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 鐵血宏圖 作者:無語的命運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3-2 08:57:2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10 41228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10:38

第二百五十章 十三行

  對於廣州人來說,在過去的幾個月裡最大的改變是什麼?

  恐怕就是那位新任的廣東巡撫將衙門從肇慶搬到了廣州,那頭上留著漢式烏紗,穿著紅色漢式正二品官袍的巡撫大人,讓廣州的百姓在兩百零四年後,終於重見了漢官威儀,但衝擊最大的並非是新的“剪辮易服”,畢竟對於民間多年來盛行天地會以及洪門,曾一度號稱洪兵數百萬的廣東來說,這“漢官威儀”反倒是極得民心,甚至相比於湖廣,廣東的士紳百姓反倒更對那傳說中的“前朝遺脈”更是推崇。

  但改朝換代並非沒有給廣東人帶來衝擊,相比于相對寬鬆的可漢可西的“剪辮易服”,真正的衝擊卻在其它地方,尤其是在省城廣州,那位巡撫大人帶來的衝擊卻遠超出他們的想像,其中影響最大的便是禁煙。

  與十幾年前的林則徐的禁煙不同,其禁煙並未苛問洋人,而是一面于珠江口加強巡邏,嚴查走私,但凡走私煙土者,非但對其課以重罰,令其傾家蕩產,更處於終身苦役,發往徐聞鹽場或南嶺修築山路,即便是水手,亦被罰於十至二十年苦役,罰入北郊嘉和黃邊的煤礦中挖煤。一面與陸上嚴禁售煙,煙館查禁、館主課以重罰,抄沒家產,即使是吸食煙土的煙客,亦要服以苦役戒除煙癮。

  總之,這位李大人的禁煙之興,甚至相比當年林則徐更甚上數分,但因其未曾觸及洋人,倒也未曾若及洋人抗議,當然除去公佈領海,限令其鴉片躉船撤出零丁洋,而曾惹得洋人抗議之外,似乎洋人倒也能接受其禁煙。

  畢竟,即便是十幾年前的那一仗,鴉片並沒有合法化,一直是走私貨。現在不過是查禁更為嚴厲,甚至於十三行的那些洋商商行之中,更有人認為,這種查禁會導致鴉片價格上漲,將會更有利於其進行貿易,這些洋商一面通過領事抗議中國劃定領海過寬,另一面又固執的將鴉片躉船泊于零丁洋,似乎是在試探著新政府的底線以及維護領海的決心。

  一切並未出乎他們的意料,那位李大人似乎並沒有決心驅逐零丁洋上的躉船。對於中國官員的瞭解,使得各國鴉片商人們更認為這是其新官上任的“三把火”,自然對其禁煙也就是靜觀其變了。

  實際上,大家都在靜觀其變,其中自然也包括曾經被稱之為“天子南庫”的十三行。雖說現如今這十三行已經大不如往昔,五口通商後廣州進出口便一落千丈,因為與《南京條約》和《虎門條約》內容抵觸,廣東十三行被清政府解散,十三行商人失去了組織和“官商”的地位,剩下的只有兩種選擇:一是以普通商人身份繼續在商海打拼;二是從此離開商界,另謀高就。大多數行不看好廣東未來的外貿前景,紛紛自願歇業。此時,還在仍然活躍的十三行舊商,只剩下了伍崇曜與吳天垣兩家。他們同樣也以觀望著。

  他們一面觀望著這“大漢都督府”能否長久,一面觀望著督府會如何處置他們這些人,尤其是對於伍崇曜來說,更是如此,畢竟去年他還曾受總督大人所派,為官府雇募紅單船二十艘,用於清剿太平軍,現在這義軍奪了廣州,他又如何能不心虛,也正因如此,他才會在葉名琛“降賊”後,立即遊說行商拿出了二百萬兩用於“勞軍”,這“勞軍”是假,實際上是為了“贖罪”。

  那銀子官府自然是笑納了,而現在新巡撫上任,對於伍崇曜來說,他每日最擔心的最期待的便是同一件事——巡撫大人何時召見。

  兩手捧著一盞新沏的鐵觀音,置身于書房中的伍崇曜面上全是滿面的愁容,忍不住發出了一聲歎息。

  “良輔,你還在想著那件事?”

  聽著這聲歎息,吳天垣反問道。

  “能不擔心嗎?”

  伍崇曜點點頭。

  “按照往日的規矩,這新官上任了,按道理咱們尋著規矩送去的五萬兩行腳錢,他也受了,可應該派人通知咱們,可直到現在,他卻是連個面也不給咱們見,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伍崇曜口中的他自然就是那位巡撫李大人,這巡撫上任已經足有半個月了,可卻連面也不給他們見,他又如何能不擔心。

  “良輔,你說,這姓李的該不會拿咱們開刀吧!”

  吳天垣有此緊張地說道。

  “現在行商早就是名存實亡,就那麼點家底,這些年也都給折騰個差不多了,他葉名琛讓咱們報效,咱們可都是從硬擠出銀子報效,若是填不滿那些人的胃口,這,這可如何是好?”

  “應該不會!”

  搖搖頭伍崇曜放下手中的茶杯。

  “老兄,小弟同湖南、湖南的商人打聽過,那漢督雖說起於草莽,可卻是一個明事理之人,非但從未曾勒榨商民,反倒鼓勵商民經商,按道理,應該不會拿咱們怎麼樣,即使是當年……那也是迫不得已,再說,咱們不也捐助軍需二百萬兩了嗎?”

  話雖這麼說,可伍崇曜的心裡卻沒什麼底氣,從官府打了這麼多年的交道,官府是什麼樣子,他總有所瞭解。

  “哼哼,那可不一定,就像對那些旗人一樣,嘴上說的是既往不咎,可現在到好了,都給打到去曬鹽修路去了!”

  吳天垣提及那些旗人的遭遇時,伍崇曜的頭皮只是一麻,無論是徐聞曬鹽也好,亦或是南嶺修路也罷,那可都是瘴氣橫生之地,根本就是變著法子讓人送死。這些個當官的若是想要讓人死,並不見得非得動刀,有千萬種法子把人往死了收拾,那些個旗人,被丟到那種地方,縱是僥倖活下來,估計也得掉幾層皮!

  “這,這……”

  就在伍崇曜吱嘸著說不出話來的時候,門外卻突然傳來了僕人的話聲。

  “老爺,巡撫衙門派人送來的請柬!”

  什麼!

  原本還在憂心著巡撫大人何時招見的伍崇曜一聽,臉色驟然急變。

  “這,這來的是誰?可有其它的什麼話帶來?”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那巡撫衙門裡自然沒有人往外暗中傳送消息。但半個鐘頭後,從外間傳來消息,卻讓伍崇曜的心頭一沉——被邀請赴宴的非但有他伍崇曜、吳天垣,還有其它各家曾經的行商,雖說他們已經淡出生意,可卻依然接到了巡撫大人的邀請,這個消息只讓伍崇曜心頭的憂慮更濃了,這十幾年,幾乎每一次聚齊行商,都沒有什麼好事。

  現在那姓李的把行商聚在一起,又是為了何事?

  “會無好會,宴無好宴,雖說現在行商已經解散,可是當初老弟卻還有行首之名,以為兄之見,老弟不去也罷。”

  吳天恒的建議,伍崇曜搖頭說道:

  “就算今晚這個宴,吃的是穿腸毒藥,小弟也必須要去……寧為一隻狗,不為行商首……哎!”

  用著當年同文行潘正亨的這句話,伍崇曜的臉上盡是苦色,最後卻又無奈的對吳天恒說道。

  “老兄,還是先回去備好禮物,誰知道這姓李的打的是什麼主意?”

  對於官府來說,行商從來都是個待宰的肥羊,即便是十三行已經解散,行商紛紛轉入他業,對於官府來說,其依然是只肥羊,至少在過去十幾年間,歷任總督、巡撫從來都是如此看待這些人,甚至就連行商自己也習慣了這一身份。

  “實在不行,便典產移往亞美利加!”

  又一次,在吩咐家人準備禮物時,想著這些年的委曲求全,伍崇曜暗自在心底尋思著。

  多年來伍家與官府關係密切。官府為籌軍餉,加稅派捐,商民不願多交,引起不少糾紛,伍崇曜致力於調解,均妥善解決,所以官府認為他是勸捐的得力者,但其中的苦楚又有幾人能夠體諒?於官府的眼中,他伍崇曜是肥羊,而與百姓的眼中,他又是何人?不過就是“漢奸”罷了。

  也正因如此,他才會心生離心,甚至這種打算,早在十幾年前,他父親就已經著手準備,非但投資如旗昌等洋行,甚至還直接於美國投資上百萬元之多,這其中固然有行商解散的不得已之舉,但其中未免不是對官府的心灰意冷,這麼多年伍家往官府捐輸多少?

  可又得到了什麼?

  現在這廣州的天變了,在這改朝換代之後,當年“得力捐輸”,落到了督府的眼中,不也正是“漢奸”之舉嗎?若是到時候再追究起伍家出資雇聘的二十艘紅單船,又該制以何罪?至於那二百萬兩“捐輸”,到底是他葉名琛的入以督府的“敲門磚”,還是伍家的“催命符”,一時間,面對這突如其來的邀請,伍崇曜卻久久無法平靜。

  “難道,這廣州當真再留不得伍家了嗎?”

  在一聲歎息之後,伍崇曜的那張年邁的臉龐上盡是濃濃的無奈之色。

  “若是廣州不留伍家,那伍某恐怕只能遠離此地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10:38

第二百五十一章 宴請

  幕色初降,這巡撫衙門處頓時熱鬧了起來,那馬車車來車往之中,這些曾經于廣州顯赫一時的行商紛紛帶著禮物來到了巡撫衙門處,伍浩官、盧茂官、潘啟官這些十幾年前風雲一時的人物,依如舊時拜訪新上任的總督一般,禮物自然是往厚了備,不過現如今,諸如洋表之類的西洋玩意顯然不似過去那般新鮮了,這洋鐘錶別說是其它地方,就是廣州本地一年都產個幾萬個,能有什麼稀罕的。

  五口通商之後,洋玩意不新鮮了,並不意味著他們沒有旁的禮物可贈,李巡撫是文人,那就好辦了,什麼珍本字畫之類的自然是再尋常不過的禮物,這禮物瞧著“薄”,可隨便拿出一件來,都值個幾萬兩銀子。

  衙門後宅堂屋中,點燃了幾盞鯨油燈,燈光明亮而柔和,在那明亮的燈光中,在賓捧客敬之下,這宴是正酣之時,在眾人的吹捧之中,李子淵甚至有一種飄然之感,雖說于武昌時也曾有人如此吹捧,但與此時的心境卻是截然不同,待到幾杯酒下肚之後,趁著還有一些醉意,李子淵看著眾人笑道。

  “往年間,這粵海關和廣東十三行號稱是‘天子南庫’,初時我只當是戲說,可後來,在得知你們十三家捐助軍需二百萬兩之後,本官才知道,這‘天子南庫’所言不需啊!”

  李子淵的話聲方落,屋內的氣氛頓時為之一變,這些曾經顯赫一時的行商臉上笑容無不是為之一僵,那裡還有先前的歡聲笑語,甚至如潘啟官等人,更是連忙拿出手帕擦著額上的汗水。

  雖說廣州的冬天並不冷,可平常這個時日人是絕不會出汗的,此時他們出的這汗,是虛汗,同樣也是冷汗,與官府打了多年交道的他們知道,這官府終於要開口了。

  這一次,他們要多少?

  “大人,十幾年前戰事突起,行商可謂是損失慘重,先後損失不下千萬之數,後行商廢除,各行更是轉以他業,縱是伍家、吳家也不過是慘澹經營,那裡還有昨日的風光……”

  “良輔所言,本官又豈是不知?”

  不待伍崇曜說完,李子淵卻伸手止住他說道。

  “對於行商,本官來廣州之後,倒也有所瞭解,別人不說,就是伍家的怡和行,過去四十幾年,這送禮、捐輸和報效的銀錢恐怕就不下千五百萬兩吧!”

  千五百萬兩!

  巡撫大人的話,只讓伍崇曜後背一涼,那勉強擠出的笑容僵在臉上,甚至就連他的雙腿都要在顫抖著,而其它人無不是神色驚愕的看著這位李大人,難不成這位李大人要讓大家按著舊時的規矩報效嗎?

  “大,大人,今時行商已廢,我等,我等那裡還有昨日之財,小,小人願,願把茶用提至六錢,還,還請大人體諒我等之苦處……”

  伍崇曜口中的茶用指的是從五年前開始,為了搞好官商關係,伍家與吳家準備重建“公所基金”。因為條約的限制,當然不可能再叫“公所基金”這個名字,而改名叫“茶用”。經過與廣東當局協商,出口茶葉“每百斤收銀二錢”,但當年就漲到五錢,僅去年便“抽銀八十余萬兩”,相當於粵海關年收入的五成,後來這筆錢除一部分為葉名琛為朝廷購買洋炮之外,剩下的一百余萬兩,都已經報效“督府”。現在他主動提及“茶用”,無非是想與李子淵討價還價,即使是報效,總也有個限度。

  “茶用,這茶用本就極不合理,按理當廢,良輔為何言之提高?……”

  在眾人的詫異中,李子淵看著神色驚詫伍崇曜繼續說道。

  “在本官來廣州赴任時,漢督就曾言道,如今貿易方興,我督府以‘貿易立國’,斷無勒壓索國商之道理,這茶用自然要廢,非但這茶用要廢除,這粵海關其它諸如報效之類陋規也應一應廢除!”

  什麼?

  他在說什麼?

  驚詫的看著李子淵,伍崇曜睜大眼睛,面上盡是不可思意之色,但心底卻在敲著鼓,難道說,這,這人的心思更大?單憑著一百萬兩的茶用,還沒辦法說服他?

  “大人,這茶用實我等於漢督、于大人之孝心,還請大人切莫再言廢!”

  吳天恒連忙於一旁插口說道,現在在他看來,這茶用可不僅僅只是錢的事,沒准伍家、吳家的腦袋就在系在這上面。

  “不合理的自然要廢!”

  面對伍、吳兩人的惶恐和其它十一人的驚駭,李子淵沖著一旁的隨員吩咐一聲,那人便拿出了一個木盒。

  “半月前,對十三家前行商報效的二百萬兩軍需,漢督已有批示,大家的拳拳之心,漢督深有體諒,但是漢督起兵是為匡複我中華河山,而非如滿清一般,于我中國百姓百般勒索,漢軍自起兵以為,斷無索取軍需助餉之事!”

  接過木盒,將木盒打開,李子淵繼續說道。

  “不過,本官考慮到若是官府不收這筆銀子,恐怕你們也不放心,便自作主張,將此二百萬兩銀子購以昭信債券,這盒中的債券是按十三家當初捐輸之額購得,今日請諸位來,就是為了將此債券還於諸位!”

  什麼!

  若是說先是惶恐不安的話,那麼現在眾人卻又因為李子淵的話而驚駭不已。這天底下還有這種事情?拿出去送給官府的銀子,還有送回來的道理?

  事出反常必要有妖,惶恐不安的伍崇曜這會反倒認定,這位李大人和那漢督所圖極大,惶恐不安的他連忙跪拜下去。

  “大人,大人切莫再折煞我等,督府若有所需,還請大人給個明數,我等即便是傾家蕩產,也定把銀子給湊出來……”

  伍崇曜的這一跪只跪得的眾人心底一陣淒涼,原本還在吃著酒,強顏歡笑的眾人紛紛起身跟著他一同跪下去,雖說十三行早已不在,但現在即然作為肥羊,那他們也是一損俱損了。

  “這……”

  瞧著原本還坐于席上,這會卻已經跪成一排的這些曾經名動一時前行商們,李子淵倒是想耍上幾分官威,但是他卻不能!

  離開武昌時,大都督曾特意叮囑過他,要善待這些行商,千萬不能把他們當成肥羊,但要把他們當成“奶牛”。這正是漢督與滿清最大的不同,于滿清而言對於行商動輒殺雞取卵之事更發尋常,而漢督卻主張把商人視為“奶牛”,向官府提供緩緩不斷的牛奶,而且視若肥羊般加以宰殺、壓榨。

  當然即使是沒漢督的那般叮囑,李子淵也不會隨意對其加以“宰殺”,畢竟接下來要辦的幾件大事,沒有他們的幫襯,是萬萬辦不到的。

  而對這些人的跪請,李子淵並沒有加以阻攔,而只是默默的品著酒,夾著菜,酒過數杯,菜嘗數味之後,李子淵才看著那跪於地上的人說道。

  “跪好了嗎?”

  呃。

  儘管常年同官員打交道,但像眼前這位脾氣這般古怪的官,伍崇曜還是頭一回見到,面對這聲問,他只得再次叩頭,那裡敢有絲毫言語。

  “伍家四十八萬五千兩……”

  已經站起身來的李子淵從木盒中取出信封,將信封內的債券抽出,放到伍崇曜的面前。

  “吳家,三十六萬七千兩……”

  “潘家二十三萬……”

  每念出一個戶人家時,他都會將相應的債券的放到其面前,將十三份債券一一分配之後,李子淵看著跪拜於地這十三位曾經赫赫有名的前行商。

  “你們以為漢督當以興以工商,貿易立國只是隨口說說,你們以為本官請諸位過來,就是為了從你們身上榨上些油水是嗎?”

  也不定這些人站起身來,端坐於椅上的李子淵冷眼瞧著這些當慣了奴才的商人。

  “若是如此的話,又何需這般廢事,別人不說,就是你伍崇曜,即便是現在讓你伍崇曜拿銀子能拿出多少來?且不說這怡和行有沒有販鴉片,便是憑著去年你助清募船一事,本官便能把你伍家給抄了!你告訴本官,到時候本官能抄出多少銀子來?”

  巡撫大人的一番話,只說的伍崇曜慘白如紙,渾身顫若抖篩,卻是連求饒的勇氣也沒了,只是跪在那渾身顫抖著。

  “這些債券你們收好,你們都是見過世面的,自然知道這債券是什麼,實話也不瞞你們,這昭信公債發行出來,為的不是別的,就是為了修一條鐵路,修廣州至武昌的粵漢鐵路!”

  什麼!

  驚訝的抬起頭來,雖說現如今這十三行早不如過去,可是這些人卻是中國最早同外國人接觸的商人,對於歐洲的事物倒也有一定的瞭解,伍崇曜對於火車更不陌生,甚至早在十年前,就曾接觸過火車模型。

  現在聽巡撫大人說要修鐵路,且是從廣州至武昌的鐵路,他又如何能不驚訝!要驚訝中他甚至忘記先前的不安與惶恐,而是抬頭看著巡撫大人問道。

  “大,大人,這漢督當真要修粵漢鐵路!”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10:38

第二百五十二章

  “漢侯!”

  唇邊念叨著這麼一個稱呼,朱宜鋒那雙烏亮的雙眼轉沉,口氣越來越嘲諷。

  “未曾想,現如今我朱某人,居然也封侯了!”

  封侯,當然是個好事,但現在落在他身上,卻變成了嘲弄。

  “洪賊狂妄如此,實在是該殺!”

  張亮基的那雙眼睛更是盯著桌上的那份所謂的“天旨”,幾乎的是咬牙切齒的恨聲罵道。

  這所謂的“天旨”,便是太平天國對漢督的“犒賞”,與其說是封賞,倒不如說是羞辱。

  原因再簡單不過,相比于轄地尚不及一省,人口不過千萬的太平軍,督府轄三省之地,領民八千萬,其實力遠勝於太平天國。那洪賊卻突地來了這麼一個“封賞”,又如何能讓督府上下不惱火,過去接受太平天國的冊封所謂的“丞相”,不過只是為了應對一時。

  而現在督府正是兵強馬壯之時,那洪賊的“不識時務”,顯然就有些不合時宜了。甚至在不少人看來,這所謂的“封賞”,根本就是在漢督的臉上狠狠的打了一個耳光。

  “大都督,依臣看來,與其這般,不若與洪賊決裂罷了,若是他們敢打切斷江航,那就直接打過去!打通江航,實在不行,咱們便奪了揚州與揚州設立一個江北大營得了!”

  對於剛剛晉升為禮部主事的徐世梁來說,他表現的更是義憤填膺之狀,此時的他全忘了當初“太平軍”襲城時的窘迫,作為最早“歸正”的“官員”,在這督府之中,他算是一個極為特殊的存在,從黃州知府,到武昌知府,再到禮部主事,於督府之中他的官運可以用亨通來形容。

  雖是如此,可徐世梁本人卻時常生出如履薄冰之感,究其原因,是他總把自己放到“馬骨”的位置上,在他自己看來,自己之所以受到重用,是漢督為了向世人展示其用人之道,只要投奔漢督,定會受到重用,正如現在兩江一帶的士子投奔督府,亦紛紛受到任用一般。

  他只是那千金買骨的那個“馬骨”。

  也正因如此,即使是貴為六部主事之一他依然顯得小心翼翼,隨時都“交班”的準備。雖是如此,但他卻也明白自己應該說什麼話,就像現在,這些話就是典型的“明智之言”,無論漢督是否採納,於他來說這都是表現他忠心耿耿的證據。

  “石績太過激動了!”

  徐世梁的激動讓朱宜鋒微微一笑,搖頭說道。

  “若是我義軍出兵奪了揚州,那豈不是幫洪賊擋住了清軍?”

  歷史在改變,可以說變得一塌糊塗,在另一個時空中,此時揚州城應該已經為清軍所奪,清軍隨後便於揚州設與江北大營,與向榮的江南大營互為犄角之勢,而現如今呢?正是在自己的幫助下,楊秀清才得已將九江的精銳調至揚州,又將揚州曾立昌的兩萬餘人北調,作為掃北軍的援軍,而作為獲得九江的“代價”。自己同意曾立昌的兩萬餘人經水路運往襄陽,有襄陽北上,如此減少了其北上江蘇、山東時的阻力。

  也正是這支相比歷史上提前數月派出的太平軍,一路攻城掠地直搗京城,逼的咸豐北狩,身死熱河,而那個“鬼子六”更是與京城一起差點為“掃北軍”所陷。最後雖說有如神助一般,滿清好不容易保住了京城,但暫時自然也就沒有了出兵奪取揚州的可能。

  甚至就連同江南大營的向榮,現在的形勢也是岌岌可危。畢竟,現如今太平軍正是“氣勢洶洶”之時,大有重現去年橫掃沿江的勢頭,可實際上,這看似氣勢磅礴的背後,不過只是虛張聲勢罷了。

  “清軍?大都督,現在曾立昌據以河南,有其於北地為屏,想來揚州那邊,應不至有清軍襲擾之困。”

  駱秉章的建議只說了一半,隨後他又把話鋒一轉。

  “但僅以揚州一城,又焉能守住,若是奪以揚州,必須克以蘇北各府,如此方可守以揚州,到時候,恐怕就是再不願為洪賊之屏,亦也只能如此了!”

  這才是最關鍵的地方,過去的一年多之中,義軍之所以能夠做大,就是因為“大樹底下好乘涼”,是背靠著太平軍那棵大樹,滿清的眼光為南京的洪楊所吸引,至於義軍,當初又有幾人能夠想到,義軍能有今天之勢。過去太平天國是督府的屏障,而若是奪了揚州,那結果自然也就翻了過來。

  “可是現在即便是咱們想躲也躲不開了,可以說,自從咱們奪了湖南之後,于滿清的眼中,義軍的威脅恐怕更甚於太平軍,避,怕是辟不開的!”

  雖說沒有直接贊同徐世梁的建議,但作為蘇北人的張亮基自然希望義軍能夠出兵揚州,進而拓以蘇北。

  “大都督有所不知,這蘇北與之皖北,鄉間閑漢光棍極多,其大都正值壯年,雖多為莽夫,可正適合督府之用,無論是務工、築路、亦或者募為兵勇,皆可為督府所用!且淮南鹽場亦于蘇北,比之粵鹽,淮鹽更易運入湖北……”

  見張亮基甚至連“光棍多”都說了出來,朱宜鋒的唇角微揚,光棍多,這可不僅局限於北方,在南方同樣也是如此,只不過在極度貧困的北方更為極端,甚至歷史上大名鼎鼎的撚軍起義,在某種程度上就是“光棍犯罪團夥”——上百萬找不著媳婦的光棍漢,聚集起來開始聚眾鬧事,從嘉慶年間,一直鬧到同治年間。

  甚至現在曾立昌之所以能于河南站穩腳,正是得益於此——數十萬、上百萬光棍漢,正是其源源不斷的兵源所在,也正是憑著入河南擴軍十數萬,他曾立昌才會被封為豫侯。

  “就眼下來說,咱們的擴張已經達到極限了……揚州!”

  沉吟片刻,朱宜鋒冷笑道。

  “這揚州咱們暫且還是不能動,打下揚州容易,可問題是非但給自己樹了新敵,咱們現在要等!”

  “等?”

  “對,南京城內諸王矛盾重重,他們現在之所以不至決裂,正是因為外患近在眼前,即然現在向榮獨木難支,一旦江南大營為太平軍所破,那麼,諸王內部矛盾必然爆發,屆時必定拼個你死我活!”

  太平天國諸王目光短淺,從“天京之變”中既可窺知,幾乎是在向榮的江南大營被攻破,天京之圍被解之後,沒有了外部的威脅與壓力,其內部矛盾立即以極端的形式展現出來,在這種情況下,朱宜鋒自然不可能給“未來的敵人”製造團結的理由。

  “大都督,您是說,南京極有可能發生內亂?”

  林治平詫異的問道,儘管明知道督府於天京設有內線,但是他並不知道那內線是誰,顯然大都督已經得到了這方面的消息。

  “內亂,也許正內戰更為合適!”

  蹙眉冷笑一聲,朱宜鋒語帶嘲諷地說道:

  “那些個所謂的王爺們,一旦沒有外敵,除了內鬥,還會幹什麼?既然他們會自己收拾自己,咱們又豈需要現在出兵揚州,為其樹立外敵。從而失去了內鬥的理由,這種利人不利已的事情,咱們可不能做!”

  大都督的話只讓眾人發出一陣笑聲,即使是張亮基聽其這麼一說,也覺得極有道理,再則原本那出兵揚州,也不過只是徐世梁的隨口之言,有了這個臺階之後,自然也就無人堅持了。可不出兵揚州,並不意味著問題得到了解決。

  “那大都督,這漢侯一事……”

  這才是關鍵!

  若是大都督接受這個冊封,那無疑就是做實了督府實為太平天國下屬的“事實”,可若是不接受的話,那督府勢必又將與太平天國決裂,這同樣也不是現在督府所願意看到的。

  “斷不能接受,若是接受洪賊之冊封,恐會為天下士民所不能受!”

  原本想用“不齒”來形容的張亮基話音剛落,林治平便於一旁反對道。

  “可若是不接受,咱們又勢必將與其決裂,到時候,其只需切斷江航,既可令督府陷進難兩難之境!”

  江航!

  一直以來,對於督府來說,長江的航道才是最重要的,因為那是督府通往外界最重要的通道,即使是在奪取廣東之後,因為路途以及交通的問題,長江水運依然是無法取代的。

  “廣東那邊不是準備修以南嶺山路,到時候……”

  “那只是一條山路罷了!”

  雖說與李子淵算是半個同盟,但林治平並沒有將其築路之舉看成“政績”。

  “即便是山路修通,又能如何?督府所用蒸汽機,又豈能通過山路運來?大都督,以臣看來,為督府將來計,這漢侯之位無論如何都要接下!再說,即然當初能接丞相之位,今日亦不能受此漢侯之爵!”

  討論的最終結果非常簡單,無非就是接受“漢侯”的稱呼,雖說明知道這是為了保障江航,作出的迫不得已的讓步,但是對於朱宜鋒來說,卻依然讓他有些憤憤不平,以至於在眾人離開後,心底依然壓著一團火氣。

  “也許,應該支持曾立昌!”

  走到地圖前,心底抱著火的朱宜鋒盯著河南的位置,曾立昌自京城南撤後,並沒有撤回南京,而是越過黃河奪占了開封,本就為撚軍糜爛的河南,自然無力抵抗這支百戰精銳,不過半月的功夫,其便已經奪取數府之地。

  “拓地以自保,這曾立昌身邊有高人啊!”

  瞧著地圖上其奪占的兩府之地,朱宜鋒自言自語道。

  “這個高人給他點了占山為王道,可卻忘了河南是個四戰之地,不過這樣也好,有他曾立昌在前面擋著,兩三年內,滿清都不可能抽開手來用兵湖北,至於這邊……向榮的江南大營暫時還在那擋著……”

  儘管那地圖以後世的眼光來看,極不準確,但於心底結合著後世的地圖,再將地圖上的態勢一一加以聯匯之後,朱宜鋒面上的凝重之色,慢慢的消失不見了。

  “這局勢可比之前好多了,湖南、湖南再加上廣東,這西南差不多就給屏斷了,往北河南擋著,往東有太平軍擋著,不錯……”

  手中拿著鉛筆,朱宜鋒又在地圖上畫了一條線。那是憑著記憶畫出了漢粵鐵路的路線,雖說不怎麼準確,但卻也大差不差。

  “要是再把這條鐵路修好的話,兩湖與廣東便能連成一體,至於西南……”

  西南……于唇邊念著這兩個字,朱宜鋒又在地圖上用鉛筆將廣西、雲南、貴州以及四川加以標注,這些地區無一例外都是山路艱難之地,若是現在用兵西南的話,無疑會牽絆自己的力量,更重要的是,極有可能會撐死自己,現在三省之地,已經是督府擴張的極限了,甚至可以說,已經達到接近“撐死”的地步,在這種情況下,繼續擴張無疑是極為不智的。

  可若是現在不擴張的話,未來幾年在那位“同治皇帝”的主導下,推行洋務運動的滿清會不會逐步強大起來?

  他強!

  或並不代表自己沒有變得更強啊?即便是他再強又能如何?頂多就是打一次甲午罷了!

  可不是,不過短短幾年的時間,他又能變成什麼模樣?

  還有那太平軍,看似氣勢洶洶,可實則已顯亂相,向榮的江南大營一旦被其攻克,那麼太平軍距離末日也就不遠了。

  無論是太平天國也好,滿清也罷,就眼下的局勢來說,皆不及自己,如此,還有什麼好擔心的?至於那位“同治”勵精圖治又焉能改變大局?

  終於,在想通過一切之後,朱宜鋒還是把注意力投到了地圖東南角,雙眼盯著廣州,自言自語道。

  “看來還是非得先把這鐵路修通了不可!”

  鐵路!

  只要把這條鐵路修通了,無論未來局勢如何發展,自己都可以立於不敗之地!想到鐵路的重要性,朱宜鋒又想到從廣州傳來的消息。

  “算算日子,船應該差不多快到武昌了吧!”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10:38

第二百五十三章 國舅爺

  一路暢通無阻!

  對於“聖安德列號”帆船上的乘客來說,在香港泊靠期間,他們曾憂心長江上的戰亂會影響到接下來的行程。現在整個長江都陷入了戰亂之中,江口的上海為叛亂軍佔領,清國政府軍僅控制著上海現江寧之間的部分城市,鎮江以西完全為叛亂軍佔領。

  局勢相比於去年更為惡化了。在香港泊靠期間,各種各樣的謠言傳到船上,但最讓人擔心的是接下來的行程。

  “聖安德列號”能否順利駛入此行的目的地——武昌,這才是船長以上船上的乘客們最為關心的事情,在香港的時候,總是能夠聽說中國人在長江上攔查船隻。以防止外國人資助叛亂軍。

  當“聖安德列號”駛入長江的時候,船上的人才發現他們似乎想多了——無論是政府軍亦或是叛亂軍,從未曾試圖阻止“聖安德列號”的航行。實際上,那些舢板上的兵勇,面對四千噸的“聖安德列號”,根本就沒有勇氣加以攔截。

  一路暢通無阻的“聖安德列號”在蒸汽機的推動下,只用了三天的時間,便從江口一路駛至九江,在進入九江水域之後,船上的人們終於長鬆了一口氣,從領航員那裡他們知道,九江正是督府控制的東線。

  進入九江,也就等於進入武昌。自然也就無須像先前那般擔心了!

  船過九江之後,並沒有直接駛往武昌,而是首先泊於大治的鐵廠碼頭,這並不是簡易的棧橋,而是用石料修建的深水碼頭。

  “這就是鐵廠碼頭!”

  驚訝的看著這座石碼頭,這是徐樹珊在回到國內後,第一次見到這樣的西式碼頭。

  “徐,你看,碼頭上很多人都在迎接我們!”

  看到碼頭上站滿了人,夏塞波用頗為激動的語氣說道,現在他已經受邀成為中國漢陽兵工廠的工程師,徐作為他的資助者,不僅資助他完成了新型步槍的研製,同樣還給他一份工作,現在他唯一需要進行的工作,就是把新式步槍製造出來。對於一個工程師來說,最為幸運的事情也就莫過於此了,能夠親眼看到自己的武器成為一支軍隊的裝備。

  “是的,就是在迎接我們!”

  看著碼頭上的人們,徐樹珊那絲毫不為人覺察的虛榮心得到了滿足,至少這盛情的歡迎讓他能夠感覺到自己所受的重視。

  “鄙人習之墨,為漢督府中工部主事,徐兄一路操勞……”

  在碼頭上,面對剛剛回國的徐樹珊,習之墨的語氣顯得極為恭敬,眼前的這位可是真正的“外戚”,一直以來在湖北可沒有什麼所謂的“外戚”,也就是眼前的這位。

  而且其外戚的身份極為顯赫——是夫人的內兄,雖說夫人家族頗大,但是一母嫡親卻只有這麼一塊。不過除此之外,真正引起習之墨興趣的恐怕還是這位外戚不同于他人的經歷,他曾於巴黎高等工藝學校就讀,其在過去的幾個月中,非但負責採購各種機器設備,而且還聘請了上百名英法等國的技術人員。

  毫無疑問的是在未來很長時間裡,眼前的這位“國舅爺”勢必將是大都督最為信任的專家。若是有必要的話,習之墨明白,自己必須要讓賢,這個工部主事也許他做會更合適一些。

  “……鐵廠設備共重一千七百八十餘噸,現在船上裝運的是全部機器,隨船的還有十六名英方工程師,他們將負責指導鐵廠設備的安配……”

  在簡單的客套之後,徐樹珊便立即向眼前的這位習主事解釋上船上的設備,並向他介紹隨行的人員,船上的八十七名外國雇員都是他從英國、法國以至美國挖來的工程師,他們之中既有冶金工程師,也有機械工程師,同樣還有化學工程師,總之,都是現在督府迫切需要的。

  受限於噸位,這艘船上除了裝載煉鐵廠的設備之外,也就數從美國購買的兩百多部機器最為重要,那是漢陽兵工廠所需要的機器。

  就是在去年,英國政府採用美國機器建立了英菲爾德兵工廠,而且現在普魯士和法國都在購買同樣的設備,也正因如此,徐樹珊才會捨近求遠,從美國定購漢陽兵工廠所需的生產設備,以生產標準化、可互換部件的武器。實際上,在長達數月的旅程期間,徐樹珊曾研究過美國的製造體系,並計將其於各個行業間推廣。

  美國製造體系除了以“標準化”為核心,使得其機器部件可以更換之外,相比于英法等國的製造,其更適合中國。未受教育的工人最適於新的批量生產的方式,因為他們沒有傳統的包袱,而更為重要的是在標準化生產之中,工人的培訓被大輻度簡化,他們只需要學會製造幾個零件既可,數以百計的工人生產的標準零件,最後由負責組裝的工人加以組裝,與歐洲的一人或數人完成從零件製造到組裝完全不同,其工人培養更加容易。這無疑更適當國內沒有工業傳統的現實。

  也正因有意於推行這一主張,所以徐樹珊對於工部主事完全沒有任何興趣,即使是在與習之墨的第一次見面中,他更多的是公事公辦,只是向其介紹著鐵廠所需的十幾位工程師。相比於鐵廠,他更在意的漢陽兵工廠,在他看來兵工廠將是他推行標準化的第一個部門,在那裡完成這一嘗試之後,通過兵工廠輻射到其它企業,而他選擇兵工廠的一個最重要的原因是,兵工廠擁有這個時代中國最多的而且也是最先進的機器設備,畢竟這些設備都是他一手定購的。14部蒸汽機、1200餘部功能不同的機器,甚至還有兩座即便是在歐洲也極為先進的樂魁索汽錘,除了一噸比較常見的5噸汽錘之外,還有一座在歐洲並不常見的20噸樂魁索汽錘,當然這汽錘是給鐵廠,用於製造鐵料的。

  也正因為明白漢陽兵工廠的重要性,徐樹珊才會早已將工廠視為“禁錮”,絕不會容他人染指,當然更重要的是,他亦認為除了自己之外,沒有人更適合管理這家工廠。相比之下,這大冶鐵廠自然也就很難落入他的法眼了。

  在簡單的客套之後,徐樹珊適時用相對委婉的言語道出了自己的想法,他無意插手鐵廠事務,但是同樣,也希望自己能夠負責兵工廠。

  “……在法國的時候,每當於洋人的兵工廠中參觀的時候,我總是會想著,什麼時候我們才能擁有同樣的工廠,所以我個人的興趣更在於工廠,而非其它。再者其它也非樹珊擅長之事!”

  雖說知道作最終決定的會是自己的那位妹夫,但徐樹珊同樣也明白,他最大的競爭對手正是眼前的這位工部主事,有把他給“解決”了,他才有機會執掌兵工廠。

  “致志兄,有所不知,這幾個月來大都督對您可是翹首以待,只希望您早日抵達武昌,現在這兵工廠廠房已經建成,只差機器,現致志兄來了,既帶來機器,更能令工廠步入正軌,不正是大都督所求!”

  雖說沒有提及自己,但對方的要求多少讓習之墨長鬆一口氣,作為工部主事,他現在的處境可以用“危機四伏”來形容,以前在內部有一個陳端想方設法的于大都督面前展現自己,其所謀的就是這工部之位。

  現在又來了這麼一位“國舅爺”,如何能不令他心焦,原本的他最擔心的地方就是對方是否會據以鐵廠,從鐵礦的勘探到鐵廠選址建設,一手操辦下來的習之墨自然不想將鐵廠拱手相讓,但若是徐樹珊這麼幹了,他卻沒有其它的任何選擇。

  畢竟眼前的這位是皇親國戚,而且還專長於機器。與其相比他自然沒有任何優勢。但在另一方面,習之墨知道自己需要一個“政績”,而鐵廠就是他的“政績”。只有抓住這個政績才有可能保住自己的工部主事之位。

  現在徐樹珊主動放手,讓習之墨在長鬆一口氣的同時,連忙親近地說道。

  “在小弟來大冶的時候,夫人特意吩咐小弟,讓您在大冶先休息幾天,不必急於去武昌!待到這邊鐵廠的設備全部下船之後,再去武昌也不遲!”

  在某種程度上,習之墨算是夫人的“親信”,也正因如此,甚至在最初習之墨都已經想好,若是徐樹珊盯著鐵廠的話,他會請夫人出面,但現在顯然沒有這個必要。不過夫人讓帶的話,他卻必須要帶到。

  “暫時不去武昌?”

  徐樹珊的眉頭略微一皺,卻又有些不明所以,但他還是點點頭說道。

  “嗯,這自是當然,畢竟這些外國工程師總需要幾天的時間適應一下這裡的環境,不知可否安排好我等的住處?”

  隨著習之墨往處走去的時候,儘管表現上與那些外國專家一同談笑風聲,但是眉間卻隱隱帶著些憂色,小妹妹為什麼要讓自己晚去幾天?

  難道有什麼變故?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10:40

第二百五十四章 喜事

  雖說直到去年,武昌城內才有一座於焚毀的私人園林基礎上改建的公園,使得城中百姓有了一處悠閒之處,但於高牆內卻有著十幾座園林,而督府衙門後院的園林的景致倒也極為不錯,怪石青藤,樓後遍植竹木,幾間亭廊掩映其中,可謂是清雅悠遠。

  這督府勘稱避世所在的後花園中,平素很少有人來,不過卻是朱宜鋒閒時放鬆心情的所在,畢竟現在身為大都督,他極少有自由外出的機會,也就只有於此間不大不小的園林中放鬆一下心情。

  手中拿著一本史書,朱宜鋒靜靜的看著眼前的靈芸,今天她穿著一件寬鬆深衣曲裙,黑亮的長髮只用玉簪束起,淺施脂粉。這種漢式的衣裙現在于督府官員後宅極為流行,服裝、發飾既是立場,若非是此時的西式衣裙太過暴露,沒准這府中的官員甚至有可能讓自己的妻女穿上西式衣裙,以表明自己的立場。

  上有所好,下必趨之。

  這句話從來都是真理,在府中的官員發現漢督主張西化維新後,下面的人自然會投其所好,上行下效間現在這督府卻是在一天天的西化著,就像有些官員于家中已經撤去了黃花梨之類硬木桌椅,換上西式桌椅一般。

  雖說主張的西化,但並不意味著會丟棄傳統,就像此時朱宜鋒同樣也穿著一身寬鬆的漢服,這同樣也是一種立場,當然這種立場是為了緩和士大夫對西化的抵觸,立場的堅定總歸是堅定,但有時候總需要做一些妥協,比如在服裝上朱宜鋒就是靈活對待,該西化的地方,如軍隊、工廠,一率西化,但在諸如官服等處,則恢復漢制,這為得迎合漢族的士大夫。

  將視線投向徐靈芸,見其正專注地沖茶。從他的角度只看到一隻纖纖玉手高舉茶壺往下注水,大袖衫滑到手肘,露出如玉似瓷的肌膚。長髮堆砌有雲霧蓬鬆之意,僅飾以一根玉簪。只是看著這般模樣,朱宜鋒便已覺得心曠神怡了,放下手中的書本欣賞著眼前的美景。

  “宜鋒,大哥若是回來了,我想讓大哥先住在家裡,你看怎麼樣?”

  徐靈芸所指的家,指得自然是督府中。她畢竟很多年沒有見過大哥了。

  “嗯,住幾日也不是不可,不過我已經吩咐人給大哥在城中留了一處宅子,在兵工廠那邊也有總辦的官邸。”

  朱宜鋒並沒有同意媳婦的建議,其實原因再簡單不過,徐樹珊是這城中唯一的“外戚”,若是說從史書中學到什麼,那就是深知“外戚之禍”,對於那位“國舅爺”雖說有用於他,但儘量的還是要敬而遠之。

  “可……”

  不待徐靈芸開口說話,朱宜鋒的眉頭便是一皺。

  “這件事就這麼定了,就不要再提了!”

  為了打消徐靈芸的這個念頭,朱宜鋒的話聲顯得有些大,他並不希望讓外界看到徐樹珊與後宅的關係過於親近,如果其長住於府中,自然會給外界造成誤解,到時候萬一有投機之徒介入其中,沒准還真有可能形成所謂的“戚黨”。

  “宜鋒,我……”

  相公的斥責只徐靈芸的心底一酸,眼眶頓時有淚光閃動,與時同時她只覺得好累,身體軟軟的,頭也昏昏的。

  “好了,靈芸,這件事就這麼定了,等大家回來,我們在一起吃頓……”

  “不要吵,我……”

  只覺頭暈的徐靈芸打斷了朱宜鋒的話。

  “你……”

  只當她是在發脾氣的朱宜鋒差點氣結,頭一低,心跳都要停止了,徐靈芸的頭一偏,整個人倒在他的身上。

  下一刻,朱宜鋒心中原本的些許不快,立即轉換成惶恐。

  “靈芸、靈芸!”

  這邊抱著靈芸,他又沖著外邊在大聲喊著來人,不過呼吸功夫,便有人跑了過來。

  “快,快去傳大夫!”

  很快府裡的大夫便來了,因為瞭解這個時代西醫也就是外科相對發達的關係,所以府中的醫生還是中醫。中醫的診斷讓原本驚惶不安的朱宜鋒雖說鬆下一口氣,但是卻還有些擔心的問道。

  “你確定她沒有事?”

  “回大都督,夫人身體自然無薑,無須擔心。”

  好吵!

  閉著眼睛還想再睡下去的徐靈芸,聽著這兩個人一直在耳邊話說,說得她都心煩了,於是便耍起了小性來。

  “閉嘴!”

  徐靈芸的反常,讓朱宜鋒嚇了一跳,狠狠地瞪向大夫。

  “還說沒事,夫人脾氣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暴躁。”

  難不成就因為自己沒答應她的要求,她就生氣了?怎麼現在她會變成這樣,一點也不理解自己的苦心?

  這時大夫的話又傳了過來。

  “大都督,這是正常情況,您要習慣,還要順著夫人。”

  朱宜鋒皺眉,怎麼現在脾氣暴躁是正常情況?

  被兩人吵的有些心煩的,徐靈芸不得不睜開眼,小嘴嘟了起來。

  “宜鋒,你們真的好吵,你不要吵我,我想睡一會。”

  “我吵?”

  “你幹嘛不睡覺,還……”

  跟人說話?

  徐靈芸這才發現床榻邊除了朱宜鋒,還有府裡的大夫。

  “什麼三更半夜,現在正是大白天,你忘了怎麼回事了嗎?”

  想到剛才她居然暈倒了,現在又在這裡說這些胡話,朱宜鋒擔心地說道。

  徐靈芸看了看外邊,外邊的確是一片亮光了,這才想起發生什麼的她蹙眉看向大夫。

  “大夫,我是不是生病了?”

  “病?”

  大夫連忙搖頭。

  “夫人那裡是病了,是有喜了,恭喜夫人,恭喜大都督。”

  大夫念著笑,朝著徐靈芸笑說道:

  “夫人以後可要注意身子,不要累到,想歇息就歇息,不要拿自己的身體與以前比。”

  有了?

  睜大眼睛,徐靈芸分不清這陣子徘徊在胸口的情緒,總是感覺容易疲憊,原來是有了,自己真的懷孕了!

  她的手輕輕地放在小腹上,臉上頓時泛著一陣充滿母性光焰的柔光。

  “謝謝大夫,我知道了。”

  “那在下告辭了,恭喜大都督,大都督後繼有人,實是我大漢之福!”

  在大夫的恭賀聲中,朱宜鋒就這麼站著,兩眼緊緊地盯著徐靈芸,她懷孕了!

  在過去的一年多之中,他一直最擔心的事情就是徐靈芸沒有懷孕,那時還擔心自己會不會成為“項少龍”,現在,徐靈芸懷孕的消息,卻讓他徹底打消了這個念頭,整個人完全處於狂喜之中。

  而她從知道有了孩子之後,便沒有再多分他一眼。她一定在生氣,他歎了一口氣,是現在自己的脾氣似乎變得不太好,於是便坐在床榻邊上。

  “靈芸,莫氣了,剛才是我衝動了。”

  徐靈芸看了他一眼,看到他就這麼突然軟化了,她的手摸著小腹,淺淺地一笑。

  “其實也不是什麼事,我知道你是為了這個家,大哥那邊,我會安排好的……”

  聽了她的話,朱宜鋒只當是她心結仍未解開,於是便開口說道。

  “等大哥到了,就在後宅給他收拾個院子吧,都是一家人……”

  終於,面對懷孕的妻子,朱宜鋒還是做出了讓步,甚至他都已經想好了,這戚黨什麼的,總能控制住,在歷史上,戚党居朝也只是偶爾現象。

  “不,宜鋒,就按你先前的打算去辦吧,是我介考慮了,只想著很久未見大哥,可我總歸不是小女孩了!”

  是的,不僅不是小女孩,還是漢督的妻子,是漢督嫡子的母親!

  手撫著小腹,儘管不感覺不到腹中的孩子,但徐靈芸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不能為了兄妹情份壞了相公的大事,更不能毀掉孩子的將來。

  人總需要成熟,上一次在做出那個決定的時候,是為了什麼?只有徐靈芸自己才清楚,而現在做出的這個決定,同樣也只有她知道是為什麼。

  “靈芸,我……”

  看著面上盡是母性慈愛的徐靈芸,話到嘴邊朱宜鋒還是收了回來,這樣不是正好嗎?

  徐靈芸垂著眼,臉上盡是幸福的微笑,突然她起身離開床榻,朱宜鋒不解地看著她。

  “不再多休息一會兒?”

  “既然我已經有了,依照我們的約定,以後我們便分……”

  “唔……”她的唇立即被朱宜鋒堵住了,他知道她要說什麼,她要說兩個人以後分房睡。

  “宜鋒,別,別這樣……”

  相公的吻不急躁,淺淺的、柔柔的,和以往的吻不一樣,多了一抹貼心,多了一絲柔情,徐靈芸忍不住閉上眼睛,任由他輕柔地吻著。朱宜鋒的大掌溫柔地掌住她的腰部,使她靠在自己的身上,不許她累到一分一亳,呼吸逐漸漸加重,舌尖忍不住用力吸吮了一下。

  在理智猶在的情況下,朱宜鋒趕緊抓住出籠的欲念,放開了懷中的妻子,食指輕輕地撫著被他吻腫了的唇部。

  “宜鋒,要不你再添一房小妾吧。”

  徐靈芸靠在他的懷裡重重地喘息著,雙眼朦朧地說道。

  “為什麼?”

  詫異的看著懷中的女人,朱宜鋒不解的問道。

  “現在我有了身子,不能再……宜鋒,你便再添一房小妾!”

  徐靈芸從來都不是妒婦,更不是愚婦,實際上她很聰明,有些話現在主動說出來,總好過將來讓相公自己做出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10:41

第二百五十五章 禮物

  正所謂,人逢喜事精神爽。

  在知道徐靈芸懷孕之後,曾經所有的心結,都在這一刻徹底的打開了。在心結打開之後朱宜鋒做起事情來精神頭格外足。

  而夫人懷孕的消息很快便傳遍了督府,一時間督府上下,也因為自家漢督有了後人振奮不已。雖然說大都督年齡不過20,可是大都督“無後”,乃是整個湖廣系上下最大的恐懼。因為萬一大都督“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整個湖廣系就失去了主心骨。將來能不能一統天下就瞬間變成了未知。

  如今好了,漢督有兒子了,湖廣的基業就能一代代傳承下去了。哪怕漢督真的有什麼不測,只要少督在,那麼湖廣系就不會分崩離析。而以目前的發展事態,只要湖廣自己不內亂,滿清朝廷也好,太平軍也罷,早晚就都必將被湖廣取而代之。

  這倒不是,一種盲目的自信,而是對自身實力的判斷,義軍或許兵力不足,但並不妨礙義軍擁有強大的戰鬥力,只要有這支義軍漢督他日必然可以黃袍加身。

  至於他們也會隨著漢督一同匡複中華重建大明。進而成為大明朝的開國元勳,成就自家的富貴。

  至於為什麼夫人懷的不是女兒?那怎麼可能!在這個時候自然沒有人會自己給自己找不愉快,更不可惹眾人的黴頭。

  也就是在這喜氣洋洋之中徐樹珊來到了武昌,作為夫人的兄長,這一路上,徐樹珊受到了極高的禮遇。儘管接到小妹秘信的他刻意在大冶逗留數日,但是卻依然未能擺脫一些俗事,畢竟他是武昌城內唯一的外戚,唯一的“家裡人”。

  “小妹!”

  見到小妹的瞬間,看著面前的小妹徐樹珊的聲音一時無法平靜,當年的小女孩兒已經為人妻為人母了。

  “大哥……”

  儘管想要控制自己的情緒,但徐靈芸還是忍不住哭了出來,這是她最為親近的親人,現在終於從外洋回來了,回到了她的身邊。

  “你可回來了,你知不知道這些年我好想你大哥!”

  小妹嗚咽的聲音聽在徐樹珊的耳中只讓他心底不禁有些不舍。連忙安慰了起來,過了好一會兒,徐靈芸才止住淚水。

  “大哥,既然你回來了,這幾天就住在家裡,我已經和宜鋒說好了,就住在……”

  不等小妹把話說完,徐樹珊便搖了搖頭。

  “小妹,這樣並不合適,畢竟現在你不僅僅只是我的小妹,你還是漢督的夫人,這天下不知多少人在看著這裡,看著你。”

  雖然多年來一直在法國留學,但是並不意味著徐樹珊不解國內的現實。其實同樣的事情在大戶人家也是一樣。

  “嗯!嗯!大哥,我……”

  一刹那,淚水就淌了滿臉。面對大哥徐林雲確實說不出話了。

  與朱宜鋒成親多年,卻始終一無所出。曾經對她來說,早已經成了一塊心病。儘管他曾拿過妾室,但是他絕不是個見異思遷的人,依然對她寵愛有加。

  可無論如何,她不僅僅只是朱家的媳婦,在外人眼裡她還是漢督夫人,也正是因為如此,在知道那個女人做的事情之後,她才會做出在此之前從未曾想過的事情。

  但是與外界的角度上,當初迫不得已反倒坐實了她的善妒,而這也導致了朱家遲遲無後。但知道那裡究竟的相公,對她寵愛更多了,可是外界的誤解內心的糾結,使得徐靈芸所以在丈夫這裡得到的憐惜越多,心中的鬱結就越沉重。

  如今好了,一切都瞬間煙消雲散了!

  有了這個孩子,朱家有後,像公的事業後繼有人了,外人再也說不出來一個不字。

  過去徐靈芸更多的時候,是把自己當成朱家的媳婦。而現在她首先必須記住自己是漢督的夫人。

  她做的每一個決定不知多少人都在看著。所以她才會同意相公的要求,而現在大哥的理解,讓她的心裡反而更難受了。

  “別哭,別哭,小心動了胎氣!”

  見小妹激動成如此模樣,徐樹珊趕緊用粗大的手指,替她擦拭面孔。

  “可是人家想哭……”

  徐靈芸一邊哭一邊笑。

  “別哭了,小妹,給你看一個新鮮的玩意兒。”

  說話的時候,徐叔山從口袋裡取出了一個精美的小盒子,原本他是準備把這送給妹夫當做見面禮,現在就把它送給未曾出世的外甥吧。

  打開盒子,裡面只是一個很普通的銀色鏈子,既然這是懷錶用的。很尋常,很普通。

  “相公這是大哥特意從法國給你帶來的,大哥說全世界也不超過三根!”

  幾乎是剛一回到內宅,一見到相公,徐靈芸就把大哥送給未出世的孩子的禮物,就像是獻寶似的像相公炫耀著,當然也是通過這種方式告訴相公,大哥對這份親情的看重。

  這……從盒子裡,拿起這根看起來並不怎麼起眼的鏈子,再入手的瞬間,朱宜鋒明白了,明白了,為何徐靈芸會這麼說。

  這的確是極為珍貴的禮物。至少在這個時代。

  “大哥呢,我們晚上一起吃頓飯。”

  握著這根並不怎麼起眼的鏈子,朱宜鋒對徐靈芸說道,不過現在,他更想瞭解的是這根鏈子。

  第一次見道徐樹珊的時候,朱宜鋒的腦海中蹦出的是一副學者的形象,他穿著西裝帶著金絲邊眼鏡,留著短髮,看起來和民國時期的學者有些相像。

  在吃飯的時候,朱宜鋒會詢問他一些有關法國以及歐洲的情況,當然,無可避免的,還有那位三世皇帝,不過更多的兩人還是交流著科學,畢竟徐樹珊是一名學者。而朱宜鋒同樣也是懷揣著其他目的,有所目的吧話題引向那根鏈子。

  “……這是我在師範學院聘請教授時,看到的一位元化學教授的研究成果,所以我便花重金買了下來。”

  徐樹三如此地說道,原本他還考慮回國的時候應該帶什麼禮物,後來再看到這個東西之後,他立即決定買下來。

  之所以買下它是因為它稀有,而且昂貴。

  “看來這確實很稀有。”

  朱宜鋒有些明知故問的說到。

  “確實如此。”

  點點頭,徐樹珊接著解釋道。

  “大概是幾十年前,歐洲的化學家漢斯•克利斯蒂安•奧斯忒和韋勒已經分離出少量的不夠純淨的鋁。而聖克雷爾•德維爾使用韋勒的方法,使鋁的化合物和金屬鉀反應。不久他便用鈉代替鉀,因鈉更安全,也更有效。他製備了相當數量的鈉,然後便制出了相當數鋁。不過雖然如此價格依然非常昂貴。每磅需要3萬法郎。”

  一磅需要30000法郎!

  無論是徐靈芸還是徐樹珊都沒有注意到,在朱宜鋒聽到這個價格的時候,勁不住屏住了呼吸,現在就連那雙眼也迸發出對財富的渴望。

  甚至可以說是貪婪。以至於在心裡默默的計算著法郎的匯率。

  “十法郎等於1.6克黃金,3萬,也就是4.8公斤……也就是說,鋁的價值是同等重量黃金的十倍!”

  自從化學家德維爾利用鈉代替鉀還原氯化鋁,制得鋁錠。在以後的一段時期裡,鋁一直都是帝王貴族們享用的珍寶。法國皇帝拿破崙三世在宴會上使用過鋁制叉子;泰國國王就像現在的自己一樣使用過鋁制錶鏈。而在明年的巴黎博覽會上,它與王冠上的寶石一起展出,標籤上注明“來自黏土的白銀”。

  實際上它的價值遠遠超過白銀,至少在這個時代它的價值甚至超過黃金,並且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鋁一直都是能夠與黃金相媲美的貴金屬。

  當然這一切隨著電解鋁的發明,而成為了過去。電解鋁使得這一輕金屬成為使用最為廣泛的金屬之一,百年後的人們用它製造飛機,門窗汽車,但是又有多少人知道,現在的他比黃金還要昂貴。

  “電解鋁,沒錯,就是電解鋁。”

  朱宜鋒於心底輕語著,這個時代的鋁,所以昂貴是因為他的加工方法,用於制取鋁的,化學原料價格極其昂貴,導致了其成本的高昂。

  相比於金屬鈉,電是廉價的,真是電解鋁的發明,使得這一貴族金屬淪落成為如同鋼鐵一般的普通金屬。

  “電解,電解,只要有了這個技術就再也不用為資金煩惱……”

  這才是真正吸引朱宜鋒的地方,相比於其昂貴的價值,廉價的生產方法可以獲取令人難以想像的利潤。

  可是電怎麼解決呢?

  雖然工廠裡有現成的蒸汽機,但是卻沒有發電機,因為其在這個時代沒有任何用處。

  看來要製造發電機,無論是直流電也好,交流電也罷,必須要解決發電機的問題要不然這只是一個空想。

  “樹珊三你瞭解電嗎?”

  “電?”

  先是一愣,徐樹珊反問道。

  “漢督指的是閃電的那個電嗎?”

  “沒錯就是它!”

  朱宜鋒點點頭。

  “電,嗯,倒是有一定的瞭解,就是說電報就要用電,這次從美國採購的設備裡就有。我覺得他作用很大。”

  “電報?”

  現在電報已經發明了?朱宜鋒詫異的看著徐樹珊,在聽到他提及購買的有電報設備時,整個人立即激動的說到。

  “太好了,現在設備在什麼地方?什麼時候可以安裝?”

  現在被電報所吸引的朱宜鋒反倒忘記了最初的目的。畢竟相比之下電報無疑更為重要。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10:41

第二百五十六章 電報

  江南的春雨時節,往往會使人以為穹蒼破了洞,所以雨水漏個不停。近午時分,本來晴朗的天空變成陰暗,而且開始又下著細細綿綿的春雨。

  在江畔的風雨中,幾名士兵正在一根燒成炭黑色的木樁處檢查著,這樣的木樁一根接一根的從碼頭一直的綿延至少城中,不過公里之遠,木樁間又有線路相連。

  這便是中國第一條電報線路——漢陽至的武昌的電報線路,除了長江部分依著慣例用江底線沉入江底之外,其它的線路都懸於空中。修建這條5華里長的電報線路,在一百多名工兵連天加夜的努力下,一共只用了兩天的時間,便修通了這條電報線路,當然也是因為其設備給為簡單,僅僅只有兩台簡陋的電報機。至於那武昌電報局,更只是兩間瞧起來並不怎麼起眼的臨街民房。

  上午十時許,這電報局中便擠滿了督府上下的官員,既有文職官員,亦有穿著軍裝的軍官們,他們無不是瞧著那台由銅絲、磁鐵等物組成的簡陋的機器。

  “這就是能千里傳音的機器?”

  儘管在督府之中,已經見過了太多的新鮮玩意,但是張亮基還是被這所吸引。

  畢竟千里眼、順風耳、飛毛腿都是中國人最美好的嚮往,曾經,那只屬於神仙,屬於小說中的嚮往,而現在,千里眼早已經成為事實,日行千里的飛毛腿也因為輪船、火車成為事實,現在一個新鮮事物——電報,又將順風耳帶到他們的面前。

  “當然,先生,不過它並不能千里傳音,但是卻可以瞬間就把千里之外的消息傳遞過來!”

  張亮基的話聲落下時,洋人的話語便傳了過來,雖說張亮基不懂,但是旁邊的翻譯還是把話翻譯了出來。作為電報工程師的安東尼奧•梅烏奇,此時已經看不到一絲于美國時的落魄。在美國的蠟燭廠中工作時,他從未曾想到有朝一日會成為電報局的首席工程師。

  “當然,如果你有興趣的話,也許你可以投資我的發明,我有一個構想……”

  就在安東尼奧•梅烏奇趁機推銷著他的那個“說話機”的發明時,只見隨著一個人的到來,周圍的官員們紛紛閃身于兩側向其鞠躬,而軍官們更是紛紛左手扶刀,微微鞠首行著軍禮。

  “天啊!這難道就是那位漢督,漢人的皇帝,真的太年青了,年青的就像是……”

  置身于人群中的夏塞波驚訝的對身邊的化學家維斯利說道,電報局開業這是他們來到武昌之後,參加的第一場盛事,這是因為歡迎宴會將在今天晚上召開。不過他的話還未說完,就被旁邊的一個牧師的目光所制止,顯然這是不敬。

  像是一個少年!

  維斯利在心底暗自輕語道。

  是的,他太過年青了,年青的像是一個少年一樣,但誰又能想到,他居然可以領導一支精銳的軍隊,並解放了比幾個義大利還在龐大的國土呢?

  看著這位穿著軍裝的少年,安東尼奧•梅烏奇的腦海中浮現出了另一個熟人,朱塞佩•加里波第,作為流亡軍人的他曾在梅烏奇於美國紐約的斯塔騰島的家裡住了3年,甚至他還頂替梅烏奇在蠟燭廠工作。幾年前,他率志願軍戰士返回闊別已久的祖國,以爭取義大利的統一,只不過他的起義卻失敗了。他們兩個人是何其的相似……

  就在安東尼奧•梅烏奇浮想聯翩的時候,朱宜鋒笑著走到這位美籍工程師的面前,用英語詢問道。

  “請問,現在可以拍送電報嗎?”

  “是,是的,閣下……”

  與很多美國人不同,作為義大利人的安東尼奧•梅烏奇,對於權威是極為敬重的,尤其是在這位據說體內流有“最高貴的血統”的中國人面前,他更顯得有些緊張,也正是因為緊張,使得他本就不熟練的英語變得更加的結巴了。

  “嗯,很好,那我們現在就拍一份電報吧。”

  “閣下,請您擬寫第一份電文!”

  沉思片刻,朱宜鋒拿起毛筆在紙上寫道。

  “驅逐胡虜,恢復中華,立紀陳綱,救濟斯民!”

  這是出自朱元璋的北伐檄文中的言語,在這十六字寫出之後,作為電報工程師的安東尼奧•梅烏奇無疑像是在看著天書,他根本就不懂中文,而徐樹珊這才意識到問題在什麼地方,於是他連忙出去,用英語翻譯了這句話。儘管他所使用的英語並不怎麼準確,但還是表達了這十六字的意思,不過卻這麼一鬧之後,卻讓原本有些凝重的氣氛為之一鬆。

  待到漢陽回復的電報收回譯出之後,張亮基、駱秉章等人無不是驚訝的睜大眼睛,甚至是在他們尚不明所以時,這十六字的電報便傳至江對岸,又從江對岸傳回。而參觀的軍人們,則是睜大眼睛看著那張紙條,神情顯得極為凝重,作為軍人他們比文官更清楚,電報於軍事行動中的意義。

  “這,這就是仙怪裡的頭的順風耳……”

  在眾人的驚訝中,看著由英文電碼譯成中文的電報,朱宜鋒則對徐樹珊說道。

  “現在,電報最大的問題,不是能不能用,畢竟現在歐洲很多國家都已經修通電報線路,我們也要儘快修通,至少修通粵漢之間的電報線路……”

  電報這種東西,是一種最早的、可靠的即時遠距離通信方式。其在軍事上的應用甚至可以扭轉戰局的失敗,在19世紀的戰爭中,鐵路與電報,從來都是相輔相成的兩大軍國利器。尤其是對於中國這樣的大國,更需要鐵路以及電報,或許鐵路修建需要很長時間,但只要電報能夠儘快修通,至少在某種程度上,廣東便能與兩湖緊密的結合在一起。

  “不過,並不是說沒有問題,比如像現在我們使用的……現在我們使用的是摩爾斯電碼吧?”

  朱宜鋒的話聲響起時,徐樹珊以及梅烏奇等人無不是驚訝的看著他,這確實是摩爾斯電碼,但除非是從事這一職業的人,要不然又有幾個人知道這一電碼?

  “這個摩爾斯電碼是英文電碼,這並不適合發送漢字電報,我們不可能將漢字翻譯成英文,然後再發出,但是用摩爾斯電碼的長短符號直接接發送漢字也不可能,所以,必須要設計出一套代碼!”

  提及代碼朱宜鋒自然想到了歷史上的“中文電碼”。

  “我想中文電碼表可以採用了四位阿拉伯數字作代號,從0001到9999按四位元數順序排列,用四位元數字表示最多一萬個漢字、字母和符號,而這一萬個漢字之中,可以通過查找字典,確實最常使用的一萬個字,至於漢字的排列,可以先按部首,然後再按筆劃排列。字母和符號放到電碼表的最尾。如果一萬個漢字不足以應付要求的話,那麼還可以第二字面漢字的出現。在這種情況下,可以在第二字面的漢字會在開首補上‘1’字,變成5個數位的編碼……”

  因為在另一個時空中,曾看過這方面的資料,所以這會朱宜鋒提及電報來,倒也是說的條條是道,而他的這個建議更是讓徐樹珊眼前一亮,或許如梅烏奇等人不知道這個建議的意義,但是徐樹珊卻知道,漢督的這個用數字電報碼的建議從根本上解決了電報於中國使用的問題。

  “漢督所言極是!臣回頭便吩咐人著手制定這電碼本。”

  已經被指名為電報局和軍工兵總辦的徐樹珊應聲要辦理此事時,朱宜鋒又對林鬱青這位義軍參謀長說道。

  “展達,現在參謀部剛剛成立,這個電碼本,電報局這邊制定的是民用的,也就是明碼,這顯然不適合軍隊,你們參謀部也要成立一個部門,擬出一套適合軍隊使用密碼,要能夠防止他人破譯,至於這擬碼的思路嘛,你們可以動一下腦筋!”

  參謀部是春節後,朱宜鋒直接命令成立的,不過與十幾年後的普魯士陸軍總參謀部不同,現在的這個參謀部更多是朱宜鋒個人的參謀部,直接受命於本人,設立於督府之中,為其提供軍事建議,實際上這也是避免軍權旁落的必然。

  “是,大都督!”

  林郁青應聲時,朱宜鋒又詢問著電報線路的鋪設問題,因為隨船攜帶的電報線一共只有一百英里,所以在第一個電報線的鋪設上需要加以選擇,現在選擇的第一條遠端線路,是武昌至九江之間的線路,畢竟現在河南有曾立昌的太平軍加以阻擋,自然無須考慮安全問題,但九江卻不同,現在有著“破京”之名的太平天國正是如日中天之時,甚至就連江西的曾國藩亦在太平軍的攻打下,只能苦苦支撐,在這種情況下,自然要對其嚴加防範。

  “嗯,電報線路要儘快修通,線路不夠的話,可以由工作試製電報線嘛,還有就是電報發電機房……”

  現在的電報局使用的是試驗電池,電機房的設備還未安裝使用。提及發電機朱宜鋒特意朝著電報局後方看去,待到發電機投入使用之後,到時候自己完全可以在督府展開一系列的電力試驗!

  “也要儘快制好,待到投入使用後,接一條電線到督府中,到時候,本督還有其它用處!”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10:41

第二百五十七章 眼紅

  “參軍大人,請用茶。”

  一個相貌俏麗的丫環端過一隻茶碗放輕輕的放到駱秉章的桌前。

  在那個丫環的話聲傳入耳中時,聽著那嬌滴滴的江南軟語,朱宜鋒抬起頭來,瞧著上茶的丫環,相貌極是俏麗可人,歲數大概也就十四五歲的模樣,而吸引人眼球的是,其相貌那俏麗清純,但發育的卻極為壯觀,很是誘人。

  見大人抬頭看自己,那丫環的俏臉頓時一紅,怯生生的看一眼大人,連忙又垂下頭,然後乘巧的退了下去。瞧著那丫環退下時,朱宜鋒的心底卻是翻起五味來,這算不算是豔福?

  自從幾日前靈芸懷孕之後,她打過過來侍候自己的丫環,便都是十四五歲青春年少,嬌俏可人的小丫頭。擱後世,這些小丫環無一不是學校裡班花、校花的主,而現在卻只是府中的丫環,且還是隨時準備“獻身”的。

  這那裡是什麼豔福,分明就是折磨。

  每每瞧著這些丫頭那副嬌俏模樣,那欲念從生時,看著那略帶些許嬰兒肥的臉蛋,再想著她們的年齡,再多的欲望也隨之淡去了。

  瞥了眼色澤碧綠透明的茶湯。朱宜鋒端起茶碗後,立刻茶香撲鼻,但那種清淡的香氣又與他過去聞過的茶香不太一樣。顯然,這是今年的新茶,沒准還是貢品。

  “浙江省起運分漕糧703800石,預計其全部漕糧分六批在劉河口兌運,頭批漕船已經於三月九日開行抵崇明十滧,候風放洋北上,其它五批漕船正陸續準備放洋北上……”

  在張森做著彙報的時候,朱宜鋒則翻看著手中的情報。

  “漕糧海運?這滿清倒是學精了,這運河被太平軍所占,他們倒是動起海路的念頭了!”

  “大都督,容臣直稟。”

  大都督的話聲剛落,張亮基便於的一旁接聲說道。

  “這漕糧海運今日成風,固然有太平軍據以揚州之因,但並非是受太平軍的影響,實際上從三年前,即已經按道光二十六年的成案,由海運津。同年戶部尚書孫瑞珍奏請清廷河海並運,之後,有禦史奏請江蘇海運推廣常州、鎮江各屬,並且浙江也一體海運。清廷將這一建下發給經兩江總督、江蘇巡撫、浙江巡撫妥議,蘇、松、常、鎮、太四府一州漕白糧米一律改由海運,而浙江漕糧海運困難的,請仍行河運,清廷便採納此議,自此蘇松糧道所屬數十州縣漕糧以海運為常制……去年,因運河河道更加梗阻,浙江河運漕船開兌過遲,浙江亦改為海運……自此,江南漕皆以海運為主,河運僅為補充。”

  張亮基的解釋讓朱宜鋒只是略點下頭,對於漕糧海運的歷史他並關心。

  “受小刀會佔領上海影響,這海運漕則改劉河口受兌出口。於崇明十滧候風……”

  “按往年的慣例,他們會在什麼時候運糧出海?”

  “回大都督,按去年慣例,其應於月前就已出海,只是因今年京城一帶動盪,才拖延至今,如今年風候與去年一致。其應該會在半月內放洋出海!”

  張森的話聲落下的時候,朱宜鋒已經走到了牆邊的地圖前站著,雙眼盯著地圖,此時這份西式的地圖中,除了沿江地區極為詳細之外,湖北、湖南的地圖也極為詳細,在過去的幾個月裡,文山義熟以及軍隊一直採用西式測量法,重新繪製湖北、湖南以及廣東等地的地圖。

  “這裡就船隻集結之處?崇明十滧……”

  於地圖上找到崇明十滧後,朱宜鋒又問道。

  “這裡離上海很近啊,他們就不擔心小刀會襲擊嗎?”

  “大都督,小刀會無船,且太平軍亦遠在鎮江以西,再則這裡還有清軍水師,葉名琛曾上報,去年他曾受清廷指令,先後兩次雇得紅單船大號船14艘、中號船20艘,配有弁兵、炮械、火藥,又配洋裝大鐵炮94尊,由吳全美統領馳援江南,正因其於崇明,所以清軍方才有持無恐!”

  張森口中的“紅單船”是廣東民間用於對外貿易的大貨船,這種船體大堅實,行駛快速,每艘可安炮二三十門。正因如此,清廷才調其鎮壓太平軍,說起來,其倒是與義軍長江艦隊的武裝商船類似,只不過義軍的艦隊所用的“軍艦”皆是由西式商船改建。

  而且督府也不是第一次和他們打交道,為了保障江口一帶的“航行自由”,督府每月都會向其行以重賄,每月不下萬兩。而這支廣東客軍,雖說船大炮利,但在江蘇的日子並不好過,由於其月餉不能及時供給,於是私設關卡,搶劫商旅,進而與太平軍貿易自肥。至於其收取的督府的“保護費”,倒是再正常不過。

  “哦,原來是咱們這位吳提督守在那啊!難怪、難怪……”

  因為鎮江以東清軍只有這麼一隻由二十艘紅單船組成的水上力量,朱宜鋒自然有所瞭解,只是沒想到,他們就駐於崇明。

  “這位吳總督過去幾個月,可是收了咱們三萬多兩銀子啊!”

  提及此事,朱宜鋒的語氣帶著些不滿,自己的居然被這麼一群“業餘海軍”收了“保護費”,孰可忍,孰不可……嗯,現在自然不需要再忍了。

  “大都督,當初也沒有辦法,當時艦隊一共只有四艘軍艦,火炮不過72門,而其有紅單船二十艘,各種洋炮94門、種種鐵炮多達132門,且那些紅單船俱出順德之陳村等處,素來以販油為業,往來呂宋、暹羅諸國,船隻之快速,炮火之精銳,點發之嫺熟,較之額設師船得力不啻數倍。所有舵工、水手皆父子兄弟,一遇敵皆合力向前,全無清軍推諉潰散之虞,艦隊自然以其為強敵……”

  “好了,豐達,你就別誇他們了,雖說比之的清軍水師,確實遠超過他們,可實際上也就是一群烏合之眾罷了!”

  現在朱宜鋒之所以會作出這個評價,完全是因為對這支廣東客軍的瞭解,那三萬兩銀子並沒有白花,通過交銀子,艦隊對其有了充分的瞭解,不過就是一群連西洋水手也趕不上的烏合之眾罷了,其之看似悍勇,完全是因為在海上他們必須要抵擋海盜襲擊,論及戰術、訓練完全不是艦隊的對手。

  更何況,現在長江艦隊擁有7艘軍艦!嗯,其實和他們一樣,都是武裝商船罷了。雖說如此,可面對這群烏合之眾卻也有了十足的底氣。

  “嗯,子臨的那份報告大家都已經看到了,湘粵之間有南嶺相隔,可謂是山高路遠,以其估計,欲於此通以鐵路,非得數萬人數年之功不可,短期之內,修通鐵路的可能性並不大……”

  有時候即使是作為穿越者,也總會把一些問題簡單化,就像是粵漢鐵路一般,原本朱宜鋒以為,若是集中荊州、廣州兩地的旗人,日以繼夜修建鐵路,沒准兩三年便能修通,可誰曾想那裡卻有數百公里的山路,且又有多條河流阻擋。

  “山高路遠之下,修鐵路必然不易,在這種情況確保長江航道的暢通,便是督府首當其衝的大事,所以……”

  話聲微微一頓,朱宜鋒看著張亮基以及一直沉默不語駱秉章說道。

  “本督計畫派艦隊克復崇明!控制江口!”

  在此之前,這只是一個念頭,但是現在張森的這份情報,卻讓朱宜鋒看到一個的機會,相比於奪取上海,奪取在清軍控制下的江口,反倒不會被激起太平軍的不滿,畢竟對於他們而言崇明不過只是一座荒島,但掌握了崇明無疑就等於掌握了長江的出海口。

  “大都督,若是臣所料不差的話,這崇明固然是要奪的,恐怕除了崇明之外,大都督怕是看了浙江的70余萬石漕糧了吧!”

  駱秉章看著大都督笑道。

  “這可是70多萬石糧食啊!”

  朱宜鋒忍不住感歎道,若不是有這七十萬石糧食作為誘餌,恐怕還真不容易下這個決心。

  “咱們兩湖現在的糧價二兩五分一石,咱們賣給太平軍的是三兩五分至四兩之間,若是把這70萬石糧食都賣給太平軍,至少能賣個二百五十萬兩銀子,現在府中正是用錢的時候,這批糧食是萬萬不能讓他們運到天津的!”

  面對值銀幾百萬兩的漕糧,又豈能就此放過,甚至現在朱宜鋒更擔心這糧食會不會搶得太晚,若是那樣,艦隊就要先解決江口的廣東船隊,然後再直接入海攔截漕糧船隊。

  “大都督所言極是,這些漕糧全是我漢人民脂民膏,縱是運至天津,想來也是發于旗人,與其讓那些旗人揮霍,倒不如由督府奪來,然後售于江寧,換以銀貨以助府中之需。”

  在張亮基贊同之余,朱宜鋒則看著張森說道。

  “而且,除了銀子之外,本督倒還有一個想法,豐達,這件事你著手計畫一下……”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10:41

第二百五十八章 崇明

  天地間大雨彌漫,風聲呼嘯,仍舊沒有止歇的意思。風雨飄搖,江霧遮彌,極目所見,一片迷蒙。而在這迷霧之中,幾艘降帆的洋式帆船蒸汽機內噴吐著淡淡的煤煙,一路順江而下。

  領航的“楚豐”號軍艦上,沈明與格蘭森並肩而立,他們的神情興奮,望著茫茫的江霧,那興奮的神情中卻溢滿了激動。

  艦隊出擊!

  岳陽之戰後,長江艦隊便似銷聲匿跡一般,再也未于江上航行,實際上奪取湖南之後,對於艦隊而言無疑是有利的——相比於航道狹窄的長江,水深湖闊有著八百里洞庭湖,則是艦隊最好的訓練場,在過去的半年之中,長江艦隊一直於洞庭湖上進行著訓練,儘管面積只有5000多平方公里的洞庭湖無法同大海相比,但是使得艦隊能夠在湖上進行諸多過去無法進行的戰術訓練。

  正得益於訓練水域的寬闊,才使得艦隊的戰術水準迅速提高,相比於過去,已經隱隱顯現出了幾分海軍應有的氣勢,儘管這支海軍從未曾涉足大海,但是現在,他們卻正在朝著海上駛去。

  “這一次,打下了崇明,我們就能到海上!”

  到海上去!

  作為艦隊提督的沈明渴望著大海,他早就習慣了大海,自然也希望這支艦隊能夠習慣並適應大海,畢竟,相比於江河湖泊,大海才是他們的歸宿。

  “我們要去大海了!”

  在艦隊之中,“湘裕號”是一艘只有七百餘噸的小炮艦,作為艦長的李天放,曾經只是一名水手,實際上,這也是艦隊中“楚四湘三”七艘軍艦的一個特點,儘管義軍有多達33艘小型炮船,甚至還有鐵甲艦“楚望號”,但是實際上,長江艦隊卻只有“楚四湘三”七艘軍艦,這七艘由商船改造的軍艦,從來都是艦隊的核心。

  “只有到了海上,我們才會成為真正的海軍!”

  李天放默默的言語一聲,借著些許月光,透過江霧他能看到艦上的水兵,正在艙內休息著,現在他們並沒有張起吊床,而是席地而睡,隨時準備作戰,畢竟無論是太平軍也好,清軍也罷,隨時都有可能成為他們的敵人。

  對於督府而言,太平軍或許是一時的盟友,但絕不會是一世的盟友,至於清軍更是督府的生死之敵。儘管明知道在這江上,除了江口的那二十艘廣東來的紅單船可對艦隊造成一定的威脅,在這長江之中,艦隊幾乎是如同巨無霸般的存在。

  現在,對於他們而言,所需要的僅僅只是借著江霧的掩護,抵達位於東海之濱的崇明十滧,然後給予那裡的廣東水團的致命一擊,從而奪取十滧港。這個任務看似很簡單,可實際上卻並不怎麼容易,畢竟艦隊只有7艘軍艦,而且這還是艦隊第一次遠赴江口,在遠離湖廣千里之外進行作戰。

  入了夜的十滧港,這會卻依然是一副燈火通明狀,在十滧港內泊著一艘艘滿載著米糧的沙船,足足有數十艘之多,這些船隻無一例外的都高懸著桅燈。雖正是深夜,但此時這些沙船上,船幫諸人,大都於艙中賭著牌九。

  非但是運糧的沙船如此,就是不遠處泊於一起的紅單船上的艙室中,幾十名水手同樣在那裡喝著老酒,在艙中推著牌九,更有一些水手躺在艙中對著燈光吸食著大煙,此時國內吸食大煙的習慣大都聚於兩廣,直到上海開埠之後,才有著于江浙散佈的趨勢。

  人吸煙、更多的人卻是在那裡賄錢,廣佬好賭,幾個老廣若是聚在一起不賭話,實在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更何況于水手來說,于船上除了賭錢之外,便再無其它的娛樂。這船艙之中土煙與煙土的煙霧彌漫著,只是得這裡烏煙瘴氣的,各種味道混雜在一起,味道極其難聞。“狗娘的,又輸了!”

  一個正在推著牌九的水手往腰上一扯,把錢袋狠狠擲到桌上,仰頭連連喝了幾口老酒。然後瞧著旁邊那些吸著大煙的人,罵咧咧地說道。

  “他嗎的都是一群煙鬼,就是你們嗆的,害得老子輸了那麼多!”“嘿,你這小子,這不是,那拉不下屎怨茅廁嗎?”

  “可不是,硬不起來沒人女人不靚……”

  其他幾人一邊分著銀子,一邊哈哈大笑,一人道:

  “老王頭,你這月的俸銀都孝敬給兄弟們了,咱哥兒幾個可是要到岸上睡姑娘去嘍。”

  有碼頭的地方就有娼妓,有明的有暗的,這是幾百年來的規矩,畢竟對於水手們來說,他們總有這樣那樣的需求,也正是他們的需求繁榮了碼頭。

  “操!就當是嫖你媳婦兒了!”那輸了錢的獄卒冷哼,啐了一口。

  “他嗎的,烏煙瘴氣的,熏死個人了,老子都上面透口氣!”

  老王頭嘴裡罵著,便上到甲板上,然後坐到一旁抽煙杆兒。有一口沒口的抽著煙,老王頭的心裡在那裡嘀咕著。

  “全輸給那幫孫子了,真是一群混蛋!也不給老子留點……”

  畢竟是一個月的餉錢,就這麼一下全輸光了,老王頭心裡自然很不舒服,畢竟接下來還要再過一個月,誰說在船上不愁吃喝,可男人的口袋裡若是沒有銀子,自然也就沒有了膽氣。

  更重要的是沒了,銀子它便不能到岸上去找相好的娘們,那些年妹兒平時和你談著情說著愛,可實際上眼裡只有白花花的銀子。

  戲子無情婊子無義。沒了,銀子別人才不陪你。

  “奶奶的,明天找頭兒在子一個月的餉錢,非得把今天晚上入的全撈回來不可。”

  狠狠地罵了一聲,王頭邊站起來在船舷上磕一下煙袋。就在這時,感覺似乎有些異樣的他朝著遠方看去。

  聽著隆隆的水聲,不知對岸尚有幾許裡地,只見兩弦如墨的江水,滾滾泊泊,洶湧翻騰。這似乎和平常沒有什麼區別。可是不知為何王頭的心裡總感覺有些不安。

  “這是怎麼了?”

  王頭盯著江面,仔細的看去,就在他剛要鬆下一口氣的時候,突然江面上的黑影讓他睜大了眼睛。

  “這……”

  就在王頭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他看到那黑影朝著港灣撲了過來。

  “快來人!快來人!……”

  王頭驚恐的喊叫著,就在他大聲喊叫的時候,那黑影駛近了,這時候他已經能夠看到那黑影,是一艘艘洋船。船上噴吐著黑煙,那是外國人的火輪船。

  “怎麼回事洋人的船?”

  被王頭兒喊上來的其他水手紛紛攘說到。

  “我說王頭兒,這是怎麼了?你輸錢了就輸了唄,你這麼一喊,害得我一把好牌,沒有了。”

  “可不是,我那一手好牌……”

  一看到是洋船,這些水手反而不擔心了,這江上過洋船再正常不過,沒有什麼大不了的。若是一些舢板的話,反而更是嚇人。

  因為太平軍都是那種小木船,這洋船上肯定都是外國人,自然不可能是太平軍了。可就在他們想要鬆下一口氣的時候。剛剛從倉裡走出來的管帶,卻發現了異樣,因為他看到的不是一艘船,而是整整七艘船。

  七艘西式帆船就那樣出現在眾人的眼前,在眾人的注視下,收到了,離港口只有兩三百米的位置。

  儘管江上彌漫著一層薄霧,雖然夜幕籠罩著,江面,可在這麼近的距離,王頭兒和其他的水手還是看到了那些外國船側打開的炮窗。

  看到了一門門伸出的炮管,黑洞洞的炮口對準著他們。

  “都他嗎的還愣著呢!快快抄傢伙……”

  其實這時候已經不需要別人的提醒了,對於這些常年泛海為生的水手來說,在與海盜打交道的過程中,他們也曾經碰過這樣的事情,幾乎是剛一看到黑洞洞的炮口,他們便立即沖到炮位上,忙活了起來。

  雖然這些水手並不是職業的軍人,但常年與海盜打交道的經歷,確實得他們操炮的速度極快。“快,火藥,炮彈……”

  守在炮尾的王頭大聲喊叫著,那些先前還在抱怨著一手好牌的水手們,這會兒都已經忙碌了起來。

  “大傢伙別擔心,就是一輪炮,只要咱們頂住了,就能把他們轟回去……”

  就像過去和海盜們打交道一樣,在水手們忙活的時候,管帶與一旁給他們打著氣。

  其實根本不需要,水手們比誰都清楚,在海上,就是以命搏命,不殺個你死我活就保不住自己的性命,現在既然對方占了先機,那接下來的第一輪炮肯定是對方打出的,只要撐下一輪炮,他們就能打回去,然後活下來。

  “他嗎的,快點,非得讓他們把咱們都哄上天,你們才他嗎知道拼命嗎……”

  王頭兒在那裡大聲喊罵著,他罵的不是其他人,而是船上的那些水勇,相比與他們這些水勇動作反倒極慢。

  就在王頭的話聲落下的時候,那被夜幕籠罩的江面,突然想起一道亮光。那亮光瞬間便映亮江面,甚至閃得王頭都不由自主的閉上眼睛。

  開炮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10:41

第二百五十九章 十滧硝煙

  夜幕下的十滧港,雖為夜色籠罩,但是那一盞盞的桅燈卻點亮了這港口,借著桅燈上的光亮,他們能夠清楚看到港內的近百艘沙船,而沙船附近更泊著二十艘紅單船,上百艘船在港內紮成了一堆。

  “這場仗咱們贏了!”

  幾乎是在發現那些紅單船紮成一堆之後,沈明原本懸著的心便鬆了下來,這次襲擊本質就是一場偷襲,作為艦隊的初戰,沈明並不想冒什麼風險,也正因如此,他才會令艦隊於蕪湖一帶集結後,趁著夜色使過鎮江,又于江中等待,等待著夜幕降臨時,以給這些廣佬一個突然襲擊。

  隨著距離越來越近,甚至足以看清紅單船上驚慌失措的水手時,在長江艦隊上的每一個水兵都顯得極為緊張,早在數分鐘之前,他們就已經裝好炮彈,只待命令下達就會拉響拉火索,在距離十滧港只有不到百丈的時候,水兵們已經能夠看到敵人正在為火炮裝填著炮彈。

  “長官!”

  在水兵們緊張的喊出聲,炮長的手緊緊的拉著拉火繩,將視線投向李天放的時候,立於船艉的他只是沉聲吐出兩個字。

  “準確!”

  如果說嚴格的訓練教會了水兵們什麼,那就是對紀律的遵守,儘管他們的額頭上不住的滴著汗,儘管他們緊張的甚至迸住了呼吸,但卻沒有任何異動,只是按照過去的訓練那樣,蹲跪於火炮兩側。

  看到這一幕,立于李天放身邊穿著英國皇家海軍軍裝威爾斯輕輕的點點頭,長達半年的嚴格訓練,使得這些洞庭湖上的船家,變成了水兵,變成了軍人。

  “準備!”

  雙眼凝視著那港中的紅單船,對於船上亂成一團的水手,沈明全是視而不見,他只是盯著紅單船上的炮窗,就在那炮窗打開炮管伸出的瞬間,一聲怒吼自他的嗓間迸發出來。

  “放!”

  在他的話聲落下的瞬間,艦了的炮手們立即拉響拉火索,在火炮猛烈後退的瞬間,巨大炮焰瞬間映亮了夜空,火紅的炮焰點亮了江南。

  外於艦隊領航位置的“楚豐”號首先開火,在“楚豐”號開火後,“楚裕號”、“楚揚號”先亦隨之開火,瞬間,十滧港即被通紅的炮焰所映亮。

  “小心……”

  就在看到敵艦的炮窗處湧出一團炮焰,焰火映亮江面的瞬間,王頭便立即大聲喊叫道。就在他的話聲落下的瞬間,便隱約的看到一個彈子正慢吞吞的朝船飛了過來,曾無數次遭遇過海盜的他知道,這炮彈看著慢,甚至讓人感覺能一把抓住它,可實際上若是有人擋著它的話,肯定會被它撕的粉碎。

  也就是在那團炮焰中那慢吞吞飛來的黑影中,隱約的可以看到其中似乎有點火星,就在這一瞬間,炮彈擊穿船舷,儘管紅單船是為海上航行製造大船,船身極為堅固,但其仍然無法同西方船隻相比,更無法同軍艦相比,那些十八磅的、二十四磅的炮彈瞬間便撞碎了紅單船的船身。

  在炮彈擊碎船舷木板木屑崩飛的瞬間,更有人被炮彈擊中,將其身體撕碎的粉碎,在那一陣慘叫聲中,王頭看到在木屑崩飛間一個黑影幾乎是貼著他的腦袋飛了過去,那團黑影先是撞在後面的船板上,然後又彈飛到遠處,在暗自慶倖著自己活下的時候,他看到甲板上一發炮彈正在轉動著,那炮彈的一頭正不住的噴著火星。

  “開花彈!”

  在這個念頭剛剛浮現的瞬間,那炮彈爆炸了!

  爆炸的並非僅僅只是一發炮彈,而是數十發炮彈拉連不斷的爆炸,那些擠成的一堆的紅單船上立即炸出一團團火焰,那在那火焰升騰中,紅單船上瞬間亂作一團,炮彈爆炸時炸飛的鑄鐵破片以音速的高速於甲板、船體內橫飛著,收割著人體的同時,更打碎周圍的一切,甚至就連火藥桶都被鐵片打碎,在飛散的火藥又被火星引爆。

  突然,劇烈的爆炸從一船紅單船上炸響,整個十滧港都被那紅彤彤的爆焰所驚呆了,劇烈的爆炸甚至直接炸毀的臨近的一艘紅單船。

  “成功了!”

  沈明猛的用力一握拳頭,興奮的大聲叫嚷道。

  “我們成功了!榴彈能打沉軍艦!”

  此時的沈明整個人顯得極為興奮,在海戰中發射榴彈,這幾乎是一個創舉,對於這個時期的各國海軍來說,他們要麼是按照英國人戰術,在海戰時用實心彈不斷的轟擊對方的水線,要麼就是如法國人一般用鏈彈轟擊對方的桅杆、索具,或者是雙方抵近用霰彈轟擊對方的炮手,但幾乎從未沒有任何海軍嘗試過用榴彈攻擊對方的軍艦。

  “我說過,他們的船身很薄,我們使用的加厚彈體的榴彈可以擊穿他們的船身!”

  面對提督的興奮,克勞恩少校則顯得極為平靜,最初正是由他提出的這個建議,而且在洞庭湖上的訓練中,他們就已經多次使用榴彈攻擊過木船,進行過類似的試驗。

  “但是,提督閣下,請你記住一點,就是榴彈或許可以擊穿這些單薄的中式帆船船板,但是卻無法擊穿各國海軍厚達一英尺以上的船身,即便是24磅實心彈往往也會被彈飛!提督閣下!”

  “當然。我知道,這只是特殊對手的特殊戰術,海軍的戰術是靈活的,不需要那麼拘泥于傳統!謝謝你,克勞恩!”

  沈明的道謝是發自肺腑的,或許克勞恩並不是一個受英國人認可的海軍軍官,但是他不僅教會艦隊什麼是海軍,更教會艦隊應該如何去做戰。

  “其實,在海戰中,並不是說沒有機會使用榴彈,在特殊情況下,你完全可以使用榴彈轟擊對方的甲板,用榴彈破片橫掃……不,這麼說並不合適……”

  思索片刻,克勞恩想到了一個合適的名詞。

  “清洗對方的甲板,用榴彈清洗敵人的甲板!”

  克勞恩在皇家海軍之所以不被認可,正是因為他的這些“另類”的思想,但在這裡,這支新生的海軍卻將其教導視為聖經。

  就在他們兩人談話的時候,在“楚豐”號的甲板上,炮手們則緊張的忙碌著,在炮手們完成第一輪炮擊之後,他們並沒有時間去觀望自己的戰果,而是依如訓練中一樣,用近乎麻木的方式在各自的位置為下一輪炮擊準備著。

  “3秒!”

  那邊炮長剛喊出一聲,後面的裝填手立即在圓盤引信圓盤上覆蓋圓形藥道的預定薄金屬上3秒的位置打一個小孔,這種圓盤上標有1-10秒的延時刻度,金屬圓盤上延時藥道的最端頭為最長引爆時間,越往裡引爆時間越短。金屬藥盤上所打的孔對應的刻度就是引信的精確起爆時間。由這種圓盤引信和此前的各種延時引信相比可靠性和使用便捷性都大大增加了。當然瞎火的幾率很小了,實際上,這種剛剛從歐洲帶回來的新式引信,正是沈明冒險選擇榴彈的原因。

  “轟……”

  劇烈的爆炸聲中,整個十滧港都被爆炸的焰火映亮了,在爆炸的煙雲中,一艘艘紅單船不斷的被炸成碎片,實際上這些紅單船是被自身攜帶的火藥炸碎的,爆炸的炮彈引爆了炮位附近的火藥,猛烈殉爆使得船上的水手,幾乎沒有還手的餘地。

  幾乎是在炮聲響起的瞬間,正抱著妓女于床上安睡陳國泰,便猛的一把推開懷中的妓女,提著洋槍沖了出去,他甚至都未來得穿衣服,在他沖出院子的時候,立即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那先前還泊於港中的二十艘紅單船,這會已經變成一堆燃燒的烈火。

  火焰正瘋狂的燃燒著,在港外數艘西洋船仍然不斷的噴吐著炮彈,在那燃燒著的不斷爆炸著的紅單船周圍,盡是落水的、驚恐的朝著岸上游來的水手。

  “完了,完了,全都完了……”

  陳國泰不住的喃喃著,而剛沖出門來的吳全美,更是驚愕的渾身顫抖著,面色煞白的喃語道。

  “這,這該不是洋鬼子殺了來吧……”

  瞧著港外的洋船,再看著那一輪猛過一輪的炮擊,陳國泰連聲說道。

  “肯,肯定是洋人,洋,洋人打來了……”

  這會陳國泰似乎找回了一些底氣,不過他這底氣卻不是戰鬥的底氣,而是他找到了理由,逃生的理由。

  “對,對,就是洋人,沒錯,就是洋人,除了那些洋鬼子,誰的炮能打的這麼厲害,還有這洋船,碧山兄,這洋鬼子打來了,咱,咱們趕緊逃吧……”

  “逃?”

  吳全美聽著這個逃字,就在他詫異的時候,又聽到陳國泰在那說道。

  “碧山兄,這,這朝廷都打不過洋鬼子,咱們在這可不就是給洋鬼子練刀,再說,朝廷也要知道這個消息不是……”

  “可,可這裡的糧食……”

  吳全美的話還沒說完,陳國泰便惱說道。

  “還糧食,再不走的,估計咱爺們非得讓那些洋鬼子給點了天燈不可。到時候,誰給朝廷帶這個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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