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崇禎十七年秋 作者:話淒涼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3-4 13:28:1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14 85733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21:23

第1180章 三王會戰(四)

  清軍攻打南陽時,清軍的火炮雖然也有北京的西夷幫助鑄造,但是在對上明軍火炮時,孔有德卻還是感到有些力不從心。

  當初他投清之後,給滿清帶過去了先進的鑄炮之法,還有紅衣大炮,那時清軍的火炮並不輸給明朝,可是現在卻差距甚大了。

  多爾袞利用細作,從明朝盜取了鑄炮、鑄銃的圖紙,又讓留在北京的西夷湯若望等人幫助鑄造,只是冶煉鍛造的工藝,需要匠人積累,需要冶鐵、選擇石炭、鑄造等一條線都得到提升,並不是找幾個西夷,拿到圖紙就能造出來。

  明軍也是厚積薄發,用了將近七八年,王彥投入無數銀錢,才使得整個冶煉鍛造行業發展起來。

  聽了孔有德的話,他旁邊的多爾袞、多尼等將不禁將注視戰場的目光收了回來,多爾袞那千里鏡看了明軍土牆一遍,見上面銃兵林立,只有小炮,未見紅衣大炮這樣的大傢伙,於是道:“或是紅衣炮攜帶不便,明軍又沒打算攻洛陽,所以沒有及時運來!”

  多尼等人沒說話,孔有德卻皺眉道:“明軍不用從江南運,南洋城上至少就有五十門,王則不可能不帶幾門!”

  他話剛說完,眾將突然望見明軍大營後面的山腰上,騰起一團團的白煙,緊接著“轟轟轟”的炮聲就傳了過來。

  數十枚炮彈,從山腰直射向清軍炮陣,可是這些炮彈剛飛過明軍營寨,卻有幾枚忽然直接在天空炸開,猶如旱雷一般。

  這令清軍驚訝無比,不明白明軍搞什麼名堂,他們只見近五十枚炮彈邊飛邊炸,瞬間就只剩下一半,可當剩下一半,落入清軍炮陣時,在後面的多爾袞等人頓時就被驚呆了。

  清軍炮陣上,數百名正在架設火炮的炮手,直感一股震天動地的力量襲來,幾乎在同一瞬間,巨大的爆炸聲象是一聲炸雷在頭頂,在身旁炸響。

  巨大的紅夷炮都被掀翻,被炸飛掉在地的士卒們,只感覺塵土像雨一樣劈裡啪啦落下,砸在他們的身上。

  清軍的炮隊指揮,躺在一門火炮的五六步以外,身體不住抽搐,他滿臉是血,口中還大股大股的嘔出血來。

  在他周圍,清軍炮手到了一地,全都在哀嚎呻吟,有的甚至已經死了,幾乎沒有一個能站得起來。

  整個清軍炮陣一片狼藉,不少剛架好的炮,都被炸得脫離跑位,有的重炮甚至與炮架脫離,掉在了地裡。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硝煙的氣息,沒有被波及的清軍炮手,茫然的向四周望去,半晌才回過神來,可是也沒有操炮還擊。

  “快,還擊!”一明清軍把總,忽然一聲大吼。

  紅衣大炮的間隙很長,不趁著明軍裝填彈藥的機會,趕緊還擊一輪,摧毀明軍的炮陣,那明軍的炮彈再次來襲時,清軍炮陣將遭受方才一樣猛烈的轟擊。

  這時在山腰的明軍炮陣,五十門紅衣炮依次排開,他們早測算過距離,清軍火炮打不到他們,所以炮手們從容不迫。

  方才一共打出五十枚開花彈,兩年前王彥就要求工部學堂,對明朝的開花彈進行改進,可是五十枚中還是有一半,沒有擊中清軍炮陣,便提前爆炸,有些差強人意。

  “指揮,繼續用開花彈麼?”炮隊的士卒開口問道。

  陳於階放下千里鏡,清軍炮陣硝煙彌漫,他只看到有一半的開花彈,在路上就爆炸了,並沒有看清清軍炮陣的慘狀。

  “一半換上實心彈,一半繼續用開花彈,引線留長一些。”

  士卒聞語,立刻裝填,一些炮手則扭動開花彈上的木塞,明軍將引線繞在木塞裡面,根據距離的遠近,來選擇留多長的引線。

  這種方法還是十分簡陋,且不精確,工部學堂已經開始研究,撞擊觸發爆炸的開花彈,只是還沒有成功而已。

  清軍炮陣,雖然許多人都被炸懵,不知道方才發生了什麼,可是把總一喊,剩下的人還是如夢方醒。沒死的清軍炮手立刻調整方向,一名負責測距的清軍單膝跪地,甚至一支手,翹起拇指對陣明軍在山腰的炮陣,他筆劃兩下,卻忽然回頭吼道:“把總,不在有效射程內!”

  把總一陣愕然,“那就轟寨牆!”

  他一聲令下,十多門炮,便開始依次轟鳴,向明軍寨牆轟擊,立時打得砂石飛濺,寨牆崩塌。

  然而清軍剛方一輪炮,遠處山腰上又騰起一陣白煙,“轟轟轟”的炮聲傳來,明軍的炮彈又呼嘯而來。

  “退回去!”那把總見此,頓時一聲大吼,炮陣上的清軍想起方才的恐怖,立刻一窩蜂地往後跑,然而沒跑幾步,炸雷一般的聲響再度響起,逃跑的清軍被炸得紛紛向前撲倒,重重摔落在地。

  那把總命大,跑在前面,他只覺腦袋漲疼,耳朵裡嗡嗡作響,隱約地聽見慘叫聲響成一片,待爬起來時,再去看身後清軍炮手,已經沒剩幾人。

  此時在後方的多爾袞,一張有些病態的白臉,已經漲成了紫紅色。兩輪炮擊,時間極短,他眼睜睜的看著明軍的炮彈射入清軍炮陣,有的落地就炸,有的彈跳了幾下才炸,不管怎麼炸,反正一炸就是一片,揚起的塵土和碎石,掀起來能飛數丈高,他甚至看見幾名清兵被炸得飛起,四肢都被撕爛。

  這種炮彈,多爾袞似曾相識,似乎是明朝的開花彈,寧遠大戰的時候,明軍曾經用過,可是開花彈怎麼有這樣的威力呢?而且開花的概率居然這麼高,這怎麼可能?

  清軍的炮隊全亂了,就算還有人繼續轟擊明軍營寨,可是規模比多爾袞想要的已經差了一大節,根本無法對明軍的防線,造成太大的破壞。

  多爾袞身旁的將領們全都鴉雀無聲,他們也被明軍的火炮震驚了,這還是火炮麼?這分明是天上的神雷啊!

  清軍將領震驚不已,一旁的孟喬芳卻還好一點,金國在器械的研究上也投入不少,不像清光想著偷師明朝。

  河西一戰中,金國用拋石機,投射了大量的震天雷和萬人敵,效果顯著,後來金國朝廷,便令工部改進個製造了大量的震天雷,準備用拋石機拋射,其實原理上和明軍火炮差不多,只是明軍用的是火炮打得遠,而金國用拋石機拋得近而已。

  他們都是將一個能爆炸的火器,打出去,只是這一比,優劣就出來了,孟喬芳覺得金國可能是跑偏了。

  明朝是中國歷史上,軍隊逐漸近代化,兵器從冷兵器向熱兵器過度的一個重要時期。

  這個進程原本被滿清中斷,明朝的軍事將停留在前熱兵器時代,可是現在明軍則在向中熱兵器時代衍化。

  同時期,這時西方的軍隊也在變革,出現了幾個重要的變化,各國軍隊開始採用發火更加便利、可靠的燧發槍,刺刀出現代替了長矛成為火槍兵的必備武器。

  此外還有古斯塔夫發明了馱馬牽引的野戰炮和全騎乘的騎炮兵,火炮靈活性大大增加,可以參與野戰,並由此演化出步騎炮協同作戰的戰術。

  這些變化,明朝也在進行,自生火銃成為了明軍的主要兵器,銃刺早就存在,戰馬拖行的青銅炮也造了出來。

  明朝軍事上的變革,正在繼續,而且並不只是以上幾點,這開花彈的技術,就是其中之一,並且超過了西方。

  多爾袞本來是想將明軍寨牆轟爛,再發動大軍進攻,可是清軍炮戰完全處於下風,炮陣被明軍火炮完全壓制,發揮不出一成的實力。

  孔有得也沒遇見過這種情況,“攝政王,若是明軍炮彈多,我們怕是很難接近明營啊!這如何是好!”

  眾將俱都默然,打了多年的仗,他們很少遇見著樣的情況,這一枚炮彈落入人群中,必定掀翻一片,這怎麼弄?

  多爾袞一陣頭疼,沉默半晌,他不可能坐以待斃,明營他必須要攻。

  “本王看明軍火炮雖然厲害,但是明軍紅衣大炮畢竟不多,而且炮擊間隙較長,可以讓各部散開衝擊明營,如此就能降低傷害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21:23

第1181章 三王會戰(五)

  “殿下,這~這是開花彈麼?怎麼有此等威力?”

  不僅是多爾袞被打懵了,就連明軍眾將也驚訝不已,臉上不自覺的都裂開了嘴,笑開了花。

  “有此等利器,金清聯軍就算再來二十萬,又何足道哉?”李定國也興奮的一巴掌拍在自己胸前。

  王彥笑了笑,“工部用了兩年的時間,耗費數萬白銀,才有了今日成果,不過你們也別太高興,剛才大家也看到了,打出去的炮彈,還是有一半未落地就炸了。”

  “殿下,就算只有五成的炮彈能擊中敵軍爆炸,那也比原來的要好啊!”劉芳亮興奮道。

  這樣一炸一片,今後作戰的方式恐怕都要改變,如是密集的方陣挨上幾炮,還不馬上潰散。

  金清聯軍人馬雖眾,但是在此等利器面前,多少人也白搭,眾將自然興奮。

  王彥本來是希望將領們別太依靠器械,可是事實擺在面前,這一炸一片,確實比原來的實心彈厲害太多,更加適合野戰,哪怕只有一半爆炸,威力卻依然遠勝從前。

  “哈哈……”王彥只能笑道:“不錯,這些開花彈確實好,不過數量並不多,工部也是剛投入生產,打一枚就少一枚,你們也別把希望都寄託在它身上。”

  兵器要通過戰場的檢驗,才能確定是否有用,不可能上來就大規模的量產。

  這次王彥就帶來五百枚,要等打完了,大軍覺得效果好,反應到兵部,兵部要求工部生產,才會納入來年的計畫。

  工部跟進的官員也會對效果進行評估後,將意見反應到工部,工部和兵部商議之後,對不足做出改進,最後由朝廷撥款生產。

  明軍的火炮居高臨下,不時就可以看到清軍炮陣上的清軍被爆炸掀飛,然後重重砸落在地。

  就紅衣大炮的數量而言,其實清軍要多一些,孔有德和尚可喜打南陽的時候,就動用了百門紅衣大炮。

  清軍的紅衣大炮至少有一百二十門,可是卻被明軍的五十門紅衣大炮完全壓制,只剩下十多門炮,不時發炮還擊。

  明朝在多年的戰爭中,對於火炮的使用,進行了總結。

  目前紅衣大炮主要裝備水師戰船和城池關隘,步軍很少裝備這種重炮,步軍的火炮正向輕型速射,適合野戰的方向發展。

  王彥幾人正說著話,忽然有人驚呼一聲“當心”,便見一枚清軍的炮彈直接砸在離他們不遠的一段土牆上。

  只見泥土飛濺,牆被砸出一個大坑,上面的泥土便立時垮了下來。不用人吩咐,立刻就有士卒扛著沙袋,將垮塌處重新堆了起來。

  當下,王彥被部將們堅決地“請”下牆去,就算明軍火炮壓著清軍打,可這事卻不能開玩笑。

  殿下是大軍主帥,萬一被一炮砸中,或是被一箭射中面門,那怕是會軍心動搖,北伐估計立刻完蛋。

  以前王彥臨戰必然處於第一線,那時確實也沒少中箭,他臉上身上的疤痕不下十處,但那時是王彥沒有底牌,輸一場就完蛋,所以不得不拼命。

  現在的情況不一樣,就算這次北伐失敗,他還有大把的機會捲土重來,卻沒有必要在處於第一線,冒什麼風險。

  讓清軍一炮驚了下,王彥沒有堅持,但在下城前,卻交代道:“清軍火炮雖然被壓制,但是孤王料定多爾袞不會甘心,他必定冒著炮火,先行填壕,然後全面進攻。正面的防禦,李過為主,劉芳亮、李定國為輔,你們同心協力,給孤王迎頭痛擊!”

  說罷,王彥便在陸士逵的護衛下回了大帳,將營寨的防禦,交給了三人。

  王彥一走,果然清軍佇列中沖出數萬人馬,他們推著盾車,躲入洞屋裡,向明營而來,看情況確實是想先填平明營前的三道深壕。

  李過見此不禁搓了搓手,有些興奮的揮手道,“火炮準備!”

  清軍人數眾多,可能是因為害怕明軍的火炮,所以沒有列成密集的陣型,而是散開了向明寨撲來。

  清軍的陣型鬆散,人馬散佈在曠野上,他們呐喊著,驅散心中的恐懼,明軍只覺得滿山遍野都是敵軍。

  多爾袞為了攻打營寨,還是做足了準備,盾車推在前面,極好的為後面的清軍提供了防禦,清軍如牆一樣推進,明軍火銃打在盾車上,火星四濺,卻很少能擊穿,沒有對後面的清軍造成殺傷。

  這盾車就是在車輛前面放上大盾,或者在車前放上木板,覆蓋皮革或者是鐵皮,非常堅韌,不過滿清冶煉並不發達,精鐵不多,所以披上的大多是皮革。

  多爾袞這回下了本錢,為了鼓舞士氣,他親自在陣前鼓舞,許諾若是攻下明寨,金子、女人要什麼給什麼,誰要是抓了王彥那廝,直接封王。

  清軍士卒還沒從“開花彈”的恐懼中解脫出來,但聽到多爾袞的許落,這時也勉強打起了精神。

  清軍知道明軍火器厲害,他們也學乖了,決不大規模無防護地暴露在明軍的火器之下!

  曠野上,推著盾車的清兵在前,每輛盾車後面,都跟隨著近百士卒和整車整車裝滿了土石的填壕車。

  盾車排成一堵移動的牆,向營地緩慢推進,後面的清軍握著弓箭,推著填壕車,彎著腰向明營逼近,只聽著銃丸打在前面的盾車上“砰砰砰”直響,清軍緊張無比。

  只是前面有盾車擋住銃丸,頭頂卻沒東西防禦,他們對於“開花彈”的恐懼,並沒有消散,擔心隨時會有炮彈落入他們之中然後炸開。

  值得慶倖的是,明軍的紅衣大炮,咬住清軍炮陣在打,並沒有將紅衣大炮對準他們。

  清軍貓著腰,未來得慶倖,土牆上的青銅炮,卻紛紛開火,一枚枚鐵彈,伴隨著土牆上冒起的白煙,呼嘯而來。

  土牆上的明軍,只見背後紅衣大炮轟鳴,出盡了風頭,聞令土牆上的青銅炮終於開火,銃兵待清軍接近壕溝,也一起放銃招呼。

  銃丸沒能擊穿盾車,可是在青銅炮發射的鐵彈面前,就像紙糊的一般。

  清軍前面的盾車,被炮彈直接擊碎,盾板變成木屑,四射飛濺,後面的清軍紛紛被木屑紮傷,傷害居然不比開花彈差。

  李本深在太原城下吃了軍棍之後,現在又充當清軍的先鋒,其實也就是炮灰。

  他彎著腰,握刀走在一輛盾車後面,突然土牆上轟的一聲巨響,一個黑色的鐵球沖出白煙,向他的方向急速飛來。

  李本深面露驚恐,還不及反應,就聽得“嘭”一聲,擋在他前面的一輛盾車的護板突然炸開,鐵球挾裹著無數的木屑和碎片,將盾車後面的清軍紛紛擊傷。

  鐵彈沖出木屑和碎木,直接擊中後面一名把總的腦袋,隨著一聲悶響,把總的腦殼像是個大西瓜一樣炸開,腦漿迸裂向周圍飛散,白花花的腦漿與鮮血一起噴灑向四周,濺了李本深一臉。

  炮彈餘威未盡,又連連砸翻後面幾明清兵,才在地上跳了幾下慢慢停了下來。

  破碎的盾車,滿地的殘肢和受傷的清軍,前進的路上一片狼藉,幾名受傷的清軍才開始慘叫起來,他們被木屑碎片釘了一身。

  “啊啊啊~”的慘叫聲四處響起,李本深忽然覺的身上一陣劇痛,低頭一看,一節木屑插入他的腹部,鮮血不停的外湧。

  李本深臉色一陣慘白,他手有些顫抖的握著半截木屑,一下奮力拔出,臉上扭曲頓時佈滿的汗珠。

  這時,他正要站起來指揮,土牆上隊明軍,卻忽然抬銃射擊。

  在“砰砰砰”的銃聲中,前面剛站起的兩個清軍傷兵,立時被打得身體一陣顫抖,仰面朝天的向後倒下去。

  銃丸打入地面,泥土飛濺,李本深身邊的清軍,不斷篩糠一樣撲死。他正惶恐之際,兩名親兵忽第一左一右的架著他就往回托,“軍門快走!”

  明軍火炮擊破盾車,銃兵排銃射擊,清軍連連倒地。

  明軍挖壕時,早有算計,明軍新式自身銃的有效射程在兩百米左右,而清軍的步弓的殺傷力,要在一百五十米,甚至一百米內才能體現,明軍的壕溝就挖在明軍火銃射程範圍內。

  這樣火銃能射殺清軍,而清軍卻射不到明軍,他們只能拼命的填壕,意圖拉進距離然後對射。

  牆上,明軍肆無忌憚的排銃射殺,一隊射完,二隊射,二隊射完,三隊射,幾名清軍想搬開擋住盾車的拒馬和鹿角,還沒挪動幾步,就被銃丸放倒。

  清軍推著填壕車,往壕溝內倒土,排銃轟來,連人帶車一起,栽進溝裡。

  銃丸和炮彈像是一條條奪命的射線,交織成一張死亡的大網,射殺著沖來的清軍。

  那第一道豪溝,並非是泥土填滿,而是不斷中彈栽入溝中的清軍,用屍體慢慢堆積,不停的有人滾落其中,屍體和泥土一層層的堆積,才被慢慢填平!

  才第一道深壕,清軍就死傷數千人,多爾袞臉色陰寒,手在顫抖,怒聲道:“劉忠部,給本王頂上去!”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21:23

第1182章 三王會戰(六)

  三月間,河洛戰火正濃,烽煙未熄,大明楚王率領湖廣精銳十萬四萬眾,守營避戰,金清聯軍求戰不得,十九萬大軍猛攻明軍營寨。

  此時,在徐州方向,攻守雙方的位置,卻正好調了過來。

  戴之藩,劉順率領精兵十三萬,將清將馬光輝五萬人圍在徐州死命的攻打。

  明軍二月兵臨城下,在火炮的掩護下,經過一月的準備,已經填平護城河,給大型攻城器械鋪好了道路,總攻的時機已經到來。

  徐州城下,十三萬明軍圍了徐州三面,只留北面不攻。

  此時,城外號角和戰鼓聲此起彼伏,明軍長槍犬牙交錯,如同鋼鐵森林,旌旗翻飛,如滾滾紅雲。大軍列成近百個方陣,無數器械如山丘一般聳立,鵝車、雲梯、攻城塔、洞屋等大型器械蠢蠢欲動,只等一聲將令就要近前攻城。

  中軍大陣,戴之藩站立在高大的望車上,身後數百力士擂起戰鼓,傳令的騎兵,從中軍奔出,在各個方陣的間隙之間,縱馬狂奔,揚起黃塵,傳遞軍令。

  明軍在陣前的炮兵陣地,首先開始轟擊徐州城,百門紅衣大炮,發出震耳欲聾的炮聲,電閃雷鳴之中,騰起的團團硝煙覆蓋了漫長的陣線,各門火炮炮架往後一退,百枚十多斤的鐵彈沖出炮口砸向城牆。

  城上立時塵土飛揚,無數碎石升上半空如雨點般落下,空中仿佛下起了一陣石雨。

  馬光輝揮手拂去煙塵,在炮聲隆隆的城牆上走動,他感受著城牆的搖晃,臉上沉得能夠滴水。

  他的屬下李猶龍,匆匆趕來,帶著士卒拿盾牌護著馬光輝,後者直接問道:“明軍怕是要總攻了,馬上就要見血,各處防守準備的怎樣?”

  “總督放心,該準備的都準備了!只是明軍的火炮實在太猛烈,城牆怕是吃不住!”李猶龍有些擔心地回道。

  馬光輝目光落向城外,正好這時,城外的炮兵完成了第二次裝填,他們調整好位置,第二輪射擊再次到來,陣地上彌漫的煙霧很快將陣地籠罩起來。

  明軍用的全部都是攻城用的實心彈,這些鐵彈基本都有十多斤,但是其中也有例外。

  在明軍炮陣中,有一門巨炮,炮長達一丈五,重一萬五千斤,炮筒厚達五寸,一炮能夠將六百多斤的鐵彈發射出去。

  這是明軍從去歲九月間,薑襄反正之後,工部為了打洛陽、開封這樣的雄城,而鑄造的超級巨炮。工部的匠師和西夷一起鑄造,一共鑄了三門的部件,最後組裝起來,只有一門能用,被王彥調到淮安,用來攻打徐州,以便東路軍快速突破,實行包抄。

  這門巨炮,極為沉重,運來徐州城下,才進行組裝。

  這樣的巨炮,威力極大,但是操縱起來,卻也十分麻煩,裝填冗長,發一炮要近百人一起操縱,而且間隔極長,一天也開不了幾炮。

  明軍的紅衣大炮不斷來襲,徐州城牆那邊不斷傳來磚石垮塌的聲音,還夾雜著許多慘叫和驚慌的呼救。

  城牆上一片狼藉,煙塵滾滾,馬光輝被士卒護著蹲在城上躲避炮擊,他視線不清,只聽到四處是慘嘶呼救的聲音和城樓劈裡啪啦的垮塌聲。

  “總督,這裡太危險了,請趕快下城!”待二輪炮擊一過,親衛忙擁著馬光輝,往城下走。

  一路上,到處都是倒在城上敵死去的清兵,馬光輝繞過屍體,通過一段城牆,見牆垛已經垮塌,城磚碎裂,已經露出土坯,或許再轟擊一段時間,整段城牆都會垮塌。

  城外的火炮,炮口還彌漫著白煙,明軍忙清理炮膛,準備再一次射擊。

  馬光輝走到登城臺階上,這裡是城牆背面,基本已經安全,他當即停下來,又交代一句,“好了,本督自己下城,你們守好城牆,需要支援,揮動紅旗,本督立刻讓預備隊上……”

  話未說完,“嘭”的一聲,傳來一聲前所未有的巨響,簡直就像天崩地裂,又像是天雷在耳邊炸響一樣。

  徐州城的一段城牆突然炸開,整段城牆都被打得變形,似乎被一股巨力猛然推倒,無數碎石騰起,天空為之一黑,城牆轟隆隆倒下一段,濃濃的灰塵騰空而起,將那一段城牆完全淹沒。

  馬光輝心裡一顫,知道是明軍的大傢伙發威了,他心立時膽寒,有點後悔沒有接受戴之藩提出的投降條件。

  明軍到了徐州之後,就至書招降馬光輝,但是馬光輝想擁城自重,加上之前打敗過戴之藩,所以想要公爵和山東總督,割據山東,再加上他長子在北京為質,所以沒有同意明軍提出,改編大軍,授予侯爵的條件。

  城外明軍中軍,戴之藩站在望樓上,冷笑著放下千里鏡,忽然一揮手,大聲喝道:“進攻!”

  曠野中,明軍的大鼓響起,士卒呼喊的聲浪突然抬高,鋪天蓋地的明軍,象堤壩潰決一般湧了上來,擁著器械前行。

  前面的刀盾手扛著登城梯,發足狂奔,後面的同伴身體前傾,奮力推動著雲梯、攻城塔,向城牆壓去。

  徐州城上的清軍士卒,被剛才巨炮轟擊打懵,一時沒有反應,等明軍沖到一半,城上的火炮才開始噴出火焰,騰起白煙,零星的還擊。

  徐州的護城河,在一個月的圍攻中,已經被明軍填平大段,戰事一打響,刀盾手便冒著箭雨沖向城牆,與此同時,明軍的大型器械也開始向城池接近。

  隨著明軍攻城,紅衣大炮的轟擊,便停了下來,這讓城頭的清軍鬆了一口氣。

  城牆後面,清軍的砲車開始反擊,無數砲石騰空而起,轟擊這衝鋒的明軍,不少明軍的大型器械,被清軍砲石擊毀。

  李元胤領著三千武衛軍,直奔垮塌之處,他們冒著箭雨、砲石,沿著垮塌後的淩亂磚石和土堆往城牆攀爬。

  密密麻麻的明軍如同螞蟻一樣向垮塌處攀附,等將要登頂之時,佔據頂端的清軍,立刻長槍突刺,前面的幾名明軍都被刺中,慘叫著滾落下去。後面的明軍立時一聲怒吼,揮舞這兵器還擊,將上面的清軍砍死幾人,然而後面的清軍立刻又填了上來,兩軍擠在一起,換命搏殺,不斷有雙方的士卒從斜坡處滾下。

  此時城牆下面,扛著登城梯的刀盾手,已經豎起梯子攀爬。一輛與城池平齊的攻城塔,離城牆越來越近,誰都知道,一旦攻城塔搭上城牆,那明軍就可以蜂擁上城。

  “快!火罐!”一員清軍將領揮刀大喊,然而剛發完聲,頭就被城下明軍用火銃擊中,直接跌下城牆。

  將領雖死,但是城上的清兵還是聽了命令,紛紛拿起火罐砸向攻城塔,罐子在塔頂破碎,火焰隨著火油下流,瞬間就引燃整個攻城塔!

  城上,攻城戰異常激烈,守城的清軍連連搖動紅旗,請求支援。

  馬光輝接連派出幾支預備隊,手上已經沒有多少人馬,他不禁額頭冒汗,忽然,他一手拉住一名親兵,急聲吼道:“快,你立刻出城,去濟南搬救兵,讓王忠清有多少算多少,全都給本督趕到徐州,抗擊明軍。”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21:23

第1183章 三王會戰(七)

  四年前,明軍曾經以朝鮮為基地,大掠山東和北直沿海,明軍水師有能力組織數萬的兵力,從海上突襲清軍。

  歷史上鄭成功從金夏出發,沿海北上,就組織了一場號稱十萬人的圍攻南京之役。

  足見當時,明軍的水師何其強大,就同時期而言,哪怕正處於大航海時代的西歐諸強,也很難組織這樣一場,跨越數千里的戰鬥。

  明軍伐清,整個大戰略,王彥正面吸引,戴之藩負責側翼擊破,迂回包抄,而在徐州這個小戰場,明軍採取了同樣的策略,由戴之藩率領十三萬步騎,正面猛攻徐州,滿大壯則率領水師,插到北直與山東之間,斬斷兩地的連續,並奪取濟南,以此來迫降山東清軍。

  為什麼不直接從天津衛上岸,攻擊北京?多爾袞知道明軍水師厲害,無論山西或是南面戰事如何緊急,北京城中始終都有近三萬清軍沒有出動,防的就是明軍從海上突襲。

  不過,清軍的力量畢竟已經是強弩之末!他能防守北京,震懾北直,就管不了山東,顧此失彼,處處漏洞,總能給明軍找到機會。

  五忠軍的起源,要說還是在山東青州。雖說趙軍和山東義軍,最後之有千人逃脫清軍的圍剿,但是五忠軍最初的骨幹,是山東義軍無疑。

  時光荏苒,一晃十年過去,忠義營最初的一千人,已經凋敝殆盡,特別是八閩之變時,王威和忠義營為了保護高宗皇帝全部戰死,更是讓當初的山東老人,所剩無幾。

  這次要打山東和河南,明軍中山東的老人,早已沸騰起來。

  橫沖馬軍的秦尚行、趙慎寬都是當初山東義軍的頭目,他們很早就向王彥表示了要參與光復山東的行動,不過因為河洛戰場的需要,王彥沒有同意他們的請求。

  橫沖馬軍必須要出現在河洛,才會讓清軍覺得明軍主攻中原,秦、趙兩人沒有去人成,但是剩下的山東老人中,卻還是有幾人得以成行。

  青州的錢一楓,他是秀才出身,王彥到了廣東之後,他就轉為文職,知瓊州事,後又升為都轉運使,廣東按察使。因為轉為文職,少了立功的機會,所以他現在的品級和爵位都落後于劉順。

  他聽了朝廷要光復山東的消息,便幾次寫信給王彥,說這麼多年來,他最擔心的就是,族人是否還在?祖墳是否完好?十年來,他只能在夢裡才能看到這些景象,希望王彥能夠讓他去看一看。

  在戴之藩猛攻徐州之時,東海水師在滿大壯的統領下,悄悄的從海州起航,繞過山東半島,來到黃河的入海口。

  黃河原本是向南,同淮河合流之後注入大海,但是幾年前謝遷和榆園軍興起時,清軍為了剿滅榆園軍,掘開了黃河放黃河之水北沖,淹沒了曹州等數百里之地,剿滅了榆園軍大部,黃河也因此改道,從北面注入黃海。

  三月十八日夜,東海水師大小戰船五百多艘,已經到了萊州灣。

  山東的清軍主要集中到了徐州一線,後方極為空虛,只有濟南還有些兵力,所以水師沒有隱藏,直接停泊在青州附近的海面,只等天亮之後,便要上岸,直接撲向濟南。

  夜晚十分,天空中繁星點點,海面上十分平靜,錢一楓站在船頭,並沒有回艙內歇息。

  “監軍,在想青州舊事麼?”滿大壯走出來,站在錢一楓的旁邊。

  錢一楓笑道,“杜甫曾作詩‘劍外忽傳收薊北,初聞涕淚滿衣裳。’本官比他幸運,能夠親自參與光復故土,今生以無遺憾!”

  “監軍,青州之變,已經十年了吧!”滿大壯聽他的話語,心中也有些感觸,“我們總算是熬過來了!”

  “是啊!”錢一楓不禁摸了摸臉上的鬍鬚,一轉眼,他已經人到中年了。

  兩人在大船上感慨,明軍一艘在岸邊遊弋的哨船卻忽然發現了動靜,船上有士卒說驚呼道,“哎,岸邊好像有人。”

  “哪兒呢?沒看著啊。”船上帶隊的小旗聞聲眺望過去,但黑燈瞎火的卻看不清楚!

  其他幾名士卒,看了看,也沒發現異常,不禁笑道,“我說你是不是夜光眼呐?黑乎乎的一片,那裡有人!”

  先出聲的士卒,被眾人一說,再瞧瞧確實又什麼都看不見,只以為真的看錯了,與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下頭,疑惑道:“難道真是我花眼呢?”

  “行了,往回劃吧!”小旗擺了擺手,便準備鑽入艙室。

  就在這時,岸邊卻忽然有人齊齊叫喊起來,“海上的,小心火船!”話音方落,岸上忽然殺聲大作,火光沖天。

  那小旗駭了一跳,他沒空多想,一把拉過一名士卒,喝道:“報警,讓船隊升錨!”

  停泊在海邊的明軍水師,此時早已發現了動靜,滿大壯走到船舷邊,大聲問道,“什麼情況?”

  “都督,岸邊有動靜!”船上的官兵們七嘴八舌地喊道。

  “什麼動靜?”滿大壯連聲問道。

  “不清楚,有火光,還有喊殺聲傳來!”

  滿大壯臉色一沉,大聲下令道:“先起錨、升帆……”

  明軍船隊出海州後,在登州府時就被當地的漁民發現,然後告知給了清廷的官府,登州守將立時便火速報往濟南。

  濟南由山東巡撫方大猷和山東總兵王忠清把守,方大猷是個文官,軍事上主要聽王忠清的。

  這個王忠清本來只是登州一帶的守將,因為當初明軍扮作倭寇,劫掠山東沿海時,山東多地都被明軍攻破,但唯有王忠清鎮守的登州受到的損失較小,因而被清廷看中,逐漸做到了山東總兵。

  他在登州待了幾年,治理的還不錯,特別是他部下的家眷大都安置在登州,所以登州一地與他十分親近,能夠給他報告消息。

  得到消息之後,王忠清就知道大事不妙,明軍這是趁著山東清軍主力都在徐州作戰,要包抄濟南,斷掉馬光輝的後路。

  王忠清與方大猷商議之後,便決定先一步在河口埋伏,準備趁著夜色,加上明軍船隻下錨以後,不能移動,他便打算用小船火攻明軍戰船。

  他在登州防海數年,有這方面的經驗,並且曾經也用這種方法燒了明軍幾艘大船。

  這次,他本來是想等天晚一些,明軍大多睡下,便讓士卒乘著裝滿火油柴薪的小船,靠近明軍大船,然後一把火讓明朝的水師覆滅,可是不想他正在準備,岸上卻忽然有另一支人馬出現,並且向明軍示警,破壞了他的好事。

  “軍門,被發現了怎麼辦?”一名綠營將領,按著刀說道。

  “軍門,有一支人馬正向岸邊殺來!”又一名將領慌張道。

  王忠清一咬牙,“裝好火油和柴薪的立刻衝擊明船,其他人隨本鎮迎戰!”說罷,他便一拔刀,領著一群站在岸邊的清軍向後面的一片火光殺去。

  水師戰船上,不少士卒忽然開始大喊,“火!火!”岸邊突然出現數十個黑影,有一條撞上一艘明朝福船,立時就騰起一陣火焰。

  這一下,水師上下都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是清軍想要偷襲,火攻他們,好在事先有人示警,明軍戰船已經起錨升帆。

  岸邊的混亂持續了大半夜,當黎明來臨時,才安靜下來。

  清晨,離開岸邊的明軍水師又重新來到岸邊,海上還有昨夜火船的殘害,但是岸上已經沒了清軍的蹤跡。

  滿大壯站在船頭有些惱怒,昨夜清軍偷襲不成,但是嚇了他一跳,他險些陰溝翻船,而且因為慌亂,明軍多船相撞加上清軍焚燒,讓他損失了四條船,傷了十多條船。

  “岸上的清軍,似乎已經撤了。”錢一楓皺眉眺望岸邊。

  “哼!”滿大壯冷哼一聲,“他們要是不走,讓我抓住了,老子剝了他們的皮!”

  兩人正說著,岸邊的樹林中,卻忽然湧出一片人馬,他們穿著布衣,抱著頭巾,拿著各色的兵器,其中還間雜著旌旗,上面寫著“王”字和“明”字。

  這因該就是昨晚給水師示警的人馬,看裝備因該是活躍在山東的義軍。

  “海上可是楚王的人馬?”岸邊一員義軍將領沖到海邊喊話。

  滿大壯自然不用隱瞞身份,船上有軍官回道:“我們是大明東海水師,受楚王殿下節制!”說完又補充了一句,“你等是何來路?”

  岸邊那將卻沒有回答,而是打馬回去,不一會兒,只聽到岸邊的人群一片歡騰。那些義軍士卒興奮的揮舞兵器,歡聲雷動,有的甚至激動的留下眼淚。

  滿大壯見此,隨即讓人派船,將義軍頭目接上座船。

  不多時,幾個為首的義軍將領從小船上來,滿大壯和錢一楓站在甲板上,後者看見上來之人,忽然微微一愣,脫口而出道:“士傑?”

  上來的一名頭目,看見錢一楓,也立時愣住,兩行濁淚便流了下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21:23

第1184章 三王會戰(八)

  滿清入關後,山東前前後後興起了幾波反清複明的義軍。

  最早的一批是跟隨濟王反清的那一批,不過很快就被清廷招撫,王彥屬於第二批,主要是青州的趙軍還有其他幾處人馬,第三批則是謝遷和榆園軍。

  錢一楓口中的士傑,名換霍元芳,字士傑,是青州生員,兩人曾是同窗。

  當年他與錢一楓一起投靠趙應元,參與青州抗清,後來兩人都隨著王彥突圍而出,不過後來清軍圍剿的厲害,義軍幾次遭受突襲,義軍多次被清軍殺散,霍元芳便也沒了消息。

  “是監軍舊識?”滿大壯見此扭頭問道。

  錢一楓點點頭,“是跟隨楚王殿下在青州抗清的義士。”

  五忠軍排資論輩,最老的就是參與了青州事變的人,聽說是當年青州事變的參與者,也是王彥的舊識,滿大壯當即笑道,“那就是自己人了,來來,我們裡面談。昨夜之事,本督還要謝過諸位,不然要是遭了清軍的黑手,本督還真的沒臉向殿下交代。”

  當下幾人進入船艙,霍元芳等人畢竟只是義軍,見戰船上甲士林立,威嚴肅穆,還是有些拘謹。

  錢一楓先介紹道:“這位是東海水軍都督,滿都督!”

  “我等見過滿都督!”幾人忙行一禮。

  滿大壯揮揮手,讓眾人坐下,錢一楓待座定後,開口問道:“當初還以為士傑沒於亂軍之中,不想今日還能一見,真是幸甚。不知這十年來,士傑怎麼度過的,怎麼沒有南下去投殿下?”

  山東的第一批義軍存在只有幾個月,之後抗清的起義,霍元芳都有參與,簡直就是一塊山東抗清歷史的活化石。

  他聽錢一楓問起,與幾名義軍將領對視一眼,都露出悲戚的神色。

  霍元芳,抱拳道:“錢大人,當年我與主力失散之後,便一直躲在沂蒙山中養傷,待傷勢好了,出山之際,清軍已經佔據南都。因為清軍控制要道,且消息不通,我便拉起了一支人馬,留在沂蒙山中活動。後來榆園軍起事,我又投了李化鯨,在曹州一帶抗清。”

  霍元芳說著,眼眶已經紅了,“義軍本來聲勢浩大,與高苑候遙相呼應,誰想清軍居然掘開黃河,水淹曹州,殺人百萬,榆園軍損失慘重,曹州被清軍攻破,李大帥等人被殺,只有我帶著少數部下沖出,又轉進到沂蒙山一帶活動。”

  自古水火無情,榆園軍曾經號稱百萬,被黃河之水一沖,大多就被淹死,剩下的也因為沒了糧食,餓殍遍野。

  那種遍地澤國,哀鴻遍野的場景,眾人回想起來,至今都十分心痛,也非常憎恨。

  正是這種仇恨,趨使著他們,在極為艱苦的條件下,始終堅持抗清。

  倉內一陣沉默,霍元芳頓了一會兒,語氣一變,接著說道:“前不久,有天地會的人聯繫到卑職,說大明將要北伐,讓我們配合,四處出擊給清軍製造麻煩,卑職才率部轉進到青州。”

  為了配合北伐,天地會在北方的細作,也開始聯繫活躍在山東的義軍,號令各路義軍,接應明軍北上,或是攻取州縣牽制清軍。

  榆園軍失敗之後,霍元芳就一直打著“王”字旗,號稱是大明楚王的舊部,在沂蒙山區的聲勢很大,是山東巡撫方大猷和總兵王忠清最頭疼的反清武裝之一。

  這幾年來,清軍對他的圍剿很凶,他一直在沂蒙山中,屬下從萬余打到只剩下兩千多人,可是卻一直還在堅持。

  一個月前,明朝的大批細作進入山東,聯絡義軍,他得到明軍北伐的消息後十分振奮,從山中出來,欲圖謀青州,卻正好有屬下得到消息,說清軍在青州收集小船,火油和硫磺等物,便引起了他的注意。

  霍元芳的陳述比較簡練,十年間的事情,幾句話就交代完,可是他的話中卻透露著許多心酸,總結起來幾乎就是,“抗清失敗後鑽山,出山抗清,然後又失敗又鑽山。”

  “不易啊!”錢一楓不禁一聲感慨。他知道義軍的條件有多艱苦,冷了沒衣,餓了沒糧,還要時刻面臨清軍的追殺,能堅持到現在,真是不容易。

  “還好,現在終於等到了王師北來,我等的使命也算是完成了!”霍元芳笑道。

  這或許也是眾義軍的心情,他們終於熬出頭了。

  “霍將軍想要休息,怕還是不行!”滿大壯聽到這裡,卻笑著插嘴道:“你們久在山東,知道山東虛實,恐怕還需要你們為大軍先鋒!”

  苦日子到頭,眾義軍將領自然不會這個時候休息,他們也要為功名考慮,忙欣喜的抱拳,“滿都督看得起我等,我等願為前驅,為光復山東,盡一份微薄之力。”

  滿大壯點點頭,隨即問道:“我先問你們,據我的瞭解,山東的清軍都集中到了徐州,清軍在魯北的兵力應該十分空虛才是,昨夜是哪部人馬想要襲擊本督?”

  這事讓滿大壯臉上很難看,幸好清軍沒有得手,不然他真的沒法子見人了。

  “回稟都督,是山東總兵王忠清的人,他幾日前從濟南趕來河口設伏,卑職因為得到消息,所以才趕來阻止!”霍元芳道。

  “哦,王忠清?”滿大壯提起了精神,據他的瞭解,這個人物不太好對付。

  這廝原為明將,後來降順,然後又投清,沒有氣節,但是他能在三家都幹一遍,就知道他有些本事。

  經歷明、順、清三個時代的人物,至少在這個亂世打滾了十多年,用兵打仗方面,都不能輕視。滿大壯一大意,就險些陰溝裡翻船。

  這時他不禁嚴肅起來,“那廝有多少兵馬,居然敢來打本鎮的埋伏?”

  “王忠清原來只是登州的守將,手上就只有四千多人,不過他對屬下不錯,這四千人都服他!”霍元芳接著說道:“不過這廝雖然升了山東總兵,但是總督馬光輝抓住兵權不放,所以他的兵力並沒有增長。”

  “才四千人,他就敢偷襲本督!”滿大壯聽了不禁有些憤怒,“此番本督定然要擒下此賊!”

  當即,滿大壯便命令大軍上岸,先下青州,萊州、武定三地,然後直撲濟南。

  清軍在魯北兵力很空虛,加上山西薑襄反清,對於滿清的統治造成了極大的動搖,所以明軍一上岸,各地便望風而降。

  明軍幾乎沒有費啥功夫,就得到了大批州縣的投靠,滿大壯不敢耽擱時間,留下徐俊勝領五千人看守戰船,便領著兩萬七千人,直撲濟南。

  在河口偷襲失敗之後,王忠清倉皇的退回濟南,幾乎是同一時間,青州、武定等方向陸陸續續有官員和清軍潰逃回來。

  王忠清知道,這是明軍從海上登陸,從東面殺過來了。

  現在清軍主力不是被明軍托住,就是被包圍了攻打,王忠清環顧四周,已經沒有能夠幫他的人馬。

  如果明軍包圍了濟南,徐州馬光輝自身難保,清軍在北京的最後三萬人又不敢動,他將得不到任何支援,所以他面臨的形勢非常嚴峻,可以說已經陷入絕境。

  總兵府內,王忠清急得來回踱步,他只有四千精兵,該怎麼抵擋氣勢洶洶的明軍呢?

  就在他苦思之時,忽然有人來報,“軍門,明軍前鋒已到了濟南城外。”

  王忠清面色一寒,緊接著又一陣扭曲,他忽然停下步子,沉聲說道:“去通知親衛,隨本鎮去巡撫衙門!”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21:23

第1185章 三王會戰(九)

  濟南城中早已亂做一團,王忠清領著一百多名親衛,直接進入巡撫衙門,裡面衙役慌張的奔逃,各種宗卷、冊子四處散落,不時可以聽見頭目呼喊,“這些都燒了……”

  王忠清一行人進來,本來不合規矩,可是這時根本沒有人阻攔,也沒有人詢問,任由他們一百多人直接闖進了後院。

  後院是巡撫方大猷居住的地方,進去之後,比前面還要混亂。

  眾人只見下人和婢女抱著東西亂竄,一輛輛馬車停在院子中間,包衣們將一箱箱的財物裝上大車,很顯然,方大猷要跑了。

  方大猷在山東做了近十年的封疆大吏,家財巨萬,王忠清站在院子裡,同身邊幾名親信互相看了一眼,臉上漏出一絲厲色。

  這些狗日的,平時搜刮地方,臨事便想著出逃,比他還不是東西。

  他至少還為屬下們考慮,為他們謀求一條出路,可是方大猷卻只顧自身。

  “王軍門,怎麼過來呢?”方大猷從書房出來,正吩咐兩個奴才將一對玉觀音收好,忽然看見院內的王忠清領著一百多人進來,不禁上前來,有些尷尬的問道。

  他聽說明軍前鋒已經快殺到濟南,便忙令家人收拾東西,卻忘記了通知王忠清等人。

  王忠清眯眼看了下四周,財務足足裝了四五十輛大車,他卻沒有回答,指著車輛反問道:“撫台大人,這是準備離開濟南嗎?”

  “呵呵~”方大猷訕笑一聲,解釋道:“現在的情況王軍門也清楚,不是本撫不信軍門,只是明軍勢大,濟南兵馬太少,不可能擋住明軍,本撫勸軍門也趕緊回去收拾,護送本撫去河北暫避明軍兵鋒!軍門可以放心,到了河北,軍門的響銀本撫來想辦法,如何?”

  王忠清在河口伏擊失敗,明軍上岸後,山東諸府俱降,方大猷已經膽寒,他知道山東已經沒有兵力來阻攔,也知道多爾袞沒功夫救他。

  從東面殺來的明軍,他根本沒有應對的手段,所以他做了個很明智的決定,趕緊離開濟南,免得被明軍圍住,最後丟了腦袋。

  他已經想好,看眼下的局勢,大清估計是不行了,他準備到了河北之後,就棄官,擇一地安頓下來。

  這些年他搜刮不少,足夠幾代人過上富貴生活了。

  王忠清聽了他的話,卻忽然冷笑一聲,“撫台大人,怕是不能就這麼走了!”

  方大猷帶著家眷,說走就可以走,可是王忠清的屬下,已經在山東紮下了根,卻不是說走就能走的。

  在說話間,他身後幾名親信,已經按著刀,向方大猷逼來,後者臉色頓時大變,連連後退,驚慌道,“王軍門,你要做什麼?”

  “問撫台借樣東西,保弟兄平安無事而已!”王忠清殘忍一笑。

  他忽然將刀拔了出來,方大猷大恐,轉身想跑,可是去路卻被士卒堵住,而正在這時,“噗”的一聲悶響,戰刀入體,王忠清已經追了上來,從背後一刀就將方大猷捅穿。

  就像滿大壯分析的一樣,王忠清是個沒有忠義之心的人,他要做的就是順應時勢,好好的活下去。

  作為一個先投順,後降清的叛將,他做出這樣的事並不奇怪,不然他也不可能躲過北方兩次變天。

  方大猷低頭看了一眼,從腹部露出的刀尖,鮮血隨著血槽飆出,他臉上一陣扭曲。王忠清一腳踢住他的後背,借力將刀拔出,方大猷立刻身子一軟,便撲死於地。

  王忠清沒有多看屍首,而是握刀在手,厲聲喝道:“都殺了,將這些車輛,全部送到本鎮府邸!”

  院落內,方大猷的家眷和包衣,還沒從方才一幕反應過來,進來的清軍便拔刀砍殺,驚得他們慌忙四散,驚呼奔逃。

  城外,當天中午,明軍前鋒已經到了濟南城東,滿大壯領著親兵觀城,他見清軍立在城頭,不禁微微皺了下眉頭。

  黃河正值枯水期,他一時間也找不到那麼多縴夫,大船進不來,要不然他戰船駛入,直接就能炮擊濟南。

  濟南城中雖然沒有多少清軍,但是他也沒有什麼器械。如果等大炮運來,恐怕會浪費許多時間。

  只是讓徐州的馬光輝知道,後路被抄,對於整個局勢,到是沒有什麼影響,關鍵就怕消息傳到河洛,多爾袞見側翼已經被明軍突破,選擇倉皇北撤,那明軍殲敵主力于中原的計畫就泡湯了。

  “都督你看!”就在滿大壯沉思之時,身邊的部將卻忽然指著濟南城的方向,發出一聲驚呼。

  滿大壯忙抬頭看去,只見濟南城門打開,數十騎賓士而出,向他們而來,他忙吩咐一句,“小心戒備!”

  明軍立時握緊了戰刀,不一陣,對方已經到了跟前,但是似乎是看出了明軍的防備之意,他們為了不讓明軍多心,所以不亮兵刃,不執弓箭,顯示沒有惡意。

  為首一騎,在滿大壯的注視下,來到五十步外停下,然後翻身下馬,獨自一人捧著個木箱上前,直接在滿大壯身前拜倒,將木箱舉過頭頂,大聲說道:“方大猷不識時務,妄圖抗拒天兵,罪將王忠清,已將其斬殺,願意舉濟南而降大明!”

  方大猷真是倒楣催的,他是一點想守濟南的意思都沒有,只是王忠清必須體現出他獻城的阻力,所以就只能借他頭顱一用。

  滿大壯一愣,旁邊的錢一楓忙讓人接過木盒,打開一看,確系一枚血淋淋的人頭,眾人也沒誰認識,只好先叫人收好。

  “王將軍能歸順我大明,這是好事,只是不知道有什麼條件?”滿大壯反應過來,在馬上問道。

  王忠清當即回道:“罪將有兩個請求,一是不得侮辱殺降,二是保證罪將和屬下的家眷和財物的安全。”

  滿大壯看向錢一楓,後者點了點頭,滿大壯頓時大笑著翻身下馬,扶起王忠清,“好,王將軍能棄暗投明,朝廷必會有所封賞。”

  滿大壯原本是想打下城池,剝了王忠清的皮,可是沒想到這廝如此識時務,他大軍剛到,王忠清便直接獻城,讓他找不到藉口來治他。

  這個時候,滿大壯只能接受他的投降,不過他也留了個心眼,沒有貿然入城,而是讓王忠清帶著人馬出城投降。

  當日下午,王忠清就親率四千多清軍出城投降,滿大壯親自出面受降,監軍錢一楓則代表朝廷,對降軍安撫,承諾善待,決不妄殺。

  王忠清投降,對於明軍來說,雖然只是錦上添花,但是也並非沒有意義。

  清軍山東總兵獻了濟南,那山東的其它州縣,明軍就基本不用打了。

  明軍佔據濟南,山東的戰事,就可以說是鐵板釘釘,馬光輝將成為甕中之鼈,敗亡就再眼前。

  是夜,滿大壯、錢一楓在營中設宴,一來慶功,二來從王忠清口中多獲得一些山東的情況。

  眾人吃喝聊到一半,一名將領卻來到賬內,向滿大壯報告道:“都督,巡邏的弟兄在濟南城南,抓住了一個細作,據交代,他是奉馬光輝之命,來濟南求援!”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21:24

第1186章 三王會戰(十)

  徐州城,在火炮的轟擊下,已經殘破不堪。

  特別是明軍的那門巨炮,一炮打來,城牆就能被打出一個巨大的凹陷,兩炮砸中同一處,城牆立馬塌陷。

  慶倖的是,這門炮操作起來十分不便,每開一炮,光是將大炮推回原位,就得兩刻鐘的時間,清理炮膛,裝填火藥和炮彈,那就更久了。

  明軍的巨炮打一炮,至少一個半時辰,這就給了清軍修補城牆的時間。

  只是城牆雖能修補,巨炮給清軍的震撼,給清軍造成的心理壓力,卻無法修補。

  如果不是徐州城內,集結了近五萬清軍,可能早就被明軍攻破了城池。

  明軍的第一次猛攻,被清軍擋了下來,可是情況也相當的兇險,明軍險些就突入了城中。

  城中清軍在一天內就傷亡數千人,城內的人馬已經有些絕望起來。

  這幾日,明軍雖然沒有進攻,可是炮擊還在繼續,用不了多久,明軍的下次進攻就會到來。

  夜晚,馬光輝站在城牆上,看見城外的明軍營寨內燈火通明,無數士卒和匠人,正在連夜趕制攻城器械,一架架的雲梯,被豎立起來,他心中頓時苦澀起來。

  “總督,北城傳來消息,王軍門領兵趕過來了!”

  馬光輝正在城頭發愣,一名清將一手按著腰刀,急匆匆的從階梯竄上城牆,跑來他身後,氣喘吁吁的稟報道。

  馬光輝聞語,呆了一下,臉上瞬間大喜,忙轉身問道,“人呢?來了多少人?”

  一旁的李猶龍卻謹慎地問道:“見到王忠清了嗎?總督要謹防明軍詐城!”

  馬光輝聽了心中一緊,看向那報信的將來,後者忙抱拳稟報道:“總督大人放心,是王總兵無疑,卑職親眼看見了。”

  馬光輝讓人向濟南求援,可他也知道濟南的兵力不多,他要的只是濟南派些人過來,讓城中清軍知道,他們是有援軍的,他其實沒有想到王忠清會親自領兵過來。

  說起來,馬光輝和王忠清其實還有些矛盾,多爾袞想扶持王忠清來牽制他,他與王忠清相處的其實並不太愉快。

  這次王忠清親自前來,到是讓馬光輝有些感動。他若是渡過這次難關,今後必定不再克扣王忠清的糧餉了。

  “好,既然是王忠清,你立刻傳令放他入城!要是明軍發現,發兵攔截就麻煩了。另外告訴王忠清,本督在節堂等候!”馬光輝立時吩咐道。

  將領一抱拳,轉身離去,他也領著部署轉身下城,回到行轅。

  馬光輝回到行轅,不多時,王忠清就到了節堂,他忙過去,剛踏進門檻王忠清就迎上來行禮,“總督大人,卑職奉命馳援!”

  馬光輝一把執住他手,高興的道:“疾風知勁草,患難見忠義,忠清能來,本督心中甚慰啊!”

  王忠清面露笑容道:“總督大人之命,卑職怎敢不來?況且徐州乃山東門戶,萬不能有失,卑職心裡怎會沒數!”

  馬光輝不禁拍了拍他的手背,“你辛苦了,你一來,算是幫我穩定了軍心,你放心,渡過這一關,少不得有你好處。”

  “那卑職就先謝過總督大人了!”王忠清忙拱手陪笑道。

  馬光輝點點頭,“好了,你從濟南趕來,想必也疲乏了,先去休息吧。”

  王忠清當即行禮,躬身後退,等他退到門口時,才轉過身來,冷笑了一下,快步離去。

  等王忠清走了,李猶龍走上前來,一臉憂鬱地問道:“總督大人真的準備死守徐州麼?在卑職看來,就算有王忠清率部來援,恐怕我們也不是明軍的對手啊!”

  一年多以前,馬光輝曾在徐州挫敗了明軍十萬大軍的一次北伐,這讓馬光輝在面對明軍此次北伐時,過高的估計了自身實力,過低的誤判了明軍的實力。

  再加上,清廷判斷明軍主攻的方向是河南,所以馬光輝判斷失誤,認為他還可以觀望,一面提出極高的投誠條件,一面想等河洛的戰局明朗之後,再做判斷。

  戴之藩急於突破徐州,包抄中原,自然不會和他扯皮。

  他這樣一來,就沒有和戴之藩談妥,而明軍見他要價太高,覺得他沒有誠意,所以開始全面攻打。

  一交戰,馬光輝就知道錯了,明白多爾袞判斷失誤,進攻徐州的根本不是偏師,而是明軍主力。

  馬光輝聽了李猶龍的話,負手走了幾步,停下來沉聲說道:“本督心裡有數,可想要有個好條件,咱們得先守住徐州。只有讓戴之藩覺得徐州不好打,你我投過去,才能得到好一點的待遇,才能被明朝重用。”

  王忠清帶來的人只有四千,對於整個徐州的防守,其實起不了多大作用,只能短暫的穩定人心,但長久來說,還是無法改變徐州清軍的劣勢。

  李猶龍聽馬光輝這麼說,才放心了一些,不過他卻忽然又問道:“如果守住了徐州,戴之藩開出更好的條件,那王忠清怎麼辦?”

  這確實是個問題,徐州情況這麼緊張,攻城戰那麼慘烈,王忠清還領著大軍前來支援,說明他對大清還是十分忠心的。

  馬光輝沉默了一會兒,半晌後,殘忍道:“本督會給他機會,讓他和我們一起富貴,可是他如果想像他的名字一樣‘忠清’,那就不能怪本督無情了!”

  三月底,在王忠清進城之後,滿大壯領著大軍也到了濟南之北,同戴之藩取得了聯繫。

  戴之藩得知有內應入城,立時大喜,並且按照滿大壯與王忠清商量好的,決定兩日之後再次進攻,奪取徐州城。

  二十八日,大晴天,守軍報告明軍正準備器械,似乎有可能攻城。

  王忠清主動請命守衛東城,馬光輝知道這一戰十分重要,如果他能再次守住徐州,怕是明軍就得和他從新談條件了。

  他不想在守城中消耗太多兵力,所以欣然同意了王忠清的請求,並切大肆讚揚了他的舉動。

  早晨,城牆上民夫們一片忙碌,正在清軍驅趕之下,搶修城牆,進行最後的守城準備。

  雖然明軍戰力兇猛,但是馬光輝對再次擋住明軍的進攻,還是比較有信心。畢竟城中還有近五萬多清軍,軍心又穩定下來,明軍想要兩次進攻,就打破城池,可以說並不容易實現。

  城外的明軍經過一個早上的準備,于辰時三刻開始炮擊,近百門火炮不斷地朝城池轟擊,打得城上磚石飛濺。

  數萬雄兵立於炮陣之後,蓄勢待發!今日,必破徐州城!

  炮擊持續了一個時辰,中軍戰鼓擂起,立於陣前的李元胤戰刀高舉,厲聲喝道:“進攻!”

  數萬士卒如潮水一般湧動,黑壓壓一片,全都壓了過去!

  徐州城東,守衛城門的清軍聽見衝鋒號角,士卒卻全然沒有準備,他們弓箭上弦,並沒有對準沖來的明軍,反而將箭頭對準了城內。

  城門處,守軍直接搬開磚石,推開城門,放明軍入城。

  明軍的攻城部隊,都押著器械,頂著盾牌,奮勇衝鋒,哪知一路過來,連一支箭也沒有,當沖到城前,連城門居然也自己打開。

  “走!隨我去斬了馬光輝,再立一功!”王忠清見明軍進城,提著刀就往城下奔去!

  卻說馬光輝在節堂指揮,聽見南城、西城殺聲震天,戰事激烈,東城卻沒什麼聲響傳來,心中不禁有一絲不好的預感。

  正在這時,一將連滾帶爬闖入節堂,聲嘶力竭地喊道:“總督!大事不好了!王忠清反水,東城沒有抵抗,就放明軍進城了……”

  馬光輝聽了這話,腦子裡轟的一聲炸響,滿臉的不敢相信,要降也是他降,怎麼王忠清突然反水呢?他來徐州才兩天,怎麼可能和明軍搭上線?

  正在這時,東城方向嗡的一下,傳來一片呐喊,依稀可以分辨,“明軍進城,棄械不殺!”

  “總督!這可如何是好!這可如何是好!”節堂內的將領,頓時都慌了起來。

  馬光輝臉色鐵青,他真是恨死了王忠清,突然,他拔刀在手,怒吼一聲,“愣著作甚!還不隨我將明軍趕出城去!”

  說完他便搶出節堂,才出行轅,迎面就撞上一隊人馬,雙方立時一愣,不是王忠清又是誰?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馬光輝面目猙獰,當即揮刀指著王忠清的鼻子罵道:“王忠清,你個叛賊,本督勢殺汝!”

  馬光輝沒想到居然被王忠清搶先一步,讓他功虧一簣,這事佛祖遇上都要發火,何況是他。

  王忠清卻一聲冷笑,“誰是王忠清?本鎮現在叫王忠明!”

  “無恥啊!直娘賊!”馬光輝被氣得顫抖,他已經無話可說,心中怒火化成一聲怒吼,“放箭給我射死他!”

  一隊弓兵立刻彎弓,王忠清嚇得臉色一變,急忙躲避,但弓手已經鬆開弓弦,他躲避不急,一箭正中大腿根部,使他頓時一聲嚎叫。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21:24

第1187章 三王會戰(十一)

  王忠清想要斬了馬光輝再立一功,為今後在明朝的仕途,鋪上一條康莊大道,然而才一交手,他立刻就中了一箭,使得局勢糟糕起來。

  這也是他貪心,打開城門已經有了大功,可他偏想再整點大的,那馬光輝任總督已有四五載,班底還在,怎麼可能這麼容易被他拿下。

  王忠清中了不可描述的一箭,鮮血淋淋,屬下忙架起他,一邊揮刀格擋箭雨,一邊倉皇的往後退。

  馬光輝恨極了這個無恥之徒,怎會容他逃走,他連連揮刀,怒吼著,“殺了他,給本督上!本督非擰下他的腦袋不可。”

  一聲令下,他身後士卒立刻一擁而上,同王忠清帶來的百餘人,在街道上展開廝殺。

  馬光輝畢竟是總督,手下親衛要比王忠清的精銳許多,立時殺得他節節敗退。

  就在王忠清無法阻擋之際,李猶龍卻倉皇的賓士到馬光輝面前,急聲喊道:“總督,不好了,東城明軍進城,南城那邊見情況不妙,也降了!”

  東城,明軍見甕城的城門已經被打開,於是紛紛丟了雲梯、攻城錐等器械,拿起兵器就湧入城門,無數碟盔擠在一起,呐喊之聲,讓整個天空仿佛都嗡嗡作響。

  明軍中軍,望車上,戴之藩見明軍士卒不斷湧入,臉上不禁露出一絲笑意,他身後的監軍張煌言見此,頓時大聲喊道:“都督,今日城必破矣!”

  戴之藩波瀾不驚,“傳令下去,大軍儘快進城,開進徐州!”

  “諾!”

  明軍戰鼓齊擂,大軍蜂擁入城,“繳械不殺!投降免死!”的吼聲響遍全城!

  蜂擁而入的明軍將士四處突殺,除了就地投降,棄械跪地者,其他但凡敢著甲執兵者,就地格殺!

  馬光輝聽了陳猶龍之語,肝膽俱裂,嚇得三魂六魄都丟了!南城也降,那徐州就全他娘的完了!

  “總督,突圍保命要緊啊!”李猶龍又是一聲急呼。

  馬光輝鐵青著臉,憎恨的看了一眼被殺得節節敗退的王忠清,終是他自己的性命重要一些。

  “走,從北城突圍!”馬光輝一咬牙,不甘地說道。

  當下親衛遷來馬匹,他翻身上馬,便疾馳著望北而去,王忠清得以逃過一劫。

  此時,整個徐州城已經亂成了一鍋粥,馬光輝通知各部突圍,然而趕來北城的人馬卻不多,大多數綠營兵,見大勢已去,都選擇直接投降,懶得奔命。

  趕來北城的只有馬光輝的三千多督標,還有滿將和托領著的一千多旗丁。

  督標是跟隨他多年的心腹人馬,和托手下的旗丁,則是不敢留在徐州。

  當年他鎮壓青州之變,之後又圍剿山東義軍,把王彥追得如同喪家之犬一樣,同明軍有仇,他害怕落入明軍手中。

  眼看著明軍大舉入城,馬光輝不敢再等,他估計也不會有什麼人馬前來匯合,他只能一拔馬韁,沖出城去。

  四千多殘兵倉皇出了北城,馬光輝回望徐州,見城中烽煙正濃,經營數年之地,五萬人煙消雲散,他內心不禁一陣淒涼。

  他看了徐州許久,才拔馬離去,四千多人倉皇北逃,一口氣奔逃了二十多裡,剛欲停下歇息,兩側樹林中忽的一聲炮響,無數明軍士卒,列隊沖出樹林,連打三排火銃,士卒們便插上銃刺,呼號的衝殺而來。

  卻是滿大壯在此埋伏,明軍驟然襲擊,清軍本就人困馬乏,被銃兵一射,就已經大亂,待明軍沖到近前,根本無力抵擋。

  一場混戰,滿將和托被數名明軍,刺落下馬,亂刀分屍,李猶龍跪地請降,馬光輝頭中一銃,血流如注,扯旗裹頭而逃。

  ……

  河南府,洛陽城南,七十餘裡。

  金清聯軍駐紮在伊水之南,距離萬安山腳明軍連營約五裡處。

  這麼近的距離,雙方營地內發生什麼事情,對方幾乎都能看清。

  金清聯軍大營,共有四座營盤,西營駐紮著五萬金軍,由孟喬芳指揮,東面是孔有德的營盤,有四萬漢旗,中軍大營由多爾袞親自坐鎮,有四萬蒙古人和一萬五千滿八旗,前營由尚可喜指揮,原來有五萬多綠營,現在只剩不足四萬人。

  自從三月二十日,清明猛攻一次營寨後,多爾袞便停下了對明軍的營寨的進攻。

  雖然多爾袞下定了決心攻寨,可是明軍的火器實在太厲害,清軍僅一日的進攻,就傷亡萬人,損失大到各部都無法接受。

  他要是硬逼著進攻,恐怕明營未攻下,綠營就先翻臉了。

  這些日子以來,多爾袞只能先一面在夜間組織人手,偷偷填平明軍營前的三道深壕,打造更多抵擋明軍火銃的盾車,做好再攻營的準備,一面加大了對明軍糧道的襲擾,想要迫使明軍離寨決戰。

  清軍對於糧道的襲擊,對於明軍來說,確實造成了不少麻煩。

  清軍前前後後攔截了明軍六批軍糧,幸而有橫沖馬軍追殺,清軍即便劫到糧食,也無法運走,只能就地燒毀。

  騎兵騷擾明軍糧道,取得了不小的成果,讓多爾滾十分欣喜,不過他盼望的情況卻並沒出現。

  明朝南下的政策,為大明在南洋獲取了一個巨大的糧倉。

  占城三季稻的種植,加上明朝將南洋藩屬,納入自身經濟體系之中,將南洋培養成種植水稻的單一經濟體,成為明朝重要的糧食來源和商品傾銷之地。

  這讓王彥等於外掛了個腎,強得很。

  就算多爾袞劫掠他六批糧草,湖廣依然有糧運來。

  從南洋到廣州,海面上到處都是往來的糧船,從珠江經靈渠到湘江進入洞庭湖,然後到武昌,再北上漢水的漫長水道上,二三十萬縴夫,拉著纖,給明軍運糧,河道上擠滿了糧船。

  等到了襄陽之後,又有近萬苦力,將糧包卸下船,最後被朝廷徵發的十多萬民夫,推著獨輪車,將糧包經過新野、南陽、汝州,一直運到洛陽前線。

  這哪裡是比兵力,根本就是堆錢,比較國力。

  多爾袞理所當然的沒有等來明軍糧盡出戰的局面,王彥每日白米飯,糧食不見枯竭,清軍的糧食確日趨緊張起來。

  山西反叛,原本要被運往河南的糧食,落入了薑襄之手,河北的糧食北京的旗人要吃,現在河南已經得不到糧食補給,清軍只能坐吃山空。

  還剩下的十八萬大軍,消耗驚人,從漠西蒙古奪來的百萬頭牛羊,只剩下兩萬頭,米麵幾乎消耗殆盡,按著這個消耗速度,最多十天,清軍就要斷糧,只能靠殺馬度日,而一旦開始殺馬,那大清的敗亡,還會遠嗎?

  清晨,清軍大營內,多爾袞和樓親等人,在營地內穿梭,看著滿蒙士卒在營內吃喝。

  營中架著好些個大鍋,裡面放著牛羊肉燉著,營中四處都散落著動物的骨頭。

  這麼多肉食,因該說是件令人羡慕的事情,可是滿蒙旗丁卻苦不堪言。

  這時,一名牛錄從鍋裡拿起一塊羊肉,吃了一口,突然就破口大駡,“直娘賊的,怎麼這麼臭,還一點味兒都沒有?”

  滿清經濟崩潰,不只是糧食匱乏,鹽、茶這些戰略物資,也已經耗盡。

  茶葉主要產自南方,清軍儲備並不多,只能從特殊的管道弄到一些,但在明朝對滿清進行封鎖之後,已經很難從南面得到。

  滿清主要吃兩淮和山東的鹽,兩淮丟了之後,就全靠山東,而滿清的鹽一向是給八大皇商來經營,山西反叛使得大批晉商受到打擊,原來販賣官鹽的商號,紛紛倒閉,清軍吃鹽也就成了問題。

  牛羊缺草料,大量死亡之後,清軍缺少食鹽來處理,不少肉質都已腐爛。

  再者天天進食牛羊,沒有茶喝,滿蒙旗丁也受不了。

  “這他娘的是人吃的嗎?”牛錄憤怒一腳踢在大鍋上,整個架子立刻倒塌,湯汁澆滅火焰,鍋裡的羊骨也全都掉在了地上。

  旗丁入關後驕奢淫逸,那牛錄一腳踹翻大鍋還不算,反而越罵越凶,“老子要吃撒上鹽巴的新鮮羊肉,要吃米飯,要吃青菜,不要吃這種臭肉,你們知道嗎!”

  多爾袞正在巡營,見此不禁大怒,他面色扭曲的急走過來,周圍的旗丁忙讓開行禮,那牛錄也發現了多爾袞,他微微一愣,便忙單膝跪地,氣憤的道:“攝政王,這些人用腐肉充做軍糧,讓我們吃……”

  牛錄不知道多爾袞現在面臨的窘境,只以為是夥頭軍,偷奸耍滑不盡心做事,他沒想到清軍的食鹽已經先於糧食耗盡了。

  那牛錄話還沒說完,多爾袞卻忽然拔出戰刀,直接一刀,狠狠一刀劈在這名牛錄的脖子上,然後一腳將他踹翻在地。

  周圍的滿蒙旗丁看見這突然發生的一幕,頓時都驚呆了,所有人都愣愣的看著多爾袞和躺在地上的牛錄屍體。

  多爾袞面色陰沉,氣喘吁吁,忽然怒聲喝道:“誰再敢浪費食物,本王絕不輕饒!”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21:24

第1188章 三王會戰(十二)

  金清聯軍對面,明軍大營外,清軍夜晚偷偷填平了營前的壕溝,清理了遍佈的鹿角和拒馬樁後,明軍白天又重新佈置一些,再一次加強大營的防禦。

  王彥想要提高火銃的殺傷,就得阻礙清軍接近明寨的速度,所以壕溝和拒馬樁,必不可少。

  此時王彥站在牆頭,同李定國等人用千里鏡眺望清軍大營,他見已經是造飯的時間,可是清軍營中,卻炊煙寥寥,他不禁放下千里鏡笑道:“相比于昨日,清營的炊煙又少了許多,孤看多爾袞是快糧盡了!”

  李定國笑道:“殿下堅守不出,清軍糧草匱乏,卑職看只要再對持十余日,金清聯軍必然不戰自潰!”

  王彥微微頷首,他也這麼認為,可他卻沒有顯得特別高興,而是忽然轉移話題,“定國,你覺的孤現在出營與多爾袞、孟喬芳一戰,勝算有多大?”

  這樣守寨不戰,就像當年長平之戰趙國大將廉頗對陣秦軍一樣,只要等秦軍糧草不濟,最後必然趙國大勝,可是不想趙王無能,居然派個趙括過來,主動出擊,正中秦軍下懷,結果趙軍大敗。

  這個道理李定國知道楚王殿下不可能不知道,他稍微遲疑,大概已經明白了王彥的意思,於是拱手道:“殿下是擔心多爾袞撤退麼?”

  王彥點點頭,“孤可以看出來,清軍糧草將盡,多爾袞若是見取勝無望,這個時候退兵,放棄河洛,那孤王殲敵于中原的計畫,就落空了。”

  “殿下是想,萬一多爾袞撤兵,便出營與他一戰?”李定國問道。

  “戴之藩不知道打下徐州沒有,如果他不能切斷多爾袞的歸路,那孤王或許要與多爾袞戰上一場!”王彥沉聲道:“定國老實說,如果野外浪戰,孤王有幾成勝算?”

  李定國沉吟了一會兒,“如果,戴國公能斷敵歸路,從東面包抄清軍,那殿下出戰,將十拿九穩。如果只是我們一路人馬出戰,卑職覺得勝算只有七成左右!”

  金清聯軍尚有十八萬,如果加上洛陽、虎牢、開封的兵力,整個河南還有敵兵二十萬人。

  明軍這些日子,損失了近兩千人,兵力不到十四萬,加上騎兵數目處於劣勢,在曠野上擺開陣型與金清聯軍一戰,王彥還真的沒有十足的把握。

  他聽了李定國的話,不禁沉著臉,點了點頭。

  就在這時,陸士逵來到土牆下,向王彥稟報道:“殿下,王都督得到重要情報,要向您稟報!”

  王彥聽了眉頭一挑,留李定國繼續觀察清營,他則下了土牆,疾步回到大帳。

  王彥到大帳時,王士琇正拿著一份軍報,在帳前有些興奮的來回走動,他見王彥過來,立時迎上去,“殿下,東路軍拿下徐州了!”

  王彥聞語,精神一振,忙伸手討要,“快,拿來給我看看!”

  橫沖馬軍探馬四出,防備清軍騎兵襲擾糧道,估計是探馬遇上了報信之人,所以王士琇先拿到軍報。

  王彥接過軍報,一邊往帳內走,一邊展開快速的看了一遍。

  “士逵,取河南的地圖來!”王彥看完大喜,他走到沙盤邊,才發現沙盤只是做了洛陽一帶的地形。

  陸士逵忙取出一份地圖,直接和王士琇兩人拉著展開,讓王彥查看。

  “戴之藩的軍報說,他已經從徐州出發,到了歸德府。”王彥手指在地圖上劃著,約帶激動之色地說道:“那麼算時間,東路軍現在應該已經到了開封,不日就會趕到虎牢關!”

  王士琇當即笑道:“殿下,如此此番大勝矣!”

  “哈哈~”王彥亦是大笑,不過他笑了兩聲,卻忽然肅然道:“速去傳令,多爾滾可能要逃!令大軍做好準備,隨時準備追殺!”

  王彥既然收到了戴之藩的軍報,恐怕用不了多久,多爾袞便會知道,東路明軍已經突破他的側翼,向河洛包抄而來。

  下完命令,王彥臉上不禁笑了起來,他有點膨脹了,一想到多爾袞收到戴之藩率領十多萬大軍,從東面包抄而來的消息,嚇得屎尿橫流的樣子,他就忍不住發笑。

  清軍大營,多爾袞陰沉著臉,回到自己的帥帳。

  他心情極為不好,他頹然的坐在帥案前,久久無語。

  “攝政王,永平王求見!”帳外忽然一個聲音傳來。

  多爾袞聞聲,勉強打起精神,他不知道孟喬芳這個時候,找他做什麼,但是他確系有事要和孟喬芳談。

  “讓永平王進來!”多爾袞坐正了身子,對帳外吩咐了一聲。

  金清聯軍雖然合兵一處,但是後勤方面,還是各管各的。多爾滾的大軍自己都沒東西吃,自然沒糧食給金軍,孟喬芳是自帶糧草,前來助戰。

  滿清的糧食、鹽巴等物都已經耗盡,可是金國的情況卻還不錯。

  關中官紳見著荒地就占,只是缺少青壯勞力,開墾和耕種,金國的糧食已經可以自足,配合上肉食,每年都還有些結餘。

  食鹽方面,金國在青海湖曬鹽,也讓金國失去蜀中的井鹽之後,依然能有鹽吃,不用擔心明朝的封鎖。

  現在兩家共患難,多爾袞在營中巡視一遍後,見軍中糧草緊急,鹽巴耗盡,便想要找金國借上一些。

  糧食只夠十天,已經到了大軍的底線,而沒鹽吃,士卒便沒力氣,他反正已經欠了豪格不少東西,不如索性多借點。

  他借得越多,同金國就綁得越緊,金國就越不會看著他敗亡。

  這時,得了允許,孟喬芳掀開帳簾,進得帳來,拱手道:“攝政王!”

  多爾袞先示意他坐下,然後才開口道:“巧了,本王正好有事要請永平王過來,不想永平王就到了!”

  孟喬芳神情有些嚴肅,他坐定之後,抿抿嘴,沉聲說道:“孤前來是有一事想要問攝政王!”

  “哦?”多爾袞疑惑道:“請說!”

  “攝政王,大軍與明軍對持,如今已經有一個多月,孤認為繼續對持下去,我們必敗!”孟喬芳沉默了一會,見多爾袞臉色一沉,但他還是接著說道:“如果攝政王,沒有扭轉戰局的辦法,打破現在被動的局面,金軍可能要退回潼關!”

  孟喬芳這話直接,一點面子也沒給多爾袞留,直接指出多爾袞要敗。

  孟喬芳作為金軍的統領,他必須要為金軍的安全負責。

  這樣與明軍長期對持,只能消耗糧草,消磨士氣,最後只剩失敗。

  他已經聽說了清軍糧草將要耗盡的事情,明軍這樣堅守不戰,用不了多久,清軍就會不戰自亂。

  這讓他很擔心,多爾袞是否有能力擊敗王彥,如果不能,那他就得考慮五萬金軍的安全。

  從金國的利益出發,孟喬芳自然希望多爾袞能打勝這一戰,清軍能夠在中原站穩腳跟,保持天下三分的局面,但是如果清軍沒有能力擊敗明軍,那他就得盡力將五萬金軍保存下來,以便今後能依靠關中地利,同明朝抗衡。

  多爾袞還想從孟喬芳身上,借點物資過來,沒想到對方,居然想散夥退兵。

  這擺明著是孟喬芳已經不看好清軍能夠取勝,不想在清軍身上下功夫,想要自保,他臉色頓時陰沉到了極點。

  唇亡齒寒,雖有道理,但是明顯已經救不了唇,還要冒著磕掉牙齒的風險去救,那也是不明智的行為。

  孟喬芳的話說出來,讓多爾袞羞憤無比,可是他又沒有話來反駁,畢竟孟喬芳說的沒錯,這樣下去,他除了敗亡,確實沒有其他的可能。

  一時間,帳中一時沉默,多爾袞的臉漲成了紫色。

  就在這時,樓親卻忽然掀起帳來,他完全沒有感覺到帳中的氣氛,便焦急的走到多爾袞的身邊,低頭一陣耳語。

  孟喬芳便見多爾袞的身子,開始顫抖起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21:24

第1189章 三王會戰(十三)

  孟喬芳見多爾袞身子在顫抖,抖著抖著嘴裡便一口鮮血噴出,他不由得大驚,站起來驚呼一聲,“攝政王這是~”

  樓親也嚇得大驚失色,驚慌失措的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一個勁的給多爾袞捋背。

  多爾袞卻一抬手,制止了他的動作,然後一手捂住胸口,一邊咳血,一邊強撐道:“本~本王,沒事!”

  孟喬芳一陣愕然,都吐血了,還沒事?他怎看都不像沒事的樣子啊!

  這個樣子是不是該叫軍醫?可是金清聯軍,本來就軍心不穩,這時候再傳出多爾袞又咳血了,恐怕軍心會更加的躁動不安。

  一時間,孟喬芳有些不知該如何是好,而多爾袞擦了下嘴上的血跡,卻主動開口道:“不瞞永平王,本王身體一直不適,方才聽永平王要退兵,樓親又稟告營中鹽巴已經耗盡,糧食不足十日,所以本王情急之下才會如此!”

  孟喬芳心中有些疑惑,營中糧草不足,多爾袞不該早就知道麼?怎會聽了以後急得吐血,不過多爾袞說是聽了他說退兵,再加上糧草、鹽巴不足,到也有些可能。

  孟喬芳歎了口氣,“攝政王身體不適,就請先歇息,我明天再過來!”

  說完,他便準備離去,可是多爾袞卻捂住胸口道:“且慢!”

  孟喬芳轉過身來,多爾袞接著說道:“營中糧草將盡,本王也準備退兵,不過我希望永平王能與本王一起,先退回洛陽!”

  “攝政王也準備退兵?”孟喬芳挑動眉頭。

  多爾袞道:“如果永平王要撤,本王留在此處,便也沒了意義!本王同意退兵,不過我希望永平王能與本王一起退。如果王彥追來,只要我們聯合在一起,或許我們能與他戰一場,改變眼下的局勢!”

  孟喬芳沉思一會兒,現在與明軍對持,或者繼續猛攻明營,都沒有取勝的機會,然而要是他們撤退,王彥追擊的話,或許還能反戈一擊,野戰擊敗王彥。

  “好,攝政王這招以退為進,或許有機會能夠引得王彥出戰,我同意攝政王的意見,金軍將與清軍退回洛陽。”孟喬芳頷首,做出了決定,“如果王彥追來,那我們兩家就與明軍合戰一場,若是王彥不追,那金軍將退回潼關,我勸攝政王也放棄河洛!”

  多爾袞捂住胸口,虛弱道:“好,那永平王等本王撤軍的命令吧。”

  孟喬芳點頭稱是,行禮告退,“那好,攝政王注意身體,我這就回去準備,等攝政王的命令!”

  說完他便離去,等他出帳,多爾袞立時又是一口鮮血噴出。

  “王賊,好狠啊!”多爾袞咬牙切,“這招明修棧道,暗渡陳倉,真是歹毒!王賊居然想一口氣吃掉我大清二十萬大軍!”

  如王彥所料的一樣,就在他收到戴之藩的軍報之時,多爾袞也得到了東路明軍,進入河南的消息。

  這個消息,給他的重擊,就如同一枚鐵錘,直接猛捶在他的心臟上一般。

  若不是他這段時間,遭受了多次打擊,潛意識裡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說不定他方才不是吐血,而是直接嚇城癡呆,再也清醒不過來!

  “攝政王,現在我怎麼辦?開封被襲破,明軍的下一個目標必定是虎牢關。如果虎牢被攻破,明軍包抄過來,那我們就被明軍包圍在河洛了。”樓親有些急道。

  “傳令下去,大軍準備撤退!”明軍已經包抄過來,他必須要趕在明拿下虎牢關之前出關。

  “那這事就瞞著孟喬芳,還有軍中諸將麼?”樓親問道。

  多爾袞重重的點頭,“不能說,一旦說了,孟喬芳肯定會帶著金軍立刻逃跑。軍中諸將,也要保密,只能告訴多尼等可靠之人,絕對不能讓大軍知道,明軍攻破了徐州,突破側翼包抄過來。如果讓眾將知道,那大軍會不戰自亂,一旦王彥追來,必定大敗。”

  多爾袞看著樓親,“本王現在只有裹挾大軍,先到了洛陽,擺脫了王彥,確定可以安全出關,再告知孟喬芳實情。”

  “王叔,我明白了!”

  多爾袞隨即揮了揮手,“你去準備,今晚我們就撤,不能再拖延時間了。”

  東路明軍包抄而來,這對於多爾袞來說,是生死攸關的事情。樓親知道事態緊急,忙喚帳外侍衛入帳,照顧多爾袞,他則行禮告退,慌忙回去準備。

  是夜,多爾袞以糧草不濟為藉口,下命大軍連夜拔營,悄悄退軍。

  得到撤軍的命令,不只是八旗鬆了口氣,口糧幾乎減少一半的綠營兵,也如釋重負。這個鳥仗再打下去,也是打不贏,士卒盛讚攝政王決策英明。

  當夜清軍便宰殺了剩下的兩萬頭牲畜,每個人帶上二十多斤,當做未來幾天的口糧。多爾袞再派多尼先一步返回洛陽,洗劫全城,來獲得新的糧食補給。

  四更天,正是熟睡之時,十八萬金清聯軍,卻拋棄了大營,向北賓士而去。

  王彥得到了軍報之後,料定多爾袞如果得到消息,必然會想要逃出中原,所以他早就吩咐明軍注意清營的動向。

  五更天,天還未亮,王彥正在帳中熟睡,外面忽然有聲音喚道:“殿下,殿下,敵兵逃了!”

  聲音一連呼喊了幾聲,王彥才清醒過來,從行軍床上坐起。

  不多時,王彥就穿好衣甲,在數百騎兵的護衛下,來到清軍營寨。

  正在指揮士卒搜查清軍營寨的李過見他到來,忙上前行禮,“殿下!”

  王彥騎在火炭駿馬上,用馬鞭指著清營,問道:“什麼情況?”

  李過忙回道,“四座營盤,已經全部空了。營中器械未動,連大炮也被丟棄,只有糧草全部被帶走,牛羊盡數被清軍斬殺。”

  說著李過一揮手,一名士卒呈上一塊腐肉,王彥聞到氣味,微微皺眉。

  李過忙解釋道:“殿下,這是卑職在清軍的火頭營找到的,這樣腐爛的肉足有數千斤。”

  “清軍不是缺糧嗎?”王彥眉頭一挑。

  “殿下,這些肉都沒有用鹽巴醃制,所以不少都腐爛了。”李過指著腐肉,說道:“卑職以為清軍除了缺糧,還缺少鹽巴,所以才會有這麼多肉食腐爛。既然沒有鹽巴,清軍在缺糧的情況下,又將剩下的牲畜全部宰殺,卑職以為他們這是不留後路,真的要逃了。”

  王彥聽了點點頭,當即扭頭下令道:“去,讓王士琇、劉芳亮,速來見孤!”

  當下王彥就在清營中找了一輛大車坐下,不多時,一隊騎兵便疾馳過來,急停在不遠處,然後翻身下馬。

  王士琇和劉芳亮快步走過來,一起行禮,“殿下,有什麼吩咐?”

  王彥隨即站起身來,肅然道:“多爾袞帶著十八萬敵軍逃了。孤現在命橫沖馬軍,還有忠勇鎮,立刻追擊,一定要咬住多爾滾,不能讓他逃脫。”

  說著王彥停頓了下,看著兩人,繼續鄭重的吩咐道:“另外,多爾袞狡詐,你們也要提起警惕,不要中了埋伏!還有後軍未到之前,不得與清軍決戰。”

  王士琇與劉芳亮互看一眼,眼中露出火熱,興奮抱拳,“卑職領命!”

  王彥隨即揮手道,“你們立刻出發,孤督大軍隨後就到!”

  兩人不敢怠慢,又行一禮,給王彥保證,一定不讓多爾袞走脫,才一甩披風,翻身上馬,絕塵而去。

  清軍要走,要是以前,明軍只能幹看著,眼睜睜的看著他們揚長而去。

  現在,王彥手中有近三萬精銳馬軍,再加上能夠用馬匹代步的三萬龍步軍,多爾袞想逃就不是那麼容易了。

  王士琇與劉芳亮,回營沒多久,三萬橫沖馬軍便躍馬揚刀,先行沖出營盤,與此同時,三萬忠勇鎮的士卒,也背上火銃,拉著青銅炮,疾馳著望北而去。

  十余萬匹戰馬,聲勢滔天,萬蹄踐踏大地,河洛為之震動。

  王彥心馳神往,他站起身來,對李過和李定國道:“回營,咱們也該準備出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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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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