬼至多讓你走路摔個跤吃飯咬一下舌頭之類的,能讓你生一場小病掛兩天水都算是了不得的厲鬼手段了。

    類似電影裡的那種厲鬼橫行無忌到處殺人的事兒,現實裡根本不可能發生,否則這個陽間也早就亂套了。

    就連已經借屍還魂的周澤都已經如此低調著,

    那些連肉身都沒有的渣渣安敢出來亂裝逼?

    這一周,沒事兒時周澤就看看書,發發呆,修修指甲,順帶看看身後的那隻厲鬼是不是又變得清晰了一些。

    頗有一種……養成的感覺,體會了一把父愛如山。

    爸爸愛你,

    爸爸等你長大。

    周澤能清楚地感知到身後那位的情緒,他最大的恨意不是對著失火的原因,而是對準著自己,他怨毒,他憤怒,他期待,他等待,

    或許,

    在他看來今晚他頭七之日,就是他復仇的時刻。

    因缺思婷,

    周澤抖了抖煙灰,等著他成形之後,周澤會告訴他花兒為什麼這麼紅。

    救人的事兒,周澤沒覺得自己做錯了,他也不覺得西裝男恨自己有什麼錯。

    以前,周澤曾遇到過類似的一件事,一個人溺水了,有人下去救,結果救人的人被溺水的人給死死攥住,然後一起淹死了。

    一般來說,下水救人,你得從背後抱著他去進行營救,如果從正前方上去救人,很容易被溺水的人當作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死死地抓住。

    當然了,理解能理解,

    但理解不會成為周澤容許西裝男子今晚十二點在自己書店放肆的理由。

    白天時,周澤點了一份外賣,跟新的外賣小哥聊了幾句,得知上次那位救人的外賣小哥最近火了,不光出席各種領獎活動,還被公司內部表揚獎勵,現在有一個綽號——“最帥快遞小哥”。現在他還在送外賣,是一邊直播一邊送外賣,人氣很高。

    一邊灌著老陳醋一邊吃著飯的周澤隨手刷了一下微博,在熱搜那一欄里居然有那位外賣小哥。

    事情發生到現在一周的時間,從一開始的處理和總結,到現在的正能量開發和弘揚,正是處於一個話題度最熱也最高的時候,這件事的影響力不光是在通城,在全國都傳播開了。

    晚上十一點,周澤一邊看著西裝男子慢慢地變得更加凝實一邊看著電影,電影名字叫《魔警》,是最近很出名的林超賢導演前些年的作品,吳彥祖和張家輝主演。

    書店門被推開,穿著外賣服的外賣小哥一邊舉著自拍杆一邊走了進來。

    “這是我常來的一家書店,我每天忙碌送完外賣之後都會來這家店看看書,也不是為了什麼學問,只是單純地喜歡看書。”

    說完,外賣小哥從書架裡取下了一本溫鐵軍的《八次危機》。

    這本書講的是中國近代歷次經濟危機,外賣小哥將書攤開,自己坐在了塑料板凳上,津津有味地看了起來。

    周澤記得上次他來時,把《鬥破蒼穹》看了兩部。

    “好了,今天直播就到這裡,我想安靜地看會兒書,大家也早點休息吧,謝謝大家一天的陪伴。”外賣小哥對著手機屏幕鞠躬。

    手機屏幕裡一堆辦卡和飛機以及火箭刷了出來,人氣確實高得可怕。

    關了手機,外賣小哥將手中的《八次危機》合上去,伸了個懶腰,看了看周澤,道:

    “老闆,一起出去搞頓夜宵,我請客。”

    周澤搖搖頭,指了指面前的電腦屏幕。

    “在看什麼?”外賣小哥靠近了過來,看了屏幕後笑道:“這電影我看過,《魔警》是吧。”

    “嗯。”周澤點點頭,同時看了一下屏幕右下角的時間,快到十二點了啊。

    身後的那位寶寶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了。

    “沒有記者採訪你?”外賣小哥問道。

    周澤搖搖頭。

    “其實應該接受采訪的,這樣你書店生意也能好很多。”

    “我喜歡安靜。”周澤言不由衷地裝了一個逼。

    錢重要,命更重要。

    “這電影之後再看吧。”外賣小哥似乎對周澤很投緣,畢竟是當初一起衝入火場救人的同伴,

    有些,

    惺惺相惜吧。

    “你知道麼,《魔警》是根據真實案例改編的,原本現實的主角好像叫徐步高。”周澤開口道。

    “嘿,這個還真不曉得。”外賣小哥有些靦腆地笑了笑,“看個電影而已,誰去關注這個啊。”

    “嗯,也對。”周澤關閉了電腦,伸了個懶腰,“這麼晚了,你想吃什麼?”

    “隨便唄。”

    “那我點份外賣吧。”

    “不,出去吃,我請客,外賣有什麼好東西,我跟你說啊,一些店的後廚,根本沒法看,還有一些商家連實體店都沒有,就租個破房子自己搞,嘖嘖,反正我是不敢吃的。”

    “原來如此。”周澤點點頭,“對了,你知道徐步高是怎麼回事兒麼?”

    “你說了我不就知道了麼?”

    “殺了自己同僚,吞了錢,然後瀟瀟灑灑起來,還參加過電視節目,喜歡出風頭,出名。”周澤摸了摸自己的鼻尖,“一個很複雜的人,他很享受上鏡的感覺。”

    外賣小哥沉默了一會兒,沒繼續這個話題,而是道:“老闆,你到底去不去吃夜宵?”

    “不想去呢,你也 看看我店門口多少個寶塔香,熏了我一天了,什麼胃口都熏沒了。”

    寶塔香就是那種比普通人還高的大香燭,層層疊疊像是寶塔一樣,很粗壯,且能燃燒很久。

    “呵呵,你這店裡可根本就沒味道啊。”外賣小哥指了指周澤書店上面的中央空調,“這邊,應該是空氣淨化器吧?”

    “嗯,和空調一起裝的,而且書店裡我習慣噴一些清香劑,畢竟要營造出一個讀書的氛圍不是,不提供咖啡也沒糕點,只能提供點好聞的味道了。”

    “所以,老闆你還是不給我這個面子啊。”外賣小哥故意裝作生氣道,“咱也算是一起經歷過生死的。”

    周澤抬起手,好奇道:“所以,我一直好奇一件事。”

    “什麼事?”

    “那天,我根本一點味道就沒聞到,在我的店裡,你想聞到外面的其他味道也很難,幾乎不可能,那天,你是怎麼聞到著火的味道的?”

    外賣小哥愣了一下,臉色有些不自然了,但也沒當一回事兒,道:“我鼻子打小就好,我奶奶說我是狗鼻子,小時候找家裡藏的零嘴,可準了。”

    “你知道今兒個是什麼日子麼?周澤又問道。

    “什麼日子?”

    “頭七。”

    “頭七?”

    “對,火災中死去的那七個人的……頭七!”
mk2258 發表於 2018-2-22 20:55
深夜書屋 第二十七章深夜派對


        



    外賣小哥站在原地,隔著櫃檯,看著坐在後面的周澤。

    “別怕,店裡沒裝攝像頭,我這裡也沒錄音筆。”周澤伸了個懶腰,“當然,我這麼說你肯定是不信的,嘖,隨你吧。”

    “我不知道你這是什麼意思。”外賣小哥很冷靜。

    能做出這種事兒的人,肯定很冷靜。

    警方到現在還沒具體鎖定縱火者,這就是他的本事,當然,在這裡是貶義詞。

    “我很篤定那把火,就是你放的。”周澤攤了攤手,他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一個根本就不需要辯駁的事實。

    “你喝醉了。”外賣小哥說道。

    “沒醉。”

    周澤笑了笑。

    “就憑這個,你說火是我放的?你比警察還厲害?”外賣小哥的神色已經開始有些繃了,但他依然在克制著。

    “嘶……我當然沒警察厲害,但我不瞎。至於我說根據那個就認為你是縱火者,對不起,還真不是。

    我只是先確認你是縱火者後,反推出的一個證據,體驗一把柯南的感覺。”

    周澤伸手指了指外賣小哥身後,

    外賣小哥馬上轉過頭,他以為那里站著警察,但什麼人都沒有,也沒有警笛聲。

    在這個幾乎廢死的商場,又是在深夜,連個過路的人都沒有。

    “他們,都跟著你一起進來了。”周澤說道。

    “誰?”外賣小哥皺了皺眉。

    “死在電影院裡的六個人啊,他們跟著你進來了,然後我一看,就'哦'了,兇手就是你了,明擺的事兒嘛。

    除了我身後站著的那個逗比一門心思地恨我,

    你總不能說另外六個遇害人都認錯了兇手了吧?”

    周澤慢慢地站起身,看著面前的外賣小哥。

    “裝神弄鬼!”外賣小哥幾乎開始咆哮了,不知道為什麼,他感到自己的壓力在越來越大,臉上也開始有冷汗流出。

    “別緊張,他們害不了你的。”

    周澤從櫃檯後面走出來,手裡提著一個塑料袋。

    塑料袋裡裝著小盒子米飯,還有一些鹹菜。

    在周澤視線之中,有六個人都坐在塑料板凳上,男女都有,其中兩個是老者。

    他們都規規矩矩地坐在那裡看著書,很安靜,一點都不吵鬧。

    每個人面前周澤都放了一碗米飯,米飯上蓋著鹹菜,一次性筷子直插在米飯上豎立起來。

    隨後,周澤又拿出一瓶價格10元不到的白酒,用飲水機那裡的塑料杯倒酒,一人面前放上了一杯。

    “哥幾個,我也不容易,這書店開著一直虧本,只能用這些招待大家了,別怪我小氣哈,你們是死了,但我還得繼續活著。

    反正你們家人也會給你們供奉,也不差我這裡的一點兒,對吧?”

    周澤彎下腰,像是平時招呼客人那樣說著話。

    嗯,後面那個腦子有坑的逗比,周澤可沒好心眼兒到給他也留一份。

    “你他娘的腦子有病吧! ”外賣小哥憋不住了,“呵,我真該給你錄下來,傳到網上去,讓水友們一起看看你這個德性!”

    “你敢么?”周澤側過身,“說得像是你真敢一樣,你才直播幾天,五五都倒了。”

    是的,警察現在沒找到縱火者有許多原因,但如果讓警方有了重點懷疑對象追查下去,縱火者就很難隱藏得下去了。

    “我要走了,你腦子有問題。”

    外賣小哥一改之前的和顏悅色,他能將自己的人氣成功地轉化到直播上面,同時還能獲得巨大收入,不僅僅是因為他是“英雄” ,還有他自己的營銷方案。

    他很接地氣,同時原本的形象設定很好,在這個基礎上,直播送外賣,本來是一件很枯燥乏味的事兒卻也能讓人看得津津有味。

    他清楚,他慌了,他也亂了,所以,他想要離開,逃離這個書店。

    他後悔今天來到這裡,非常非常地後悔。

    周澤沒去攔截他,只是,當外賣小哥伸手準備推開書店的門時,

    周澤拿出手機看了一下時間,道:

    “零點了。”

    “咚!”

    書店裡沒有掛鐘,但是在此時,外賣小哥卻彷彿聽到了鐘聲在敲響。

    他用力地推門,門卻紋絲不動,他怒了,看了一下門鎖那邊,門沒鎖,而且也沒什麼東西阻攔著,但門就是打不開。

    外賣小哥開始發了瘋一樣踹門,門卻依舊紋絲不動。

    他看不見的是,

    原本坐在那裡看書的六個人,

    全都緩緩地站了起來,

    頭七回魂夜,

    冤有頭債有主,

    他們來到了這裡,跟著自己的仇人,

    而眼下,

    他們都死死地盯著自己的仇人,

    一個明明縱火殺了他們,卻成了英雄的傢伙。

    “我叫你不救我!”

    一聲低吼聲自周澤身後傳來。

    周澤恰巧在此時吹了一下自己的指甲,而後猛地轉身,右手五指指甲瞬間長長,通透的黑色散發著異樣的光澤,一縷縷黑氣在指尖環繞,帶來懾人的氣息。

    與此同時,周澤眼眸之中也有黑霧翻滾。

    “嘶嘶嘶…………啊啊啊啊啊啊!!!!!!!!!!!!”

    剛剛好不容易化作厲鬼的黑西服男子被周澤的手直接抓住了肩膀,而後整個人開始顫抖起來,周澤指尖的黑氣像是一把把鋒銳的小刀不停地刺穿他的身軀,一縷縷青煙自黑西服男子天靈蓋位置向上升騰。

    “我理解你,但你讓我很噁心。”

    周澤沉聲道,

    “所以,你還是拜拜吧。”

    周澤手指再度發力,

    黑西服男子一邊哀嚎一邊露出了懇求之色,他希望周澤放自己一馬,他已經化作厲鬼了,一旦再次“死亡”就是魂飛魄散,連進入地獄的機會都沒有。

    但周澤沒有放手,

    目光保持著冰冷。

    一直等到黑西服男子的身體徹底融化和揮髮乾淨後,

    他才收回了自己手掌,在自己掌心位置,隱約看見些許灰燼。

    “呼……”

    周澤吹了一口掌心,然後拍了拍手。

    轉過身時,周澤嘆了一口氣。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在這裡的原因,導致書店的格局發生了變化,

    又或者,

    這只是巧合的一種。

    之前那六位進來後只是安靜看書的顧客,眼下身上都開始冒出黑色的霧氣,這是要化厲鬼復仇的趨勢。

    而那位外賣小哥還在不停地對著牆壁不停地用自己的拳頭去砸用自己的腳去踹。

    抬頭看,蒼天饒過誰,可能說的就是眼前的畫面吧。

    這六個遇難者,當初也是在滾滾濃煙和大火之中驚慌失措,不知所以,最後沒能逃出去,慘死其中。

    “諸位,給我一個面子吧,你們別急著變厲鬼。”

    周澤來到人群之中,對著這六個人抬手示意道。

    “來,放鬆點,都給哥笑一個?”

    周澤想要緩和氣氛,一旦化作厲鬼,就不入輪迴了,復仇之後,徹底失去執念後,就只能隨風消散。

    這是最淒慘的結局。

    周澤覺得,這不值得,真的不值得。

    縱火者已經害得你們死了,和自己的親人家人陰陽兩隔,你們的孩子失去了父親或者母親,你們的父母失去了孩子,

    沒必要同樣因為這個兇手再將自己推入更可怕的深淵了。

    只是,周澤的話語沒起絲毫作用,

    這六個人面色依舊冷冰冰的,而且身上的黑霧正在越來越濃郁,眼角和唇邊都開始分出黑色的紋路。

    快要變成那個逗比黑衣男剛剛沖向自己時的形象了。

    “既然你們不給哥笑,那哥給你們笑一個?”

    周澤擠出了很難看的笑容。

    完了,

    造孽了,

    挽救不回來了。

    周澤清楚,讓自己把這些厲鬼都打得魂飛魄散,很容易,就比如那個已經跟在自己身邊一周的逗比,好不容易CD結束準備放大招了就被自己一巴掌拍死了。

    但讓自己把這些鬼給超度掉,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去做,而且周澤本身就是鬼,也不方便做這個事兒,就像是讓張飛去繡花一樣。

    “幽冥有路,黃泉可渡!”

    一道厲喝聲自屋外傳出,緊接著,書店門被人推開,許朗晴走入其中,手持一個小瓷碗,碗中有米粒,同時插著三根清香。

    “起!”

    三根清香快速燃燒,

    同時,碗中的米粒也從晶瑩的白色變成了黑色,而那六個人身上的黑霧則在此時開始變淡,最後,他們的面容開始從一開始的冰冷肅殺轉變成祥和寧靜。

    六個人,都慢慢地坐了下來,坐在自己的碗筷面前。

    “許清朗!”周澤指著許清朗喊道,

    很激動,

    真的很激動,

    比看見出浴的林醫生都激動,

    想想看這一周,自己到底是如何困難地進食的,

    能不激動麼!

    至於許清朗剛剛的表現,周澤並不奇怪,其實大家之前只是看破不說破罷了。

    許清朗白了一眼周澤,剎那間,風情萬種,像是山上的杜鵑都綻放了,

    但同時沒好氣地道:

    “你在這裡搞春節午夜派對麼?”

    “我也不想的。”周澤將事情對許清朗簡單地說了一下。

    許清朗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對這六個人拱手作揖道:

    “諸位,頭七回魂夜,還是回去看看自己親人吧,他們應該也在家裡等你們,這裡的事,我會給你們一個交代。”

    六個人聞言,都默默地穿過玻璃離開了。

    周澤的目光則是看著那個裝著“黑米飯”的碗,

    “這玩意兒怎麼對我沒影響?”

    許清朗嘴角抽了抽,強忍著暴起跟周澤大戰三百回合的衝動,

    哼道:

    “你不一樣。”

    他還生氣,還對周澤有意見,還不平衡,但因為他的容貌氣質以及嗓音,使得這句“你不一樣”,帶著濃濃的深閨怨念。

    緊接著,

    許清朗看向了蜷縮在角落裡已經嚇暈過去的外賣小哥,“他怎麼處理?”

    說著,許清朗做出了一個一刀切的動作。

    周澤搖搖頭,

    道:

    “還是上交給國家吧。”
mk2258 發表於 2018-2-22 20:56
深夜書屋正文卷第二十八章你想……接替我麼?
周澤最後報了警,警察很快來了,按照周澤的說法,是說這位外賣小哥來到自己店里後忽然發了瘋,說有很多被他燒死的人亡魂來找他復仇,然後不停地對著牆壁狂踹狂砸最後暈厥了過去。

    從警局做完筆錄出來時,天都已經亮了,影院縱火案,一波三折,但現在至少打開了局面,之前警方很可能只是因為燈下黑的緣故,沒有懷疑到見義勇為的外賣小哥身上,現在哪怕還沒有確切的證據,但只要真的將目光落在對方身上進行查找,應該很快就能發現真相。

    至於之後輿論的轉向,網上吃瓜群眾的顛覆以及那些曾給這位外賣小哥刷禮物的目瞪口呆,就不是周澤需要擔心和思考的問題了,他能做的,也就只有這麼多,願意做的,也就只有這麼多。

    鬼的事兒,還是交給鬼來解決,人的事兒,還是交給警察來解決為好。

    站在警局門口,呼吸著清晨新鮮的空氣,頭腦頓覺清醒。

    打車回到店裡時,周澤看見隔壁許清朗的店已經重新開門營業了,許清朗本人換了一身平常點的衣服坐在店鋪門口一邊擇菜一邊曬著太陽,嘴裡還哼著“童子戲”(地方曲種)小調,悠哉悠哉,自有一股子風流韻味流淌出來。

    一切,

    彷彿依舊。

    周澤走到店裡,許清朗拍了拍手,問道:“吃啥?”

    “隨便吧,我要酸梅汁。”

    許清朗點點頭。

    周澤在店裡坐了下來,手指輕輕地敲擊著桌面。

    不一會兒,許清朗端上來一碗雞蛋麵,麵湯清澈,麵條筋道,當然,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熟悉的酸梅汁,又出現在了周澤面前。

    “給我做一桶吧,多少錢?”周澤指了指店裡的飲水機水桶,“先做一桶。”

    “等過陣子吧。”許清朗在周澤面前坐下來,嘴裡叼著一根煙,他似乎很想做出一副小痞子抽煙吊啊吊的姿態,但偏偏給人一種“女人抽煙也能這般美麗”的違和感。

    他不娘,也不gay,只能怪老天給錯了皮囊。

    就著酸梅汁吃完了面,破天荒地,這次吃碗麵後周澤的噁心感不再那麼強烈了,但依舊多喝了好幾杯水緩了緩。

    “記得林黛玉初進賈府吃飯後遇到什麼事兒麼?”許清朗吐出一口煙圈問道。

    周澤想了想,明白了過來。

    林黛玉初入賈府,第一頓家宴,飯畢後,下人送上茶湯,林黛玉在家裡被父親教導過飯後不宜飲茶容易消化不良,但見賈母和諸多姐妹都喝了,她也只能跟著一起喝。

    “我能吃飽了就行。”周澤搖搖頭,以他現在這個情況,很可能這輩子是做不成一個老饕或者美食家了,至於消化問題,再說吧。

    “我心裡有些不平衡。”許清朗開門見山地說道,“我父母,走了。”

    許清朗父母早就走了,但周澤清楚許清朗這次說“走了”是什麼意思,應該是下去了。

    “怎麼忽然就走了?”周澤問道,本想回應一個“節哀”,想想,不合適。

    “被發現了。”

    周澤拿煙的手微微一抖,

    被發現了?

    周澤記得那個老者在臨死前,也曾喊過“他們發現我了!”

    許清朗看著周澤,“我很不甘心,也很不平衡,為什麼她帶走了我父母,卻不帶走你。”

    “他?她?”周澤腦海中浮現出了那個小蘿莉的形象,再結合許清朗那日的狀態和晚上的離開,就猜出了七七八八。

    “她,不可能吧。”

    “陰司有序,亡者上路!”許清朗壓低了聲音,盯著周澤的眼睛,“長舌化路引,深喉許幽冥,熟悉麼?”

    “黑白無常?”

    “那隻是一個統稱。”許清朗嘆了口氣,“但他們確實是執法者,遊歷陽間,肅清秩序,將人和鬼,區分開來。人有人間道,鬼有奈何橋。”

    “哦。”

    周澤還是有些不太相信,如果小蘿莉真的是白無常那種的身份,那她之前在校車上顯露出真身吐出長舌頭導致車禍和那位司機的死亡該怎麼算?

    “她沒帶走我,反而帶走你父母,所以,你恨我?”周澤伸手指了指自己。

    “對。”許清朗點頭道。

    “那這面裡沒下毒吧?”

    “…………”許清朗。

    “沒下毒吧?”周澤又問道。

    “沒。”許清朗回答。

    “那就好。”周澤並不知道,在那天的回鍋肉蓋澆飯裡,飯菜裡是下了毒的,若不是那天林醫生來得早了一些,可能自己真得吃下那頓飯。

    “你是真傻還是假傻?”許清朗有些沒好氣地看著周澤,“她為什麼不抓你?”

    “對啊,她為什麼不抓我?”周澤也問道。

    “我問你呢!”許清朗提高了聲音。

    “我也不知道。”周澤攤攤手,“可能,是因為我救了她一次吧。”

    “…………”許清朗。

    兩個人的談話,最後以煙頭燒滅了作為終止符。

    雙方這次算是開門見山了,打破了原本的那種默不作聲地默契。

    周澤走回自己的店裡,收拾地上的塑料板凳時,卻發現有六張塑料板凳下面都貼著厚度不均的冥鈔。

    這是看書錢還是吃飯錢?

    周澤記得前陣子那個開直播的老道也曾給自己一沓冥鈔,說是能積攢陰德,那麼,他的那些冥鈔就是以這種方式弄來的麼?

    他是怎麼弄過來的?

    周澤將冥鈔都收集起來,整整一沓,手感不錯,沒有平日里見到的那些冥鈔的粗糙,摸在手裡,有絲綢的觸感。

    這讓周澤想到了老道所說的冥店,和鬼做生意,最好的店鋪當然是冥店,因為那裡賣的東西,也都是給死人的。

    也因此,如果自己手中現在拿的冥鈔是死人的“鈔票”,那麼開冥店,肯定能比自己賺得更多。

    腦海中,再次浮現出視頻畫面裡坐在櫃檯後面艱難喝粥的男子,

    周澤忽然覺得,

    自己好像發現了一件可能會很有趣的事情。

    當然,再有趣的事兒,現在也沒精力去管了,昨晚一宿沒睡,現在既然回來了,就得好好地補一個覺。

    周澤將書店捲簾門給拉了下來,上了鎖,不知道為什麼,他的書店正在變得晚上開門的時間比白天多,或許,自己以後有機會可以再訂做一個牌子,

    叫

    “深夜書屋。 ”

    反正白天也沒什么生意,書店也一直在虧損著,自己可以隨意地玩一些噱頭,搞一些事情,最爛最壞的結果也不就是現在這個樣子唄。

    外賣小哥的事兒是罪大惡極的錯誤,但也給周澤一些啟發。

    衛生間的洗澡設備已經被裝了起來,周澤買的是電熱水器,脫去衣服,周澤洗了一個澡,換上了一套幹整的衣服上了樓。

    當周澤彎下腰準備調置冰櫃溫度時,整個人卻愣在了那裡,

    因為在他面前的冰櫃裡,

    躺著一個人。

    對方閉著眼,像是陷入了沉睡,呼吸平穩,雙手交叉放在胸前,有著一種小大人似地安逸。

    很平靜,也很可愛,

    前提是,

    她的舌頭如果不會變得那麼長的話。

    小蘿莉,

    把自己的巢穴給鵲巢鳩占了。

    周澤很想大喊一聲,讓隔壁的許清朗同學過來復仇。

    但想想還是算了,不是他覺得把許清朗喊來復仇是害了他,而是他認為許清朗也沒那個膽子過來復仇,說不定人家來了他還會親切地問候一聲:

    “您醒了啊?

    您想吃點什麼?

    我給您去做。”

    小蘿莉睜開了眼,她的眸子很深邃,不再是以往見面的清澈和單純。

    對方伸出手,周澤幫忙把冰櫃蓋子打開。

    小蘿莉從裡面坐起來,周澤注意到了,她其實沒有設置溫度,只是選擇了一個通風換氣。

    “你躺在這裡,不冷麼?”坐在冰櫃裡的小蘿莉開口問道,沒等周澤回答,小蘿莉又開口道:“哦,我忘了,你不一樣。”

    說完,坐在冰櫃裡的小蘿莉伸手輕輕拍了拍自己身邊的空位置,一臉天真無邪地看向周澤:

    “一起睡不?”

    周澤伸手想要揉一揉這個女孩兒的頭,但手在旁邊,卻停了下來。

    她是黑白無常一類的存在,是陰司在人間的執法者。

    小蘿莉伸手,她的小手抓住了周澤的大手,把周澤的手按在她的頭上,然後按著周澤的手在自己頭上來回揉了揉。

    “…………”周澤。

    “你,很好。”小蘿莉終於從冰櫃里站起來,但似乎因為腿短的原因,爬出來有些困難。

    周澤將她從冰櫃裡抱出來,

    也不知道她之前是怎麼躺進去的。

    “你,很好。”小蘿莉伸手指著周澤,“重複道。”

    “額……謝謝。”周澤不知道該如何回復了。

    “我要走了。”小蘿莉轉過身,背對著周澤,雙手交叉負于身後,周澤知道她是想表現出一種高山仰止的氣質。

    但她的問題和許清朗一樣,

    老天給錯了皮囊。

    她這個樣子,怎麼都覺得好可愛。

    憋住,

    不准笑。

    周澤在不停地提醒自己,

    這是黑白無常老爺,

    不准笑!

    哈哈哈哈哈!

    但還是忍不住啊!

    作死了哈哈哈!

    完蛋了哈哈哈!

    憋得越狠笑起來就越誇張,連眼淚都滴出來了。

    小蘿莉沒理會周澤的笑聲,也沒治周澤一個大不敬之罪,

    只是問道:

    “你想,接替我麼?”
mk2258 發表於 2018-2-23 21:14
深夜書屋 第二十九章過分麼?

        



    “你想,接替我麼?”

    這個問題,把周澤問得一愣。

    這是啥意思?

    直接從一個城市東躲西藏的黑戶一下子要變成本地公務猿了?

    驚喜來得太突然,

    周澤有些不敢接。

    天上是會掉餡兒餅的,但大部分人遇到這種事兒的人最後都被餡兒餅給砸死了。

    最重要的是,周澤不認為自己救了她一命,就值得她如此對待自己。

    要知道,那個司機的事兒,到現在都沒搞清楚呢,這個小蘿莉,是很萌,但那隻是她的皮囊。

    許清朗說過,她曾出現在他的店裡,面無表情地伸出了舌頭,將他爹媽的亡魂全都收走。

    任憑許清朗如何哭訴祈求,她都巋然不動。

    這樣子的一個人,你不能去奢望她知恩圖報,能不反咬你一口就謝天謝地吧。

    身為陰司鬼差,

    見過多少悲歡離合?

    見過多少人性之惡?

    見過多少鬼之怨毒?

    她不是單純的小女生,也不可能是。

    “怎麼,不說話了?”小蘿莉又問道。

    “不知道該說什麼,你這是隨便問問?”周澤小心翼翼地問道。

    “你可以回答不想的。”小蘿莉說道。

    然後,沉默,

    小蘿莉繼續補充道:“然後,我把你抓下去。”

    “…………”周澤。

    好了,

    這樣不就舒服了嘛,

    要什麼選擇題啊,

    直接填空就好了。

    題目就是答案不寫“Y”,就槍斃。

    “我同意。”周澤回答道,這次,沒猶豫了,也不糾結了。

    小蘿莉轉過身,笑了笑,有些天真爛漫,然後緩步走到了周澤面前,裝作小大人的樣子想要幫周澤整理一下衣領。

    這似乎是上位者表現對下位者的看重,有點像是古代皇帝賞賜臣子和自己一起吃飯的機會一樣。

    只是小蘿莉太矮了,站在周澤面前時,衣領是整理不了了,只能幫周澤整理一下皮帶。

    “抱起我。”小蘿莉嘟了嘟嘴,命令道。

    周澤彎下腰,將小蘿莉抱起來。

    小蘿莉伸手幫周澤整理了一下衣領,然後皺了皺眉,似乎覺得自己這樣被周澤像是女兒一樣抱著有些不倫不類的。

    “我這樣,是不是很傻?”

    “很可愛。”

    小蘿莉伸出小手,打算直接抽向周澤的臉頰。

    在這一個瞬間,周澤抱著小蘿莉的指甲迅速變長變黑,眼眸深處也有黑色的旋窩流轉。

    小蘿莉停住了,嘴角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周澤也沒進一步地動作。

    “你知不知道,在我面前表露出憤怒和反抗的姿態,是一件很傻的行為?”小蘿莉問道。

    “無所謂,反正都是已經死過一次的人了。”

    “那是因為你運氣好,黃泉路才走一小段就離開了,你根本就沒經歷過地獄之行的痛苦和折磨!”小蘿莉高聲道,“那種折磨,能讓所有自殺下地獄的人後悔萬分!好死不如賴活著,這絕不是空話安慰。”

    “是麼?”

    “放我下來。”

    周澤把小蘿莉放了下來。

    小蘿莉身子往後靠了靠,看著周澤,“知道我為什麼選擇你麼?”

    周澤搖搖頭。

    “因為你很聰明,或者說,你很平和,懂得分寸。”小蘿莉掐著手指頭說道,“陰司有序,陽間有法,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偷渡出來的人不少,但你是我所見過的最平和的一個。”

    “我不相信這是真正的原因。”周澤說道。

    “真正的原因,我不想告訴你。”小蘿莉伸了個懶腰,“我累了,想下去了,所以,正好碰到你,而你不會給我搗出太大的亂子,就選你了。

    呵呵,前陣子在蓉城有個傢伙,鬧騰得很厲害,明明是一個可憐的偷渡客,卻自詡為是法官,身為鬼,卻妄想在陽間行使自己的判罰,你說,他蠢不蠢?”

    “蠢。”周澤回答道,隨即,周澤忽然記起來,老道好像就是來自蓉城,“他後來怎麼樣了?”

    “被封殺了。”

    小蘿莉側了側頭,一臉的天真爛漫,“規矩是活的,但踩線踩得過火的,就一點希望都沒有了。”

    “他死了?”周澤問道,“我是說,被抓回地獄又或者魂飛魄散?”

    聞言,小蘿莉臉上露出了些許慍怒,似乎是觸及到了她的逆鱗。

    “這個,你不需要知道。”

    小蘿莉抓住周澤的手掌,自己的小手掌和周澤相對。

    緊接著,周澤就感知到自己掌心一燙,等到小蘿莉將手掌挪開時,周澤看見自己掌心位置,出現了一道黑色的符文。

    符文不復雜,像是一個眼睛。

    “陰司有序,黃泉可渡。”小蘿莉很嚴肅地說道,“該下去的人,你送他下去,該打散的人,你可以直接打散。

    當然,如果你想路見不平一聲吼啊,

    也行,

    但那種代價,自己承擔。

    玩兒脫了,自己承受。”

    小蘿莉打了一個呵欠,好像是累了。

    “你說你累了,那你要休息多久?我這,算是代班麼?”周澤問道。

    “等我回來再說。”小蘿莉準備下樓去了。

    周澤繼續問道:“那我要做什麼?每天晚上出去巡邏,

    找鬼,

    然後,

    搞鬼?”

    “門在你手上,你自己看著辦,你可以繼續開你的書店,你是鬼,借屍還魂的鬼,那些臟東西和雜七雜八的玩意兒會自覺地往你身邊湊,

    你對於他們來說,就是黑夜裡的燭火,它們就是飛蛾。

    另外,在我給你留下那個印記後,等於是把你從蠟燭升級到了白熾燈,足以亮瞎他們的狗眼。”

    “…………”周澤。

    小蘿莉下了樓,周澤跟著一起下去。

    “我看會兒書,待會兒就走,這具身體的母親待會兒會來接她走。”

    小蘿莉在塑料椅子上坐了下來,隨便拿了一本插畫書翻閱著。

    周澤就站在他旁邊,倒不是在伺候著,而是有一些問題需要問。

    “說吧。”小蘿莉開口道。

    “這……有工資麼?”周澤問道,“你知道的,我這兒做的事虧本買賣。”

    “經濟不景氣,活人的錢,現在是越來越難賺了。”小蘿莉感嘆道。

    “是啊。”周澤附和著。

    “那就賺死人的錢唄。”

    “死人的錢花不出去啊。”周澤聳了聳肩。

    “那是你方法不對。”小蘿莉攤開手,“拿些冥幣來,是那種,死人給的冥幣。”

    周澤取出一沓冥幣,分了一半放在了小蘿莉的手中。

    “賺得不少嘛。”小蘿莉瞥了一眼笑道。

    周澤沒說有一半是上次從蓉城來的老道給自己的,冥冥之中,周澤感覺如果讓這個小蘿莉知道這件事會給自己帶來麻煩。

    小蘿莉拿著錢推開書店的門,蹲在路邊。

    “打火機。”

    周澤把打火機遞上去。

    小蘿莉將冥鈔燒掉了,灰燼很快被吹散。

    隨即,小蘿莉站起身,拍了拍手,“好了。”

    周澤站在風中有些凌亂,

    “這是提前燒給我在地下銀行的戶頭了?”

    “再等等看吧,你這裡,人氣還是不夠。”小蘿莉和周澤一大一小兩個人就站在店門口等著,等了大概半個小時。

    小蘿莉嬌嫩的臉都被風吹得有些發紅了,周澤倒是不怕冷,但就這樣跟個二傻子一樣站在路邊張望著總覺得很怪異。

    終於,

    一個大腹便便的男子從二人面前走過,然後,男子身上掉下一個錢包,男子根本就沒發覺,繼續往前走去。

    周澤上去撿起錢包,發現裡面居然有幾千塊錢,還有身份證銀行卡之類的東西。

    “我去還給他?”周澤試探性地問道。

    小蘿莉“噗哧”笑了出來,

    “這人做了虧心事兒,這次算是破財免災,這錢,是你應得的。”

    小蘿莉推開門,進入了書店,然後搓了搓手,顯然,剛剛半個小時凍得不輕,還是書店裡暖和。

    周澤拿著錢包走了進來,有些不敢相信道:“他不會報警?”

    “這錢,你拿著,一點都不燙手。”小蘿莉有些不耐煩了。

    “得,那我以後缺錢了就拿冥幣站在門口燒,就有人主動送錢來是吧?”

    周澤有些哭笑不得,但也覺得有趣。

    許清朗這個時候走來,手裡提著一大瓶酸梅汁儿。

    “餵,店裡材料就這麼多,只能做出了這些了,還有的,等…………”

    許清朗剛推開門進來就看見坐在那裡的小蘿莉,整個人一個踉蹌,手中的瓶子落在了地上摔了個粉碎。

    酸梅汁儿濺灑了書店滿地。

    周澤看著許清朗,示意對方要克制。

    小蘿莉似乎渾然沒把許清朗當一回事兒一樣,

    的確,一個運氣好,通點玄的人,還真不值得她多看一眼。

    “這是誰家的閨女,好可愛啊,哈哈哈哈,來,小朋友,叔叔家裡養著一缸小金魚,要不要陪叔叔回家去看?”

    許清朗笑得很尷尬,硬擠出來的。

    小蘿莉只是吐出一個字:“滾。”

    許清朗又笑了笑,轉身離開回到自己店裡去。

    “是不是覺得我很過分?”小蘿莉抬頭,看著周澤。

    “有點。”周澤實話實說。

    “那我再告訴你,那個司機的死,只是當時坐在校車上的我覺得無聊,露出真身想開個玩笑,

    你會不會覺得,

    更過分?”

    小蘿莉歪著頭,看著周澤,一臉呆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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