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秘懸疑] 深夜書屋 作者:純潔滴小龍(已完成)

 
mk2258 2018-2-18 11:41:48 發表於 其它小說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76 1353783
mk2258 發表於 2018-4-4 14:45
第八十章 遗容

    “你睡了麼?”

    “沒。”

    “你不是喊我來陪你睡覺的麼?”

    “睡不著。”

    “哦。”

    “你活了多久了?”

    “兩百年了,不過我大部分時間都躺在棺材裡,其實算一算,我正兒八經在外面過日子的時間,也就不到二十年。”

    “你覺得你的老闆,怎麼樣?”

    “不怎麼樣,小家子氣得很。”

    “我也這樣覺得。”

    “今天,他是不是罵你了?”

    “是我做錯了。”

    “哦。”

    “其實,我一直很好奇,老闆和你經常說的那一位,是怎樣的一個人?”

    “怎樣的一個人?”

    “嗯。”

    “這樣說吧,如果昨天的事情他和你老闆換個位置,他不用等我出手,自己就把那個傀儡給殺了,也不會害怕暴露什麼,更不會上來問我多管閒事。”

    “哦,這樣啊。”白鶯鶯沉吟了一會兒,道:“這樣子的人,活不長吧?”

    唐詩沉默。

    “其實,老闆這個人,有很多缺點,有時候也不夠man,做事也瞻前顧後,做了後還心裡一直計較著,但總的來說,其實還好,每個人都有每個人不同的生活,也自然有著每個人不同的性格。

    他喜歡謹慎一點,就像是一隻松鼠,喜歡往家裡搬東西,享受這種積累的感覺,且保護這種感覺,因為他以前,是從孤兒院走出來的,原本的他,就是一無所有。”

    “你能理解他?”

    “談不上理解,但說真的,我可不想把自己變成像你現在這個樣子,我喜歡每天玩玩手機,玩玩遊戲,看看電影,享受現在的生活,彌補自己以前躺在棺材裡兩百年的缺憾,老闆在這方面,還是能縱容和滿足我的。”

    “沒點追求沒點波瀾的生活,有意思麼?”

    “不是每個人都嚮往波瀾和激情,每個人也應該有屬於自己的生活方式,只要自己喜歡就好。

    說心底話,有時候我能看見老闆自己也在忍,我也很擔心老闆忍不住,變成你和你口中說的那一位一樣的人。 ”

    “怕了?”

    “怕呢。”

    “都死過一次的人了,還怕什麼,還有什麼需要去怕的,他不合我的口味,看上去很平和文質彬彬,但骨子裡還是充斥著小男人主義的利己思想,只考慮他自己,說白了,就是自私。”

    “老闆還好吧。”

    “你不同意?”

    “不同意呢,我知道我家夫人功德圓滿下地獄 把我交給老闆時肯定說了要處理掉我的話,但老闆一直沒這麼做呢。

    而且,我也知道,因為我在店裡,所以來店裡的鬼會變少很多,老闆也沒把我趕走。”

    “那是因為他把你當枕頭了,他想自己晚上睡得安穩。”

    “一個願意為了睡眠質量而放棄業績的人,難道不好麼?”

    聞言,

    唐詩愣了一下,

    不知道怎麼的,

    腦海中浮現出了那位喜歡端著一把椅子坐在冥店門口曬太陽的身影,

    陽光灑在他的身上,

    就像是一個老爺爺。

    無面女的問題不管如何,至少暫時得到了解決,現在只需要等待,等待來自蓉城的最終結果。

    當然,這件事可以等,但搬家的事情,卻沒辦法等待了,許清朗物色好了一個新的地址,就在通城市中心的南大街附近,算是老通城人心中的商業中心,人流量很高。

    周澤在昨天收到一封請柬,是出席劉小姐的哀悼會的,周澤不清楚為什麼要把自己也請來,本不打算去的,但許清朗在看到落款後,強烈要求周澤必須去,因為他看中的那個鋪子就是劉小姐家的產業。

    在人家的葬禮上和其家人討論生意,好像有些不對,不過本著能省則省的方針,周澤還是同意了。

    坐車按照請柬上的地址過去,周澤發現這不是去的殯儀館,而是開入了偏鄉下的位置,是一棟建造在田野之間的別墅。

    此時,正是油菜花盛開的季節,這棟別墅掩映在花海之中,給人一種很清冷的感覺。

    來的人,並不多,門口也就停了四五輛車。

    周澤下車後走進去時,看見了站在庭院裡的崔一郎以及其他幾位恐怖故事愛好者協會的人,他們站在一起,低聲聊著天。

    沒人招呼周澤,也沒人過來收禮金,零零散散地幾撥人在那裡,像是在郊遊踏青。

    這棟屋子外表看起來和通城附近農村自家蓋的三層民居沒什麼區別,但是走進去之後就發現裡面完全是仿西歐的裝修風格。

    上到房梁,下到茶几茶杯,讓人恍惚中像是走入了英劇的背景板裡。

    音樂聲在此時響起,不是常見的“哀樂”,而是肖邦的離別圓舞曲,雖然說的是別離,但曲調比國內的哀樂還是顯得輕快得多。

    幾個身穿著黑紗的女人從樓上下來,這是主人家。

    一個神父模樣的男子手持一本聖經,走到了中央。

    大家也都聚集了過來,一同分享悲傷。

    周澤在旁邊自助櫃檯那裡倒了一杯咖啡,小口地喝著。

    國內喪葬習俗在近代幾經改革,甚至可以說是幾經顛覆,絕大部分的地區也早就禁止土葬了。

    農村里辦喪事也就是在自家庭院前搭個棚子操持一通,城市裡有的就是在自己小區弄一下或者乾脆去殯儀館租一個場地。

    這種偏西方式樣的葬禮,周澤也是第一次遇見。

    周澤記得以前聽誰說過,西方一些國家裡有不少家庭的“殯儀作坊”,自家房子的一樓也作正常生活同時也出租作哀悼會現場,同時還有收屍、屍體美工等服務。

    現在看看這裡,似乎也是走的這個格調,但在國內,大部分人還是接受不了。

    到了瞻仰遺容的環節,大家排著隊一個一個地過去,感情好一點的,你可以扶著棺材蓋說說話,感情差一點的,走過去嘆一口氣裝裝樣子。

    輪到周澤時,周澤向棺材裡看了一眼,發現劉小姐衣著整齊地躺在裡面,穿著一身黑色的禮裙,真的像是睡著了一樣。

    讓周澤有些意外的是,劉小姐是在自己面前從樓上摔下來的,無論你如何用文字語言去修飾,都沒辦法掩蓋她死狀極慘的事實,但是劉小姐的遺容卻顯得很是精緻,復原度非常之好。

    這不禁讓周澤想到了自己死時,那個拿著眉筆對著自己用力化妝一副很不耐煩姿態的殮妝師,自己可沒有享受到過這種待遇。

    死者不能打差評,真不公平。

    遺容瞻仰結束,大家都去偏廳就餐,自助餐的形式,但吃的東西並不多,無非是一些糕點和烤腸之類的食物,只是充當下午茶墊墊飢的作用,也不可能讓你在這裡豪飲飽餐一頓。

    周澤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了一些,然後走出了偏廳,他打算找找劉小姐先前的家屬聊一聊鋪子出租的事宜。

    許清朗說他先包下來一年,然後周澤再按月給他房租,這也是看在周澤一口氣拿不出這麼多錢的份兒上,周澤也得投桃報李,能幫著談談價格就談談吧。

    只是找了一圈,周澤沒找到先前出現戴著黑紗的家屬,倒是看見那位神父正站在樓梯口抽著煙。

    周澤走過去時,神父也遞給了周澤一根煙。

    兩個男人站在一起,抽著煙。

    神父不是外國人,也是中國人,年紀大概在三十歲左右,有些面嫩。

    沒做什麼交流,抽完煙後,神父就走開了,周澤把煙頭掐滅,恰巧看見在樓梯下面好像還有通向下面的樓梯。

    應該是地下室。

    普通的中國家庭一般是沒有做地下室的習慣的,本著對這裡的好奇心,周澤還是向下走去,看見了裡面的電梯,在電梯旁,還有一扇金屬門。

    門是開著的,推開門,走了進去,頓覺溫度降低了許多。

    在周澤面前,有兩張鋼板床,還有一個凍庫,類似於醫院太平間的樣式,不過多了一些其他的設備。

    給人一種,這裡是屠宰場的感覺。

    走到鋼板床旁邊,周澤伸手在上面摸了摸,這裡,應該是躺死人的,劉小姐之前也應該躺在這裡接受過人生最後一次美容。

    這裡,是亡者的美容院。

    “先生,這裡是不對外開放的。”

    一名穿著灰色西裝的年輕男子站在門口開口道。

    周澤歉然地點點頭,是他唐突了。

    “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周澤開口問道,因為他覺得男子有些面熟。

    “或許吧,這是我的名片,當然,我們是不希望您有機會用到這上面的電話的。”

    年輕男子給周澤遞上來一張名片,

    名片上寫著“陳澤生”的名字,備註是通城西式殯儀館館長。

    “生意好麼?”周澤問道。

    很長時間以來,都是別人來問周澤“生意好不好”,現在周澤終於找到機會問別人了。

    當然,周澤也清楚,別人問自己“生意好不好”時其實心裡想著是:

    這煞筆居然在這個破地方開個破店生意好才見了鬼!

    “有點冷清,畢竟在國內接受這種喪葬風俗的人不多。”陳澤生苦笑道。

    “嗯。”

    周澤問完了,舒服了。

    “對了,逝者家屬在二樓。”陳澤生提醒道。

    “好,謝謝。”

    周澤離開了地下室。

    只是,當周澤剛剛走上樓梯時,捏著名片的手忽然抖了一下,重新低下頭看了一眼名片上的名字:

    陳澤生。

    好像,

    那個在第二天陪著劉小姐一起殉情的,

    也姓陳?

    關上了金屬門,

    西裝革履的年輕人躺在了鋼板床上,

    他伸手輕輕地搓了一下右臉,皮膚已經褶皺乾裂了,裡面還有綠色的塑形藥水流出來。

    他搖搖頭,

    嘆息道:

    “我一死,家裡的那兩位殮妝師就開始偷懶了啊,

    這樣下去,生意可怎麼辦呢?”
mk2258 發表於 2018-4-4 14:45
第八十一章一家人,整整齊齊

上了二樓,周澤看見了劉小姐的家人,有些奇怪的是,沒看見男人,只看見三個女人。

    一個頭髮花白,已至暮年;一個雍容有度,人到中年;另一個和劉小姐年紀差不多。

    周澤走進來時,發現那位神父也在那裡,正在和老年女人說著話,像是在開解著她。

    老太太也就听著,神父也就說著,大家像是在儘自己的職責走一個過場,房間裡要說有多少悲傷氛圍,那是假的。

    當然,你不能苛責活人對死者的淡漠,因為活人需要面對的問題是如何繼續活下去。

    “你好,請問您是劉燕華劉女士麼?”

    周澤走到中年婦人身前問道。

    “你好,我是。”

    劉女士拿出手絹,擦了擦眼角。

    周澤覺得她更像是在擦眼屎而不是在擦眼淚,因為實在看不出她真的哭了。

    婦人鎖骨很清晰,身材也有些瘦削,額骨凸出,給人一種看起來很不舒服的感覺。

    其實,這是一種克夫的面相。

    文化是一種載體,是一個單位一,在每個年代,任何的政治、經濟甚至包括風水相師方面這些下九流的東西,也都受到來自文化的影響。

    正比如在古代有“克夫”的說法,這就是典型地將女人當作男權社會的附屬品,這是很不公平也很錯誤的論斷。

    周澤本來是不信這個的,哪怕他是一個鬼。

    但想想看,

    一門三代,

    不見一個男丁,

    你想不信好像還真有些難度。

    周澤說明了自己的來意,之前許清朗已經和她溝通過了,達成了初步的意向,但並沒有進展到具體的價格上去。

    “周先生能來參加小女的葬禮,我代替小女向周先生表示感謝,至於那間鋪子,周先生既然看上了,租金的話就請周先生去想一個數字,只要不是太離譜,我不會拒絕。”

    這麼好說話?

    周澤愣了一下,他上輩子是醫生,沒做過買賣,所以第一次和人家談價格還有些手生,但這位劉女士卻顯得很大氣。

    周澤點點頭,又說了幾句寬慰節哀的廢話,轉身識趣地離開,下面只需要和許清朗商量一個價格送過去事情也就差不多了。

    下了樓梯,又來到那個拐角處,周澤再度走到了金屬門前,伸手推門,發現門被鎖上了。

    周澤伸手敲了敲,

    裡面沒人應。

    很無奈,

    也很糾結,

    作為一名鬼差,

    一扇門一堵牆都能攔住你,這鬼差好像也太丟份兒了。

    可惜周澤不能跟小luoli那樣,

    “biu”,

    出來了,

    “biu”,

    又進去了。

    這扇門,周澤還真打不開。

    到廳堂位置,前來弔喪的客人走得差不多了,廳堂也在被收拾,那口棺材也被抬走,至於劉小姐,應該很快就會被送到火葬場去火化。

    人死如燈滅,終歸一個土饅頭。

    每到葬禮上,總能給人這種消極的情緒。

    周澤攔下了一個正在打掃的女工,問道:“請問,你認識陳澤生麼?”

    “啊,他是這里之前的老闆。”女工有些訝然地答道,“他已經死了,葬禮在昨天。”

    “哦。”周澤點點頭,然後又問道:“能問一下你們現在老闆是誰麼?”

    “是之前老闆的弟弟,他剛剛去地下室了。”女工答道,接著,女工還擔心周澤聽不懂,解釋道:“喏,就是樓梯口那裡,專門收斂死者遺容的地方。”

    “謝謝。”

    “您客氣了。”

    周澤又走到了那扇金屬門前,

    他必須進去,

    然後把那個不知道什麼原因死了後還活蹦亂跳把名片送到鬼差手裡的逗比給抓走。

    但這扇門,

    到底該怎麼開?

    用力地敲了幾下門,

    門還是沒動靜,裡面也沒人應的聲音。

    剛剛那位女工說他們現任老闆剛剛進去了,這顯然有些不對勁,當然,周澤不會在意那位現任老闆在裡面會不會出什麼意外,他沒那麼仁慈。

    正當周澤打算找個工具來嘗試撬門時,

    周澤發現門被打開了,

    裡面站著一個年輕男子,穿著一身黑西裝,胸口別著白花。

    “有事麼?”年輕男子問道。

    這不是剛剛給自己塞明信片的那位,不出意外應該是現任老闆也就是陳澤生的親弟弟了。

    “有件事,想找你聊聊,關於你哥哥的。”周澤說道,且他已經打定主意如果這貨沒辦法交流的話那就先把他弄暈然後進去找那位陳澤生。

    “哦,好,請進。”

    男子似乎很好說話,直接對周澤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周澤深深地看了男子一眼,還是走了進去。

    兩張鋼板床依舊在原位,凍庫冰櫃也在那裡。

    “你哥哥的遺體在哪裡?”周澤問道。

    “我哥哥的葬禮,昨天已經舉行過了,先生,你是我哥哥的朋友麼?”

    “算是吧。”周澤敷衍道。

    “我哥哥的遺體,已經在昨天被火化了。”

    你騙鬼呢?

    周澤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後轉身,離開了這裡。

    西裝男子看著周澤的背影,目光中透露出些許深思。

    晚風微涼,別墅四周的油菜花在月光之下,營造出了一種蕭索的氛圍,宛若一場盛大的葬禮,而這裡的一切,都是點綴和鋪墊。

    工人們都下班了,這裡不提供住宿,哪怕這裡很大,也很寬敞,當然了,工人們也不想住在這裡。

    黑西裝男子在廳堂裡的圓桌上擺上了一道道菜餚,都是冷菜,沒有絲毫熱氣。

    然後給桌上的酒杯倒上了酒水,是老黃酒。

    隨即,他走到了樓道口,對著上面喊道:

    “晚宴準備好了。”

    三個女人,

    由年輕到老邁依次下了樓,她們沒有客氣,直接入座。

    那位神父,也沒離開,站在了桌邊。

    西裝男子又去了地下室,從裡面推出了一個擔架車,擔架車上蓋著一面白布,然後,是第二輛第三輛以及第四輛。

    廳堂裡,開始瀰漫起濃濃的塑料以及消毒水味道。

    老年女人開始咳嗽,

    中年女人面色不愉,

    年輕人捂著鼻子揮著手。

    “怎麼這麼多人?”劉女士不滿地問道。

    “既然說好了要給我哥和我嫂子結冥婚,總得叫上家父和家母一起參加才算正式。”

    “你們一家子,可真夠變態的。”老年女人嘀咕道,“難怪你那個哥哥會攛掇我孫女跟著他一起跳樓。”

    “這件事,可不怪我哥哥,我哥哥一直操持著家裡的生意,他本不捨得死的,是你們家,一直流行著男人自殺的傳統,我那嫂子受到家教影響,這才帶著我哥哥一起自殺。”

    “哼。”老年女人懶得爭論這個,催促道:“要弄就快點,我有些困了。”

    “好。”

    西裝男子先將一張擔架車上的白布掀開,裡面露出了劉小姐的屍體。

    將劉小姐抱起來,放在了椅子上,而後用幾個塑料繩結將劉小姐綁定在那裡使得其一直保持著端莊的坐姿。

    而後,西裝男子又掀開了自己哥哥的白佈單,將自己哥哥抱起來,讓他在劉小姐身邊的位置上坐下。

    不過,哥哥的坐姿似乎保持得很好,並不需要繩結去固定。

    西裝男子有些意外,但也沒太往心裡去。

    “這兩個苦命的娃啊,何苦呢?”

    老太婆擠出了幾滴眼淚,當真是辛苦了。

    劉女士安慰著自己的母親,

    劉女士的女兒則是安慰著自己的母親,

    三個女人依偎在一起,哭著,安慰著,訴說著。

    那對新人,冰冷冷地坐在他們的位置上,

    眼皮緊閉,

    他們看不見。

    這一桌子的菜,是為他們準備的,

    但這一桌子的戲,和他們無關。

    西裝男子分別給自己的哥哥和嫂子胸口系上了紅花,本想讓他們看起來更喜慶一些,但卻給人一種更冷冽的畫風。

    “眼睛就不要睜開了,別太打擾他們。”

    劉女士看見西裝男子打算用膠帶將屍體的眼皮給撐開馬上開口阻止道。

    她同意冥婚就已經克服了很大的心理障礙了,現在跟兩具屍體坐在一張桌子上,更是如坐針氈,若是讓屍體的眼睛再睜開,她真的坐不下去了。

    西裝男子愣了一下,但還是點頭同意了。

    隨即,西裝男子對著另一輛擔架車喊道:

    “媽,哥哥今天喜事兒,請你也來看一看。”

    說著,西裝男子掀開了白佈單,裡面露出了一具中年女人的屍體。

    她穿著旗袍,看起來很富貴大氣,只是她應該死了很多年了,哪怕再好的防腐措施也沒辦法徹底挽她的形象。

    皮膚深處,已經泛起了綠色的光澤,這只是一具皮囊,一具為了盡最大可能保持生前樣貌而做了太多特殊處理的皮囊。

    將母親安置在了椅子上,讓母親挨著老夫人。

    老夫人嚇得一個哆嗦,但也沒說什麼。

    劉女士看了一眼自己的“親家母”,也不敢再看第二眼了。

    最後,

    西裝男子對著最後一輛擔架車道:

    “爸,哥哥今天結婚,您醒醒”

    “哎。”

    白佈單下,傳來了一聲應答。

    西裝男子身體一顫,臉上露出了驚恐之色,

    桌上的三個女人也都嚇得開始顫栗起來,年輕的女孩幾乎尖叫起來,但很快又摀住自己的嘴。

    就連那位神父,也狐疑地抬起頭,實在不懂,這是唱得哪一出。

    西裝男子不敢再伸手去掀白佈單了,

    但裡面的人卻主動將白佈單給掀開。

    周澤伸了一個懶腰,動了動自己的脖頸,發出了些許脆響,有些歉然道:

    “抱歉,我枕頭今天被一個蠢女人給霸占了,也就借你家冰櫃睡了一覺。

    還不錯,

    就是好日子過久了,再睡冰櫃覺得這身子有些僵了。”
mk2258 發表於 2018-4-4 14:46
第八十二章童年陰影!

“很抱歉,打擾你們兩家人的聚會了,我只是來辦我的事兒,然後你們繼續好了。”

    說完,周澤下了擔架車,走到了陳澤生的屍體面前,伸手,在他肩膀上輕輕拍了一下,一道黑色的光圈浮現而出,凝聚出陳澤生的影子。

    這個影子,只有周澤一個人可以看見,普通人是看不見的。

    “還沒完婚呢。”陳澤生對周澤道,他本人看起來倒是雲淡風輕,似乎要被周澤抓走這件事絲毫不驚訝。

    “你媳婦兒在下面等著你。”

    說完,周澤強行抓住了他,然後直接向外走去。

    “你給我站住!”

    哥哥沒再反駁什麼,但是弟弟卻在此時鼓起勇氣伸手指著周澤吼道:

    “你到底要做什麼!”

    “我該做的已經做完了,然後,你們繼續。”

    說完,周澤特意看了一眼站在三個女人旁邊一言不發的神父,對著他笑了笑。

    神父也對周澤笑了笑,頭低得更低了。

    周澤記得小luoli曾這般評價過自己,很懂逼數,

    現在看來,這位神父似乎比自己更懂。

    沒再過多的言語,周澤轉身離開,那個弟弟依舊指著周澤,但他沒敢追過來,因為他清楚一件事,擔架車是自己親自從冰櫃裡推出來的,這意味著眼前的這個人居然在冰櫃裡躺了很長一段時間。

    他覺得這個世界一定是瘋了,真的瘋了。

    抓著陳澤生一路出來,走到了馬路上,兩側是茂盛的油菜花。

    陳澤生這時開口道:“大人,我是來找你幫忙的。”

    “那你剛才怎麼不說?”周澤問道。

    “因為我發現大人您似乎並不樂意幫忙。”陳澤生微笑著說道,“我弟弟精神上有些問題,我有些放心不下他,家裡的生意本就不好,只能說是慘淡維持,我一走,他一個人,可能扛不下來。”

    “你弟弟精神上有問題我是見識到了。”

    是啊,能整出一家人哪怕死了的也要整整齊齊在一起的傢伙,精神能正常才叫奇怪的事兒。

    “但你說你擔心你弟弟一個人扛不下來,之前跳樓的,還不是你?”周澤反問道。

    “呵呵,其實我慫了,當時說好一起跳的,但她跳下去後,我怕了。”陳澤生很實誠地說道。

    “然後呢?”

    “然後我覺得對不起她,第二天從警局做好筆錄出來,也跟著一起跳了。

    我本以為能在黃泉路上找到他,但莫名其妙地卻發現自己居然又走到了家裡。

    或許,是因為我弟弟把我的屍身修復得太好的緣故吧,雖然那兩個殮妝師對質量的要求有些問題,但至少在面子上,他們還是把我複原得惟妙惟肖。”

    陳澤生說完蹲了下來,自顧自地掏出一根煙,點燃。

    這煙是燒過去的煙,普通人聞不到煙味。

    周澤也取出一根煙,其實,說心底話,周澤對眼前這個傢伙還真有些好感,做事兒挺乾脆,說話也乾脆。

    可惜了,這樣子的一個傢伙,已經死了,否則和他做個朋友,也挺舒服的。

    “是不是被我個人魅力吸引了?”陳澤生對著周澤抖了抖睫毛,“懂得欣賞生活體會美的人,往往不會太差。”

    “這話你自己說出來,有點噁心。”

    “呵呵,我從十歲開始就被父親帶在身邊,弟弟不願意,看見屍體就怕,所以只能我去繼承手藝。

    我一開始也怕屍體,後來我發現了他們的美,一種安靜的美,這種美能夠讓你沉浸在某種情緒之中,像是在聽著優美的鋼琴曲。

    我打理著他們的遺容,他們也在打理著我的情緒,我給予他們最後的體面,他們給予我片刻的安寧。

    其實,還是不想死啊,如果不是她一心想要死,我也確實喜歡她的話,我是真的不想死的。”

    “我也很惋惜,當初我死的時候,殮妝師不是你。”

    這句是周澤的真心話,上次給自己化妝的那個女人,刺得自己好痛。

    “呵呵,大人,再問您一個問題,我現在下去,黃泉路上還能找得到她麼?我來晚了一天,我怕下去後找不到她了。”

    “估計是找不到了,黃泉路上很擠。”

    有句話沒說,那就是黃泉路上的人,除了特例以外,基本都是麻木地踮著腳往前走,像是一具具,沒有形體的行屍走肉。

    “那還真是遺憾呢。”陳澤生搖搖頭,“我盡量找找吧。”

    周澤指甲刺在了自己掌心位置,然後拉出了一個四方形,黑色的光圈在這四方形中流轉,來自地獄的氣息慢慢地溢散出來。

    “進去吧,去你該去的地方。”

    “謝謝。”

    陳澤生走到了四方形面前,身形被吸扯了進去。

    塵歸塵,土歸土,陰司有序,黃泉可渡,這應該算是周澤最為平穩地一次將人送入地獄之中。

    默默地將這根煙抽完,周澤過頭再次看了一眼掩映在油菜花之中的那棟別墅,想著那三個女人的神情以及飯桌上的活人與死人一起坐下的詭異畫面。

    即使是身為一個死人,身為一個鬼差,

    周澤也對那兩家人的行為方式感到了一種頭皮發麻。

    類似陳澤生這種死人能夠走得灑脫自然,

    而那些活人,卻像是舞台劇上畫著濃妝的小丑,不停地搔首弄姿。

    這個世界,

    好像一直都是如此,

    也從來都沒變過。

    “啊哈哈哈哈哈!!!!!!!”

    大中午的,許清朗的笑聲就傳來了,他笑得很誇張,像是撿了十多萬一樣,事實,也差不多吧。

    周澤昨晚來得晚了,休息得也晚了了,也就早上的時候躺在白鶯鶯的腿上小憩了一會兒,

    沒睡多久就被許清朗的笑聲吵醒。

    “老周啊,還是你有能耐,剛剛劉家人給我打電話,那個鋪子五萬塊一年租給我們,五萬塊一年,在南大街啊,這等於是白送啊!”

    “哦。”周澤倒是沒有太多意外,自己昨晚去抓鬼,順路睡了一覺,撞破了對方兩家人玩冥婚的場面,這應該算是給自己的封口費吧。

    “走,我們去鋪子上看看。”

    就這樣,周澤被許清朗拉著打車去了南大街,那處鋪子在南大街的對面,對面是文峰大世界和百貨大樓。

    鋪子麵積有一百多個方,以前是服飾賣場。

    “你還打算開麵館麼?”周澤問道。

    “開啊,我下面很好吃啊。”

    許清朗答道。

    “那你看看他們下面好吃不好吃。”

    說著,周澤指了指鋪子兩邊隔壁。

    許清朗看過去,臉皮在此時抽了抽,在鋪子左手邊,有一家“重慶小面”還有一家“岐山臊子麵臊子麵”,鋪子右手邊則是“蘭州拉麵”和“雲吞麵館”。

    “你之前看鋪子時,沒發現麼?”周澤問道。

    許清朗搖搖頭,一副生無可戀。

    “到時候再看吧,你先把你店搬過來,實在不行,我就在店裡做做咖啡賣賣小點心。”許清朗說道。

    “你之前就是這麼打算好的吧?”周澤可沒這麼好糊弄。

    “作為一個有著二十幾套房的男人,

    讓自己的雙手和皮膚繼續受到油煙的摧殘,這是犯罪!”

    “那掛誰的牌子?”周澤問道。

    “掛你的'深夜屋'吧。”

    “這個可以。”

    “餓了沒有?”許清朗問周澤,同時從自己口袋裡取出了一個保溫杯,“去吃碗麵吧,我想先去看看這裡的面好不好吃,如果很難吃的話,我就再考慮考慮要不要打個擂台。”

    保溫杯裡裝的是酸梅汁。

    周澤沒拒絕,他起來後還沒進餐,也就跟著許清朗進了這家云吞麵館,叫了兩碗麵,兩個人就在一張小桌邊坐著等面上來。

    “哎呀,一想到要搬到這個鬧市區來做生意,還真有些激動呢。”許清朗一副迫不及待的樣子。

    然後他看見周澤似乎沒在專心聽自己說話,而是微微抬頭,向上看。

    頭頂上就有一個吊扇,正在快速地轉著。

    最近氣溫明顯升高,陽光也很大,而且因為這家麵館的後廚其實就在店舖裡,沒有隔間,炭火和水汽就在店裡徘徊,如果不開電風扇的話,裡面就有些悶熱難當。

    “這有什麼好看的?”許清朗問周澤。

    “小時候上學時,夏天坐在教室裡經常抬頭看這些吊扇,生怕它什麼掉下來砸到自己。”周澤說道。

    “嘿,還真巧,我小時候也擔心過。”

    “對可,你會看風水麼?”周澤問道。

    “半桶水的水平。”許清朗倒是毫不掩飾,然後繼續道:“其實很簡單,你如果沒覺得在這裡住的特別舒服,就意味著這里風水還不錯。”

    反正你是鬼。

    周澤深思了一下,發現許清朗說得好有道理,自己竟然找不到反駁的理由。

    二人的面上來了,

    許清朗挑了一根,慢慢地吃。

    周澤打開保溫杯,喝了一口酸梅汁,然後吃下一大口面。

    看看自己狼吞虎咽,再看看許清朗一根一根吃的姿態,周澤搖搖頭道:

    “作。”

    “你懂什麼,我這是在細細品味我競爭對手的味道。”

    周澤聽了,推開自己面前的面,吃不下了。

    “”許清朗。

    就在這時,隔壁桌一個男青年接了一個電話,然後對電話道:

    “我在雲吞麵館,我早到了,你到了沒有?”

    男青年看起來像是在校大學生的樣子,很青澀。

    這時,店門口跑來一個背著挎包的女生,女生站在店門口手裡拿著好像是通知單一樣的東西,對著男生激動地喊道:

    “我考過啦!考過啦!”

    然後女生直接跑向了男生,

    張開雙臂,

    求抱抱。

    “真羨慕大學生的生活。”許清朗羨慕道。

    女孩跑向了男生,直接跳到了男生懷裡,男生習慣性地接住,然後將女孩抱起來,這應該是這兩個年輕情侶之間習慣性地熱戀方式。

    這是青春的味道,

    是年輕的美好。

    然而,

    吊扇很低,

    在男孩將女孩習慣性抱起來後,

    女孩的頭正好撞到了上面的吊扇,

    “噗通”

    一顆頭顱,

    落到了周澤和許清朗面前的桌上。
mk2258 發表於 2018-4-4 14:46
第八十三章白日追兇


警方來了,救護車也來了;

    當然,救護車來不來已經意義不大了。

    周澤和許清朗蹲在馬路對面,四周擠滿了圍觀群眾。

    許清朗還沒從剛剛那一幕中過神來,現在手還有些抖,他不怕鬼,也經常見鬼,但很多東西不能以單純地怕不怕來衡量,而是當時的畫面感,到底有沒有真正地刺激到你。

    對於之前還在細細品味競爭對手味道的許清朗來說,那畫風突變得,真刺激。

    “這太嚇人了。”

    少頃,許清朗才算是過神來,點了一根煙,同時又問道:

    “這吊扇真能把人的頭給割下來?”

    周澤搖搖頭,“理論上來說,是不可能的,至多割傷。”

    “那這次就是超出理論範疇了?”

    “算是吧,我之前當醫生,倒是處理過被吊扇砸傷的傷者,但沒聽說過誰真的被吊扇割掉了頭。

    事實上就是古代的劊子手,想一刀砍下死囚的頭,也得好好練練功夫,經常有人砍頭刀口嵌進去頭沒落下刀也拔不出來的。”

    “得嘞,這地方風水,看來真的不是很好。”

    “挺好。”周澤說道。

    “呵呵。”許清朗翻了翻白眼。

    “其實,生活中到處都有危機,這件事目前來看只能是他們運氣不好。

    比如拿頁蹭一蹭自己的嘴唇運氣不好也會割開一個大口子,又就比如番茄中的番茄鹼也是一種名叫生物鹼的毒素。”

    “那我平時經常吃番茄怎麼沒死啊。”

    “吃四噸的話,毒量就夠致死了。”

    “”許清朗。

    “什麼東西吃四噸都要死的吧!”許清朗壓低了聲音呵斥道。

    “好了,店鋪也看了,我們也該走了,再不走警察叔叔又要叫我們去做筆錄了。

    前陣子跳樓已經去做過一次了,再做一次萬一碰到個熟人真得把我們當柯南看。”

    “今天真倒霉,本來興致沖沖來的,誰知道發生了這種事兒。”許清朗丟下了煙頭,伸腳踩了踩。

    “我還以為你會因為減少了一名競爭對手而覺得有些開心。”

    “你說這話過分了啊,人家小女生才剛死沒多久。”

    “哦,那你告訴我,剛死沒多久的人,她的靈魂能飄出來麼?”

    周澤指了指前面的店鋪門口,在那裡,站著一個身穿著黃色毛衣的女孩。

    和死去的女孩穿著不同,但這位女孩身材婀娜,體格修長,尤其那一雙長腿,簡直銷魂到無以復加。

    當然,如果她能有一個頭,就更好看了。

    “這”許清朗愣住了。

    哪怕是再大的冤屈,也得等到頭七的時候才會成型變成厲鬼,不可能一死就變,而且這得靠運氣講概率,一千個人死了可能只有一個人的靈魂會逗留在陽間。

    “我就說,電風扇怎麼可能直接把頭割下來。”周澤站起身,開始向那個方向走去。

    那個女孩死了,總得給她討個公道!

    “嘶”

    周澤一隻手下意識地摀住胸口,又開始疼了。

    為了業績,為了業績,我這是為了業績!

    昨天收走陳澤生,業績從百分八上漲到了百分十,收一個鬼才漲一個點或兩個點,這要轉正得等到猴年馬月!

    這個好,還能殺人,能殺人的鬼,

    值錢!

    念頭一轉,換個思路,

    胸口不疼了。

    許清朗也跟著一起過來,只是才剛剛走進人群,許清朗就覺得自己眼前忽然一花,有點暈頭轉向,整個人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艹”

    掌心位置因為摔倒時撐著地面,摩擦出了一條口子,破了皮,還流出了血珠。

    許清朗馬上爬起來,四周到處都是圍觀群眾,還有警察佈置下的警戒線,但卻找不到周澤和那位無頭女孩的身影。

    他有些茫然,

    太陽這時候像是變得更加刺眼了,四周的空氣也很是壓抑,讓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他有點慌,也有點心虛。

    他雖然道行不高,但畢竟不是初哥,不至於因為一個無頭鬼而嚇成這樣,但現在心裡的那種急躁的情緒,卻怎麼都壓制不下去。

    他開始在找,在人群中不斷地穿梭,他在找周澤,也在找無頭女孩,他覺得只要找到他們其中一個,自己就能夠擺脫眼下的這種慌亂沒頭腦的感覺了。

    找啊找啊找啊

    找啊找啊找啊

    一顆顆汗珠從許清朗的額頭位置滴落下來,身上已經在冒虛汗了,嘴唇也有些乾裂,許清朗抬起,看了看陽光,只感覺自己的眼睛都有些睜不開了。

    “咔嚓”

    一聲脆響從斜後方傳出,許清朗下意識地推開人群踉踉蹌蹌地向那邊走去。

    他走到了一家麵館門口,

    然後看見坐在裡面的周澤。

    “你在這裡啊,我找了你好久!”

    許清朗幾乎是喜極而泣,他剛剛所經歷的迷茫和絕望,難以用言語去描述出來,像是一個人被放逐到了自己的噩夢之中。

    你感知不到開始,

    也體會不到結束。

    許清朗跑向周澤,他很激動,非常非常地激動。

    其實,他不是一個gay,那方面的取向也一直很正常,無非是老天給錯了他皮囊,有時候他自己也因地制宜地開開玩笑,其實都沒往心裡去。

    但不可否認的是,在此時,見到周澤後,

    他真的是由內而發的歡喜!

    彷彿在沙漠中看見了綠洲,飢餓的人看見了一塊麵包。

    他撲了過去,他跑了過去,他張開了雙臂。

    他看見周澤也站了起來,

    然後他看見了周澤頭頂位置的吊扇,

    吊扇在轉著,

    轉得很快,

    許清朗臉上露出了驚恐的神情,他想喊周澤躲開,想喊不要,

    但是他的身體卻因為慣性而繼續地向前跑去。

    他彷彿預知到了自己的結局,

    周澤會把他抱起來,

    然後舉起來,

    然後自己的頭,

    咔嚓

    就像是一根黃瓜被扳斷一樣。

    然而,他沒看見張開雙臂,

    他看見周澤抬起了腿。

    “砰!”

    一腳,

    狠狠地踹中了小腹。

    許清朗摔落在了地上,卻發現自己正躺在馬路邊,一輛小轎車剛剛從他面前急馳而去,

    而周澤,則是站在馬路邊。

    身上,早已經被冷汗打濕,許清朗摸了摸自己的額頭,

    “我這是上了道了?”

    “你差點跑過去被車撞死。”周澤不緊不慢地說道,彷彿像是在說:“呀,今天天氣錯不喲。”

    “那東西這麼猛?”許清朗心有餘悸道。

    “她應該是感應到了我們在追踪她,所以先下手為強了,這不像是純粹的鬼物,殺人跟喝水一樣,剛剛不是我攔著,你已經被撞飛了。”

    “不是鬼又是什麼東西?”

    “會擼管的齊天大聖你見過沒有?”

    許清朗搖搖頭。

    “我見過。”周澤嘆了口氣,“她過了馬路,去了對面的商場,你別去了,我一個人去追。”

    “笑話,她差點弄死我,我怎麼可能繞過她! ”

    許清朗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

    “我先去做飯,你把她弄死,等你來吃飯。”

    周澤點點頭,昨晚他覺得那位神父也很懂逼數,現在發現自己這個鄰居,也挺懂的。

    綠燈了,

    周澤擺擺手,直接走斑馬線過馬路,進了對面的商場後,周澤開始繼續尋找起來。

    其實,有時候周澤也有些鬱悶,自己的能力,看起來很厲害,能把白鶯鶯打得大喊大叫,

    但有些時候,卻顯得很雞肋。

    自己現在是有證的人了,但自己的能力在很多時候並不適合抓鬼,就比如現在,那個無頭女走入了商場之後,在這人潮之中,周澤的確是丟失了方向。

    而且周澤之所以覺得對方不是尋常的鬼物,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對方身上的那種鬼的煞氣並不重,能夠在大白天地出手殺人,能夠在人潮之中使用幻術差點讓許清朗自己找車撞上去。

    一般的鬼,真沒這個本事。

    這時候,周澤忽然發現在斜側方向走出來一個身穿著黃色毛衣的女人,但她有頭,臉上長著一些雀斑。

    周澤下意識地走過去,但又發現另一個方向也有穿黃色毛衣的女人,緊接著,他又看見了好多個。

    周澤這才意識到,黃色毛衣是今天這家商場員工的主題工作服。

    這還怎麼找!

    周澤走到了冰櫃那邊,打開,取出了一瓶礦泉水,扭開蓋子直接喝了起來。

    “先生,我們這裡的食品必須買單後才允許開包食用。”一名穿著黃色毛衣的售貨員走到周澤面前提醒道。

    她很年輕,估計是學生兼職。

    “不好意思。”周澤取出了一張十元遞給她,“你幫我買單吧。”

    然後,周澤還伸手在她臉上捏了捏。

    有觸感,

    應該是真的頭吧。

    女孩兒卻羞憤地指著周澤喊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拿著十塊錢,一瓶礦泉水兩塊,那就是拿著八塊錢,

    就想為所欲為!

    先不說姑奶奶不是這樣子的人,

    就說你這八塊錢就輕薄人,也太過分了吧!

    “抱歉。”周澤擺擺手,在地上蹲了下來。

    女孩本想喊人抓色狼,但看周澤這個舉動,也就沒再聲張,氣呼呼地拿著錢準備去櫃檯那裡交款。

    周澤伸出自己的手指,黑色的指甲長出,被他按壓在了地上。

    我就不信,

    找不到你!

    一團黑氣自周澤指尖浸潤到地面,

    而後,

    周澤看見在自己身邊出現了黑色的腳印,

    腳印開始延伸出去,

    一直延伸到那位拿著自己的十元錢去櫃檯結賬的那個小女生背後。
mk2258 發表於 2018-4-4 14:47
第八十四章異變!

    周澤站起身,準備叫住那個女孩。

    卻在此時,愕然發現,商場裡到處都是黑色的腳印,不光光是之前的那個女孩,其餘的顧客,售貨員,所有人的鞋底,像是都抹上了一層黑色的油脂,每一步落下,都留下了清晰的足跡。

    這是周澤所沒能預料到的情況,難不成這個商場裡的所有人,都是鬼?

    哪怕是鬼市,也不可能這麼誇張吧。

    上次周澤和許清朗見識過白夫人的晚宴,也就幾桌子人打打鬧鬧,遠遠沒有現在這般高大上,要知道白夫人可是修煉了兩百年,中途還有過自己的廟身。

    天旋地轉的感覺忽然襲來,

    周澤彷彿覺得自己正在置身於遊樂場裡的旋轉木馬之中,

    四周的一切,都是那麼的不真實,顯得那麼的光怪陸離。

    你分不清楚什麼是假的,也搞不明白哪些是真的,

    只能渾渾噩噩地左顧右盼。

    他記得不久前許清朗似乎也出現過一樣的畫面,然後他忽然沖向了馬路,如果不是自己一腳踹中他,他可能已經被車撞飛了。

    而眼下,那種感覺正在向自己襲來。

    那個傢伙,

    是打算對自己出手了麼?

    作為一名鬼差,居然被自己追逃的鬼給反戈一擊,好像有點說不過去,最要命的是,周澤並不清楚該如何去反抗。

    他對抓鬼,一直停留在用自己指甲就可以無往不利的慣性認知之中,而這次的問題,好像自己的指甲也沒辦法幫到自己。

    踉踉蹌蹌地坐在了地上,周澤好像看見面前有人遞給自己一些零錢,

    耳邊隱約聽到了有人對自己說“這是找給自己的八塊錢”。

    然後,

    面前女孩兒的頭開始變得模糊起來,自己視線中的一切在此時都像是被一層漿糊給包裹住,讓自己噁心,讓自己頭暈。

    彷彿又再度回到了黃泉路上,跟隨著大眾一起麻木地踮著腳尖一起往前走的狀態,

    佛說,芸芸眾生相,

    但黃泉路上,只有一相。

    周澤感知到自己呼吸都沒辦法提起來,下意識地伸手攥住了自己的脖子,他低下頭,用力地咳嗽著,想要叫,卻叫不出來。

    這是一種讓人度日如年的感覺,也是一種施加在精神上的酷刑,先前許清朗就在裡面很輕易地崩潰了,而周澤,此時也陷落在了其中。

    周澤覺得自己應該做點什麼,但在此刻,他除了被動地承受這一切,好像什麼都做不了。

    疼,

    壓抑,

    窒息,

    紛至沓來的折磨,不停地鞭撻著你的靈魂。

    …………

    “先生,先生,你怎麼了?”

    女孩把找的零錢遞給了周澤,但忽然發現自己面前的男子目光開始變得渾濁,好像很痛苦的樣子。

    女孩第一反應是這男的是碰瓷的,喝了自家超市賣的水,馬上就不舒服了。

    但看了一會兒,又覺得不像,男子像是真的很痛苦。

    “先生,要我幫你叫120嗎?”女孩問道。

    誰知道面前的男子卻伸出手,將她推倒在地,然後踉蹌地起身,一路向外面奔跑出去。

    女孩本想打電話報警或者報120,因為她覺得那個男人的狀態很不穩定,但最後還是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態,沒有把電話拿出來。

    …………

    四周的一切,都像是水做的鏡子,折射著各式各樣的光彩,些許的光芒照射進來,沒給人暖意,卻增添了人內心一種煩躁。

    周澤不知道自己在向哪裡走,也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他甚至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自己可能像之前的許清朗一樣已經走到了馬路上,然後等待著一輛車把自己撞飛。

    他只能在進行著一種被動的抗拒,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也不知道自己現在走到哪裡,但一直抗拒著心裡出現的那種自暴自棄的衝動。

    “哐當…………”

    一聲響動傳來,

    周澤撞翻了面前的垃圾箱,然後整個人摔倒在了垃圾堆裡,刺鼻酸臭的味道沒能讓他醒來,在他的視野裡,到處芳草如茵,彷彿世外桃源。

    明明周圍的景色很美麗,明明四周的光彩很艷麗,

    但卻沒能給人絲毫舒適的感覺。

    這裡更像是一座牢籠,讓人本能地排斥它,想要逃離它。

    歡聲笑語,在周圍傳來,周圍,好像是有一群鶯鶯燕燕正在曼舞,遠處,更有香火繚繞,像是有無數人正在供奉著神颱。

    各種畫面,不停地在周澤腦海中浮現,一點一點地擠壓著他的神經,任何一幅畫面,都可能成為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終於,畫面定格了,

    周澤發現自己正站在熟悉的院落門口,

    上面掛著孤兒院的牌子,

    而在自己前方,有一對夫婦正在把一個嬰兒車留在那裡,他們似乎準備離開。

    周澤長大後問過院長自己的出生,事實上,院長在孩子們長大後也不會去隱瞞,他告訴周澤,自己是被父母主動遺棄的。

    自此之後,周澤就沒有再去想過找自己親生父母的想法,他只當作自己爹媽已經死了,他的人生,不會再需要他們。

    但在此時,

    周澤卻忽然有一種預感,

    前面那對夫妻,應該是自己的父母,

    而那個嬰兒車裡的孩子,

    應該就是自己。

    他下意識地抬起腳,

    想要跑過去,

    看看自己的父母到底是什麼面容,甚至,可能再去質問他們為什麼要遺棄自己。

    但這一腳只是抬起頭,

    卻沒有落下去,

    周澤臉上露出了掙扎之色,

    他本能地察覺到了一些什麼,這一腳落下去,就是深淵!

    美好的一切,最終定格成眼前的畫面,這是帶著毒的餡兒餅,這是獵人佈置好的夾子,就等著獵物邁出那一腳。

    …………

    大廈天台邊緣位置,

    已經站在護牆上的周澤身體搖搖欲墜,一次次地下意識地前傾像是要墜落下去,但又一次次地把重心給調整了回來。

    他在掙扎,

    他在反抗,

    且,命懸一線。

    在天台的一側,站著一個沒有頭的女人。

    女人身上不再是黃色的毛衣,而是一件青色的長袍,樣式有些陳舊,周遭也有多處破損,但女人就冰冷冷地站在那裡,面對著似乎隨時都可能掉下去的周澤。

    而天台上,還有第三個人,是一位神父。

    可惜周澤此時不能睜開眼睛看,否則他一定會認出這位神父和他在不久前才剛剛見過。

    在劉小姐的葬禮上,這位神父自始至終,除了遞給自己一根煙,沒有其他的言語。

    哪怕是面對那兩個家庭詭異冰冷的晚宴,神父也只是站在邊上,安靜地看著,像是在欣賞著一副浮世繪畫卷。

    神父一會兒看看周澤,一會兒看看面前的無頭女,

    他搖搖頭,

    對無頭女開口道:

    “青衣娘娘,他是鬼差。”

    這是一句提醒,

    提醒眼前的無頭女這個男子的身份。

    但這句提醒,無疑像是火上澆油。

    神父沒有火上澆油的自覺,而是繼續道:“他如果被你殺死了,會引起地獄的反應。”

    無頭女忽然一轉身,朝向神父。

    神父灑然一笑,直接轉口道:

    “但他只是一個臨時鬼差,不入流的品級,哪怕是沒了,也就沒了。

    在這個時候,敢打擾娘娘興致的人,都不該有好下場。

    而且娘娘本身,就沒做錯。”

    無頭女人轉過身,繼續面對周澤,似乎放過了這位有些礙眼的神父。

    神父站在那裡,繼續充當著看客,這似乎是他最喜歡的一個角色。

    他知道這個無頭女人的身份,甚至有些奇怪,這位之前有過一面之緣的鬼差,竟然沒能在第一時間察覺到女人的身份。

    這個鬼差對業務,到底有多麼不精通。

    她不是鬼啊,

    她根本就不是你所能管轄的存在,

    你卻盯著她,追著她,

    到最後,

    惹怒了她。

    女人,可是很記仇的。

    尤其眼前這位,

    時日無多的女人。

    神父目光看向身後,大廈很高,視野很好,能夠看見遠處的一座工地,正在進行著拆遷施工,那裡,塵土飛揚。

    一個時代所能留給人們的記憶,最直觀的,其實就是建築了,而眼下的城區改造升級,無疑是將過去的很多印記慢慢抹去的過程。

    再回過頭,

    看著還站在邊緣位置身體不停前後搖晃的周澤,

    神父心裡也是有些驚訝,

    這位臨時鬼差,也真能堅持。

    就算是換做他,可能也堅持不了這麼久吧。

    但就在此時,

    神父忽然看見周澤十指的指甲正在慢慢地融化,但融化下去的汁水,卻沒有滴落下來,而是回流進了身體。

    周澤的皮膚,在此時開始逐漸呈現出古銅色的光澤,這不是陽光和健身造就出來的古銅色,而是一種夾雜著

    陰暗,

    詛咒,

    冷酷,

    諸多負面存在的色彩。

    與此同時,神父發現周澤緊閉的雙眸位置,開始有綠光慢慢地釋放出來,像是一頭原本正在蟄伏的凶獸,

    此時,

    漸漸被刺激得要甦醒過來。

    周澤的嘴角位置,兩顆獠牙,漸漸滲透出了嘴唇。

    白鶯鶯一直很好奇一件事,自己好歹也是一具沉睡兩百年的殭屍,但為什麼會被周澤的指甲抽得不要不要的!

    眼前,

    面露不敢置信之色的神父替她給出了答案,

    他的嘴角抽了抽,

    嘴裡吐出兩個字:

    “僵屍!”
mk2258 發表於 2018-4-4 14:47
第八十五章猴哥!


    天台之上,

    邊緣位置的周澤正在慢慢地轉身,

    神父嘴唇張開露出驚疑之色,

    無頭的女人依舊站在那裡,天颱風很高,但她的裙擺,卻紋絲不動。

    “不應該啊,身為鬼差,上一世的肉身肯定沒了,大部分只能藉住在別人的軀殼裡面才能在人間行走。

    這殭屍,到底是怎麼變出來的。”

    神父喃喃自語,他的腦門上寫滿了問號。

    作為一個合格的旁觀者,善於觀察和勤於思考,是旁觀者必備的優秀品質。

    而當周澤轉過身後,神父原本張開的嘴唇慢慢地變化了弧度,變成了一抹笑容,恍然道:

    “所嘚寺內!”

    與周澤雙臂位置開始呈現出古銅色不同的是,周澤身前的所露出的肌膚上,雖然也呈現出泛古銅色的光澤,但很淡,而且很不均勻;

    同時一些地方皮膚開始出現了褶皺和破裂,鮮血已經慢慢地流了出來,呈現出一種很恐怖的畫面。

    “靈魂中自帶著屬於殭屍的小部分傳承,現在受到了極大的精神刺激後將靈魂中的殭屍部分顯化出來。

    但身體還是普通人的身體,根本承受和繼承不了這種負荷,才導致眼前這種不倫不類的局面。

    這是殭屍,也不是殭屍。”

    神父自言自語著,眼裡露出了些許激動之色,他衣袖下的雙手微微張開,兩柄手術刀出現在他的掌心之中。

    “該切哪塊部位帶回去慢慢研究好呢,又或者,整具一起帶回去?”

    舌頭在嘴唇邊舔過去,神父顯得有些苦惱。

    對方,是一名鬼差啊,青衣娘娘可以不在乎對方鬼差的身份,但是他不可以,而若是讓青衣娘娘把他徹底殺死,那麼自己帶回去一具屍體也就沒有了研究的價值。

    “真的很讓人苦惱哇。”

    神父撓了撓自己的頭,表現出很糾結的樣子,但他手中所拿著的兩柄手術刀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剎那間讓無頭女和周澤的目光都對準了他。

    “哦!”

    神父面容一愣,

    馬上把手中的兩柄手術刀丟在了地上,後退一步,

    微微鞠躬,

    很是誠懇地道:

    “打擾你們了,你們繼續。”

    旁觀者把自己引入戰局,最後死得不明不白,這可是旁觀者的大忌啊。

    周澤的目光再度落到了無頭女人身上,老實說,之前的周澤完全是一個背影殺手,此時身前不斷浸透出來的血液和不斷割裂的皮膚,才真正表現出周澤此時糟糕至極的身體狀況。

    與其說現在的周澤是殭屍,倒不如說是西方喪屍片裡跑龍套的某位喪屍先生A。

    唯一的區別是,

    周澤的眼眸散發著綠色的光芒,

    這一點讓他看起來比西方喪屍片裡隨便拿個斧頭都能敲死的龍套們看起來更高級一些。

    嗯,從龍套升級到了加了五毛錢特效的龍套。

    “啊!”

    周澤張開嘴,

    發出了一聲嘶吼,

    沒有驚天動地的音量,

    也沒有洶湧澎湃的豪邁,

    更像是聲帶破損後的哀嚎。

    無頭女繼續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而後,

    周澤動了,他的形體動作很誇張,奔跑起來像是百米賽跑的運動員,身體幅度很是巨大,直接撲向了無頭女。

    沒有撞擊聲,也沒有絢爛的花火,

    就像是一個喝了酒發著酒瘋的男人把一個柔弱的女人撲倒。

    沒有絲毫的美感可言。

    “嘩啦啦……”

    撲倒在地的周澤壓著身下的無頭女人,直接舉起拳頭砸了過去。

    “砰!”

    “砰!”

    “砰!”

    一拳一拳地下去,

    拳拳落在了天台的水泥板上,

    四周,到處都是血漬,

    不是青衣娘娘的血漬,而是周澤的。

    “因為這種狀態下只剩下本能沒有思考的餘地,所以反而不再受青衣娘娘能力的影響是麼。

    又因為身上帶著殭屍的氣息,所以能夠觸碰到靈魂體,反而可以進行自己的攻擊。”

    神父張開嘴,“哦”了一聲,

    “這種人到底是如何當上鬼差的呢,地獄的審核制度,已經崩壞到這種地步了麼?”

    一次次地重擊之下,看似每次都是周澤在對著水泥板在敲擊,但實際上,青衣娘娘的身體正在慢慢地扭曲,就像是一池湖水,不斷蕩漾起了波紋。

    水面,

    不再平靜。

    “看樣子,青衣娘娘輸定了呢,雖然她不屬於鬼的序列,但她並不具備除了精神上的影響以外的其餘實體上的攻擊能力。

    現在只能被動挨打了呢。”

    說著,神父又看向了遠處的工地,

    “不過反正也快了,死於那個和死於眼前的人手裡,其實結局是一樣的吧。”

    然而,

    剛剛幸災樂禍結束,

    神父眼眸忽然變得渾濁起來。

    被周澤壓在身下的青衣娘娘對著神父那邊的左手忽然一翻。

    “犯錯誤了哇,我可以拿著望遠鏡遠一點圍觀,好好吃自己的瓜,

    為什麼要離得這麼近呢?

    這次,要被控制住當打手了啊。

    還真是倒霉哪……”

    神父垂下頭,又猛地抬起頭,眼眸裡露出了青色的光芒,而後,他迅速地撿起自己剛剛丟在地上的手術刀,直接沖向了周澤。

    “唰!

    唰!”

    兩把手術刀,

    直接刺入在了周澤的後背之中。

    “啊!”

    周澤抬起頭,發出了無聲的嘶吼。

    緊接著,神父手持手術刀,想要沿著插入的傷口下拉,但是刀口卻像是卡在了周澤的骨骼裡一樣,無法動彈。

    “嘎吱!”

    周澤猛地轉身,手臂直接橫掃過來。

    是的,

    周澤不會打架,也沒學過武術,更沒練過散打泰拳一類的東西,也因此,在他癲狂的時候,只能按照一種本能去反擊。

    有蚊子咬我,

    我就拍死蚊子。

    周澤的手臂直接抽在了神父的臉上,

    神父整張臉幾乎扭曲了起來,整個人被抽得倒飛出去,恰好落在天台邊緣,若是再差一點點,自己可就掉下去了。

    左側的臉腫得很高,張開嘴,吐出了好幾顆斷牙,

    齒間更是被鮮血浸染。

    “八嘎!”

    神父雙手再度一翻,兩張符紙出現,這是陰陽師的馴鬼符文。

    當他再度沖向周澤時,躲開了周澤的拳頭,而後將兩張符紙直接貼在了周澤的胸口位置。

    一時間,符文像是燃燒了起來,在周澤胸前出現了兩道燒焦的痕跡,陣陣肉香甚至已經瀰漫了出來。

    然而周澤卻直接雙手環繞,將神父環抱住,緊接著就這樣抱著他,狠狠地撞向了天台上的圍牆位置。

    “砰!”

    水泥圍牆破裂了大半,神父嘴裡吐出一大口鮮血。

    兩個大男人,

    在天台上,

    因為一個女人,

    打得不死不休。

    …………

    “嘿,那邊注意了,趕緊推了,趁著那幫老東西沒過來的時候推掉,快點!”

    一個施工頭頭指揮著鏟車前進。

    前面是一座破舊的老廟,廟裡供奉的不是什麼菩薩,也不是什麼道家人物,事實上,這個廟宇連一個牌匾都沒有。

    “轟!”

    廟牆被推倒,連帶著裡面破損到連頭都不知道在哪一年掉落的塑像也一起傾塌了下去。

    挖掘機和推土機一起行動,終於將這座廟徹底推平。

    “嘿,這是什麼廟啊。”

    挖掘機師傅從機器上下來,老實說,拆遷時他最怕遇到這種情況,拆人家廟宇,這可能會損自己的陰德,容易給自己招惹一些禍事兒。

    各行各業,其實或多或少都有一些類似的迷信。

    “小廟,我小時候還有人去拜拜,現在沒了,當初我爺爺還帶我去拜過,叫什麼青衣娘娘,跟送子觀音差不多,拜她求子的。”

    “那你還讓我們推了?”

    “不推工程怎麼進行下去?你不知道,就因為這個破廟,原本住在這裡的幾個老人跟我們鬧了多久,現在誰還拜這個狗屁青衣娘娘啊,遍地都是不孕不育醫院,生不出孩子找醫生去不就行了。

    再說了,小時候我還以為這青衣娘娘是個什麼大人物,後來長大發現,歷史上好像根本就沒這號人,老迷信老封建流傳的東西,我們這也算是破除迷信了。”

    工頭對著地上吐了一口濃痰,喊道:

    “叫那邊的快點,太陽下山之前,這塊區域都給我拆掉!”

    …………

    天台上,

    原本被周澤撲倒在地的青衣娘娘身體緩緩地崩碎,

    神父說的是對的,

    她不是鬼。

    隨著青衣娘娘的崩潰,

    神父的眼神顯露出了一抹清澈,他站起身,捂著自己的胸口,天知道肋骨斷了多少根,當他看見前面的周澤再度向自己衝來時,直接嚇得打開天台的門向樓道那邊逃去,連頭都不敢回。

    而衝刺到一半的周澤,身體忽然滯緩住,整個人踉踉蹌蹌地搖搖欲墜,眼眸裡的青綠色光芒漸漸地散去,

    身上那部分古銅色光彩也逐漸褪去,

    只剩下自上而下,

    那密密麻麻的可怖傷口。

    周澤的身體一陣搖晃,最終還是走到了天台邊緣,沒能控制住自己的身形,

    一失足,

    直接摔了下去。

    大廈的背面是垃圾處理區,

    一包包生活垃圾在那裡堆積如山,附近有不少流浪貓和流浪狗就在這裡找食吃。

    “砰!”

    “喵喵喵!!!”

    “汪汪汪!!!”

    當周澤砸落進這裡時,

    驚得這裡貓飛狗跳。

    周澤已經幾乎失去了大部分意識,只剩下手指還在本能地蜷曲著。

    兩隻膽子大的流浪狗湊過來,對著周澤的身子不停地用鼻尖嗅著。

    “吱吱吱!!!”

    就在此時,一隻手裡拿著塑料玩具錘子的金絲猴三步兩步地跳了上來,揮舞著塑料玩具錘將兩隻狗給趕跑。

    然後它看向這個渾身是傷進氣兒沒出氣兒多的男人。

    當它看見男人的面容後,

    猴子撓了撓頭,

    不知道為什麼,

    它看到這張臉就覺得好難受,

    它不記得以前的事情了,這陣子也一直在這裡生活,這些流浪狗流浪貓也都被自己馴服了,在垃圾堆裡做大爺日子也不錯。

    但這張臉,

    真的讓猴子好不爽啊,雖然它不知道這不爽的感覺來自於哪裡,但就是不爽啊!

    “啵啵啵!”

    猴子用塑料玩具錘子對著周澤的腦袋敲了好幾下,

    叫你讓本猴看得不爽,

    叫你長得這麼讓本猴不爽!

    連敲了幾下,

    周澤腦袋一橫,

    徹底昏厥過去。

    “嚯!”

    猴子嚇得馬上丟下了手中的塑料玩具錘,

    雙手摀住自己的嘴,

    它真擔心自己剛剛把這傢伙給捶死了。
mk2258 發表於 2018-4-4 14:48
第八十六章與猴子同居的日子


小小的廢棄工棚,勉強能夠遮陽擋雨,四周的環境,也是亂糟糟的,但至少沒有明顯的垃圾,反而有一些屬於小孩子的玩具,堆放得整整齊齊。

    哦,還有一個人,躺在那裡。

    可惜,當時沒有記者路過那裡,否則如果能抓拍到數十隻流浪狗流浪貓一起拖拽著一個人移動的畫面,發出後絕對會讓許多人感動得熱淚盈眶。

    小猴子手裡正在捏著一團黑不溜秋的東西,像是一團團爛泥,但這團爛泥看起來卻很乾淨。

    然後,它取出一點,慢慢地塗抹在了身邊男子的傷口位置。

    男子傷口真的太多了,胸口位置的兩處燒傷,背部的貫穿傷,以及上上下下無數個皮開肉綻的口子,導致塗抹完之後,男子身上近半以上的區域都被爛泥所覆蓋。

    像是一隻即將出土的“叫花雞”。

    猴子有時候也很無奈,因為它確實看男的很不順眼,時常會在心裡產生掐死他的衝動,但每次糾結無奈之後,它還是只能下意識地想辦法幫他續命,不讓他在自己面前就這樣稀里糊塗地死掉。

    他其實應該死了的,這麼重的傷勢,哪怕最後從天台上掉下來是砸中了垃圾堆卸掉了大部分的力道,但他原本的傷勢就已經足夠讓普通人死好幾個來回了。

    但他沒有死,猴子有時候把自己的耳朵貼在對方胸口位置,能夠聽到那種強勁的心跳聲。

    從心跳聲來看,對方似乎很健康,一點都沒有虛弱的樣子,但從整體上來看,他還有心跳真的是一種奇蹟。

    彷彿他的心臟和他整個人是分割出來的一個單獨部分,

    哪怕本體其他器官早就走向衰亡,心臟依舊撒開歡兒蹦躂得我行我素。

    就這樣,一連過去了七天,這七天裡,男子一直沒有甦醒過來,還是處於昏迷狀態,猴子嘗試過給男子嘴裡餵一些搗碎的食物。

    食物都是流浪狗流浪貓找過來孝敬它的,它用東西搗碎,餵給男子吃,但每次餵進去之後,昏迷中的男子會很快吐出來。

    這讓猴子大為光火,它把最乾淨最美味原本屬於自己的口糧給他吃,他居然還吐出來!

    猴子覺得自己的生活有點沒品,你看看,自己平時覺得很棒的食物,但人家哪怕昏迷著依舊本能地拒絕吃。

    這是瞧不起本大爺!

    猴子心氣兒不順之下,從窩棚裡找到了一罐還剩下半瓶的“老乾媽”直接給他餵了下去,猴子以前吃過,辣得它上蹦下跳。

    令猴子詫異的是,這傢伙居然吃下去了,猴子又取了一些食物過來搗碎繼續餵,他也是吃下去了。

    猴子震驚了,

    這他娘到底是多重的口味!

    終於,在第八天,周澤眼皮微微顫抖起來,他緩緩地睜開眼,有些莫名其妙自己身處於何處,不是醫院,也不是書店。

    更像是一個流浪漢的簡易住所。

    同時,一隻毛茸茸的尾巴在自己面前晃來晃去,

    一個小妹妹的臉蛋正對著自己,

    哦不,

    是一個紅通通的蘋果正對著自己,

    好像也不是,

    終於,

    周澤看清楚了,

    是一隻猴屁、、股正對著自己。

    猴子手裡正捏著泥巴往自己傷口位置上塗抹,周澤甚至嗅到了泥土的腥味,他有些著急,想要開口提醒這猴子這樣弄可能會導致自己傷口發炎潰爛,但張開嘴後,周澤只能發出“額額……”的音節。

    嘴唇有些乾澀,喉嚨那裡也很是疼痛,聲音根本發不出來。

    猴子被驚動了,終於調轉了小妹妹的臉蛋用自己的臉蛋對著周澤。

    一人一猴開始了對視,

    猴子忽然抓耳撓腮,這貨醒了,但這貨睜開眼睛的樣子好像更欠扁啊!

    周澤則是覺得有些荒唐,他已經有些遺忘那天在天台的記憶了,只記得自己好像痛痛快快的打了一架。

    好像是和一個女人在打,又像是在和一個日本人在打,總之打得稀里糊塗,最後的結局,也是稀里糊塗。

    這感覺,像是一個酗酒過度的人第二天醒來,關於昨天喝醉後的記憶有些斷片兒了。

    說不了話就不說了,動彈不了就不動彈了,身邊有隻猴子就有隻猴子吧。

    借屍還魂以來的書店老闆生活,已經成功地將上輩子還是勤勤懇懇一心往上爬的周醫生變成了一個很懂得隨遇而安的美男子。

    就像是八九十歲的老人,該看淡的也看淡了,而周澤,其實已經死過一次了。

    猴子照例每天給自己傷口上塗抹泥巴,每天餵自己老乾媽再給自己餵辣條、旺仔小饅頭、半根雞腿等等這些食物。

    然後每天伺候好自己後,還站在自己面前,拿著一個塑料玩具錘子,一次次地敲擊猴子自己的頭,顯得很是不爽。

    周澤覺得這猴子精神好像有點失常。

    不過,這猴子是真心聰明,不像是普通的猴子,甚至,它能讀懂你目光裡的意思,不過它一天大部分時候除了伺候完周澤以外,都不願意在周澤身邊過多停留。

    經常屁、、股一撅,把小妹妹的臉蛋對著周澤,然後自己看著天上的太陽或者月亮發呆沉思。

    這是一隻有故事的猴子,還懂得思考人生。

    醒來的頭些天,周澤並未覺得有什麼異常,但過了四五天之後,周澤忽然想到了什麼。

    齊天大聖是從石頭里蹦出來的,本就殊為不易。

    小小的通城接二連三地出現如此“通人性”的猴子,想來可能性也不大。

    而自己前些日子,似乎剛剛見過一隻猴子,

    然後,

    那隻猴子還被自己殺了。

    那件事最後引申出一件很艹蛋的事情,一個自稱是自己僕人的老菜幫子請自己吃了頓飯,然後把自己的良心做了一道菜。

    但那隻猴子,的確是被自己殺了啊,哪怕自己最後沒能找到它的亡魂,但它也應該失去了肉身才對。

    一天晚上,猴子出門回來了,手裡拿著一張捆起來的報紙,攤開報紙,裡面有一根油條。

    周澤現在已經勉強可以自己吞嚥了,猴子撕下油條,餵自己一口,用老乾媽蘸著油條餵了周澤一口。

    一人一猴,倒是在這段時間裡生活出了些許的默契。

    油條吃到一半,猴子忽然愣住不動了,它在看著報紙。

    周澤有些意外,他覺得猴子很聰明,但沒料到猴子居然聰明到可以看報紙的程度。

    就像是家裡的寵物狗一樣,它如果能定點拉屎撒尿能聽你口令坐下和匍匐就已經覺得它很聰明了,但如果某一天你看見自家的狗坐在馬桶上上廁所然後還會衝馬桶,

    你就不會覺得它聰明,而會覺得驚悚了。

    好在,

    猴子其實不是在看字,

    而是在看這張報紙的封面圖。

    “三條腿男孩手術取得成功”。

    猴子看著這張圖,

    愣了許久,

    像是一個人,嘆了口氣,然後猴子伸手擦了擦自己的眼睛。

    周澤看著猴子,這個時候,他心裡反而沒什麼畏懼,是的,這猴子是他曾殺的那隻,現在已經可以肯定了。

    而眼下,這隻猴子卻在以德報怨。

    它救了自己,雖然不知道那些泥巴是怎麼回事兒,但至少控制住了自己的傷勢。

    當初猴子就是因為被自己救下的伐木工抓住取了猴腦吃了肉而導致修行毀掉,但看樣子,這隻猴子哪怕是失去了之前的一些記憶,但它的本性,依舊如此。

    猴子有些惆悵,然後繼續和周澤把剩下的油條分完,猴子找來了繩子,一端系在了周澤脖子上。

    周澤沒反應,任憑猴子施為,一直到繩子在周澤脖子那裡打了一個圈兒,猴子又在周澤的床邊坐定。

    它看著周澤,周澤也看著它。

    猴子眼裡有些許的淚光,有憤怒,有仇恨,有不甘。

    正如周澤認出了它一樣,猴子好像也認出了周澤。

    兩個人的恩怨,說不清楚誰對誰錯,但如果哪一方說需要做一個了結,似乎也理所應當。

    猴子慢慢收緊了繩子,它現在完全可以把周澤給勒死,正如當初周澤在醫院用指甲刺入自己身體把自己殺死一樣。

    周澤躺在那裡,看起來沒有絲毫地反抗能力。

    這時候,幾隻流浪狗出現在了窩棚外,動物的本能告訴它們,待會兒可能有一頓大餐。

    以它們的智商水平自然不懂得為何自家猴哥救了這個人後還要殺了這個人,估計是覺得把人養好了肉才好吃吧?

    猴子卻猛地轉過身,對著外面的幾隻流浪狗齜牙咧嘴。

    幾隻流浪狗嚇得落荒而逃。

    猴子又頹然地看著周澤,然後伸手把周澤脖頸上的繩子解開。

    “啪!”

    猴子抽了自己一巴掌,很響很響的一巴掌。

    然後它跳下了床,從垃圾堆裡翻找出了一部屏幕破損的手機,然後又跳到了周澤面前。

    手機處於開機狀態,這是昨天猴子帶回來的東西,而且周澤看見手機破損的屏幕上有信號顯示,這意味著手機裡插著可以用的卡。

    猴子知道手機是什麼東西,它伸出自己的爪子指著手機上的按鍵,示意周澤告訴它該按什麼。

    周澤伸出手,從猴子手裡接過了手機。

    猴子被周澤伸手的動作給驚住了,它沒料到,他居然已經能動了。

    只要他的手能動,那麼他的指甲也能動。

    少頃,

    周澤笑了。

    然後猴子再度拿起自己的塑料玩具錘子,

    這次是對著周澤的腦袋:

    “啵啵啵!!!”

    叫你裝!

    叫你裝!

    叫你裝!

    敲了一陣子,

    猴子丟下了手中的塑料玩具錘,

    坐在那裡,

    也笑了。
mk2258 發表於 2018-4-4 14:48
第八十七章老闆,你居然……

拿著電話,周澤勉強爬起來,靠著板牆坐著,其實他已經能稍微動動了,可能下不來床走動,但其餘方面,真的沒有先前看起來那麼的虛弱。

    伸手,對著床下一個地方指了指。

    小猴子扭過頭看過去,發現是半盒已經開封了的小蘇煙。

    它跳了下去,把煙撿起來,送到了周澤手上。

    周澤又做了一個打火機的動作。

    小猴子愣了一下,很是羞憤,恨不得拿出自己的大棒對著周澤打過去!

    “好久沒抽煙了,想來一根。”

    小猴子又跳下床,去雜物堆裡一通翻找,最後還真找到一個打火機丟了過來。

    點了煙,吸了一口,吐出一口煙圈,雖然身子依舊虛弱,像是一個打了無數補丁的帆布,隨時都可能散架,但是這十來天來的第一根煙,還是讓周澤體會到了一種愜意。

    他是故意裝作自己不動的,至於目的是什麼,周澤也說不清楚。

    有愧疚?

    有虧欠?

    或許有,或許沒有,哪怕到現在,周澤也沒覺得自己當初做錯了選擇。

    但至少眼下,這隻猴子,確實是救了自己的命,自己欠它很多。

    拿著手機,周澤想了想,發現自己根本就不記得白鶯鶯或者許清朗等人的電話,這年頭不像是以前去小賣部打公用電話的時代了,很少有人去特意記電話號碼,都是直接存通訊錄裡。

    沒辦法,最後周澤只能打了“110”。

    自己失踪的事兒,許清朗他們確實報案了,周澤在電話裡對接線員說自己沒事,然後讓他們幫忙聯繫報案者來接自己,就不勞煩警察叔叔出動了。

    大概半個小時後,許清朗開著一輛尼桑過來了,車上還有白鶯鶯。

    捂著鼻子走入窩棚的許清朗看見躺在床上的周澤後,眼睛當即一酸,但馬上又克制住了。

    或許,

    這個世界上最殘忍的事,

    就是說好我回家做飯,

    而你卻沒能回來吃。

    白鶯鶯把周澤從床上抱了下來,她的力氣很大,抱周澤跟玩兒一樣。

    周澤對一側的許清朗道:“把那隻猴子也帶上。”

    小猴子蹲坐在床邊,看著周澤被抱走,手裡拿著自己的塑料小錘子,

    揮揮,

    像是在告別。

    然而,當許清朗走向它時,小猴子當即一跳,跳到了板牆上,它明顯不願意走。

    在這里當草頭王,手下一堆貓兵狗將,每天這麼多小弟給自己上供,多愜意,它才不願意走呢。

    而且自己救下來的這貨,它還有些看不順眼。

    許清朗看向周澤,

    周澤重複道:“帶走。”

    沒得商量,

    我看上的寵物,

    就得帶走。

    許清朗去抓猴兒,猴兒身形很靈敏,許清朗根本抓不到。

    白鶯鶯將周澤安置在車裡,然後一個箭步衝了過去,猴子沒想到這個女人速度這麼快,跳慢了一步直接被抓住了尾巴。

    “吱吱吱!!!”

    猴子對著白鶯鶯齜牙咧嘴,面露凶相!

    臭婆娘,

    你敢抓我!

    “吼!”

    白鶯鶯對著猴子也張開嘴,露出殭屍獠牙,

    青面獠牙的一幕,

    直接把猴子嚇懵圈兒了。

    再皮,

    信不信老娘吃了你!

    “乖,跟姑奶奶走。”

    白鶯鶯一隻手拖著猴兒屁、、股,一隻手抓著它尾巴,把它送入車裡,然後把車門車窗都關上。

    周澤坐在後車座上,半躺著,

    猴子就坐在周澤旁邊,

    雙手交叉,顯然是在生悶氣。

    它覺得自己救了周澤,周澤卻反手要剝奪它自由,這很不好!

    我把你當病號,你卻想密室調教我!

    “帶你走,是怕你再救人反而被人害。”周澤有氣無力地解釋道,“上輩子的恩怨就算是一筆勾銷了,這輩子算是我先欠你的,在我那裡先住一段日子,等以後你要是還想走,就走吧。”

    猴子不知道是聽懂了還是沒聽懂,不過倒是比之前老實了一些。

    許清朗丟過來一包餅乾,猴子接了,自己拆開了封袋,用手抓著吃,還不忘給周澤嘴里送一個。

    一人一猴這段日子倒是養成了這種生活上的默契。

    “喲,看來我白擔心了,你們兩位最近這日子過得挺愜意啊。”

    許清朗一邊開著車一邊調侃道。

    “你吃一隻猴子的醋?”

    白鶯鶯忽然插口道。

    許清朗被噎住了,不說話了。

    書店還沒搬,周澤這個老闆忽然失踪半個月,誰還有心思搬遷,所以許清朗還是開車回到了老地方。

    下了車,

    還是白鶯鶯抱著周澤走進書店,周澤也既來之則安之,有的選的話,許清朗和白鶯鶯,

    周澤還是覺得白鶯鶯抱自己自己更能接受一些。

    猴子沒有逃跑,而是亦步亦趨地跟著一起進了書店。

    “回來啦?”

    老道在書店打掃衛生,見周澤回來了,馬上過來拍了一記馬屁,然後道:

    “吉人自有天相。”

    隨即,老道看到了後面的猴子,當即樂了,“這還帶了一隻寵物回來?”

    說著,

    老道擺出一個美猴王的poss,喊道:

    “我要這鐵棒有何用!”

    沒想到小猴子還真配合,也擺出一個抓耳撓腮的姿勢,一隻手指著老道一隻手撓著癢癢。

    “黑,這猴子聰明,像我。”

    說完,老道又覺得自己好像哪裡說的不對。

    人剛進店,樓梯口走下來一個女人。

    先顯露出來的是一雙肉色的絲襪,修長的腿,精緻的高中女生裝,再加上披肩的秀發。

    唐詩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能夠行走了。

    女人都是愛美的,恢復行動能力的第一件事,就是打扮了自己。

    這一點,周澤覺得白鶯鶯就樸實多了,這個傻大妞,除了喜歡玩遊戲以外,不怎麼注重打扮。

    “你再不回來,我們都得走了。”唐詩笑道,“狗不在,狗窩的味道也就淡了,我們也就藏不住了。”

    “我剛回來,你說點好聽的行不?”周澤對這個女人真的是無力吐槽了。

    “好,說點好聽的,那天的事兒,隔壁麵館老闆都告訴我了,你知道你去招惹的是什麼東西?”

    “好像叫什麼青衣娘娘。”周澤回答道。

    “一個廟神,一個即將被徹底鏟翻的廟神,你居然主動去招惹她,你知不知道,她已經時日無多了,而且她也清楚自己時日無多了。”

    “她在殺人。”

    “你知道她殺的是什麼人?”

    周澤看了一眼還在和老道打鬧的猴子,搖搖頭,道:

    “我沒興趣知道。”

    唐詩走到周澤身邊,然後摀住自己的鼻子,嫌棄道:

    “真臭。”

    “所以才叫臭男人。”

    “你以前也這麼口花花麼?”唐詩也沒生氣。

    “之前你躺在上面像是個木乃伊,誰有興趣對你口花花。”周澤指了指衛生間,對白鶯鶯道:“幫我洗個澡。”

    白鶯鶯愣了一下,

    但傻大妞還是馬上道:“哦,好。”

    周澤現在的狀況,自己洗澡是不可能的,但是身上都是一層又一層的泥巴,不洗澡不舒服。

    讓許清朗幫自己洗澡?

    想想都受不了。

    讓老道幫自己洗澡?

    一想到老道一邊唱著《信天遊》一邊幫自己搓背,再看著老道那瘦如排骨的身體,沒什麼意思啊。

    至於唐詩,算了,讓她幫自己洗澡估計她寧願“嗖”一聲控制個鋼筆給自己來個痛快的了斷。

    也就只剩下質朴善良的白鶯鶯了。

    進了衛生間,周澤在一張板凳上坐著,白鶯鶯幫他把衣服褪去,她自己倒是沒脫衣服,所以洗澡的畫面並沒有想像中的香艷。

    拿著噴頭,一點點的將周澤身上的泥巴衝去,看著周澤遍布全身的傷痕,白鶯鶯驚訝地合不攏嘴,問道:

    “老闆,你這傷太恐怖了,那個青衣娘娘真不是東西,我聽說她的廟已經被推倒了,活該。”

    “不是她弄的。”周澤說道,“其實身上的傷,大部分是我自己弄的。”

    周澤很難去理解那種狀態,甚至也不知道自己能否再主動地進入那種狀態,不過可以肯定的是,一旦自己再按照天台上的那次重演一次,自己還是會落得一身傷痕。

    自己這具身體,說實在的,有點太弱了。

    白鶯鶯開始幫周澤打沐浴露,雙手在周澤身上游走。

    不知不覺間,她臉上露出了一種迷醉之色,同時道:

    “老闆,不知道為什麼,我摸著你身子時,感覺好喜歡這種感覺,那是一種很親近的感覺。”

    作為一頭殭屍,白鶯鶯從現在周澤身上,感知到了同類的感覺,而且這個同類雖然看似很虛弱,但那種品級的壓制和懸殊,讓她本能地有了一種臣服的衝動。

    之前抱著周澤時,白鶯鶯就有這種感覺了。

    “好好洗澡,別鬧。”

    周澤提醒道。

    就在這時,許清朗在衛生間外咳嗽了一聲。

    白鶯鶯身體一愣,雙手指尖開始在周澤胸口兩處凸起的顆粒上來回摩挲,頻率很快。

    “幹什麼?”

    “我和許美人打賭,想看看老闆到底能不能石更起來。”

    說著,

    白鶯鶯還低下頭,

    故意往下看,

    然後她猛地張大了嘴巴,發出一聲驚呼:

    “老闆,你居然……”
mk2258 發表於 2018-4-4 14:49
第八十八章厭食者聯盟

    洗完澡,周澤穿著白色的襯衫和休閒褲被白鶯鶯抱出來,安置在了二樓的涼蓆上,白鶯鶯下來時,許清朗直接湊了過來,問道:

    “什麼情況?”

    偷偷摸摸,

    小心翼翼,

    這種感覺,頗有一種開地下賭場膽戰心驚的感覺,彷彿警察就會在下一刻衝進來抓賭。

    白鶯鶯欲言又止,臉上紅撲撲的。

    許清朗皺了皺眉,

    你丫一個殭屍你臉紅個屁啊。

    “到底怎麼樣?”許清朗追問道,他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額……”白鶯鶯。

    “說啊,石更了沒有?”許清朗急切道。

    “這……”白鶯鶯。

    “難道他下面是一條縫兒?”

    “額……”白鶯鶯。

    “又或者他的掏出來都沒你的大?”

    “啥……”白鶯鶯。

    “餵,別賣關子了,還想不想換最新款的顯卡了?”

    “老闆說店搬家後給我換一台最新最高配的主機。”白鶯鶯扭捏道。

    “你被收買了?”許清朗一臉黑線。

    “昂。”白鶯鶯很實誠。

    “不對,他手裡滿打滿算也就一萬多,搬家還要裝修,房租我先擔著,他沒那麼多錢啊。”

    “老闆跟我要了兩根玉簪子,當了五十萬,說半年後還我七十五萬。”

    “他忽悠你去當冥器?”許清朗一副看傻子的表情,“你484傻啊!那些可是你的陪葬品。”

    “老闆說會還我的。”白鶯鶯嘀咕道。

    “他說什麼你都信,他說他是你殭屍祖宗你也信?”

    “信呢。”白鶯鶯小聲道。

    因為她真的在老闆身上感受到了殭屍的氣息。

    “你沒救了,傻妞。”許清朗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對了,問你件事兒,你還有什麼姐妹麼?”

    “啥?”

    “我也想找個女殭屍做女僕,一本萬利的買賣啊。”

    “哦。”

    白鶯鶯站直了身子,

    身上冷冽的氣息忽然散發出來,

    傻妞瞬間變成了冰山女神,

    還在自怨自艾的許清朗身子忽然一顫,

    那種第一次見面時熟悉的顫栗感再度襲來,幾乎是下意識的,許清朗再度變成了一隻小鵪鶉。

    “你說,收誰當女僕?”女屍問道。

    “沒,我說下午去買個新顯卡給你換上,這樣你吃雞時就能開最高畫質了。”

    …………

    “喏,這是青衣娘娘的資料。”

    唐詩將一個平板遞到了周澤面前。

    周澤此時頭髮還是濕漉漉的,靠著牆壁坐在涼蓆上,看起來就像是大學裡剛打完籃球洗完澡出來的頹廢流帥哥。

    徐樂有各種缺點各種廢物點心的一面,

    但你不能否認徐樂長得確實很不錯,

    否則也不會被林家父母選擇上門女婿。

    “求子的?”周澤看了一眼青衣娘娘的資料說道。

    青衣娘娘,是通城當地的一個小廟,她不存在歷史記錄之中,甚至主流的神話體系裡也沒有她的一席之地,哪怕是在通城,也不是什麼家喻戶曉的存在。

    她的流傳度並不廣,一些關於她的故事,更多的還是後人瞎編的。

    正如揚州瘦西湖里很多景點都和乾隆下江南有關一樣,彷彿乾隆皇帝下江南時別的什麼都不做,就只忙著在瘦西湖里不停地發生各種故事好給這些景點命名一樣。

    青衣娘娘的故事也是有些扯淡,通城有個鎮叫呂四,相傳是呂洞賓曾四次來到這里而得名,而這位青衣娘娘則是呂洞賓來通城時邂逅的一個寡婦。

    寡婦無子,不再嫁,給亡夫守節,又喜歡孩子且心地善良,所以收留了很多孤兒,相當於古代的孤兒院托兒所,呂洞賓發現她後,送給她一件青色的長袍作為鼓勵。

    她死後,當地人為了紀念她的功德,給她立了廟,就叫青衣娘娘。

    大部分來這座廟裡上香的人,都是求子求自家香火不斷的,類似於送子觀音的效果。

    不過,最下面提到,舊城區改造,青衣娘娘廟已被推掉了。

    至於重建,很難了,一來她沒有媽祖那麼有名,二來新建寺廟的難度確實很大,開發商也不會自己給自己增添工作難度,雖然有一些當地的老人反對,但最後廟宇還是被推了。

    資料裡有一張前幾年的照片,照片裡的青衣娘娘廟早就已經破損不堪,連神像的頭都不知道在哪一年就掉落下來,只剩下一座無頭的雕塑矗立在那裡。

    這倒是契合了那位無頭女人的形象。

    “所謂廟神,就是以信仰香火塑造出來的魂胎,就像是曾來試探你的無面女,她就是黃泉路上往生者的哀怨所化。”唐詩解釋道。

    “她是知道自己廟身快被推了,自己快沒了,所以才出來殺人洩憤?”周澤問道。

    “廟神有著自己的行為準則,哪怕最後的瘋狂也絕不會無的放矢。”

    “這個我知道,我查過了。”許清朗這個時候從樓梯口走上來,“那個頭被吊扇割掉的女孩,曾經在醫院打過三次胎,青衣娘娘故意是在以自己的行為準則去進行最後的懲罰。”

    “懲罰?”周澤反問了一聲,“誰給了她權力這麼做?”

    許清朗聳了聳肩,“每個人的角度不同,立場自然也就不同,在她眼裡,孩子是一條生命,無緣無故地打胎,不負責任的打胎,本就是一種對生命的褻瀆。”

    “所以,如果不是我碰巧撞上去,她還打算繼續找這類的人去讓他們意外地死亡?”周澤問道。

    “應該是這樣。”唐詩點點頭,“她已經瘋狂和魔症了,任何一個人,在走到窮途末路時,總會瘋狂起來的,哪怕她是廟神。”

    “我一直很奇怪一件事,為什麼她只讓女的死了,老周啊,你還記得那個麵館里女孩的男朋友麼,他怎麼就沒事?

    難道青衣娘娘也重男輕女?”

    “所以最可憐的還是那個學生男友。 ”

    周澤給出了答案。

    許清朗聞言一愣,

    臉上露出了恍然之色,道:

    “我何時思維能和你一樣優秀。”

    “總之,下次你做事可以稍微緩一緩。”唐詩提醒道,“亡命之徒,還是這種廟神,下次不要碰了,她做什麼事兒,都有自己以前的功德去抵消,不是你的失責。”

    “不是我想不想碰的問題,是我正好遇到了,就…………”

    想了想,

    周澤又想到了當初的猴子,

    頓時就覺得沒什麼興致去解釋了,只是揮揮手道:“算了,不說了。”

    唐詩卻在此時嫣然一笑,道:“我原本以為你和他不一樣,現在我忽然發現,你們本質還是一樣的。”

    “我可不想走他的路,對了,你傷好了?”

    “好得差不多了。”

    “那你還留在這裡做什麼?不去幫你那個朋友,我可以幫你訂去蓉城的機票。”

    “去不去,意義不大了,結果,不會因為我去了而改變,而且,我相信他能夠回來。”

    許清朗這個時候準備離開了,忽然想到了一件事,道:“對了,那邊店舖的事情都處理好了,隨時都可以搬。”

    “等我身體再恢復一些吧。”周澤說道。

    他可不想坐在輪椅上去照看店裡的生意。

    “行吧,你好好養身子,注意別沾水。”

    許清朗走下了樓。

    唐詩還站在這裡,手指一揮,一顆大白兔奶糖主動脫去自己的衣服飛入她的嘴裡,

    然後一邊咀嚼著一邊問周澤:

    “你身上好像發生了一些變化。”

    “或許是吧。”

    “但我還是要提醒你要好好保重你這具身體,因為對於我們來說,從地獄回來,選擇身體,只有一次機會,一旦這具身體壞掉了,你就會變成孤魂野鬼。”

    “沒有例外麼?”周澤皺了皺眉,他對這具身體,不是很感冒,雖然已經習慣了,但總有一些難言之隱。

    尤其是在面對林醫生的時候。

    唐詩想了想,道:“那位好像有換身體的能力,但他只是一個特殊的例子,對於我們來說,只有唯一且單獨的一次。”

    “你今天心情似乎不錯。”周澤留意到唐詩今天話有點多。

    周澤不會自戀到是因為他安全回來了所以這個女人十分高興所以話多了。

    “他發來消息了,在月底,會有一個結果。”

    “哦,望夫石得到了消息,所以開心得不能自已。”

    周澤伸了個懶腰,“我希望他在那邊能小宇宙爆發,把那幫鬼差無面女什麼的全都殺了,哪怕最後自爆也要拉著他們下水,這樣我就能繼續安逸地過自己的小日子。”

    小蘿莉和無面女等於是懸掛在自己頭頂上的達摩利克斯之劍。

    “等那邊的事情處理完,他可能也會來這裡,到時候,說不定你們也能成鄰居。”

    呵,女人。

    說實話,周澤對那位能安全從蓉城回來並沒有多少信心,只是他也清楚,對於眼前的唐詩來說,她已經聽不進去任何理性的話語了。

    周澤只能順著這個話頭繼續道:

    “那行啊,我們還可以組一個組合,漫威不是有個叫《復仇者聯盟》麼,我們也可以來一個,

    《地獄來客聯盟》?

    《地獄者聯盟》?”

    “跟風得太明顯了,土氣。”唐詩顯然不滿意這個叫法。

    “呵,那你說一個。”

    “《厭食者聯盟》,怎麼樣?”
mk2258 發表於 2018-4-4 14:50
第八十九章無題

    一周後,許清朗的麵館和周澤的書店都將在明日搬遷,不過今晚許清朗還是把麵館開門了,說是打算在這裡做最後一天的生意。

    故土難離,這個麵館也承載著許清朗很長一段時間的生活,甚至還有他和自己父母最後在一起的時光。

    如果不是小蘿莉的出手,興許現在許清朗還能每晚和自己父母一起“用餐”,享受那一家人在一起的溫暖。

    周澤的書店倒是已經關門了,書店裡的書也都全部打包裝盒,就等著明天等貨車過來運走。

    有白鶯鶯這個力大如牛的勞動力加上唐詩這個“控物”者,打包東西的效率確實很快,傷好了一大半但也沒徹底好利索的周老闆只需要端著茶壺坐在隔壁麵館裡喝著茶,頗有舊社會地主老財的畫風。

    老道跟猴子在後面沒人的商場裡玩,猴子和老道很親,一人一猴倒是能夠玩到一起去。

    這裡沒有森林,但身後那個空蕩蕩的商業中心,也足夠猴子馳騁撒歡兒了。

    喝著茶,看著外面太陽漸漸下山,許清朗坐在那裡看著手機,看不出多少傷悲,當然也不可能有太多的喜悅。

    好在,這個時候終於有客人上門了。

    這是今天的第一位客人,

    不出意外,

    這也將是今天最後一位客人。

    有了上次周澤打車讓司機給自己找個不干淨的地方結果司機開到了這里之後,這裡原本僅存的那一丁點人氣也早就掉得個乾乾淨淨。

    原本上班或者下班會路過這裡的人,也選擇了改道繞行。

    這也是周澤決定搬遷的原因。

    來者穿著一身西服,但頭髮蓬亂,西服也有些臟,不像是上班族,更像是一個無業遊民,但是這一身西服本身卻價格不菲。

    “吃什麼?”許清朗起身問道。

    “炒幾個拿手菜,再來一瓶雪花,要冰的。”

    “好。”

    許清朗先給他拿了啤酒就去廚房炒菜了。

    對方就坐在周澤的對面,隔著一個過道。

    對方看了一眼這個麵館,道:

    “要搬家了吧?”

    “看出來了?”周澤有些意外。

    “看得出來,剛打掃過,在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開店,誰還有心思這麼精細地打掃,這一看就是準備搬走了。”

    男子取出一根煙,點燃,然後直接把煙灰抖落在了飯桌上。

    少頃,許清朗端著第一盤菜過來,對方看了看菜色,搖搖頭,道:

    “老闆,你做的菜還真沒你這個人好看。”

    “吃你的飯吧。”許清朗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

    有著二十幾套房的男人做生意,就是這個脾氣。

    男子拿起筷子吃了一口,然後吐了出來,“這菜做得不用心,不地道。”

    許清朗已經回廚房炒下一盤了,所以沒聽到男子的自言自語。

    “我覺得他手藝還不錯。”周澤說道。

    “還不錯?”男子伸手輕輕地拍了拍桌子,“玩票性質炒個菜,做個飯,還能叫還不錯?”

    說完,男子用牙齒咬開了啤酒蓋,“咕嘟咕嘟”灌了一大口,道:“吃出來了,一看就是不差錢,做菜體驗生活的主兒,這菜做得,一點誠意都沒有。”

    “你想找到有誠意的餐館,也難了。”

    “喲,你們倆什麼關係,我說他菜做得不好吃,你幹嘛忽然針對我?”

    男子指了指周澤,又指了指廚房,無聲地笑了笑,

    “喲,有貓膩,有貓膩啊。”

    周澤懶得搭理這貨,之前之所以和對方搭訕,是因為這個傢伙有點面熟,好像在哪裡曾見過。

    當然,應該是自己上輩子的事兒。

    “噁心?是不是覺得我這個人很噁心?噁心的人日子過得更舒服,我就覺得你日子肯定過得不是那麼舒服,端著個茶坐在那裡看起來很修身養性的樣子,但也是個喜歡多管閒事兒的人。

    人啊,只要喜歡管閒事兒,這日子就過不舒坦。”

    男人又喝了一口酒,笑瞇瞇地看著周澤。

    “對了,隔壁書店,應該是你的吧,也要關門了?”男子指了指隔壁,“我剛過來時,看見玻璃門裡面的東西都打包好了。”

    “對,要搬家了。 ”

    “告了沒有?”男子瞇著眼問道。

    “告什麼?”

    “告這裡的開發商啊,告這裡的管理方啊,我可是聽說了,這裡接二連三的出事兒,明顯是管理方的失責啊。

    又是電影院火災,

    又是有人跳樓自殺,

    這才導致你們生意做不下去了,告啊,讓他們賠償你們損失啊。”

    “告什麼告,之前生意就不行了。”許清朗端著最後一盤菜出來,然後把米飯放在了桌上,對男子道:“八十塊。”

    “嘁,八十塊你跟我要,我在給你們講一門大買賣。那個電影院失火,你可以告電影院方啊,讓他們賠償你們的損失。”

    “那是有人縱火,縱火的那貨也是個窮光蛋,根本賠不出錢。”許清朗反駁道。

    “扯,他電影院失火影院方有沒有責任?

    這裡的管理方有沒有責任?

    告,告他們賠償你們的損失,還有,那跳樓的兩個,我聽說好像家裡都挺有錢的,告,他們在這裡跳樓,影響了你們原本正常的生意運作了,讓他們賠償損失!”

    “你這理論倒是挺新奇的。”周澤有些啼笑皆非。

    不說他和許清朗根因為身份特殊本就沒什麼心思從這裡要什麼損失,就是他們都是正常人,估計也很難去想到從這裡去要補償。

    “新奇個什麼,有法可依就依啊,中國人,就是不喜歡打官司,但我跟你們說,這個官司可以打,能拿到賠償的。

    哪怕是從那個影院公司身上拔下一根汗毛下來,也比咱們腰身粗不是。

    我可以幫你們打這個官司,正好我缺錢,不要你們律師費,拿到的賠償我們五五分,放心,不會少的,少的我也不會來接這個。”

    “去去去,誰有功夫陪你打這個官司,再說了,人家家裡死人了,我們還跑過去跟人家要損失費要賠償,這像話麼?”

    許清朗有點煩這個傢伙了。

    “像話有用麼?像話能有錢么?你們像話了這生意還不是照樣做不下去準備搬走了?”

    男子又喝了一口酒,一瓶啤酒已經見底了,

    “有錢幹嘛不要,你們傻啊!”

    “你是不是姓杜?”周澤忽然開口問道。

    男子一愣,然後看向周澤,“喲,你居然還認得我。”

    “老周,你認識他?”許清朗問周澤。

    周澤點點頭,“大律師。”

    “就他,還大律師?”許清朗笑得眼淚都要流出來了,“這分明是個訟棍。”

    “真的是大律師。”周澤重複道。

    周澤記得以前自己所在醫院出過兩起因為新藥引發的醫療事故,患者告上了法院,最後醫院裡請了這位杜大律師來,把官司完美地打贏了。

    他是通城人,但之前在上海有著自己的律師事務所,算是業內很有名的專業律師,勝訴率非常高。

    不過,當初他的身價也是貴得很,除了大富豪和大企業,普通人是根本給不起他的律師費的。

    “你既然認得我,就應該清楚我打官司到底有多厲害,來吧,請我打這個官司,你們也有錢去開新店,我也缺錢花了。”

    杜大律師看著周澤,一副你快點求我的表情。

    “抱歉,我們沒這個興趣。”周澤還是拒絕了。

    “對人民幣沒興趣?難道你們是對冥幣有興趣?”

    杜大律師捂著肚子笑了起來,

    然後站起身,

    伸手指了指周澤和許清朗,

    “有錢不要,倆大傻叉。 ”

    說完,他摸了摸自己的兜,取出一張一百塊放在桌上,

    “飯真難吃,不要找了。”

    說完,拿著剩下的半瓶啤酒,搖搖晃晃地走出了店面。

    “這貨腦子有病吧。”許清朗一邊收拾餐桌一邊說道,“算了,關門了,以後就做咖啡和糕點。”

    “他挺厲害的,以前。”周澤說道。

    “你這麼推崇他?”

    “不是推崇,各行各業,能做到一個地區拔尖的水平,而且還是在上海那個地方,確實是有本事的能人。

    你知道他最出名的案子是哪一件?”

    “你說說唄。”

    “一個未成年人入室兇殺案,在檢方有著大量證據的前提下,因為嫌疑犯家屬花大價錢請了他來當辯護律師,

    最後他真的成功把官司打贏了,嫌疑犯無罪釋放。”

    “那那個孩子到底殺人了沒有?”許清朗問道。

    周澤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應該是殺了。”

    “這種見錢眼開的人,在行業裡還能混得下去?”

    “只會混得更好,因為土豪和大企業需要的,是能夠幫他們打贏官司維護自身利益的律師,而不是只會講良心的律師。”

    “這個道理我懂。”許清朗伸了個懶腰,然後又有些好奇地指了指外面一邊喝酒一邊撒酒瘋漸漸走遠的背影道:

    “那這貨怎麼混成這個吊樣了,還特意跑上門攛掇我們給他打官司?”

    周澤喝了一口茶水,

    緩緩道:

    “後來被無罪釋放的那個未成年又入室殺人了,

    陰差陽錯下,

    進的,

    是這位杜大律師的家。

    他的妻子和女兒在那一天,

    被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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