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秘懸疑] 深夜書屋 作者:純潔滴小龍(已完成)

 
mk2258 2018-2-18 11:41:48 發表於 其它小說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76 1353789
mk2258 發表於 2018-3-12 20:41
深夜書屋 第六十章 十裏長車(上)

   “話說,今兒真的很奇怪唉,出租車真的看不見了。”

    丟掉了扇子,許清朗把這些東西重新疊起來準備去家裏組裝電腦。

    “運氣太差了吧。”周澤沒把這個當一回事兒,而是走到了店門外點了一根煙。

    大上午的陽光,還是很讓人覺得愜意的。

    白鶯鶯不喜歡曬太陽,這或許和她的身份以及天性有關,不過她倒是不至於類似老港片裏的僵屍那樣碰到陽光直接灰飛煙滅。

    按照許清朗的說法,就是白鶯鶯在白夫人靈魂二百年滋養之下,已經不是凡品,雖然沒旱魃那種大殺器那般恐怖,但早就不算是什麼低級的小僵屍了。

    事實也的確如此,如果白鶯鶯樂意的話,她完全可以改頭換麵以另外一種身份融入到都市生活中去。

    但她的魂血在自己手裏攥著,她不能離開,再者,她似乎也不願意離開,說不定哪天打個雷就會把她給劈死,畢竟她在老天爺那裏,並不受待見。

    “少抽點煙,現在你抽煙好凶。”

    小姨子也走出了店門,看樣子是打算出去嗨了。

    周澤沒搭理她。

    其實,周澤挺羨慕她的,自小長在蜜罐裏頭,傻白甜一個,但這也是一種幸福。

    哪像自己,孤兒院長大的孩子,總是有一種先天的不安全感,但凡想去上進的人,會不遺餘力地上進。

    類似自己那位發小王軻,上進得不分晝夜,連老婆出去做頭發都不知道。

    人,

    似乎就是這麼不經想,因為一輛紅色的轎車很快就開到了周澤店門前麵的馬路上。

    下來的是熟人,王軻的老婆,還有那位小luoli。

    “姐姐好,叔叔好。”

    小luoli很乖巧地喊人。

    小姨子忍不住蹲下來伸手捏了捏小luoli的臉蛋,道:“這小娃娃真可愛。”

    婦人對周澤笑了笑,道:“我去做個頭發,她先在你這裏看會兒書。”

    “好。”周澤應了下來。

    婦人道了謝後就轉身回車裏開車走了,扭動地幅度很大,顯示出一種迫不及待。

    小姨子也打了車離開了,走之前又叮囑了周澤一遍要幫他打掩護。

    店門口,小luoli就站在周澤的身邊,周澤蹲在那裏抽著煙。

    “你沒回來吧?”周澤忽然開口道。

    “叔叔,你說什麼?”小luoli有些不明所以,呆萌可愛。

    “嗬嗬。”

    周澤伸手,在小luoli腦袋上拍了拍。

    “走,看書去。”

    周澤給小luoli選了一本《古文觀止》遞給了她,然後道:“上學成績怎麼樣?”

    “我成績很好的呢。”小luoli很驕傲地說道。

    “會什麼興趣愛好麼?”周澤又問道。

    “會跳芭蕾,也在學彈鋼琴。”小luoli回答道。

    “想喝點什麼?”

    “我想喝可樂。”說完,小luoli吐了吐舌頭,“媽媽平時不讓我喝呢。”

    周澤點點頭,去了隔壁許清朗那裏拿了一罐可樂回來。

    “給。”

    小luoli接過可樂,甜甜地道:

    “謝謝叔叔。”

    喝了一口可樂,小luoli又翻了一頁書,津津有味地看了起來。

    “你回來了。”

    周澤手裏端著一杯水,忽然開口道。

    小luoli臉上的賣萌之色逐漸斂去,轉而露出類似於大人的那種深沉。

    揚了揚手中的書,

    “當我意識到我不該看這本書時,發現已經晚了。”

    小luoli手裏拿著的是周澤一開始遞給她的《古文觀止》,而且不是白話文或者青少年版的。

    “來找我做什麼?”周澤問道。

    蓉城的那位,已經被解決了麼?

    所以,她回來了?

    “我剛從地獄回來,想你了,來看看你。”小luoli站起身,微微側頭,看著周澤,笑道:“我發現,你挺偷懶的,而且很消極怠工。”

    “我不懂你的意思。”周澤問道。

    “考勤表上顯示,我這陣子的業績是這塊大區的墊底。”小luoli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我之前是叫你看著辦,但沒讓你這般的懶。”

    “考勤表?”周澤聽到這個時,心裏動了一下。

    “怎麼,有什麼問題麼?你以為當鬼差不要看業績的麼?”小luoli反問道。

    “可以給我……看看麼?”

    “你為什麼不問問,為什麼不能直接送給你?”

    小luoli湊到了周澤身前,她要和周澤對視,但是她太矮了,靠近之後反而變成了周澤俯視她。

    這讓她很不舒服,

    當下擺擺手,

    很生氣道:

    “把我抱起來。”

    周澤彎下腰,將小luoli抱起來,讓她的眼睛可以和自己平視。

    “你的心思,別以為我不清楚。”小luoli帶著冰涼的手指在周澤下巴位置摩挲了一會兒,“你是不是很想讓自己轉正?”

    周澤點了點頭。

    沒什麼不好意思承認的。

    “我可以給你一個盼頭,我過陣子就會去蓉城,等我把那個搞事情的家夥給解決了,我可能會得到右遷的機會。

    到時候,我原本的位置,就可以轉交給你,隻要你在下一個月,把我的業績重新提上來。”

    小luoli給周澤畫了一個大餅。

    周澤有點理解了,小luoli這個行為,有點像是一個人本來在一個公司上班,結果他把自己的任務交給了另一個人去幫自己做,然後自己去做外快。

    “或許,我可以再期待另一個可能。”周澤道。

    “什麼可能?”

    “你死在了蓉城,然後位置,就自然變成我的了。”

    從內心深處,周澤是不希望那位出事的,畢竟上次在夢裏,對方也算幫了自己一把。

    至於為何說得如此直白,這很簡單,他們之間,確實沒必要太多彎彎繞繞的東西。

    “嗬嗬……”

    小luoli沒有發怒,也沒有生氣,轉而主動從周澤懷裏跳下來,雙手負在身後,道:

    “你以為,那位還有機會麼?你不知道這次到底來了多少鬼差。”

    “你不該對我解釋的。”周澤重新點了一根煙,吐出一口煙圈,道:“解釋則是在說明,你也在怕。”

    “別給他,也別給你臉上貼金。”小luoli轉身,深邃的眼眸盯著周澤,“你不是醫生麼,你為什麼會期待我死?

    難道人家不可愛麼?”

    “喲,好可愛的孩子啊,哪裏來的?”

    白鶯鶯這時候正好從二樓下來,看見小luoli後當即很開心地走過來準備抱抱這個孩子。

    “白夫人?”

    小luoli微微皺眉。

    “額…………”

    白鶯鶯再傻也知道眼前這位不是什麼鄰家小孩了。

    “哦,我那位老鄰居已經修成功德下去了,你是她留下的軀殼。”小luoli瞪了周澤一眼,“你留著她在你身邊,難怪主動湊到你麵前的鬼變少了!”

    “你是?”白鶯鶯有些怯生生地問道。

    “我的時間不多了,這次隻是來提醒你一下,我不怕你有其他的心思,誰會沒有其他心思?”

    小luoli昂首走到了書架前,

    “一個月後,我會回來。你能否接任我的位置,我不清楚,我能否確定右遷,也不清楚。

    但你如果沒能把下個月的業績給我提上去。

    你也就沒必要留在這個陽間了,回你的地獄,等著喝孟婆湯吧。”

    說完這些話,小luoli頭一歪,整個人昏厥了過去,緊接著一道黑光忽然升騰而起,

    biu!

    直接竄入了地下!

    “老板,她是誰?是判官?”白鶯鶯問周澤。

    “是鬼差,我是臨時工,他是有編製的。”周澤把睡著了的小luoli抱起來,送到了自己櫃台後的老板椅上,給她蓋上了一條毛毯。

    “不就是個鬼差嘛,感覺判官的架子也沒她大。”

    “你見過判官?”

    “沒。”

    “你家夫人下去後,會是什麼身份?”

    “不清楚呢,但應該能獲得地獄的一個誥命吧。”

    這時,一個身穿著警服的中年男子推開書店門走了進來。

    他一進來,

    就感覺這個書店裏溫度似乎上升了一些,而周澤和白鶯鶯同時感知到了一種不適應感。

    仿佛芒刺在背。

    周澤轉過身,看向他,對方戴著警帽,上麵的國徽在外麵陽光的折射下熠熠生輝。

    國字臉,嘴唇厚,塊頭大,頗具威嚴。

    “老板,推薦幾本好看的書看看,我等會兒要去出差,路上解悶用。”警察大叔摘下了帽子伸手抓了抓頭皮說道。

    “哦,好。”

    周澤微微一笑,仔細觀察了對方一會兒,確定對方不是鬼。

    這才轉身去書架,找了幾本書,然後遞給了他。

    警察大叔伸手接過這一疊書,看到第一本時,愣了一下,居然是《公安基礎知識》,

    翻到第二本時,

    警察大叔又愣了一下,是《中華人民共和國人民警察法》,

    下麵還有兩本,分別是:《糾紛解決的理論和實踐》以及《擒拿格鬥術講解》。

    警察大叔深吸一口氣,似乎是在思量如何組織措辭,然後把手裏的書放下,

    “我剛說錯了,我要帶我兒子一起去旅遊,怕他在路上無聊,給他買幾本書打發一下時間,他比較喜歡看恐怖類的。”

    “哦,曉得了。”

    周澤從下麵的箱子裏取出了兩本書,重新遞給了對方,

    分別是:《恐怖網文》和《恐怖廣播》。

    警察大叔這才滿意地點點頭:

    “這個好。”
mk2258 發表於 2018-3-12 20:41
深夜書屋 第六十一章 十裏長車(下)

警察大叔坐在那裏翻著書看著,時不時地拿出手機看著時間。

    講真,

    他在店裏,對於周澤和白鶯鶯來說,都很壓力山大。

    有種,芒刺在背的感覺。

    這是一個好警察,一身正氣,再加上他穿著那身警服,幾乎可以讓一切邪祟退避。

    但周澤沒辦法退避,這裏畢竟是自家的店。

    好在,周澤和白鶯鶯畢竟不是低級的孤魂野鬼或者是山精野怪之流,雖然有些不舒服,但並沒有實質性地傷害。

    恰恰相反的是,周澤對這位還有一種發自內心的尊重。

    人心隔肚皮,不假,

    但作為鬼,對這種感覺,卻更為敏感。

    所以說,周澤一開始給他拿的那一批書,並非是想要戲弄對方,而是周澤先入為主地覺得,這種能養出一身浩然正氣的警察,想來也應該喜歡看一些嚴肅且有價值的書。

    不過後來周澤才發現,警察也是人;

    是人,也就有自己的一些興趣愛好,就比如眼前的這位警察大叔,坐在那裏看小說看得很沉浸。

    “叔叔,喝茶。”

    白鶯鶯怯生生地端著茶杯送過來。

    “哦,謝謝。”警察大叔接過了茶杯,看向白鶯鶯,問道:“你不上學麼?”

    “今天放假呢。”

    白鶯鶯沒敢說自己沒上學在混日子,省得接下來再生出麻煩事兒。

    對眼前的這位,白鶯鶯是有些怕的,甚至,比周澤更嚴重。

    周澤是當代人,可以代入到這種思維模式之中去,眼前的這位,固然讓他本能地覺得害怕,但其實從另一方麵來說,也意味著眼前的這位更值得讓人尊重。

    而白鶯鶯隻是覺得心肝兒跳得有些快,遞了茶之後,她馬上跑去二樓了,不想再下來。

    “老板,多少錢?”警察大叔看向周澤。

    “您看著給吧。”周澤說道。

    “這不行,算了,等我走的時候再結算吧,他們估計再過個半個小時就來接我了。”警察大叔重新坐了下來,摸了摸口袋,愣了一下。

    作為老煙槍,周澤懂了,遞過來一根煙。

    “謝了。”

    警察大叔對周澤幫他點火道了一聲謝,然後二人一起抽著煙。

    香煙的確是男人社交的一個橋梁,從陌生人變成了煙友,也方便吹幾句牛逼。

    “你這兒生意,不是很好做吧?”警察大叔問道。

    “湊合著混日子。”周澤回答道。

    “喲,我記起你是誰了。”警察大叔拍了拍自己的腦袋,道:“上次火災的時候,你見義勇為衝進火場救人的吧?”

    周澤點點頭。

    “瞧我這記性,對了,上次局裏要給你發錦旗,你怎麼沒去接?”

    “本分的事兒,也不想出風頭。”周澤回答道。

    警察大叔點點頭,有些無奈道:“的確,最後誰都沒想到,縱火的人居然是衝進火場救人的英雄之一。”

    “媽的,出租車真是消失了啊,網約車這個點不好打,我打出租車也打不到,老周啊,看來咱真得搬家了,這鳥不拉屎的地方連打個的都打不到了。

    我這兒缺了一根線,還得回去重新買,不然主機裝不起來。”

    許清朗一邊抱怨著一邊走了進來,然後看見了坐在書店裏的警察大叔。

    “喲,趙局!”

    許清朗顯然是認識這位警察的,當下馬上露出了笑臉,親切道:

    “趙局,你身體看來還硬朗得很啊。嘶,我記得前陣子還看見關於你的新聞來著,是寫的啥來著,忘了,不過好像是你又立功又得到勳章了,對,應該是這樣,恭喜恭喜啊!”

    “你這小東西,倒是長得越來越好看了。”警察大叔笑嗬嗬地站起身,拍了拍許清朗的肩膀,顯得很是親昵,“現在還偷雞摸狗麼?”

    “哪敢啊,家裏拆遷了,分了二十幾套房,現在我是合法納稅的公民。”許清朗回答道。

    “你……”趙局指了指許清朗,“你這也算是苦盡甘來了。”

    “趙局,你兒子也快結婚了吧要不我送您一套當作兒子的婚房?”

    “臭小子,再敢在我麵前說這種混帳話,信不信我再把你抓緊局子裏去?”趙局嚴肅地嗬斥道。

    “嘿,我這兒就一開麵館的,又不是給您行賄,當初要是沒有你,我估計也撐不到家裏老房子和那些地拆遷了,孝敬您一套房,應該的。”

    “你好好過日子就好了。”

    “你們認識?”周澤問道。

    趙局點頭道:“認識,何止認識啊,這小子從不滿十歲開始就跑路上偷東西,摸人錢包,被我抓了好多次了。

    當初第一次抓到他時,我還跟我手下的警察說抓了一個女娃兒賊,誰知道居然是個帶把兒的!”

    “以前不懂事兒,就不要提了唄。”許清朗可不想讓周澤在旁邊聽到自己以前的醜事兒。

    “提,就得提,你小子以前渾事兒做過不少,那些錯誤,不能忘記,都得記在心裏,警醒自己以後不要再犯了,好日子來之不易啊。”

    “趙局,我懂。”許清朗點點頭。

    “對了,以前我把你送去給孫師傅當學徒的,孫師傅現在身子怎麼樣了?”趙局問道。

    “還行,不過他的店傳給他兒子了,我也自己出來單幹了。”

    原來許清朗之所以開麵館,也是有這個原因,當初的他家裏出現變故,幾乎快變成一個社會上的混混,被當時還是派出所所長的趙局抓了教育了好幾次,趙局最後還把他安排進一家麵館當學徒,才算是讓他走上了正途。

    否則現在的許清朗可能還得再加一套房,那就是牢房。

    “趙局,你怎麼到這兒來了?”說完,許清朗還小聲提醒道:“我跟你說啊,這地兒少來,風水不好。”

    言外之意就是周澤這書店,來看書的死人比活人多得多。

    周澤在旁邊挑了挑眉毛,

    什麼意思?

    “臭小子,你這裝神弄鬼的毛病還是沒改,我生在紅旗下,長的紅旗下,才不信這些歪門邪道的說法。

    再說了,行得正坐得直,沒做虧心事就不怕鬼敲門,

    就算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鬼,也是鬼來怕我,我才不會怕鬼!”

    周澤在旁邊摸了摸鼻尖,您還真說對了。

    “趙局,我親自下廚露兩手整幾個菜,咱也好多年沒再碰麵了,今晚整兩鍾?”

    “整不了哇,待會兒就有人來接我,要去外省出差了,我就是怕路上無聊,特意買兩本小說書路上看看的。”

    “您都當局長了,還這麼忙啊。”許清朗有些遺憾。

    “忙一點好啊,我是做警察的,警察如果懈怠下來,老百姓就歇不踏實了。”

    趙局撓了撓頭,把警帽重新戴回去,然後又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道:

    “時間差不多了,他們應該要來接我了,我先走了。”

    “您走好。”

    周澤心想終於把這尊光芒萬丈的大神給送走了。

    趙局走到門口,才想到了什麼,伸手進自己兜裏看樣子是準備拿錢包:

    “瞧我這記性,拿了書喝了茶,差點忘記給錢了。”

    “瞧您這見外的,我給了。”許清朗馬上上前道:“這家老板是吃著我的飯長大的,自己人。”

    “…………”周澤。

    “這不行,我買的書幹嘛要你幫我給錢?”趙局不同意道。

    “行,過幾天我親自登門拜訪,讓您還我書錢,我也蹭一頓飯,怎麼樣?”許清朗哀求道:“您總得給我一個理由轉轉門吧?”

    “成吧,你阿姨手藝還是不錯的,到時候我可能不在家,讓你阿姨給你燒一頓菜,你也學著點,就說我說的。以後爭取把這麵館開成一家酒店。

    人總得有一些追求,別躺在那些房子上頭混吃等死,那也沒意思。”

    “嘿,您不在家我去幹嘛。”許清朗笑道。

    “行了,我走了啊,再見了!”趙局對周澤和許清朗揮揮手,推開書店門離開了。

    “老板,外麵好多車啊。”原本在二樓的白鶯鶯走下了樓梯對著書店裏的人喊道。

    “什麼車?”許清朗問道,“人家結婚的車隊吧?”

    “婚車哪有八抬大轎有牌麵。”周澤調侃了一句許清朗。

    “不是婚車,是出租車,好多出租車,整條路都是出租車。”白鶯鶯說道,她在二樓窗台那裏看得很清楚。

    “出租車?”許清朗愣了一下,道:“靠,我說為什麼今天打車這麼困難,出租車都看不見了,他們這是要組織罷工遊行吧?”

    忽然間,許清朗愣了一下,

    他像是想到了什麼,馬上拿出手機開始翻找,終於,他找到了。

    那是一條半個月前的新聞,

    新聞首頁是趙局的大照片,下麵的講述內容是流竄多省的偷車團夥在通城被抓獲,被一名下班回家的警察局副局長發現,雙方爭鬥過程中,副局長不幸因公殉職。

    而在三天後,警方將這個犯罪團夥一網打盡,一個沒漏,這個偷車犯罪團夥以偷出租車居多,而且手上還有兩條出租車司機的人命。

    趙局,早就犧牲了。

    “他已經死了………我記得我看了這個新聞,還難過了好久,但剛剛我一見到他人在我麵前,我就下意識地覺得,他還活著,根本沒想到這茬新聞。”

    說完,許清朗憤怒地看向周澤:

    “他是個鬼,他不是活人,你剛剛怎麼不提醒我,我還有很多話沒跟他說啊!”

    周澤也是一臉愕然,道:“他是個鬼?”

    “你沒發現?你是鬼差你沒發現?”

    “他進來時我特意觀察過,他是人啊。”

    “怎麼可能是人!”許清朗幾乎低吼道。

    之前他可以和對方告別的,但剛剛自己隻顧著拉家常了!

    “我騙你做什麼,我仔細觀察過了,真沒發現他居然是個鬼。”

    “我也沒發現呢。”白鶯鶯這時候走了過來。

    這時,在店門口的馬路上,

    一輛輛出租車排成兩列並排緩慢地前行,隊伍很長很長,幾乎看不到邊際。

    許清朗推開書店門走了出去,周澤和白鶯鶯也一起跟著出去。

    近千輛出租車自發地組織到一起,組成了一個車隊前行著,的哥的姐們一改往常速度快不停超車的習慣,

    這次,

    他們開得很慢很慢。

    在車隊後端,

    有一輛靈車,靈車裏播放著哀樂,

    同時,在靈車上方掛著一張大黑白照片,是趙局的遺像。

    “今天是出殯麼。”許清朗悵然道,“所以他說要出差,有人要來接他,就是這出殯的隊伍?

    但我怎麼可能看不出他是個鬼,你居然也看不出。”

    “有的人活著,卻已經死了;

    有的人死了,卻還活著。

    或許,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吧。”周澤開口道。

    “唉。”許清朗聞言,點點頭,然後對著那條長長的車隊,揮了揮手,他在告別。

    同時心裏也有些釋然,怪不得今天的通城,打車這麼難。

    周澤看著那張掛著遺像的車緩緩地開過去,

    在心裏道了一聲:

    “一路走好。”

    ——————

    本故事根據真實事件改編。
mk2258 發表於 2018-3-12 20:42
深夜書屋 第六十二章 人格分裂

    許清朗原本打算給趙局做一場法事,想讓他走得平和一些,也算是盡盡自己的心意。

    但轉念一想趙局走的時候其實很平和了,甚至怕黃泉路上太無聊,還特意帶了兩本書路上看。

    再者,這上千輛出租車和諸多民眾自發組織的送行車隊,也足以護佑趙局一路走好,自己也就沒必要畫蛇添足了。

    “老周啊,他是很好的一個人啊。”

    許清朗抽著煙,眼角有些泛紅,我見猶憐。

    “他走得也很坦蕩。”

    哪怕前世自己是個醫生,也救了幫助了很多人,但周澤並不認為自己有多偉大,他的職業是醫生,救死扶傷本就是自己的職責。

    事實上,那些平凡且偉大的人,他們在社會中也隻是做著屬於自己的工作,但他們身上的光輝,卻不僅僅局限在工作一隅。

    總有一些東西,可以打動你,打動很多人。

    人們常常會深思群眾的眼睛到底是不是雪亮的?

    但那近千名組隊送行開路的的哥的姐,他們心裏很敞亮。

    “我去休息了。”

    許清朗抽出紙巾,擦了擦眼角的淚水,轉身回了自己的麵館,他要喝點酒,然後好好睡一覺,堅強的人,總是不喜歡把自己脆弱的一麵展現給別人。

    周澤在抽完煙後也走回了書店,小luoli說讓他去提升業績,但周澤還是一如既往地憊懶。

    因為委實是缺乏一些主觀能動性,而且,周澤也在等一個結果,蓉城的那位,結局到底會如何?

    雖說周澤自己也覺得對方翻盤的可能性不大了,小luoli親自回了趟地獄,把無麵女都放出來幫忙,而且還聯合了很多其他的鬼差。

    但,

    萬一呢?

    萬一呢?

    是啊,萬一呢!

    周澤甚至真的考慮著也期待著,如果蓉城的那位把小luoli給弄死了,那麼小luoli的位置,不就自然滑落到自己身上了麼?

    夢想,總是要有的。

    拿出手機,周澤撥通了一個號碼,是老道的電話。

    上次請老道吃完飯後,二人就沒再聯係。

    電話那邊沒人接,周澤放下了手機,但很快,對方回撥了過來:

    “喂,大兄弟,我人現在不在通城,在徐城呢,怎麼,有事兒麼?”

    “哦。”

    周澤原本想讓老道去提醒一下那位注意小心,但想想,還是沒有多費口舌,甚至沒有過多的嘮叨,直接掛斷了電話。

    估計電話那頭的老道也會覺得莫名其妙吧。

    那一次的夢境中,那個年輕人明顯是知道自己被盯上了,所以,自己現在的提醒有些多餘。

    人家心裏,有數的。

    伸了個懶腰,小luoli此時醒了,恢複了呆萌的樣子,然後她母親做完頭發也回來把她接走了。

    可以看出,她母親頭發做得很成功,依舊沒什麼變化,但整個人卻更加麵色紅潤有光澤,像是夏日初晨的花蕊上被灑落上了露珠,更顯成熟和嬌嫩。

    下車走路時,雙腿叉得更開了。

    今天的事兒,本該就此結束,周澤原本打算去洗個澡,然後準備晚上的生意。

    小luoli說自己把白鶯鶯這頭僵屍留在身邊,等於是把自己這個白熾燈加上了一個燈罩,會影響碰到鬼的概率,但周澤現在也沒有把白鶯鶯打發走的意願。

    和冰櫃睡,當然沒有和白鶯鶯睡來得舒服。

    而且書店裏一直來鬼,周澤也有些煩悶了,這還是在有白鶯鶯在的情況下,如果白鶯鶯不在,真的估計每到晚上都得應付一大堆亡魂。

    周澤覺得自己墮落了,上一世的自己多麼有追求,多麼上進,

    這一世的自己卻隻是想著混日子,但這種慵懶且沒目標的感覺,每天除了看書就是葛優躺的生活,

    真舒服。

    當周澤讓白鶯鶯幫自己拿換洗衣服準備去洗澡時,

    有人推開了店門,周澤轉過身,對這個人的到來有些微微地驚訝,因為他的女兒和妻子,剛剛才從店裏離開。

    “我來回訪,看看你最近狀況怎麼樣了。”

    王軻很自然地抽出一張塑料板凳,坐在了上麵,同時示意周澤坐到他對麵。

    他有自己的心理醫院,而且他的收費也很高,所以主動回訪免費幫周澤看病,在他以及在外人看來,確實是給了周澤很大一個麵子。

    當然,這麵子一半是算在真正的周澤身上,還有一半則是因為當初周澤救了他女兒。

    周澤在王軻對麵坐了下來,

    盡量壓低了自己的視線不去看王軻的頭。

    因為王軻的頭頂,綠光濃鬱,仿佛有萬馬奔騰。

    書店電腦外接了一個藍牙小音箱,隨機播放一些流行音樂,這時候正好切到了孫燕姿的《綠光》。

    這年頭,連隨機播放都這麼的調皮。

    “說說看吧,你最近感覺怎麼樣?”王軻問道。

    “我覺得我很好,問題不大了已經。”周澤回答道。

    “能看出來,你很平靜,而且也遊刃有餘了。”王軻點點頭。

    然而二人一起沉默了下來。

    周澤有些奇怪,這似乎可以看出來,對方並不是特意來找自己回訪病情的,那個隻是一個幌子。

    “有件事,我想請你幫忙。”王軻再次開口道。

    “你說。”

    且不說二人上輩子的關係,就單論前陣子他幫自己看病給出了意見和分析,周澤也算是欠了他一個人情。

    “我有一個客戶,得了人格分裂症,她的問題比較複雜,也有些難辦,所以我需要你幫我去看看和分析一下。”

    “這對你來說,應該不難吧?”周澤問道。

    “難。”王軻苦笑了一聲,“她父親是我一個重要的合作夥伴,我的心理醫院也是在他的投資之下才開辦起來的。

    如果隻是單純地幫助第一人格消滅掉第二人格或者幫助第二人格消滅掉第一人格,我有辦法,也有能力去進行嚐試。

    但問題複雜就複雜在,

    對於我那位合作者來說,他女兒的第一人格當然是她女兒本人,但第二人格,卻和他的妻子很相似。”

    “也就是……母女住在一個身體裏了?”

    “嗯,他的妻子在去年因病去世,他很傷心,而他的女兒今年才十六歲,我分析可能是因為女孩在潛意識裏無法接受自己母親已經過世的事實。

    所以在自己意識裏慢慢地‘再生’了一個自己母親的形象來陪伴自己。

    這個問題如果發現得比較早那還好,但真的被發現和引起重視時已經晚了,第二人格已經成型,而且很成熟。

    白天,她是女兒,晚上,她是母親。

    白天的時候,她去上學,在自己房間裏玩玩電腦遊戲看看電視劇。

    晚上,她就想要去父親的臥室裏休息,我那朋友不開門的話她就在外麵哭說他在外麵有女人了就不想碰她了。”

    “挺有意思的。”周澤笑道。

    王軻麵色有些尷尬,周澤的這個評價,讓他有些不舒服,拿病人開玩笑,是一件很不尊重人的事情。

    “抱歉。”周澤抬手示意自己說錯話了,但還是道:“那麼,你的那位合作者想要如何去解決這個問題?”

    讓他“老婆”再死一次,

    又或者,讓他女兒變成他老婆?

    幸福二選一。

    周澤前世也是醫生,按理說他不應該以這種調侃的心態去思考這件事,但實際上,周澤做不到一本正經的嚴肅,尤其是從王軻的敘述中,周澤其實已經聽出了那位父親的想法。

    解決問題的方式無非三種,留女兒,留“老婆”,以及兩個都留。

    當然,還有另外一種極端地方式,兩個都不留,但那相當於殺人了,直接排除。

    作為醫生,你應該隻對自己的病人負責。

    周澤上輩子在醫院裏救人的時候,也經常遇到來自外界的阻撓,比如一個孕婦得了急性炎症,家屬居然阻攔不準醫生給她拍片子說怕影響孩子健康,但當時的情況是孕婦和孩子很可能直接因為炎症一屍兩命。

    在這個病例上來看,那個所謂的“老婆”,無非是一個虛擬人格,是女兒因為思念過世的母親而得了病。

    所以,幫女兒走出來,擺脫那個所謂第二人格的影響才是治療的正確方向。

    但王軻在糾結,這意味著那位父親選擇了第三種,他也愛自己的老婆,也懷念自己的老婆,所以他希望在自己女兒身上可以既看到自己女兒也能感受到自己老婆還活著的感覺。

    “他很愛自己的妻子。”王軻說道。

    “但很多時候的愛,其實是自私的偽裝。”

    “這麼說,你是不願意幫忙了?”

    “我不知道能怎麼幫你。”

    “你是我見過的最完美的第二人格入主成功的案例,我覺得你應該有可能和那位母親的人格進行溝通。確保她們在一具身體裏,保持和諧下去,現在的問題在於,兩個人格已經開始有了不穩定的趨勢。

    她們會慢慢地交叉和混亂起來。

    然後,變成另外一個陌生人。”

    “對不起,我做不到。”周澤看著王軻,“王先生,我記得我的好朋友周澤生前和我說起你時,說您是一個很正直有原則的人。”

    王軻微微皺眉,但很快又釋然了,道:

    “人是會變的,我沒那個投資人的幫助,也走不到今天。”

    王軻站起身,看樣子是打算離開了,既然請不動周澤,他也沒理由繼續逗留下去。

    “我記得我好像買了一張彩票,忘記看兌獎信息了,說不定我能中五百萬呢,我現在得看看。”周澤忽然開口道。

    “這個概率太低了。”王軻微笑道。

    “刮彩票這事兒,就像是看親子鑒定一樣,每個人心裏都知道這玩意兒沒啥用,但你還是會忍不住看一下。”

    說完,周澤對王軻笑了笑,繼續道:

    “對吧?”
mk2258 發表於 2018-3-12 20:42
深夜書屋 第六十三章 鬼啊!

   從上次拒絕王軻之後又過了三天,周澤原本都忘了那件事了,這幾天白鶯鶯沒事做就跑去許清朗店裏玩電腦遊戲,許清朗則是跑到書店裏和周澤聊天看看報紙。

    雖說趙局走之前曾對許清朗說過,人生最好不要躺在房子上麵消磨時光,許清朗也答應了。

    對,

    偷懶確實不能讓人成功,

    但,

    偷懶能讓人舒服啊。

    許清朗還是墮落了,這三天他店裏除了周澤吃飯和他自己吃飯以外,都沒再生過火,連外賣軟件都沒打開,一直是“本店打烊”的狀態。

    中午的時候,周澤剛就著草莓汁吃了午餐,在書店門口散著步時,看見了那輛熟悉的紅色轎車開了過來。

    這讓周澤有些無語,才三天,這個女人又要做頭發了麼?

    頭發做多了,容易損傷到發質的。

    很快,女人停下了車,但隨後,王軻也從車上下來。

    王軻小跑著來到了周澤麵前,看著周澤,道:

    “幫我。”

    很簡單,

    也很直接,

    就這兩個字。

    沒有前麵的鋪墊,意味著這兩個字是直接延伸到上個話題的,也就是那位母女同體的患者。

    “事情變嚴重了,她的人格開始紊亂了。”王軻說得很急促,“你必須幫我。”

    周澤聳聳肩,

    意思很簡單,

    對不起,

    這件事,我還是不願意攙和進去。

    原本一加一等於二的簡單問題,結果耽擱出了更嚴重的毛病,這是人禍,不是天災。

    在這其中,為投資人立場著想的王軻,喪失了作為醫生的操守和本分。

    “我沒時間。”周澤指了指自家書店,“我要看店。”

    想著拒絕,反正隻需要一個借口和理由就好了,哪怕這個理由和借口很渣,但無所謂。

    “你一天營業額多少,我補給你十倍。”

    王軻直接說道,

    “你跟我去一趟,我覺得你能幫上忙,她昨晚幾乎自殺成功了,如果不是被發現得早,現在已經是一具屍體了!”

    周澤很痛苦,

    自己的鄰居比自己有錢,

    自己的媳婦兒比自己有錢,

    自己的女仆也比自己有錢,

    自己的發小又說出你一天營業額多少我給你十倍的話語,

    很神傷啊,

    神傷到周澤都想下次見到“小luoli”時讓她幫自己下去查一查,自己是不是天生窮鬼命,怎麼兩世為人,都這麼窮?

    “這是情懷,價錢不能衡量。”周澤是真不願意去,他是外科醫生,說實話,對心理學這方麵,隻知道一點點皮毛而已。

    “跟我去一趟,幫我一把!”

    王軻抓住了周澤的手。

    這讓周澤有些不適應,

    哪怕是許清朗那個比女人還漂亮的男人也沒對自己做出過這種動作,他當即後退了一步,想把手抽出去,但王軻卻死死地攥住自己的手。

    周澤眉頭微皺,

    還帶這麼強迫人的?

    正當周澤準備生氣的時候,

    王軻忽然壓低了聲音,道:

    “阿澤,幫我!”

    周澤猛地睜大眼,目光死死地盯著王軻。

    他剛剛喊自己什麼?

    王軻不停地深呼吸著,道:“這次的事情不解決,我的事業就完了,我也不騙你,當初是我建議我那位投資人選擇雙人格保全的,我對他說我有能力做好治療和安排的。

    現在,我慌了,我束手無策了,我隻能靠你了。”

    “你剛剛喊我什麼?”周澤也壓低了聲。

    許清朗正好走出店門出來抽煙,看著外麵兩個男人互相抓著手輕聲地“耳鬢廝磨”加“交頭接耳”說著悄悄話;

    當即倒吸一口涼氣,隻覺得自己牙疼得厲害,歎息道:

    “有傷風化,有傷風化啊。”

    王軻的妻子以及白鶯鶯站在邊上,見各自的男人這般親昵說著密語,也是有些難以理解。

    “阿澤,幫我。”

    王軻重複道。

    他看出來了,

    他早就看出來了,

    但他一直在裝傻,

    或者說他沒把握,而且這個發現和推斷太過驚世駭俗,但在這個時候,他隻能期待周澤的幫助。

    周澤咬了咬嘴唇,抬起頭,然後點點頭。

    他答應了。

    他也沒辦法不去答應。

    正如當初他去王軻家裏找王軻,直接報出周澤的名字,王軻直接放下手頭最重要的工作幫自己看病一樣,

    眼下,

    王軻說出了自己的名字,自己在他麵前不再是徐樂,而是周澤,也就不再有拒絕的餘地了。

    作為一起在孤兒院成長起來的發小,雖然二人在學業結束進入工作後基本就不再聯係,在各自的領域拚搏奮鬥,但小時候一起長大一起鼓勵扶持的記憶,還是真實存在著的。

    “走,上車。”

    王軻急不可耐地幫周澤打開了車門,周澤坐進了車裏。

    王軻和周澤一起坐在後車座,婦人開車。

    車裏,很長一段時間,沒有人說話。

    這讓開車的婦人感到有些壓抑,但她也沒多問什麼。

    周澤打開了車窗,讓外麵的風吹進來一些,然後道:

    “怎麼發現的?”

    “一起長大的,生活習慣動作細節。”說著,王軻伸出手指敲了敲自己的腦袋,“而且,我是這個專業的。”

    周澤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不再說什麼。

    王軻則是繼續道:“這件事幫我弄好,我不會和你敘舊,也不會和你再聯係,也不會再來打擾你,我也沒有任何其他的好奇心。

    這一點,你相信哥哥我。”

    “你還是……以前的你麼?”周澤反問道。

    “上次有個叫徐樂的人半夜敲我家門說是周澤介紹的,我是怎麼做的?”

    周澤點點頭。

    過了一會兒,周澤又道:“我是外科醫生。”

    意思就是,你叫我來,也沒什麼用,我又不是心理醫生。

    除非那個女孩兒再度輕生做出自裁的事兒,自己在旁邊參加搶救沒什麼問題,但至於其他的事兒,他真的有心無力。

    “我很早就懷疑,她不僅僅是人格分裂。”王軻看了一眼在開車的妻子,壓低了聲音說道。

    “哦?”周澤愣了一下,

    然後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有什麼東西和“人格分裂”很相似?

    鬼上身!

    怪不得上次王軻來找自己,說自己第二人格能和對方第二人格聯係,

    媽的,

    這言外之意就是:

    你們鬼和鬼能交流!

    艸!

    ………………

    這裏是通城最高端的房產區域,坐落於狼山腳下,一棟一棟的高級別墅,車子開進來時,門口的幾名保安一起向車裏的人敬禮。

    這不禁讓周澤想起自己上輩子住的那個小區,晚上門衛室裏的老門衛基本都翹班睡覺了。

    王軻當然不清楚此時周澤內心正在承受著來自貧富差距的煎熬,還以為周澤是因為自己看穿了其身份有些抑鬱。

    車子開入了別墅門口,一名年輕男子走過來,他是這裏的管家。

    “王醫生,鄭先生已經發火了。”管家提醒道。

    “鄭小姐又出事兒了?”王軻麵色一肅。

    “不是……是那種……”年輕管家有些說不出來,最後隻能道:“沒生命危險,這次不是自殺。”

    王軻和周澤下了車,直接上樓梯去了二樓,王軻的妻子並沒有跟過來。

    二樓房間很多,上麵都鋪著紅地毯,別墅很大,但裝修風格並不顯得很庸俗和奢華,體現出了主人家並不是一個爆發戶,相反,他應該是一個很有格調的人。

    等拐了一個彎後,周澤看見在一間臥室門口,站著一個頭發半白的中年男子,男子手裏夾著雪茄,一臉愁容。

    當他看見王軻和周澤走過來時,眼裏先是一抹怒意閃現,但稍縱即逝,隨即露出了和煦且無奈的笑容,道:

    “王醫生,萍萍她又……”

    “怎麼了,鄭先生?”王軻也是有些著急。

    他是負責給鄭萍萍治療的醫師,現在事情弄成現在這個樣子,他難辭其咎,而且他心裏清楚,麵前的這位富商心裏肯定對自己很不滿了,隻不過對方清楚在這個時候發火沒什麼意義所以一直在克製著而已。

    “你自己看吧。”

    鄭先生示意門口的兩個年輕人打開了臥室門,王軻和周澤走了進去。

    裏麵有兩位保姆在旁邊照應著,正中央有一個年輕的女孩穿著裙子手臂裹著布條正在翩翩起舞,嘴裏還拿捏著腔調唱著“童子戲”曲目。

    王軻一臉愕然,

    “怎麼會這樣?”

    周澤注意到女孩的手腕位置有包紮著紗布,應該是剛剛嚐試過割腕自殺,但是沒死成。

    女孩兒跳著跳著,似乎也是看見了進來的兩個人,當即提高了腔調,布條一揮,指著王軻唱道:

    “一身孤寡命,克了考妣;

    一世勞碌苦,徒做嫁衣,

    終要落得個妻離子散,眾叛親離戚戚苦苦淒淒!”

    女孩兒唱著,拂袖掩涕,似乎在為此傷悲。

    王軻有些茫然,不知道這唱的是哪一出。

    但周澤聽懂了。

    女孩兒又對著周澤揮舞了衣袖,同時唱道:

    “自幼孤苦無依,惶惶零丁;

    待攀青雲直上梯,卻落得個夭折破落下幽冥,當真是唏唏噓噓……”

    唱著唱著,

    “噓噓”著,

    女孩兒忽然戛然而止,

    像是播放著的老式錄音機忽然卡帶了,

    然後女孩兒麵露疑惑之色,重新揮舞長袖,又唱道:

    “生得一副好皮囊,腹內原來草莽!

    男兒膝下有黃金,卻與你無半點幹係!

    終落得個碌碌無為白來人間走一…………”

    這下,

    女孩兒又卡帶了。

    然後女孩兒發出了一聲尖叫,

    直接嚇得癱坐在了地上,褲子下麵濕了一大塊,

    手指著周澤,曼聯畏懼地哭喊道:

    “鬼……鬼……

    鬼啊!”
mk2258 發表於 2018-3-12 20:43
深夜書屋 第六十四章 領證!

   女孩兒指著周澤,放聲尖叫,但好在她本就已經瘋瘋癲癲,人格不分,所以對於周澤來說,這所謂的“指責”,一點影響都沒有。

    沒人會去信一個精神異常者所說的話,

    而且這話哪怕是正常人說都會被看作精神異常。

    但之前女孩兒所借用“童子戲”的腔調所唱出的那些詞兒,放在別人眼裏可能覺得不倫不類,是風言風語,但是在周澤耳中,卻聽出了不同尋常的味道。

    她唱的,

    是判詞!

    所謂的判詞,就是以詩詞的形式將一個人的一生給概括出來,判定了對方的過去,也判定了對方的未來。

    例如《紅樓夢》中“一從二令三人木,哭向金陵事更哀”就是對王熙鳳的判詞。

    一身孤寡命,克了考妣;

    一世勞碌苦,徒做嫁衣,

    終要落得個妻離子散,眾叛親離戚戚苦苦淒淒!

    說的是王軻,王軻和自己一樣在孤兒院長大,在這裏的意思就是王軻克死了自己的父母,成年後忙於自己的事業顧不得其他,至於最後的一句就很好理解了,妻離子散。

    周澤覺得王軻可能察覺到自己妻子在外麵有人了,但他沒有挑破,另外,他的女兒被鬼差選做當了肉身。

    而之後女孩對自己唱的判詞,

    自幼孤苦無依,惶惶零丁;

    待攀青雲直上梯,卻落得個夭折破落下幽冥,當真是唏唏噓噓……

    意思就是指的自己,孤兒出身,成年後靠著自己的能力不到三十就做到了科室主任的位置,正是青雲直上的時候卻忽然遭遇車禍身亡。

    至於生得好皮囊腹內原來草莽則是指的是徐樂金玉其外敗絮其中,長得還算可以,不然也不會被林家父母選做上門女婿。

    這裏的“草莽”不是指的殺人越貨的劫匪,而是指的徐樂那個人除了長得好看一點其實就是一肚子草包。

    原句“縱然生得好皮囊,腹內原來草莽”,是《紅樓夢》裏對賈寶玉的評價。

    其實,周澤覺得判詞裏對徐樂的形容很貼切,林家有錢,是真的有錢,作為上門女婿的徐樂如果想創業或者做個什麼生意應該難度不大,但這貨就像是個死文青一樣弄出個隻會賠錢的書店。

    當然,女孩最後的卡帶和驚恐,則是因為她居然在自己身上看見了兩個人生。

    一個是肉身,

    一個是靈魂,

    刹那間,

    她就明白,自己見鬼了。

    這讓周澤有些莞爾,如此說來,眼前這個女孩兒,應該不是什麼鬼上身。

    自己還不至於把一個鬼跟小姨子那樣直接給嚇尿了。

    兩個保姆當即過來把女孩壓住,不停地安撫她。

    王軻也過去,從言語上進行勸導。

    周澤則是環視四周,這裏應該是女孩原本的閨房,粉紅色的主題,公主床,很是溫馨可愛,隻可惜現在它的女主人卻處於瘋瘋癲癲的狀態。

    讓周澤有些奇怪的是,既然這個女孩兒不是鬼,那麼她剛剛唱的“童子戲”和如此精準的判詞又到底是怎麼來的?

    “童子戲”是通城地方曲目,現在也就一些老年人還聽聽,年輕人甚至可能連聽都沒聽說過,這個女孩兒剛剛唱得可是很專業。

    難不成是因為兩個人格發生紊亂融合之後造就出了一個新的人格,而且這個人格有這種特殊的能力?

    人們不是常說,天才和瘋子,其實就一線之隔麼。

    但想想好像又不對,但又不確定到底是哪裏不對。

    “先生呢?”

    這時候,女孩兒忽然很沉穩地開口道,她推開了自己身邊的保姆,站了起來。

    “我家先生回家了沒有?”

    王軻愣在原地,

    周澤也是微微張嘴,

    這就角色切換了?

    變成主母人格了?

    “阿秋,我在這裏。”鄭先生這個時候走了過來,然後示意眾人先出去,他要安慰自己的“妻子”。

    走到陽台上,周澤點了一根煙。

    “是怎麼回事?”王軻站在周澤身邊問道,他的希望就在周澤身上。

    周澤搖搖頭,“不是鬼上身。”

    “難道真的是精神問題?”王軻抿了抿有些幹裂的嘴唇,他現在,是有些騎虎難下了。

    事實上,如果他一開始堅持自己的醫生原則對女孩兒進行心理治療,事情可能根本就不會發展成現在這樣。

    但現在說這些都晚了。

    不過,這些其實也不能算是王軻一個人的錯,他想要獲得投資人的支持,自然會大力討好自己的投資人。

    另外,從這位鄭先生聽到自己女兒人格切換成自己妻子之後馬上進來,再看他喊“阿秋”的語氣也能看出,問題的一多半,還是出於他本人身上。

    “這間屋子是做什麼的?”周澤指了指臥室隔壁的房間問道,裏麵被披著白紗,落地窗也被遮掩得嚴嚴實實。

    不知道為什麼,周澤總覺得這裏頭有什麼東西,讓自己不是很舒服。

    “是小姐的畫室。”一旁年輕管家說道。

    “哦,能讓我進去看看麼?”周澤開口道。

    “這……”管家有些為難,然後看向了王軻。

    “讓他去看看吧。”王軻點頭道,“對小姐的事情多了解一下,也有利於治療的進展。”

    “好。”

    管家馬上去拿了鑰匙,打開了門,然後站在門外,周澤和王軻一起走了進去。

    “你小時候就喜歡畫畫,我記得你曾對我說過,你想當個畫家。”王軻有些緬懷地說道。

    “那時候孤兒院沒這個條件。”周澤說道。

    對於周澤當時的處境來說,學畫畫搞藝術,真的有些不切實際,所以最終他高考之後還是選擇了醫大方便找工作養活自己。

    “放心,這次的事兒不管最後怎樣,我都不會再去打擾你。”王軻苦笑了一聲,“其實我也怕,上次來找你時,我整個人都是提心吊膽的。”

    你女兒就是個鬼差,你要是知道這事兒不得直接嚇暈過去?

    這時候,管家在門口喊道:“王醫生,鄭先生找您。”

    “我先去看看,等會兒我送你一起離開。”王軻離開了畫室,留周澤一個人在這裏。

    周澤一個人在畫室裏散著步,看著地上和牆壁上的一些畫作,有些出神,老實說,這些化作雖然能看出是年輕畫手的作品,但每一幅似乎都帶著一種特有的靈性,體現出了畫師本身的天賦。

    最終,周澤在一個披著黑布的畫架前停下了腳步,沒有絲毫心理負擔地直接伸手將黑布掀開,隨即,周澤瞳孔猛地一縮。

    畫架上的這幅畫是一張骷髏頭,

    看起來沒什麼特殊的,畢竟這種骷髏頭畫像網上很容易就能見到,

    但是這張骷髏頭卻給周澤一種心髒停拍的感覺,就連呼吸仿佛都因此滯緩了下來。

    這是一種特殊的感覺,一種不同尋常的共鳴。

    連續地幾次深呼吸,平複了心緒之後,周澤才得以更仔細地打量這幅畫,然後周澤發現這幅畫中的骷髏頭是立體麵,尤其是最左邊有一個空間感的折疊。

    這就像是書的封麵畫平麵圖和書的封麵畫的立體圖的區別。

    這是臨摹的作品,因為之前女孩的化作都是小家碧玉流水人家的風格,但眼前這幅,和她之前的風格迥然不同!

    從畫中來看,

    她臨摹的應該是一本書,或者是一本小冊子?

    而那本書或者小冊子上的封麵,就是這個骷髏頭。

    周澤開始四下尋找起來,女孩畫這幅畫時應該是把那個東西放在麵前臨摹的,所以那個東西很大可能就在這個畫室裏。

    很快,周澤發現了畫室角落裏的一個小櫃子,上麵沒上鎖,周澤打開櫃子,裏麵有一些插畫冊子和一些繪畫書,連續地翻動之後,周澤終於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是一個隻有巴掌大小的冊子,看起來有點像是駕駛證。

    將其拿出來放在自己麵前,正麵就是那張骷髏頭,和畫中一模一樣。

    沒錯了,女孩臨摹的,就是這個東西。

    周澤下意識地翻開了冊子,但就在冊子被翻動的瞬間。

    原本躺在隔壁臥室裏剛剛睡下的女孩忽然睜開眼,眼中顯露出一抹赤紅,而後從床上直接跳了下來,若非身邊的幾個保姆眼疾手快把她抱住,可能她就要衝出臥室了。

    “嗚嗚嗚…………嗚嗚嗚…………”

    女孩拚命地掙紮著,指甲在幾個保姆臉上劃出了好多條血路子。

    “又怎麼了!”

    鄭先生再度跑回臥室,看著自己女兒這個樣子,無比痛心。

    而在一牆之隔的位置,周澤一直保持著翻開冊子的動作一動不動。

    然而,在周澤的腦海中,卻在刹那間出現了一個個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他們出現得很快,消失得也很快,但每出現一個在他們身邊就會同時顯現幾行黑色的毛筆字,上麵寫著他們的判詞。

    一時間,恐怖的信息量讓周澤的腦袋開始發暈。

    “嘶……”

    猛地,周澤仰起頭,倒吸一口涼氣,同時將冊子閉合了上去。

    這不是普通的骷髏頭周邊冊子,

    這裏麵記載著許許多多往生的人以及他們一生的注解,

    這也是周澤從沒見過的東西。

    這時候,周澤才發現這個冊子封頁上的骷髏頭中間位置,有一道燒焦的痕跡。

    周澤下意識地用自己的指甲去觸摸這個痕跡,

    也就在此時,周澤的黑指甲仿佛不受控製似地長了出來,指甲上黑色的氣息卷入了冊子之中,整個冊子開始變得無比地燙手,但是丟又丟不掉,像是烙印在了周澤的皮肉裏。

    而隔壁原本正在瘋狂掙紮的女孩忽然安靜了下來,像是終於得到了解脫,直接昏睡了過去。

    痛苦的感覺沒持續多久,但足以讓周澤大汗淋漓,仿佛自己剛剛正在承受著炮烙之刑!

    “吧嗒……”

    冊子從周澤手中掉落下來,

    周澤低垂著頭,汗珠子不停地往下滴淌,

    但他看見原本隻是黑色封皮的冊子背麵浮現出了兩行清晰的血字:

    “陰司有序,

    黃泉可渡。”
mk2258 發表於 2018-3-12 20:43
深夜書屋 正文卷 第六十五章 持證上崗!



        



    將這個冊子撿起來,這一次,周澤沒覺得燙手,反而產生了一種溫潤冰沁的手感,仿佛自己拿著的是一塊古玉。

    自己和這個冊子之間,像是產生了一種很詭異的聯係。

    周澤以前也看過一些仙俠小說,但此時的感覺卻不像是仙俠小說中的法器認主雲雲。

    冊子還是冊子,

    他還是他,

    但莫名地,對這個東西,周澤自心底產生了一種親切感,就像是一個三十歲的男子手裏拿著自己三五歲時拍的照片一樣。

    陌生,且無比的熟悉。

    掀開冊子第一頁,那種磅礴的影像畫麵再度襲來,周澤閉上眼,而後,那些雜亂無章的東西全都消失不見。

    上一次,自己是被動地灌輸,

    這一次,自己似乎可以去控製這個把口。

    終於,第一頁掀開,上麵是一個手印,周澤不清楚是自己的手印還是別人的,現在也沒辦法做細微的指紋比對,但事實上,這個手印很是奇異,甚至周澤覺得世界上應該沒有任何一個人有這種手印。

    手印紋路很和諧,和諧到你根本挑不出絲毫的瑕疵,且無比的工整,任何的細節都達成了一種很讓人舒服的感覺。

    下麵,則是兩欄。

    第一欄:姓名:周澤。

    第二欄:職務:臨時鬼差。

    其實,周澤之前就有一個念頭了,這應該就是所謂的鬼差證件,確切的說,是陰司證件,畢竟陰司也是一個小社會,麻雀雖小五髒俱全,鬼差隻是其中的一部分職務。

    當初周澤和許清朗討論過自己的現狀,很清晰的一點就是,自己這個臨時工的身份,很微妙,隨時可能被拿來頂鍋,而且沒有絲毫的安全以及地位保障。

    小luoli上一次歸來時,麵對自己的質詢,她直接承認了這一點。

    同時,她給自己隨手畫了一個大餅,且壓根不在乎自己願不願意去吃。

    究其原因,自己差的,就是這個證件!

    有這個證件在手,自己就不是黑戶,

    最重要的是,這個證件意味著自己獲得了所謂的“考勤”表,就像是古代科舉製的創立和發展一樣,打通了底層向上層流動的渠道。

    開書店的這幾個月,周澤過得很懶散,倒不是周澤天性如此,而是他以前的尷尬身份對於他來說,就是多做容易多錯,不做也沒什麼大事兒。

    類似於十幾二十年前那些國營虧損企業的心態。

    現在,自己至少可以給自己訂個小目標。

    一個億就算了,

    但有希望可以通過自己的努力,把自己的級別往上提一提。

    類似於白夫人那種在人間護佑家鄉父老兩百年的女鬼都能修成功德回地獄謀求一個出身,他周澤的起步,其實比白夫人好得多。

    不過讓周澤有些不舒服的是,為什麼自己現在的職位依舊僅僅是“臨時鬼差”?

    周澤清楚,這絕對不是什麼上天看自己“勤勉”“勤於王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麵子上給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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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一下送來了一個證,

    周澤也清楚以自己之前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每天就在書店喝喝茶看看小說晚上摟著白鶯鶯睡覺的工作態度,

    老天爺不直接降下一道雷霆把自己這個邪祟給劈成渣就已經很網開一麵了,怎麼可能還在這個時候獎勵自己?

    這是別人的陰司證件,

    但湊巧被自己撿到了。

    不,確切的說是被鄭萍萍給撿到了,但鄭萍萍是活人,是普通人,她根本沒辦法駕馭這個東西,甚至反而遭受其影響,被其弄亂了心智。

    恰逢其母病故的刺激,這才導致鄭萍萍的行為開始失常。

    她模糊了自己是誰,因為這個冊子裏記載了不知凡幾的往生者的判詞,等於是讓你一下子閱讀成千上萬人的人生。

    莊生曉夢迷蝴蝶,又或者到鄉翻似爛柯人,基本形容的就是這個情況。

    迷失了自己,忽略了周遭的一切變化,你本是一粒沙,結果一條大河衝刷過來,別說別人了,你自己還能找到你自己在哪裏麼?

    不過,既然現在自己把這個東西給“偷”了過來,那麼應該也意味著鄭萍萍和這個證件被斬斷了聯係,她的心理疾病應該能很快地恢複過來才是。

    不過,問題的關鍵是,周澤並不認為這個東西的前主人,也是一個“臨時鬼差”。

    一個臨時鬼差的業績表如此的誇張?

    那地獄各個都是勞模都是時代先鋒楷模麼?

    都他娘的是工作狂?

    看小luoli那個懶散樣子,她其實和自己差不多嘛,不然也不可能放著業績丟給自己去做,自己跑去掙外快了。

    仔細一看,周澤發現自己名字和臨時鬼差原本位置上,有一層淡淡的白斑,有點像是用修正液塗抹過的樣子。

    周澤伸手去搓了搓,甚至還用自己指甲刮了刮,但是什麼都沒刮下來,白斑還是白斑。

    這讓周澤有些犯強迫症了,真相就在白斑的下麵,

    原本這裏應該是寫著這個證件原主人的信息,隻不過那個原主人很可能已經嘎屁了,自己繼承了這個證件,而證件上的官職等信息也因此而被“刷新”。

    周澤甚至想著回書店後叫白鶯鶯試試汰漬洗衣粉試試看能不能搓掉。

    冊子有好幾頁,當周澤翻到第二頁時,看見的是很簡單的一行字:

    “百分八”

    “這是經驗條?”周澤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其實,中國古代也早就有“分數”的表達了,當然不是以現在人們用的阿拉伯數字分母分子加一橫線的方式,而是直接以這種方式進行形容。

    《史記·天官書》就有“……三分二……九分八……”的寫法,“三分二”就是“三分之二”,“九分八”就是“九分之八”。

    這裏的百分八,也就是百分之八的意思。

    周澤搖搖頭,有些汗顏,之前自己還覺得小luoli對自己偷懶消極怠工的憤怒有些無所謂,覺得她是小題大做。

    但現在來看,自己這倆月以來,隻做了臨時鬼差任務完成度的百分之八,

    確實夠懶的。

    同時周澤心裏也在想著,這是否意味著如果自己把另外的百分之九十二給完成,湊個百分百,自己的“臨時鬼差”身份就能轉正了?

    從合同工變成有編製的?

    周澤以前對這個並不是很看重,他甚至在上輩子對那些一心往體製裏鑽的人很不屑,自己有些同學,家裏花了幾十萬運作,終於進去了,然後每個月拿兩三千的工資,卻依舊覺得自己高人一等美滋滋,認為其他還在外麵打拚事業或者在北上廣奮鬥的同學都是打工的。

    但現在,周澤對去掉“臨時”兩個字,進入地獄體製內,有著很深刻的迫切感!

    這意味著安全感,意味著自己是否能夠在今晚穩穩地睡覺不用擔心看不見明天的太陽。

    或許,自己以前那些這樣子的同學,也是為了這種安全感吧,畢竟,三百六十行,沒什麼比鐵飯碗更安穩的行當。

    周澤還想翻到下一頁,卻發現下麵的幾張紙粘合在了一起,任憑自己如何去分都分不開。

    或許,

    是因為自己現在的級別,之後幾頁的訊息根本就沒資格查看?

    收起了證件,周澤伸了一個懶腰。

    王軻還在隔壁臥室那邊,鄭萍萍已經蘇醒過來,且緩緩地恢複了意識,王軻很激動也很興奮,作為一名資深心理醫師,他能敏銳地捕捉到此時鄭萍萍的狀態正在飛速地好轉!

    他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造成的,但他下意識地在做出“努力的樣子”。

    周澤走出了畫室,又點了一根煙,心裏想著回書店後要如何如何奮發,以後沒事兒做就在書店門口擺個香燭弄點冷食吸引一些鬼混進來。

    到時候甭管三七二十一,全都送入地獄投胎去。

    比如上次那位想要陪著兒子高考完再下地獄的母親,周澤下次碰到就不可能隨意揮揮手讓她自己離開了。

    你可以說這會有些不近人情,但資本的原始積累本就是這般的血腥。

    為了早日轉正,

    周澤真的會為所欲為的。

    就在這時,周澤看見在樓梯口那邊,王軻的妻子和那位年輕管家站在那裏像是在說著什麼,周澤沒靠太近,但耳朵裏捕捉到了“什麼時候再做頭發”等字眼。

    而且說心裏話,看王軻妻子此時略帶嬌羞強做鎮定的表情,一切也就不言而喻了。

    現代的管家和以前不同,這是一個新型的職業,而且收入頗高,一般也就類似這種高檔住宅區才會有現代管家配備,算是高級服務人員,其B格不亞於十多年前人們眼中的“空姐”。

    周澤當然不會跑去大喊大叫,痛斥“奸夫Y婦”,王軻估計是猜出到了什麼,但他這個當事人既然故意不戳破,周澤這個外人也就沒理由去幫什麼忙。

    但作為發小,王軻被綠了,周澤心裏當然也會有些不舒服。

    鄭先生正站在陽台上抽著雪茄,他的表情稍有放鬆,因為王軻剛剛對他說自己女兒的病情有了極大的好轉。

    “徐先生在哪裏高就?”鄭先生這時候才有心思和周澤聊幾句話。

    “開個書齋。”

    周澤回答道。

    沒辦法,麵對這種大富商,你隻能在高雅方麵裝裝逼了。

    “哦,很好很好,有機會我會去拜訪的。”鄭先生客氣了一句。

    周澤則是順勢問道:“鄭小姐剛剛是大小便失禁了麼?在下不才,精通一些調理心身固本培元的方子。”

    鄭先生聞言,臉色忽然一沉,他是大富商,當然會不缺好中醫,他生氣的是周澤居然當著他的麵說自己女兒大小便失禁!

    明明隻是尿失禁了一次,

    而且沒有屎!

    “謝謝鄭先生的好意了,小女隻是精神上有些倦怠,身體上沒有什麼問題。”

    伸手不打笑臉人,周澤說要獻方子幫忙,鄭先生自然不能對周澤發怒火。

    周澤臉上露出了很是明顯的詫異之色,道:

    “沒有麼?但管家剛剛明明在那裏和誰說這個來著,說小姐褲襠裏全是……”

    說到這裏,

    周澤意識到了似乎這樣說不雅也不合適,當即打了個哈哈,道:

    “小姐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mk2258 發表於 2018-3-15 22:22
深夜書屋 第六十六章愛上一匹野馬


    鄭先生留二人晚飯,周澤拒絕了,王軻也拒絕了,一副深藏功與名的架勢,周澤也沒點破他,他知道自己這個發小需要投資人的這個人情,也由得他去了。

    回去時,周澤沒看見那位年輕管家,不過周澤知道,當自己“無意之中”說漏嘴之後,鄭先生示意自己的兩個跟班幾句話,然後那位管家就不見了。

    還是王軻的妻子開著車,她有些心不在焉,不時地看看手機。

    王軻自己則是沉浸在“劫後餘生”的心境波動之中,鄭小姐的病情快速好轉,他的壓力也就卸下了。

    周澤沒告訴王軻管家和自己故意在鄭先生麵前上眼藥水的事兒,那隻是他無聊之中的隨手之舉,也不會去討什麼功勞。

    關鍵問題在於周澤並不知道王軻的情感傾向到底是拐向哪一頭,雖說二人是發小,但這麼多年過去了,誰都有著自己的經歷,也自然有著屬於自己的變化。

    萬一說了之後,王軻覺得:

    “我把你當兄弟,你卻想把我頭頂上的綠帽子給摘掉!”

    可惡,

    放肆,

    不可忍!

    那該如何?

    再看著開車的王軻妻子,也就是自己的嫂子,周澤微微撇嘴,

    當真是,

    妻心如刀。

    手機響了,周澤接了電話,是小姨子的電話。

    “餵。”

    “餵,徐樂,我姐開始上班了。”小姨子開口道。

    “哦。”周澤不急不慢地應了一聲。

    “她最近身子不舒服,你去看看她吧,別讓她太累了。”小姨子又道。

    “哦。”

    “我說,你怎麼這樣子了,本大小姐給你通風報信,你不感謝我就算了,居然連一點點激動的情緒都沒表現出來。

    哦哦哦,哦你個頭啊!

    我告訴你啊,你那個瑪莎拉蒂的事兒還沒解釋清楚呢!”

    周澤搖搖頭,小姨子這是真的打算幫自己,原因很簡單,這陣子她去外麵浪,給出的藉口和理由都是在自己書店裡看書學習。

    自己姐姐工作忙沒時間,自己的姐夫雖說是一個廢物,但這個廢物至少是個大學生,還能輔道自己的功課。

    很好的理由,也是很好的藉口。

    竟然連一貫看不慣徐樂的林家父母也默認了自己小女兒去書店補習的事兒。

    周澤有時候真的會忍不住回趟林家,指著林家父母的鼻子告訴他們別說一個大學畢業了的人,

    你就算是讓在校的大二大三學生去輔導高中學生,你看看還有幾個人能輔導得起來?

    但小姨子還是有些良心的,這傻妞,從最近幾件事上來看,除了有點傻,人還可以。

    這不,還專門給自己通風報信。

    “行了,我謝謝你啊。”周澤敷衍道。

    “哼,對了,我今晚還去你那裡看書啊。”小姨子補充道。

    掛斷了電話,周澤伸了個懶腰,卻意外地發現車子剛好從人民醫院西門經過。

    這也太巧了吧,

    他可沒打算去啊。

    當然,周澤也沒讓王軻妻子停車,純當自己沒看見,不湊這個巧。

    林醫生開始上班了,說明林醫生已經挺過來了一些,但是周澤現在剛剛拿到了證件,正準備大幹一場早點轉正,暫時沒精力再去生其他的心思。

    然而,王軻的妻子卻主動把車拐入了醫院。

    “我嶽父最近住院了,我順路來看看,很快就可以走。”王軻對周澤歉然道。

    “算了,我先走吧。”

    周澤推開車門,下了車。

    王軻也跟著下車,王軻妻子將車子開入醫院地下停車場。

    “你自己打車回去麼?”王軻問道。

    周澤點點頭。

    “那好,兄弟,珍重。”王軻伸手在周澤肩膀上拍了拍,“我不會再主動去找你了,但如果你有什麼事,可以來找我。”

    “客氣了。”周澤說道。

    王軻說完,認真地再看了兩眼周澤,隨即轉身走向了住院部大樓。

    周澤默默地點了一根煙,人,確實是會變的。

    王軻比自己大幾歲,也比自己早畢業步入社會,自己以前的王哥,二蛋哥,現在看來,卻讓周澤覺得有些陌生。

    走投無路,不惜去問鬼神,

    唉。

    周澤吐出一口煙圈,想了想,還是走入了前麵的急診大樓。

    沒聽到小姨子的通風報信,可以不來;

    車路過醫院,可以當作沒看見;

    現在人都在醫院了,不去看看自家媳婦兒,有點說不過去了。

    以前有執念,她又不和我睡,

    現在那個執念不是沒了麼?

    不對,好像沒了那個執念後,又出現了什麼奇怪的問題。

    “你又硬不起來,想那麼多有什麼用,滾!”

    一道女人冷冰冰的聲音自周澤背後傳來。

    周澤深吸一口氣,轉身,手指指甲有種要長出來的衝動。

    “哎,老婆,你說醫生都看了說我沒問題不是麼,可能就是因為你穿得不夠sex,床上也不夠主動,GET不到我的G點。”

    “滾,老娘才不願意伺候你,你自己床上搞不定還要我幫忙?你還算不算男人?”

    女人和男人估計剛剛從男性泌尿科出來,正在吵著架。

    周澤表情有些苦澀,

    在這個時候,

    彷彿那隻勤奮的烏鴉又出現了,從頭頂飛過去,

    發出了“呱……呱……呱……”的叫聲。

    地上,也正好又出現了一片落葉,被風吹起來,從周澤腳麵上翻過去。

    周澤又不想去急診大樓了,

    他覺得自己應該給林醫生更多的時間去思考去接受去適應,而不應該在這個時候去刺激她。

    是的,

    自己應該多為她想想,多給她一些時間和空間,自己不能逼迫她。

    周澤點點頭,覺得說服了自己,準備離開。

    但就在此時,一輛救護車開入了醫院,然後周澤看見從急診大樓裡跑出來了幾名醫生和護士,其中還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林醫生也看見了周澤,一時間怔住,周澤對她微微一笑,走過去,溫柔道:

    “我剛準備上去看看你。”

    林醫生忽然摀住了小腹,在台階上坐了下來。

    “怎麼了,不舒服?”周澤問道。

    林醫生搖搖頭,道:“沒事。”

    “你身體到底出現了什麼狀況?”周澤仔細地問道,他記得小姨子對自己說過這幾天林醫生身體不舒服。

    “女人的事。”林醫生低下頭說道。

    冰山女神,在此時也顯露出了些許羞赧。

    來月經了?

    周澤心裡一陣無語,或許,對於小姨子那種傻妞來說,來月事兒就是最痛苦的一件事吧。

    “林醫生,病人情況有點嚴重,是個孕婦。”

    一個年輕男醫生推著擔架車急匆匆地過來,他顯得有些緊張,然後再看向周澤時,他表情一變,當即道:

    “您也在這裡? ”

    上次周澤進醫院做了一個搶救手術,順帶對林醫生坦白,這位,就是那天六神無主的實習醫生。

    “先進去,我來看看。”

    林醫生強撐著站起來準備查看病人情況。

    周澤也隻能跟著一起進去。

    到了急診樓之後,陪同孕婦一起來的年輕女孩一直對著實習男醫生問著什麼,實習男醫生有些招架不住,慌得厲害。

    “你到底會不會看病啊,你快點啊,沒看我姐都疼成這樣了麼,孩子到底怎麼樣了啊,我哥都三十了,好不容易才有這個孩子,你知道多不容易麼!”

    “我……你等等……我再看看…………”實習男醫生開始緊張起來,甚至連手中的記錄本都掉了下來。

    “你什麼你,餵,你們這裡沒有其他醫生了麼,不能這麼草菅人命啊!”年輕女子繼續咋呼道。

    “我去看一下。”後麵的林醫生加快腳步過去準備看看情況,但沒走幾步,又痛得皺起了眉頭。

    “你這問題有點嚴重。”周澤說道,“最近飲食不規律,把身子弄差了。”

    林醫生沒說什麼,但還是向病人那邊走。

    “算了,我去看看。”周澤伸手在林醫生腰上拍了拍。

    “你……”林醫生覺得這有些不合適。

    “你信不過我的醫術?”周澤笑了笑,“你可是我帶出來的。”

    隻不過,當初我沒想到你以後能變得這麼漂亮,我眼瞎是我的錯。

    周澤主動走到病人那邊,準備檢查。

    年輕女人當即喊道:“你誰啊你,餵,你幹嘛!”

    周澤沒穿白大褂。

    “醫生,你來看看。”實習醫生彷彿遇到了救星。

    周澤瞥了一眼這個年輕女人,道:“我要下班了,你不要我看我就回家。”

    年輕女人當即賠著笑臉道:“對不起,我錯了,您快給我姐看看,她還沒到生的日子呢。”

    周澤從實習醫生手裡接過手套,然後檢查了一下,問道:

    “懷孕多久了?”

    “28週。”年輕女孩替自己姐姐回答道。

    實習醫生看向周澤,在旁邊打下手。

    “羊水早破,宮口全開,羊水汙染嚴重。”周澤一邊脫手套一邊說道。

    “這……這是要……要……”年輕女孩當即嚇得不輕。

    “早產。”周澤吐出了這兩個字,然後對實習醫生道:“通知婦產科那邊準備手術。”

    “好。”實習醫生馬上拿出手機撥打了電話。

    周澤有些無奈地搖搖頭,這貨運氣好,沒分配到自己手底下實習,不然依照自己以前對林醫生的脾氣,直接把這貨給罵轉行都可能,真是笨死了。

    “早產?”年輕女孩聽到這個當即嚇蒙了,然後抓著周澤的手臂道:“醫生,求求你救救我姐,救救她肚子裡的孩子,我哥能有這個孩子不容易啊,真的不容易啊。”

    周澤不為所動,這種事兒,作為醫生他見得多了,每次都為之流淚的話,估計醫生都得變成人乾了。

    “那你去問問你哥到底是怎麼回事吧,好不容易有個孩子,怎麼搞成這樣。”

    “醫生,到底是怎麼回事?”年輕女人有些不能理解。

    “這是孕期姓生活不潔力度過大且還大量內攝引起的。”

    周澤看著病床上的女人,問道:

    “男人上頭了是個畜生,你也不會為你肚子裡的孩子勸勸他?”

    懷孕都快三十週了,這點都忍不了?

    病床上的孕婦沒說話,好像很緊張也很害怕。

    但陪她來的年輕女孩卻直接炸了,喊道:

    “這不可能啊!我哥為了孩子奶粉錢年前就去北京打工了,這半年一直沒回來過!”

    “愛上一匹野馬,可我的家裡沒有草原……”

    實習男醫生的手機鈴聲響起,他馬上接了電話,然後對周澤道:

    “婦產科那邊說手術室準備好了。”
mk2258 發表於 2018-3-15 22:23
深夜書屋 第六十七章 府君饒命!

送婦產科了。”

    周澤在林醫生身邊坐了下來,看著她依舊有些難受的麵容,道:

    “你該多休息休息,否則不負責任。”

    “我能撐得住。”林醫生搖搖頭,還是有些倔強。

    “我的意思是你這種身體狀態,是對你的病人不負責任。”

    “…………”林醫生。

    “嗬嗬。”周澤舔了舔嘴唇,歉然道:“不好意思,不知不覺又代入了以前的自己。”

    “挺好的。”林醫生輕聲道。

    “回去休息吧,等身體調理好了再回來工作,醫生的工作確實很重要,但不至於說暫時少一個在工作的醫生這個社會就運轉不下去了。”

    林醫生點點頭。

    這時候,周澤的手機響了,看了一下來電提示,是許清朗的電話。

    站起身,走到外麵樓道口接了電話:

    “喂,什麼事?”

    “你家今天生意不錯,你快回來看看。”許清朗打著嗬欠說道。

    “生意不錯?”周澤有些高興,自己剛剛拿了證,業績這就開始自己送上門了?

    “好,我馬上回去。”

    周澤打算這次不管書店裏那些亡魂說出再多比“竇娥冤”的故事,他都會鐵麵無私地把這些家夥送入地獄。

    他們是亡魂,

    送入地獄本就是正途,鐵麵無私,也沒什麼心理負擔。

    “你有事就先回去吧。”林醫生指了指自己的辦公室,“我等會兒自己回去。”

    周澤點點頭,沒再說什麼,現在沒什麼事情比自己早日轉正更重要,至於說自己和林醫生之間的關係,慢慢來吧。

    急診大樓的電梯哪怕是在晚上也依舊爆滿,周澤幹脆選擇走樓梯下樓,下到第三層時,周澤忽然停下了腳步。

    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好像有什麼人在跟著自己。

    難道是林醫生想多看自己幾眼卻又不好意思所以在後麵偷偷地跟著自己?

    好吧,雖然有這種可能,但周澤不至於自戀到真的就直接相信這個,他快步往下又走了一樓然後在拐角處猛地一個轉身往回走。

    “呼…………”

    一道風聲自上麵刮過。

    周澤猛地抬起頭,開始向上跑去,但還是什麼都沒發現。

    沒發現,就證明肯定有古怪。

    周澤彎下腰,食指黑指甲長出來,在瓷磚地麵輕輕地點了一下。

    下一刻,在瓷磚地麵上出現了一條黑色的腳印,周澤默默地將自己的食指握拳藏起,而後慢慢地起身,沿著下麵不斷出現的黑色腳印方向走去。

    在他的指甲那裏,則是不停地散發出普通人肉眼所看不見的煙霧不停地追索著下麵的印記。

    醫院因為它的特殊性,所以很難絕對的幹淨,但現在還不算是夜深人靜的時候,髒東西卻敢這般堂而皇之地出來走動,就很不正常了。

    順著印記周澤來到了四樓,腳印一路出去,然後拐入了一間病房內。

    病房裏有病人,以現在醫療資源極度緊張的狀況來看,想出現空置病房是很罕見的一件事,就比如現在,還有一些病人隻能暫時躺在樓道裏的簡易床上休息或者掛點滴。

    周澤伸手推開了病房門,

    裏麵有三張床,

    兩邊床上都躺著的老人,而且都是老太,中間則是躺著一個年輕女人,且每張床旁邊都有一個陪護的人。

    周澤走進來後,病房裏除了睡覺的一個老太婆,其餘人的目光都看向周澤。

    “你好,打擾一下,剛剛有人進來過麼?”

    周澤直接開門見山問道。

    “沒啊。”

    一個陪護的阿姨回答道。

    其餘人也都搖搖頭。

    周澤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後轉身離開了病房。

    這時候,周澤打算離開了。

    你不能怪周澤沒公德心,遇到鬼都不抓,要知道剛剛許清朗打電話過來已經說了自己店裏現在“生意很好”,周澤擔心如果自己晚回去了客人也都走了,那損失也就大了。

    至於外麵奔跑的髒東西,碰到了,能解決就解決,如果比較難纏或者要和自己玩躲貓貓的遊戲,周澤還真不願意在這上麵花費太多的精力。

    他是一個鬼差,前麵還要加個“臨時”的前綴,又不是張天師。

    不過,當周澤抓住門把手準備關門時,自己的指甲無意間觸及到了上麵。

    刹那間,周澤仿佛產生了一種靜電的感覺,緊接著,病房裏的燈一下子熄滅了,而後燈光再度恢複。

    病房裏的三張床瞬間空了出來,病人連同陪護的人也都消失不見。

    周澤猛地後退兩步,這才看見自己所麵對的屋子門牌上掛著“雜物間”的牌子,這不是病房!

    “呼…………”

    又是一陣風吹來,速度很快,像是意識到自己障眼法失效了打算倉皇而逃。

    周澤伸手一抓,像是抓住了冰冷且肉乎乎的東西,但緊接著就是一陣脆響,那東西脫離了自己的掌控。

    風散了,

    周澤看了看自己的掌心,竟然有一撮黑色的毛發,很長,也很曲折,像是自己每天洗澡時所看見的除了頭發上另外一處茂密區域的毛發。

    似乎是出於職業習慣,周澤將手掌放在自己鼻前聞了聞,

    一股濃鬱的腥臭海腥味傳來,

    簡直令人作嘔,

    像是一條鹹魚堆放在悶熱的倉庫裏一個月的味道。

    “嘶……”

    周澤抑製住了自己幹嘔的衝動,再度蹲下身,指甲在瓷磚上敲了敲,又一串清晰的黑色腳印出現。

    拍了拍手,周澤側了側自己的脖子,而後直接順著腳印再度跟了過去。

    事情的性質,再度發生了變化,如果對方僅僅是類似自己在附院太平間裏因為家產的事兒逗留徘徊的老嫗一樣的話,周澤倒不會窮追不舍,畢竟這種因為生前的羈絆逗留人間風雨飄搖的鬼魂實在是太多,而且他們一般也不會有什麼心思去做壞事兒也沒能力去搞什麼破壞。

    但自己剛剛接觸的那個,主動跟蹤自己不說,都能做出極為逼真的幻術幾乎把自己也騙過去了,而且從它身上拽下來的體毛來看,那東西是有實體的。

    這意味著對方已經具備了搞事情的能力,而且還是在自己老婆所在的醫院裏,周澤現在再想心安理得的袖手旁觀,有點難以說服自己。

    說到底,

    還是犯賤!

    周澤最近幾個月在書店裏看了不少小說,最討厭的就是那種聖母主角,完全一點代入感都沒有,但是輪到自己身上時,卻發現還是沒辦法做到徹底的放手。

    當然,還有一點極為重要的原因,那就是自己剛剛當上了鬼差,按照當初小luoli和自己那些交談中可以得出的訊息就是如果在一個鬼差的地盤上有髒東西搞事情,那麼這個鬼差會連帶著吃掛落。

    腳印上樓了,周澤沿著腳印一路走到了第八層,這裏是手術室樓層,當上了樓梯後,周澤沒費多少功夫就找到了自己的目標。

    一個身穿著白大褂的家夥正靠在手術室牆角位置,一邊用自己的耳朵貼著牆壁一邊用一隻手在下麵聳動著,做著很多宅男在家裏都會做的事情。

    當周澤過來時,對方也沒回頭,但周澤看見對方身體輕輕一顫,加快了手上摩擦生熱的速度,似乎自己的到來讓它得以提升了某種快感。

    “你是鬼差,我不願意冒犯你,但你何苦苦苦相追,我們完全可以井水不犯河水。”

    對方的聲音有些沙啞,像是一個老者在說話,但語調有些奇怪,往往幾個音節咬字發音速度極快。

    “你這是在做什麼?”周澤指了指它。

    “我在等我的女人出來。”對方回答道,“上差,你且回去吧,撕破臉皮對誰都不好,我可以和你保證,不會做出傷天害理的事情,不會讓你難辦。

    天道在上,我也不敢做出肆意妄為的事情。”

    “你的女人?你在等誰?”周澤問道。

    難道又是一出人鬼情未了?

    但就在這時,手術室另一邊過道那邊,之前那個陪自己嫂子過來的年輕女孩手裏拿著各種票據跑了出去,應該是去繳費了。

    這裏麵,

    躺著的是那個即將小產的孕婦!

    “你不是他的丈夫。”周澤嗬斥道。

    “我看上的女人,就是我的女人,再加上她和我有一段孽緣要續,這是老天爺都默許的。”對方的語氣很是不耐煩。

    剛開始給孕婦做檢查的是周澤,周澤原本以為自己又碰到了一起綠帽子事件,他還感歎過,自己本人遇到了類似的問題,

    自己的發小已經正在發生這種問題,

    現在居然連自己進個醫院看個病人都遇到這種問題,

    自己似乎最近到哪裏都會遇到這種環保色的事情,

    他都有一種把自己的書店改名《綠色書屋》的衝動,

    響應一下國家保護環境的號召。

    不過好在,這次不再是那種單純的狗血環保色了,但比單純的環保色,似乎更棘手。

    “一屍兩命。”周澤提醒道,同時向前走了兩步,“她現在如果手術不成功,就是一屍兩命,你還說不是在做傷天害理的事情。”

    “你這鬼差,吃了熊心豹子膽了麼!”

    對方似乎是憋不住怒火了,

    直接轉過身,

    它穿著醫生的白大褂,之前背影看不出什麼,但是正麵轉過來後,那可怖猙獰的形象當即呈現出來。

    這是一隻猴子,

    一隻能夠站立成人形的猴子,

    它的身體大部分已經腐爛無比,就連它的頭骨都是空缺的,裏麵也是空空如也,但是它下麵那根玩意兒,跟牛鞭一樣來回甩動,顯得很是惡心。

    “你無非是陰司最底層的小小鬼差,休得得寸進尺!”

    “那你,又是什麼玩意兒?”周澤反問道,然後再度向前幾步。

    “吱吱吱!”

    猴子齜牙咧嘴,嘴裏發出了低吼聲,而後它背後的黑色尾巴忽然豎起來,緊接著猛地刺入了瓷磚之中,

    下一刻,

    周澤所站的位置四周,天花板,瓷磚,牆壁上出現了一個個黑色的小洞,

    從小洞中出現了一隻隻長長的尾巴,開始向周澤蜂擁而來。

    這些尾巴上帶著極為腥臭的味道,還有粘液滴落下來,對於一向有潔癖的周澤來說,此時感覺自己正站在海鮮市場味道最濃鬱的區域。

    最重要的,

    這個場景,

    他以前在很多電影裏,

    看過。

    隨即,

    周澤雙手撐開,黑色的指甲完全生長出來,眼眸深處,也流轉出黑色的光韻。

    老實說,除了那次抽白鶯鶯那次,自己還真沒正兒八經地打過架。

    讓周澤有些意外的是,

    自己兜裏放著的那個冊子,在此時竟然開始微微發燙,仿佛它也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有點興奮,

    也有點期待,

    自己剛剛拿證了,就像是一個人剛考到了駕駛證總像是開個車試試手一樣,

    周澤現在是真想打一架。

    然而,讓周澤有些意外的一幕出現了,在自己的證件開始微微發燙時,

    那隻剛剛還不可一世鄙夷自己隻是陰司小小一鬼差的猴子忽然跪了下來,不停地以頭搶地對著自己磕頭,喊道:

    “府君饒命,府君饒命,孽畜知錯,孽畜知錯了!”

    一時間,

    原本興致滿滿地周澤有些被吊在空中不上不下,

    就像是一個人前戲做足,延時噴劑噴好,

    偉哥吃好,巧克力味的藍精靈戴好,小電影放好,紅酒調好,

    結果床上的佳人掀開被子發現居然是特麼的許清朗!

mk2258 發表於 2018-3-15 22:23
深夜書屋 第六十八章 猴言亂語

府君?

    這肯定不是對自己的稱呼,周澤的證件上第一欄清楚地寫著自己的名字,第二欄則明白無誤地寫著“臨時鬼差”的職務。

    而且,這也不可能是一種表示尊敬的別稱,比如民國那會兒老百姓看見一個當兵的就叫老總,如果一個臨時鬼差都能被稱呼為府君的話,那麼這種美稱在地獄也太泛濫和不值錢了吧?

    所以,

    問題應該就出現在自己剛剛得到的這件小本本上。

    這個證件以前是有主人的,哪怕現在因為周澤得到了這個被“重新刷新”了,但它上麵應該還殘留著些許前代主人的訊息。

    總而言之,

    自己撿到了一個很了不起家夥的遺物,而且是以一種得來全不費工夫的方式得到的。

    當然,在這個時候周澤沒時間去竊喜或者奢侈一把開一杯紅酒來慶祝,反而心裏有一點點小小的失落,畢竟沒能跟這個醜化版的猴哥打一架。

    但既然對手認慫了,周澤當然不至於犯賤到蹲下來鼓勵對手趕快重新拾起人生的信心站起來打我,打我,

    打我!

    這既然是一個美麗的誤會,那麼,就讓這個誤會繼續下去吧。

    周澤默不作聲地走向猴子,一隻手負於身後,其實也是在下意識地模仿小luoli的擺酷的姿態,讓對方的誤解時間更長一些。

    走到對方跟前,猴子還在不停地磕頭,它的頭骨應該是被人挖開過,裏麵空洞洞的,事實上,它全身上下除了那條“牛鞭”質量完好以外,其餘部位都很腐朽和破損。

    周澤一隻手伸出去,指甲點在了對方眉心位置。

    “把你的魂血,交給我。”

    周澤淡淡地說道。

    “謹遵府君法旨。”

    猴子一臉畏懼,心悅誠服,且在其眉心位置,出現了一條黑色的蚯蚓。

    周澤用指甲掐住那隻蚯蚓開始往外拔,蚯蚓越來越長,也越來越粗。

    當初許清朗曾建議過周澤收取白鶯鶯的魂血,這樣就等同於掌握了白鶯鶯的命門,周澤現在就打算以同樣的方式,先趁著這隻猴子魂不守舍的時候把對方徹底掌控住。

    不過,這隻猴子的魂血,還真是粗壯啊,這也從側麵說明這隻猴子的可怕。

    都市之中,為什麼會忽然跑出來這隻猴子?

    就在此時,魂血忽然卡住了,周澤用力去拉,結果拉不動。

    而原本一臉敬畏地猴子也愣了一下,目光忽然變得無比清明!

    高高在上的府君要抽走自己的魂血,這是自己的榮幸,是自己無法反抗的法旨,但高高在上的府君為何連自己的魂血都抽得如此困難?

    猛然間,猴子嘴巴裂開,發出了一聲厲嘯,其爪子直接拍向了周澤。

    周澤隻感到自己被一輛大貨車撞在了身上,但在自己本人被撞飛之際,他的指甲瞬間發力,直接掐斷了對方的魂血。

    “嘩啦…………”

    周澤撞碎了身後的玻璃,整個人倒在了玻璃碎渣之中,抬起頭,胸口一陣起伏,嘴角有鮮血溢出,全身上下,更是疼痛無比。

    “該死,你不是府君!

    你這個混賬,竟然敢冒充府君!”

    猴子開始發狂了,雖然魂血沒有完全被周澤抽出來,但因為被周澤掐斷的緣故,哪怕沒辦法使得它當即斃命,但足以毀掉它的修行根基。

    周澤強行撐著爬了起來,身上到處都是被玻璃碎渣割裂的口子,顯得很是狼狽。

    然而,那隻猴子在此時卻像是發了瘋的野獸一樣,直接撲向了周澤。

    “噗通!”

    一人一猴撞在了一起,隻不過這次猴子的力道比上次小了太多,一人一猴互相糾纏著在地上連續翻了好幾個滾。

    “這是我的宿命,也是我的因果,天道允許,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你小小一個鬼差,為何要來阻撓,你真當自己是十殿閻羅?”

    周澤沒回答,而是用自己的指甲狠狠地刺入猴子的身體之中,猴子體內的膿水不斷地往外蒸發,那味道,哪怕你戴著防毒麵具估計都沒有絲毫作用。

    終於,雙方在一輪掐架之後,猴子的身體頹然地失去了力道,摔倒在了一側,周澤踉踉蹌蹌地爬起來,他的十指指甲已經被腐蝕了大半。

    他是一個很愛惜指甲的人,哪怕是在上輩子,操控手術刀之餘,他也經常修剪自己的指甲,更別提這輩子指甲對於自己來說更加重要自然更加珍惜。

    但眼下,卻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周澤心裏有些後怕,如果不是自己手上的證件欺騙了對方,讓自己得以獲得先手掐斷了對方的魂血,這一輪交鋒下來,可能躺在地上的人就是自己了吧。

    這不是鬼,

    這是一隻妖,

    周澤在心裏罵了自己好多遍,

    自己為什麼要跟上來,差點把自己給坑死。

    人就是這樣子的一種複雜動物,他能被一瞬間的正義感和所謂的良心衝動之下做出不計較後果的事情,但隨後往往又會後悔不迭,

    覺得自己是個煞筆。

    周澤覺得自己下次遇到這種事兒應該打電話給警察叔叔,讓他們來解決,這樣自己就能心安理得地離開了。

    白夫人在通城逗留了兩百年,小luoli不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麼?

    搖搖頭,將腦海中雜七雜八的念頭拋棄,周澤看了看身邊的猴子。

    猴子嘴巴張開,目光開始變得渾濁,身體也在此時開始像是氣球漏氣了一樣,慢慢地幹癟下去,但它還沒死,因為它還能說話。

    “我修行三甲子,得機緣,送善緣,成精魅,窺大道……身為異類,於陽間得道,實屬不易。”

    每個人死之前似乎都喜歡回憶一下自己的過去,把自己的一生說得多牛逼多不容易,這隻猴子的心態,其實和人,也差不了多少了。

    “修行了這麼多年,也管不住自己下麵的那根玩意兒。”周澤吐出一口鮮血,他齒縫間也是布滿了血絲。

    “一甲子一具肉身,一甲子一次脫胎輪回。”猴子的聲音開始變得微弱起來,但聽起來還帶著極大的鏗鏘,

    “我一甲子一次重化肉身修行,從頭開始,從頭修行,於山野之中,搭救迷途荒野的路人,給山腳下的村民采摘送去藥材,驅趕附近的山怪和鬼魅。

    雖無廟身,但行的卻是山神之職,護佑一方山野百姓一代又一代,哪怕如今,於那處小鎮中亦然有我之石雕,當地也流傳著神猴助人的故事。”

    周澤將自己的指甲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了擦,看著破損不堪的指甲,心裏很是惋惜,當然,對於猴子所說的話,周澤隻是露出一抹冷笑。

    一隻神猴?

    一隻守護山民的山神?

    助人為樂?

    你這助人為樂得過火了吧,人家丈夫出去打工了,你都去幫人家丈夫安慰獨守閨房的妻子?

    而且,聯想一下自己剛剛上樓時這貨側在牆壁上打灰機的形象,還真的很難讓人把它跟神猴聯係在一起。

    “別自己給自己唱戲,隻撿好聽的說。”周澤重新揚起手,準備給這隻猴子做一個了結。

    “是他們,在我第四次修行輪轉之際,捉住我剛剛輪轉的肉身,當時的我,還隻是一隻小猴子,她的丈夫當時在山林裏做伐木工,摔傷跌落峽穀,是當時的我去給他送去了果子和露水,是我去他們營地引著他的工友去搭救了他。

    但是他卻在獲救時,以伐木所用之繩鎖縛住我,對他的工友道: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聞之猴腦大善,取之送其妻嚐之,於不孕有奇效!”

    最後一段,猴子是用文言古話說的,這可以表現出它的憤怒,同時也能表現出它已經處於彌留之際了,意識已經逐漸混沌,下意識地用自己最習慣的方式去說話。

    “開吾頭,取吾髓,割吾肉,分與眾人啖之,言之大補!”

    猴子說著說著,已經縮小到普通猴子身子大小的它開始顫抖起來,這是一種咬牙切齒地憤怒,深入骨髓的憤怒!

    修行三甲子,行善積德,護佑一方,卻在道行即將大成的前夕,毀於一旦,不是死於自身的仇敵,而是死在自己救的人手裏,

    這換做誰,都是一種滔天恨意。

    “吾肉身已毀,大道已崩,然吾心中憤恨難平!

    他日因,今日果!

    吾已然身死道消,願入輪回,投於畜生道,但吾心怨難消,神魂不得入地獄,隻得下山尋仇,了解因果,方可徹底解脫。”

    “這就是你侵犯人家妻子的理由?”周澤問道。

    “汝為人,吾為畜,汝奉人食畜乃天經地義!

    而畜以怨報人則為天道不容,然否?”

    周澤猶豫了一會兒,點點頭,“然。”

    他不願意去否認,也不想去否認。

    當然,吃猴腦是違法的,是錯誤的行為,但在周澤本人的情感傾向上來看,這隻猴子下山來報複,差點害出個一屍兩命,周澤還是沒辦法接受。

    就比如你看著餐館裏的人在吃著紅燒肉,你會覺得好好味哦。

    但如果你看著餐館裏有一群豬在啃食人肉,你作為人,有何感想?

    很自私的立場,很歪曲的屁、、、股,但道理就是這麼一個道理,大家的立場不同,看事物的角度自然也就不同。

    況且,周澤覺得不管怎麼樣,孕婦肚子裏的孩子,是無辜的。

    “你很痛苦吧,我幫你解脫了吧,然後試試看,能不能把你的靈魂,送入地獄。”

    “謝……”猴子說出了最後一個字。

    周澤的指甲再度刺入了猴子的身體,

    猴子身體一顫,

    身體徹底失去了生機。

    但周澤找尋了許久,也等待了許久,卻沒發現猴子的亡魂。

    這可能意味著,猴子已經魂飛魄散了,因為它的報複沒能完成,所以它的靈魂也就不得入地獄。

    站起身,周澤發現四周有一層淡淡的黑色煙霧正在消散,這像是一道結界,阻擋了這裏發生的事情被外界感知,否則以自己跟猴子在這裏打架的動靜,早就吸引很多人過來了。

    周澤將猴子的屍身扛起來,扶著樓梯口,慢慢地往下走。

    同時在心裏囑咐自己,要記住今天的教訓,自己隻是鬼差,管鬼的,山精鬼怪這一類的,超出自己業務範疇了。

    借著夜色,周澤在醫院外圍的一個公園裏拿園丁房那邊遺留的鐵鍬給猴子挖了個坑,把它屍身埋了進去。

    然後自己簡單地處理了一下傷口,做完這一切之後,周澤有些脫力地靠著大樹坐了下來。

    拿出屏幕已經碎裂卻還能使用的手機,周澤給林醫生發了個信息:

    “那個孕婦和她的孩子,保住了麼?”

    過了五分鍾,林醫生回複了:

    “保住了,母子平安。”

    周澤點了一根煙,用力吸了一口,緊接著感到肺部生疼,劇烈地咳嗽起來。

    但很快,林醫生又發了一張照片和一段文字,

    “不過,孩子是個畸形兒,有三條腿。”

    周澤看著手機裏的照片,

    那個瘦小的早產嬰兒安靜地躺在那裏,呼吸均勻,

    但是他的下半身,卻有三條腿,

    那多出來的一條腿,

    像是一隻猴子的……尾巴。
mk2258 發表於 2018-3-15 22:23
深夜書屋 第六十九章 莫欺少年窮!

  身子有些疲憊,心裏也有些茫然,丟掉了煙頭,將外套掛在自己肩膀上,順著路燈的指引,周澤行走在昏黃的小路上。

    背影,被拉得很長。

    公園出口位置,站著一個頭發蒼白的老者,老者一身筆挺的西裝,正襟而立,一絲不苟,像是在沙漠中堅守的老白楊。

    隻需要瞥一眼,就知道老者是那種對形體裝束要求到極端乃至於變態地步的人。

    周澤沒看他,而是繼續走著自己的路。

    空氣中彌漫著西瓜沙的味道,有點甜,也有點膩,這味道讓周澤有些不舒服,因為西瓜肉是紅色的,這會讓周澤聯想到很多不愉悅的畫麵。

    “先生,心情很低落麼?”

    老者主動跟著周澤的步伐,略微落後半個身位,恰到好處。

    “有點。”周澤回答道。

    兩個人繼續往前走,亦步亦趨,形成了一種特殊的雷同。

    “先生,是因為那隻猴子麼?

    還是,為了那個受到汙染的嬰兒。”老者問道。

    周澤沒回答,繼續慢慢地往前走。

    一直走到紅綠燈路口時,周澤停下了腳步,等綠燈。

    老者也止住了腳步。

    “這件事,沒有對錯。”周澤回答道。

    “沒有對錯麼?”老者重複了一邊,然後問道:“但任何事情都會有正反兩麵,自然是可以分得清楚對與錯的。

    猴子是一隻好猴子,它甚至比人群之中所謂的善人做的好事都更多。

    這一點,您也是承認的,對麼先生?”

    “所以,你的意思是?”周澤又抽出了一根煙,用手擋著風,點燃,“我做錯了?”

    “幾次脫胎,幾次苦修,到最後,因為自己救了的那個人,而功虧一簣,換做是先生您,會做何感想?”老者問道。

    “我會很憤怒。”周澤很幹脆地回答道,這個根本不需要思考。

    “憤怒之後呢?”

    “如果有機會,我會去殺了他全家。”周澤吐出一口煙圈。

    “先生,您的邏輯很通順。”老者評價道,“但您卻阻止了它報仇,哪怕是在您從它口中得知事情經過和真相之後,卻依舊親手了結了它。”

    “是的。”

    “您覺得您做得對麼?”老者又問道。

    “我說過,這件事,沒有對錯。”周澤抖了抖煙灰,“退一萬步說,孩子,是無辜的。”

    “依照您的意思,如果猴子隻是選擇對丈夫複仇,您就能理解了;

    您很可能就不去阻止了,是麼先生?”

    周澤沉默。

    “但丈夫之所以殺了猴子取了猴腦,是想著讓自己妻子吃了之後治好不孕的問題。”老者提醒道,“所以,因和果,看似是算在猴子和丈夫身上,但真正的源頭,是在於猴子和那個嬰兒身上。”

    “因果,可以這麼算麼?”周澤問道。

    “我算得,沒有道理麼?”老者反問道。

    “按照你的算法,可以算到因為隕石撞擊了地球,恐龍滅絕了,才出現了新的物種,才出現了類人猿,才出現了人和猴子,才出現了這一出慘劇。

    所以,因果得算在隕石上麵。”

    “您這是詭辯,先生。”老者的語氣,似乎一直都沒有變,很平和,仿佛就是純粹地在和你探討問題。

    “我是人。”周澤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我站在人的立場上,我覺得我不可能放任一隻異類在醫院去傷害人類。”

    “您不是人,您是鬼。”老者再度提醒道。

    “這次,輪到你在詭辯了。”

    “嗬嗬。”老者笑了笑。

    綠燈了,

    周澤邁開步子往前走,老者繼續跟上。

    一個衣衫破損的年輕人,

    一個衣著嚴謹的老年人,

    兩個人在地上,隻留下唯一的一道影子。

    “最後,孩子還是出問題了。”老者繼續以讓人想捅他一刀子的平靜語氣說著話,“似乎在這個時候,可以感歎一句:天道好輪回,看它饒過誰?”

    “我從不認為大人做錯的事情,需要繈褓裏的孩子去承擔連帶責任。”

    “古代有連坐的法律,這意味著它是有其存在的理由的。”老者說道。

    “現在它已經被廢除了,這意味著它不存在比存在更好一些。”

    “先生,您可憐那個孩子,但,誰又去可憐那隻猴子?”

    “你可以去花果山問問他的祖宗。”

    “所以,歸根究底,還是種群主義至上的理論,無非是比地域歧視和人種歧視多了一層保護色而已。”

    “我手裏有一個麵包,這是我今天的晚餐。”周澤攤開一隻手,表示自己正拿著一塊麵包。

    “然後呢?”

    “然後就是當我準備吃這塊麵包時,我忽然想起來在地球上的一些貧困地區,還有人吃不飽飯,餓得瘦骨嶙峋。

    所以我不忍心吃下這塊麵包,甘心陪他們一起挨餓,甚至,一起餓死。”

    “先生,我覺得您這個反諷,不是很恰當。”老者搖搖頭,“您能認為猴子是畜生麼?它這三甲子所作所為,比大部分所謂的人,更像是一個人。”

    “好吧,那換個例子。

    我身邊有一輛豪車,麵前有名貴的紅酒和魚子醬,我又想到了地球上還有人在挨餓,我又不忍心吃了,還是決定和他們一起挨餓,和他們一起餓死。

    你如果吃了那麼好的東西,你如果開了那麼好的車,就會有人指著你的鼻子罵你,罵你應該把你用來享受的金錢捐獻給貧困地區的人們。”

    老者停下了腳步,像是在思考。

    周澤沒停,繼續往前走。

    終於,老者趕了過來。

    “我還是很好奇,您為什麼要阻止它。”

    “你認為我應該怎麼做?”

    “當作沒看見。”老者回答道,“您是鬼差,是陰司在陽間規則的守護者。裁判員之所以會受到尊重,是因為他的中立,一旦又當裁判員又當運動員,這遊戲就崩盤了。”

    “我聽不懂你這是什麼意思。”周澤停下了腳步,看向老者,這個衣著嚴謹到恨不得上前把他西裝扯皺的老東西。

    “意思很簡單,你之前舉的兩個例子,無非是想說明您隻是在那個時間段做出自己想做出自己的選擇,而我剛剛湊上來問的那些話,都隻是外人的呱噪。”

    “我以為你沒聽懂的。”

    “聽懂了,您是個好人。”老者又重複了一邊,“是一個好‘人’。”

    站在‘人’的角度,確實如此。

    “所以,你故意湊上來,隻是為了給我下一個定義?”周澤看著老者,他的十指現在依舊火辣辣的疼,“我不知道撿到那個東西後,麻煩會來得這麼快。”

    之前小luoli說自己是黑夜裏的白熾燈,現在周澤感覺自己是黑夜中的燃燒彈。

    老者搖搖頭,道:“我不是您的麻煩,事實上,我是主人留下來的仆人,而您,剛剛繼承了主人的身份牌。

    也因此,我的封印得以解除,我蘇醒了,然後找到了您。順帶,觀察了一會兒您。”

    “撿到個好東西,再送個老爺爺?”

    周澤嘴角露出一抹笑容,

    “我是不是該再說一句: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

    順便再感歎一句恐怖如斯?

    這樣似乎更應景一些。”

    “我聽不懂,先生。”老者直言道。

    “要多讀書。”周澤提醒道。

    “好。”老者鄭重地點頭,“受教了。”

    前麵,又遇到了紅燈,二人再度停下了腳步。

    “先生,您繼承了主人的身份牌,自然也就成了我的新主人。”老者開口道,同時,對周澤彎下腰,躬身敬禮。

    周澤站在原地,看著老者。

    今天的日子過得真豐富,

    撿到了一個證件,殺了一隻猴子,甚至,還冒出來一個老爺爺,說要認自己當主人。

    周澤沒有歡天喜地,隻是覺得有些麻煩,他看不清楚這個忽然冒出來的老頭,到底是什麼目的。

    “主人曾有一件事吩咐下來,讓我告訴他的繼承者。”老者又開口道,“當然,這句話是留給您的,同時也是留給我這個仆人的。

    “說。”

    “如果他的繼承者是一個好人的話,那就……”

    “噗!”

    鋒銳物體刺入身體的聲音傳出,

    周澤有些愕然地低下頭,

    他看見老者的手直接刺入自己的胸口,

    那麼的幹脆,

    那麼的突兀,

    他甚至連絲毫心理準備都沒有。

    慢慢地,周澤雙腳脫離了地麵,老者舉起手臂,周澤也被他舉起來。

    昏黃的路燈下,周澤可以清楚地看見自己身上的鮮血順著老者的手臂流淌了下去,染紅了老者半身西裝。

    “主人說,如果他的繼承者是一個好人的話,那就把他殺掉,然後等下一個。”

    老者依舊很平靜地說著這些話,

    他不是在殺人,

    仿佛是在丟垃圾,

    就像是挑剔的主廚選擇自己的配菜,稍有不合意直接丟掉換新的過來。

    而周澤,就是這莫名其妙地被丟掉的垃圾。

    鮮血不住的流淌,周澤十指殘破的指甲長了出來,但還沒等周澤下一步動作,老者洞穿了周澤的手掌忽然發力,

    一時間,

    周澤感覺自己的四肢百骸全都傳來了巨大的痛苦,周澤的身體也是一陣痙攣,根本無力去反擊。

    “很抱歉,先生,在一分鍾之前,您可能覺得今天是您的幸運日,因為您收獲了自己很想要的東西。

    我不知道先生您是否留意過證件名字和職位那兩欄下的模糊白斑。

    您可能覺得白斑之下隱藏著的,是主人的名字和職位;

    事實,也的確如此。

    但不僅僅隻有這些,

    還有在您之前那八位繼承者的名字和職位。”

    老者繼續平靜地說道。

    “他們……他……們……都是……好人?”

    周澤張開嘴,鮮血不停地自嘴角溢出,他感覺自己就像是一條鹹魚一樣,被掛在了樹杈上,

    慢慢地,等待風幹。

    “不,先生,您是這九個人裏,唯一的好人。”老者回答道。

    “那為……為什麼……他們……也……死了……”

    “因為在我問他們是不是一個好人時,他們都覺得回答‘是’,似乎更有利一些。”

    老者微微側頭,露出些許無奈之色,

    “然後,

    他們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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