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崇禎十七年秋 作者:話淒涼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3-4 13:28:1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14 85732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21:24

第1190章 三王會戰(十四)

  多爾袞知道明軍已經襲破開封,馬上就要直撲虎牢,可是王彥目前還不清楚戴之藩的具體位置,所以他還是十分謹慎。

  多爾袞北逃,如果戴之藩沒有沖進虎牢關,切斷多爾袞的退路,那多爾袞還是很有可能逃到河北。

  如果讓滿清保存實力的退回關外,那裡地廣人稀,明朝想要剿滅滿清將十分困難。

  王彥改變了作戰的策略,從之前堅寨自守,避而不戰,變成了出營追擊,同金清聯軍決戰。

  一個多月的對持,雖然使得敵軍糧食耗盡,軍心低迷,但是金清聯軍的兵力優勢卻擺在那裡,而明軍失去了堅寨的依託,在與敵兵對上時,那就是曠野上沒有遮擋的血腥浪戰。

  王彥雖有絕對的信心擊敗敵軍,但是傷亡必定不可避免,所以他集結諸將,便告訴眾人,讓所有人都準備見血,拿出戰死沙場,馬革裹屍的決心,來打這一仗。

  在六萬先鋒出營之後,近八萬明軍步卒,從營前走出,每個人在營門處拿上兩個熱騰騰的飯團,一張炊餅,便在清晨的陽光照耀下,望北進發,意圖一雪自薩爾滸以來,國朝三十餘年之恥。

  紅日東升,刀槍耀眼,旌旗翻飛,無數穿著棉甲,帶著碟盔的士卒,持銃在胸,跟著插著背旗的軍官,列成隊形,擠滿了官道,如同一條火紅的長龍,望北而去。

  清軍上半夜,收拾行裝,下半夜悄悄離營,等於一整夜沒有休息,也沒有進食。

  等到天亮之後,難免人馬疲乏,饑餓難耐,多爾袞只能讓大家先原地休息。

  綠營兵最近都沒怎麼吃飽,滿蒙騎兵雖然各個騎術精湛,平常奔行三天三夜都不是問題,但是最近吃的鹽少,特別容易疲乏,一各個也精神不佳。

  多爾袞一聲令下,騎兵紛紛下馬,步軍早以從附近的樹林中找來木柴,一堆堆柴火點燃,濃煙滾滾,近千道煙柱,格外壯觀。

  多爾袞站在大軍周圍,十八萬人鋪在他的周圍,從天空俯瞰,密密麻麻都是人,就像草原上遷徙的羊群。

  這麼多人,不像是士卒,更像是隨時會受到狼群攻擊的獵物。

  多爾袞也從車上下來,坐在一塊石頭上歇息。這時,樓親卻走上前來,慌張道:“王叔,明軍追上來了。前鋒離我們只有二十裡!”

  多爾袞聞語一驚,明軍能夠察覺到他們北撤,這在多爾袞的預料之中,畢竟兩軍駐營相距不到五裡,清軍營寨空了,明軍能夠很快察覺,這一點也不稀奇。

  只是在多爾袞看來,明軍要發現也是早上,應該也是早上開始追擊,他先走了大半夜,明軍怎麼這麼快就追上來呢?

  樓親見到多爾袞的表情,就知道他想什麼,忙解釋道:“王叔,追兵大概有六萬人,全都是馬軍,所以速度極快,再加上我們晚上走得慢,還有那麼多步軍,所以才讓明軍追上來。”

  多爾袞臉色陰沉,心裡想要罵娘,如此說來,他大軍折騰一夜,不是白忙活,白跑了嗎?他內心真有種吃了屎一樣的感覺。

  “王賊怎麼會有那麼多馬軍?”聽到明軍騎兵的數量,多爾袞臉上也是一陣扭曲。

  明朝有多少騎兵,滿清的細作早有刺探,六萬馬軍,王士衡是妖怪嗎?他能撒豆成兵不成?

  樓親哭喪著臉道:“哨騎探查的,說漫山遍野都是明軍騎兵,至少有六萬人,因該不會有錯!”

  多爾袞臉色一沉,他手中才有滿蒙精騎五萬五千人,漢旗、綠營、金國的騎兵加起來三萬人,騎兵共計不到九萬人,明軍六萬騎追上來,讓他怎麼逃?

  一時間,多爾袞病態的臉上一陣抽搐,他站起身來環顧身邊遍佈在曠野上的大軍,不將明軍騎兵解決,他根本無法帶走大軍。

  多爾袞一陣沉默,忽然吩咐道,“你和瓦克達各領兩萬騎,埋伏在左右兩翼!明軍騎兵若是敢直沖本王的大軍,你們便兩翼齊出,殺他們一個錯手不急!”

  ……

  明軍六萬馬軍,能夠在馬上廝殺三萬橫沖馬軍,疾馳在前,只能騎乘代步的三萬步軍在後。

  這時太陽已經高高升起,而據報探馬稟報,他們離金清聯軍,已經不到二十多裡。

  這樣近的距離,特別是雙方都有大量的騎兵,就跟在對方的眼皮底下沒啥去別,任何一方有什麼失誤,都可能導致戰事的失敗。

  有王彥的交待,王士琇並不敢輕舉妄動,他就像一隻發現獵物的狼,跟隨在獵物後面,等著狼群趕來圍殺獵物。

  王士琇一身銀甲,在一眾將領的簇擁下,走在馬軍前頭,三萬精銳騎兵,浩浩蕩蕩,騎兵隨著戰馬起伏著前進,真像是大海上滾滾而來的波浪。

  馬蹄的聲響,如同雨點般落下,發出令人震撼的聲響,騎士各執兵器,隨著馬背起伏,殺氣鋪天蓋地。

  明軍的三萬馬軍,早就不是門面貨,而是真正的馬軍精銳。

  這一個多月來,他們為了保護糧道,不停與清軍騎兵廝殺,可以說,就算在曠野上與清騎對沖,他們也不懼怕,甚至還有些興奮。

  王士琇一身銀甲,披著大紅披風在前,身後趙慎寬、秦尚行、譚泰、趙存仁等將,全都披掛整齊,躍馬揚刀,威風凜凜。

  三萬人馬,打著旌旗,握住馬韁,在廣袤的中原大地,緩緩北進。

  同主力部隊的有條不絮相比,大軍之前的探馬卻來去如風,不停的在大軍面前賓士,為大軍報告敵軍的消息。

  “報!都督!我軍距敵十五裡!”

  “去告訴忠勇鎮,讓他們保持與我部的距離!”王士琇扭頭下令,然後揮了揮手,示意大軍繼續前進。

  這裡一馬平川,王士琇張目四望,到處都是雜草叢生的麥田,地形平坦,萬一遇見情況他也能從容撤退,所以距離還能再近一些。

  他要將距離拉近到適合衝鋒的距離,就像一柄裝好彈藥的火銃,銃口對準多爾袞,讓他不敢動彈,坐立不安。

  “報!都督!我軍距敵不滿十裡!”

  此話傳來,卻讓王士琇微微一愣,驚訝道:“這麼快?”

  “回稟都督,敵軍正在造飯,已經停了下來,沒有移動!”士卒單膝回道。

  清軍這個時候,應該夾著尾巴奔命,或者是結成嚴密的陣型才是,他們居然在做飯,這讓明軍將領真是哭笑不得,又氣又笑。

  “沒有動?”秦尚行一陣詫異,“多爾袞這個時候還有心情吃飯,他不知道我們跟在後面麼,不怕我們直接沖上去,叫他飯吃不成,反而掉了吃飯的傢伙麼?”

  “都督,讓末將帥本部人馬,殺他個錯手不及!”趙慎寬在馬上抱拳。

  面對兩員馬軍悍將,王士琇卻搖了搖頭,“不急,繼續推進,等看到清軍了再說!”

  當下騎兵繼續前進,沒走多久,他們便看見了前方升起了一道道的煙柱,足有近千之多。

  等大軍推進到三裡時,王士琇極目望去,已經可以看見,前方的曠野上出現黑壓壓一片人影。雖然看不真切,但是人群中確系升起一道道的炊煙,多爾袞真的在造反無疑。

  王士琇當即一揮手,朗聲說道:“停!”

  馬軍停了下來,趙慎寬等人看清眼前的情景,立時罵道:“直娘賊,十八萬人一起造飯,真他娘的壯觀!”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21:24

第1191章 三王會戰(十五)

  王士琇看著遠處,金清聯軍散佈在曠野上,道道炊煙升起,肆無忌憚的暴露在明軍面前。

  “都督,胡虜太倡狂了,太不把我們放在眼裡了!”火爆脾氣的秦尚行,立時一抱拳,再次請命。“都督,大軍出擊,不用殿下到來,我們橫沖馬軍,就能殺敗敵軍!”

  金軍聯軍沒有一點逃命的覺悟,明軍諸多將領都覺得被清軍藐視,心頭一時火起。

  十多萬人,毫無防備的展現在明軍面前,騎兵沖過去,必然能殺敵軍一個錯手不及。

  這是一個非常巨大的誘惑,明軍諸將氣憤的同時,也十分的興奮,只覺得眼前的機會,也是一次天賜良機。

  這樣趁著清軍沒有反應,衝殺過去,一戰擊敗十八萬敵軍,簡直是霍驃騎在世,必定青史留名,眾人紛紛請戰,可是王士琇卻是個十分沉穩之人。

  馬軍是明軍的一把尖刀,應該急如風,侵如火,就是行軍時,來去如風,攻擊時,猛烈如烈火。

  要給馬軍賦予這樣的靈魂,就需要敢打敢殺的悍將來充任指揮,趙慎寬、秦尚行都是這樣的人,他們都是敢沖敢殺,敢於和清軍正面硬沖的明軍將領。

  王士琇則不一樣,他是秀才出生,加上長年跟隨王彥,所以在用兵上,比較接近王彥,為人比較謹慎。

  他這樣的性格,其實更適合去率領步軍,而不是講究時機,抓住時機的馬軍。

  當然,王彥讓他統領橫沖馬軍,自然也是有考慮的,恰巧,王彥看中的就是他的謹慎。

  馬軍是該急如風,侵如火,發現戰機毫不猶豫的立刻出擊,怎麼浪怎麼來,可是明朝馬軍稀少,卻有些浪不起。

  如果大明有十萬精銳騎兵,那王彥膽子自然會大些,就算騎兵要深入敵後,奔襲北京他也不會阻攔,但是畢竟只有三萬,王彥寧願放棄不少戰機,也要儘量保正馬軍的安全,不能遭受大敗。

  王士琇沒有理周圍人的話語,而是拿起千里鏡,觀察前方的清軍,還有周圍的地形。

  他用千里鏡掃過之後,片刻後放下千里鏡,微微笑道:“你們仔細看,敵軍看似在造飯,然而每堆炊煙旁的敵軍數量都是百餘人,應該有軍官指揮,他們站起來就是一個小陣,數百個小陣組合在一起,就是一個大陣。我們如果沖過去,說不準就撞在清軍的槍尖上。”

  說著,王士琇又用馬鞭,指著左右兩側的樹林,“你們再看兩側樹林,安靜異常,連只飛鳥都沒有。本鎮敢斷定,兩側必然伏有敵軍!”

  王士琇說話時,眾將已經紛紛按著他說的眺望,一看立時就知道確實不對勁了。

  以多爾袞的老道,不可能犯這樣的錯誤,原來他是想故意示弱,引誘明軍衝擊,然後左右包抄,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這讓明軍眾將一陣暗恨,要不是都督謹慎,他們便中了匹夫的毒計。

  秦尚行不禁暗罵一聲,“老陰貨,要不是都督仔細看,我們一時衝動,說不定就著了他的道了!”

  “一眼看見敵兵散佈四野,有一舉擊敗十八萬敵軍的巨大誘惑,大多數人都會一時腦熱,怕給敵軍反應的時間,錯失良機,選擇立刻衝擊!”王士琇感歎道,“多爾袞此人,真是善於利用人姓。”

  “老賊陰險!”趙慎寬罵了一聲,然後扭頭問道:“都督,那我們現在怎麼辦?就這麼看著,他們造飯麼?”

  王士琇沉思一會兒,“派兩個司的騎兵出去,將兩側的樹林給燒了!”

  “得令!”秦尚行聞語大喜,搶先領命,“末將這就去安排!”

  明軍的編制,分為鎮、營、部、司、局、旗、隊,七個級別。

  在軍制改革前,明軍一營的人馬主要是按照衛所的編制,滿員大概是五千人,但是在實戰中和平時駐防中,明軍發現五千人的編制有些大了,所以現在普遍將一營的人馬控制在三千人左右。

  有這種變化,主要是因為明軍火器越發先進,明軍訓練充分,戰力整體變強,原來需要五千人來辦的事情,現在三千人足矣,所以人數有所縮減。

  一鎮的人馬,還是三萬人左右,只是由原來的轄六營兵,變成統轄十營。

  明軍營以下,有部、司、局、旗、隊五級編制,每旗三隊,每隊編士卒十二名。每旗編旗總一名,共計三十七人;每局有百戶一名,編制三旗,官兵一百一十二人;每司編副千戶一名,編制三局,官兵三百三十七名;每部編千總一名,編制三司,官兵一千零一十二名;每營編指揮使一名,同知兩人,鎮撫一名,總計官兵三千零四十人左右。

  除了鎮與營之間以外,其他各級,基本都是三三制的原則,靠近原來明軍神機營和戚繼光車營的編制。

  當然,這也並非完全固定,有的營弱一點,或許不夠三千,有的營或許還會多配備一個司的炮隊或者騎兵,並不是十分統一。

  王士琇點了點頭,秦尚行立時一拔馬韁,轉身離去。

  不多時,兩個司,各三百多騎,疾馳著望左右而去,奔向兩側的樹林。

  清軍營地內,多爾袞與眾將正觀察明軍,旁邊的郡王羅科澤放下千里鏡,急道:“攝政王,明軍停下了,並未直沖過來,只派了兩股騎兵,奔向兩側樹林!”

  多爾袞臉色一沉,忙拿起千里鏡一看,果然見明軍大隊,停在遠處不動,兩小隊騎兵則呼嘯著往左右兩個方向呼嘯而去。

  他沒想到,他故意賣這麼大一個破綻,將一下擊敗十八萬大軍的機會,擺在明軍面前,而試問戰場上能有幾次這樣絕佳的機會,明軍將領居然沒有沖過來抓住機會,大力的把握他,反而沉住氣,看出了他的意圖,這讓多爾袞頓時面沉如水,心中發寒。

  多爾袞陰沉著臉,他必須擊退這只騎兵,才能率領大軍撤退。

  既然已經被明軍發現,沒有鑽進他的圈套,他就只能主動出擊了。

  多爾袞沉默了一會兒,恨聲說道,“你立刻發令,讓樓親和瓦克達,不要再藏了,給本王主動出擊,正面擊敗他們!你也準備出擊!”

  明軍兩個司的騎兵,賓士到兩邊的樹林邊,這時清軍中卻忽然響起,一聲淒厲的號角,便見原本造飯的清軍,全都戰力起來。

  在號角響起的同時,樹林中忽然無數利箭射來,前面的幾名騎兵不備,當即被射落下馬。

  明軍大隊,眾將只見在號角傳遍曠野之際,樹林中忽然有無數清軍騎兵,從中沖出,頓時臉色一沉,狗日的還真是進行了埋伏。

  還好楚王殿下,事先就交代了防備多爾袞這個陰人,都督也行事謹慎,才沒有中計。

  看著剛靠近樹林的明軍被射死數人之後,立刻打馬回奔,而樹林中數以萬計的清騎追出,趙慎寬當即急道,“都督,怎麼辦?”

  王士琇拿出一杆手銃,“沖上去,放輪銃,殺殺他們的威風!”

  清軍攆著兩個司的明軍騎兵,直接向三萬橫沖馬軍沖過來,橫沖馬軍站著不動,肯定不行,調轉馬頭立刻撤退,未免會漲清軍的威風,無法完成牽制清軍的任務,所以還是要有所表現。

  王士琇一夾馬腹,三萬馬軍就分成兩隊,正面迎接上去,奔逃的明軍騎兵見此,立刻改變方向,離開了兩軍撞擊的路線。

  樓親、瓦克達見橫沖馬軍沖來,便紛紛捨棄了兩個司的明軍,仍由他們遠去,而是將矛頭對準了迎上來的明軍騎兵。

  兩軍距離極近,轉眼間到了騎射的距離,清軍中立時射出一片箭雨,而明軍也用三眼銃還擊,雙方騎兵紛紛墜落下馬。

  騎射之後,清軍立刻握刀執矛,準備撞擊,然而明軍騎兵卻忽然一拔馬韁,高舉火銃,向兩面散去,並不與清軍對沖。

  清軍騎兵從明軍騎兵中間穿過,樓親等人忙勒住馬韁,大軍重組衝鋒陣型,明軍分開的兩股騎兵,已經迂回一個大圈之後,彙集在了一起,又向他們沖來。

  同樣的情況再一次上演,明軍賓士放銃之後,並不與清軍對沖,而是再次向兩側散開,避開了清軍的矢陣撞擊,讓清騎只覺得一拳再次打空,有點一身本事,沒有發揮出來的感覺。

  這次散開的明軍,並沒有迂回過來匯合,而是當清騎從他們中間穿過之後,便繼續向前,慢慢匯合成一股,直接向南退去。

  這讓樓親、瓦克達大怒,他們沖過來之後,迂回轉了個大灣,憤怒的催促人馬,向已經運去的明騎追去。

  多爾袞看見這一幕,心頭大恨,因為他看出來了,明軍馬軍的實力,已經不比清軍差,甚至在有些方面超過了清軍,而之所以如此,自然少不了,譚泰等叛徒,對明軍進行的訓練。

  方才的交鋒,清軍騎兵並沒有占到便宜,這讓多爾袞很惱火,但是慶倖的是,終於趕走了明軍騎兵。

  他當即下令道:“快,吃完東西,馬上北撤!”

  然而就在這時,一隊清軍騎兵卻從北面而來,給多爾袞帶來了一個令他絕望的消息,先一步回到洛陽的多尼急報,虎牢關已經失守,落入了明軍之手。

  這讓多爾袞臉色再次大變,渾身不由自主地顫抖。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21:25

第1192章 三王會戰(十六)

  明軍已經拿下虎牢,南北夾擊之勢,已經顯現出來。

  多爾袞渾身顫抖,像是得了羊角瘋一樣,不過他屢經打擊,聽到這個令人絕望的消息,他反而冷靜下來。

  這時,去追橫沖馬軍的樓親和瓦克達,先後奔了回來。

  原來他們追了一陣,遇上了在後壓陣的忠勇鎮,三萬明軍下馬布好了陣型,火炮轟擊,排銃齊射,穩住了陣腳,樓親和瓦克達只能停下追擊,先退了回來。

  他們一退,橫沖馬軍和忠勇鎮,便又跟著回來,像貼狗皮膏藥,甩都甩不掉。

  兩人來到多爾袞身邊,對於他們,多爾袞並沒隱瞞。

  兩人得知明軍已經拿下虎牢,頓時面如死灰,滿臉的絕望。

  瓦克達怕周圍的人聽見,低聲道:“攝政王,現在我們退路被斷,要怎麼辦?”

  “我大清真的要亡嗎?”樓親痛苦的抱頭,就差痛哭流涕了。

  多爾袞雙目失神,久久無語,幾名知情的滿族大將,見他不出聲,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樣。

  這幾人不同程度上,都漏出了絕望之色,心如死灰,全都沒了主意。

  前有阻攔,後有追兵,大軍糧草耗盡,大清朝怕是真的要亡了。

  眾人都將目光放在多爾袞的身上,等待著他做出決定,而多爾袞就是多爾袞,良久,他看了周圍的年輕面龐一眼,忽然嘶啞著聲音說道:“你們知道薩爾滸吧?”

  樓親等人不明白,這個時候多爾袞為什麼提薩爾滸,但還是點頭道:“自然知道,我大清太祖天命四年,明賊集結人馬八萬六千人,又邀請海西女真葉赫部軍一萬人,朝鮮軍一萬三千人,總計十一萬多人,號稱四十七萬,分四路攻擊太祖,被太祖在四天之內各個擊破,奠定龍興之基。”

  多爾袞點點頭,“當年明軍十一萬大軍,四路來攻,太祖少兵少糧,卻能力王狂瀾,大敗明軍。你們都是太祖的子孫,體內流淌著愛新覺羅氏的血液,可否拿出勇氣,再來一場薩爾滸,延我大清國祚呢?”

  樓親、瓦克達、羅科澤,這些滿清最年親一輩,聽了多爾袞的話,感受他的目光,心中不禁一震。

  當年後金方立國不久,明朝對於後金而言,就是個龐然大物,然而面對明朝之怒,後金卻打了個薩爾滸出來。

  一眾滿人,眼前似乎出現了一絲亮光。

  是啊!太祖起兵之時何其艱難,再最危險的時刻,也沒有放棄希望,他們現在還有十八萬人,怎麼能就這麼心死呢?

  “王叔!”樓親靠近了多爾袞,一咬牙,“王叔,說吧!讓我怎麼辦?我們都聽王叔的!”

  其餘幾人,也漏出了一樣的神情,似乎有了老奴的事蹟加持,他們也能逆天改命一樣。

  “現在就像是薩爾滸,我大清已經陷入絕境,但只要你們有先輩的勇氣,大清未必不能絕處逢生。”多爾袞平復了下內心,握著拳頭,“現在明軍兩路而來,就像太祖當年一樣,本王決定先破離我們近的王彥,再破從後殺來的戴之藩,你們可有信心!”

  這已經是滿人生死存亡之際,他們沒信心,也要有信心,不然就只能等死,幾人重重點頭。

  多爾滾見此,咬牙說道:“傳我的命令,大軍就地列陣,準備和明賊決戰!”

  大軍如果繼續後撤,只要撞上包抄過來的明軍,那金清聯軍被前後夾擊之事,就會被全軍知曉。

  那時就算滿人有決死的勇氣,漢軍和金軍卻未必有決死之心,孟喬芳肯定馬上西逃,漢軍可能會立時潰敗投降,到時滿人獨木難支,便只有死路一條。

  現在,多爾袞被明軍逼迫的沒有辦法,他能做的只有和王彥決戰,希望能夠再來一次薩爾滸的奇跡。

  滿人的野性,在絕望中被點燃,樓親等人心中燃起熊熊的火焰,祈禱薩滿能賜予他們力量,來重現祖輩的榮光。

  一道道命令下達,清軍開始在曠野上擺出陣型,準備迎戰追來的明朝大軍。

  滿人多少明白,到了生死存亡的時刻,一個個勉強打起精神,身上散發著陣陣肅殺。

  只是漢旗和綠營兵的精神狀態就不一樣了。不是說要退回洛陽就食嗎?還打個錘子毛啊,還不趁著明軍沒有追上來趕緊跑,停下來,是找死麼?

  綠營和金軍,特別是金軍,對此充滿了怨言。

  天下三分,這樣的大戰略,只有金國上層的人物,才知道援救滿清的重要性,金國普通的士卒,大多沒有這樣的覺悟。

  在他們看來,堂堂大金,為什麼要幫助蠻夷,況且都四月天了,再打下去,家裡的田地都要受到影響。

  金軍士卒多有功業田,他們一個個著急回去,並不想為滿清賣命。

  滿人想要重現薩爾滸,可是其他人卻未必有他們那樣的決心,不過有多爾袞的命令,加上孟喬芳的支持,金清聯軍還是很快列好了大陣。

  金清聯軍剛在曠野上擺好了陣型,橫沖馬軍就去而複返,重新來到距離敵陣三裡處。

  不多久,劉芳亮也領著三萬忠勇鎮趕來,但他與王士琇見清軍列好了陣型,都不敢輕舉妄動。

  下午時分,王彥領著八萬布軍,終於趕到了戰場,十四萬明軍集結完畢。

  明朝共治五年四月初五,中原大地,華夏文明的起源之地,天下等待已久的一場大碰撞,關係天下大勢和皇漢民族中興的決戰,一觸即發!

  王彥在眾將的簇擁下,觀察金清聯軍的大陣,見步軍居中,騎在兩翼,是個典型的防守反擊陣型,頓時一聲冷笑,對眾將道:“多爾袞長於內鬥,擁兵不過如此,他列此陣,孤王勝算再多一分矣!”

  王彥領軍以來,多次指揮十多萬人的大會戰,他跟清軍打過多次硬仗,經驗十分豐富。

  反觀多爾袞,自從一片石之役以後,就沒指揮過大戰,專門搞滿清的內部政治鬥爭去了。

  王彥從容調度,當即命令大軍也列下同樣的陣型,也要打防守反擊。

  明、金、清三國的精銳之師,超過三十多萬大軍雲集在洛陽之南數十裡的曠野之中,如果算上已經趕到週邊的東路明軍,參戰的人數,可以說接近五十萬。

  這樣規模的大戰,歷史上也不多見,而此種規模的大合戰,其意義,也必然重大。

  明軍若勝,天下大勢便徹底歸明,滿清只有滅亡,沒有第二種可能,清軍若勝,雖然談不上攻守易勢,但足夠讓明朝痛上幾年,短期內再無能力北上。

  三十二萬大軍的決戰,兩軍擺開在曠野上,但凡視線所及之處,都是密集的軍隊。

  一時間,中原大地被大軍覆蓋,天空為旌旗所遮蔽,三十多萬大軍,揮袖成風,吐氣成雲,場面壯闊。

  可以預見,幾百年後,此戰仍將是後人心馳神往的一役。

  王彥一聲令下,十四萬明軍快速成陣,金清聯軍中,多爾袞拿著千里鏡觀察,見明軍主體陣形與他幾乎一致。

  明軍同樣將步軍放在中間,騎軍放在兩翼,只是明軍的步陣,要比金清聯軍大一點,騎軍要少一點而已。

  多爾袞見王彥擺出這樣一個陣型,步陣前的士卒正忙碌地擺放拒馬,挖掘壕溝,頓時噴出一口老血。

  要追的是明軍,可是追上來後,居然又不進攻,反到想讓被追的清軍去主動攻擊,而偏偏多爾袞急於一戰,沒時間繼續耗下去,他只能改變陣型,從新列陣!

  一時間,多爾袞只覺得,世上在無王彥這麼無恥之人。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21:25

第1193章 三王會戰(十七)

  王彥看了金清聯軍布下的大陣之後,已是成竹在胸,他一邊吩咐各部,按著指令擺陣,一邊召集諸將召開戰前最後一次會議。

  明軍中軍,在士卒搭設望樓的空地處,十多員大將聚集在王彥身邊,聽從楚王對此戰的部署和決戰策略。

  行軍途中,條件有限,王彥直接抽出腰間的玉柄寶劍,以地作畫。

  王彥現在的身份,自然不用親自廝殺,他的劍觀賞性大於實戰,劍柄是上等的玉石雕琢而成,劍身上還鑲嵌了七枚寶石,絕對的價值連城。

  王彥用寶劍在地上劃了幾下,將戰場的情勢勾勒出來後,便略帶得意地說道:“敵軍糧盡兵疲,並且將陷入我軍兩面夾擊之中,所以急於求戰。孤料定多爾袞見孤擺下此陣,便只能改變大陣,主動攻擊。臨敵變陣,此兵家大忌,敵軍氣勢以泄三成,而我們只要守住本陣,拖延下去,就是大勝!”

  王彥看了眾人一圈,見眾將都領悟了他的話語,於是接著在地上劃了幾劍,繼續說道:“敵軍的優勢在於騎兵眾多,可是我們火器厲害,新銃的射程遠超清軍騎弓,所以只要本陣不亂,發揮出火器的優勢,敵軍不足為懼!”

  “殿下放心,我以命士卒在陣前佈置拒馬、挖掘壕溝,必然保證大陣的安全!”李過開口說道。

  王彥點了點頭,語氣一變,“這次我們勝算很大,可是也不是沒有弱點。”說著他劍指地面,接著說道:“我軍步陣正面龐大,兩側無山勢可依,所以兩翼薄弱,容易給敵軍可乘之機會。因而炮隊要時刻注意,一旦敵軍衝擊側翼,要立刻調整方向,發炮阻擊。”

  “殿下放心,炮隊會重點注意側翼。”陳於階抱拳道。

  王彥見此,隨即一揮手,“戰場之上,瞬息萬變,孤王居中調度,而各位將負責臨陣指揮。李過負責前軍,劉芳亮負責左翼,李定國負責右翼,李來亨負責後軍,橫沖馬軍暫蔽兩翼,等候將令!”

  說著王彥將劍擦了下,插回鞘中,謂眾人道,“此戰我們勝算很大,只要大家記住一個‘穩’字,保證大陣不亂,大明必勝無疑!你們明白了嗎?”

  “總之殿下的意思就一個字,‘穩!’我等都明白了!”眾人齊齊抱拳。

  王彥隨即揮了揮手,有任務在身的將領,立刻翻身上馬,疾馳回本部而去,沒有差遣的則留著中軍,等候王彥分配任務。

  這時望樓已經被士卒搭建起來,上面的旗幟被風吹的獵獵作響,王彥在眾人的簇擁下登上望樓,俯瞰十四萬明軍已經嚴陣以待。

  明軍中軍三萬為預備隊,準備支援各個方向,前軍也是三萬,左右兩翼各兩萬人,後軍一萬,可以說將各個方向的威脅,都考慮到了。

  除此之外,左右還各有一萬五千馬軍,躲在兩翼後面,準備隨時出擊。

  這樣的陣型,可以防止清軍騎兵,突襲兩腰,也能在清軍進攻乏力之後,兩翼騎兵前拱,打一個漂亮的反擊。

  “嗚嗚嗚~”

  就在王彥登上望樓之時,匆忙變陣的金清聯軍陣中,號角聲蔓延而起。

  聯軍陣還沒有變完,多爾袞便另令樓親領著三萬蒙古騎兵,向明軍大陣撲來。

  明軍列成陣型之後,陣前和左右以及後陣的士卒,都在挖壕,佈置拒馬和鹿角。

  如果多爾袞不早一點攻擊,王彥那廝說不定築起一座土城來,都有可能。

  多爾袞不能給明軍加強防守的時間,他一聲令下,淒厲的號角劃破天空,三萬精於騎射的蒙古騎兵開始騷擾明軍大陣。

  騎兵想要擊破步陣,首先就是要騎射亂陣,等步軍承受不住騎兵箭雨襲擾,陣型鬆動之時,再由重騎衝擊。

  蒙古人騎射的本事,比滿州人還要厲害一些,多爾袞派出三萬蒙古弓騎兵,這是清軍作戰的一貫手法,幾十年都沒改變。

  蒙古騎兵驟然發動,三萬騎兵分為三個萬人隊,意圖十分明顯,就是要形成一波一波,連續不斷的箭雨攻擊,不給明軍喘息之機。

  樓親領著一萬騎兵率先殺出,馬蹄聲驚天動地,緊接著第二個萬人隊和第三個萬人隊,也緊隨著沖出來,三隊之間,相互間都間隔一段距離。

  一時間,萬蹄踐踏大地,黃塵彌漫,遮蔽了天空,蒙古騎兵如同海上的巨浪一樣,一浪趕著一浪,沖向明軍的大陣。

  樓親作為阿濟格之子,繼承了他父親的悍勇,他伏在馬背上,目光如炬,死死盯著明軍大陣。

  他知道隨著戰馬賓士,只要接近明陣射一波箭雨,然後立刻轉向迂回,這時第二隊騎兵,就會緊隨他之後,向明軍射出第二波箭,然後是第三隊萬人騎兵繼續拋射,而當三隊都射完之後,他領著的一萬騎已經迂回過來,繼續撲向明陣。

  如此往復迴圈,箭雨一波接著一波,樓親相信,就算明軍再精銳,也會被他們擾亂陣型。

  想到此處,他不驚信心大增,猛然夾緊馬腹,高舉硬弓,大聲喊道:“沖!殺光明賊!”

  萬余清軍立時一聲怒吼,提起了速度,疾馳著飛奔向明軍大陣。

  明軍陣中,一名負責觀察的百戶,放下千里鏡,向陳於階稟報道:“督指揮,敵騎進入射程!”

  “開炮,齊射轟擊!”

  明軍陣中,忽然響起一連串的炮響,近四百枚鐵彈,便沖出騰起的白煙,向清軍騎兵射去。

  前沖的清軍騎兵,還沒反應,便被砸的人仰馬翻,騎兵連續墜地。

  在後面觀察的多爾袞,臉上大驚,兩裡的距離,明軍的火炮居然就開始轟擊。

  在他的映射中,明軍野戰的火炮都是佛郎機,射程不到一裡,打散彈更加只能打兩百多步。

  在多爾袞看來,明軍急追上來,笨重的火炮肯定跟本上大軍,可是不想明軍火炮不僅跟上來,還有這麼多,打的這麼遠。

  明軍陣中,青銅炮炮口騰起白煙,炮身猛退,炮手立刻拿著裹著濕棉布的長杆捅入炮管中,清理炮膛,撲滅火星,裝藥裝彈,再來一炮。

  射程遠就意味著可以再清騎接近明陣前多開兩炮,樓親身邊的地面被打得泥土飛濺,蒙古騎兵連連墜馬。

  這讓不少蒙古騎兵,都膽顫心驚,在他們以往的經驗中,衝鋒過程中最多臨敵三發,騎射襲擾,不沖入陣中,受到的攻擊更少,現在卻已經一連吃了幾炮。

  不過清軍雖然震驚,但是卻並沒有停下,他們咬牙衝鋒,想著只要射上一箭,馬上就能脫離。

  地皮在顫抖,清軍騎兵在炮擊中,快速接近明軍大陣,只要進至七十步,蒙古人就會讓明軍知曉蒙古人騎射的厲害。

  炮擊並不能阻礙蒙古馬軍的衝擊,明軍也就是火炮厲害一些,他們安慰自己,只要衝到近前,就讓明軍知道他們的厲害!

  蹄聲隆隆,飛速拉近著兩軍距離。

  然而清軍剛進入兩百步的距離,站在陣前的李過便一聲大呼,“自生銃!”

  軍官的呼喝聲立時在明軍陣中此起彼伏,聽到命令,明軍們平舉火銃,不用尋找目標,便擊發了手中火銃。

  數千枚彈丸齊發,如同一堵牆一樣潑出,沖在前面的蒙古騎兵,猝不及防間,紛紛應聲而倒。

  樓親滿臉驚愕,只見身前的騎兵,戰馬騰空而起,甩掉的騎士,重重砸在地上,翻滾著,悲鳴著……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21:25

第1194章 三王會戰(十八)

  明軍前陣,挖掘壕溝,佈置拒馬、鹿角的士卒,都退回了陣中。

  明軍第一排銃手射完一發,立刻後退,動作整齊劃一的清理藥室,裝好彈藥,然後拿出通條將彈藥搗實。

  這時另兩隊火銃手已經先後發射完畢,重複他們的動作,而他們則再次上前,抬銃擊發。

  整個明陣沒有一點其它的聲響,只有通條戳入槍管的聲音和一陣陣火銃擊發的聲響。

  在一片“砰砰砰~”的響聲中,明軍陣線,立時就被硝煙彌漫。

  面對數萬騎兵蜂擁而來的陣勢,明軍不慌不亂,堅守崗位,各忠其職,銃手毫不畏懼大地的震動,每一個簡單的操銃動作,都說明了他們是一支精銳之師。

  明軍陣中,銃響如冰雹落下一樣,小小的彈丸呼嘯而出,以肉眼難以捕捉的速度射向了敵騎。

  衝鋒中的蒙古騎兵,或許沒有發現,可是在後面的觀陣的多爾袞卻臉色一寒,沖出的騎兵,就像是突然撞到了一堵無形的牆壁一般,像打棗子一樣,紛紛墜馬,無數戰馬騰空而起,前鋒一陣人嚎馬嘶。

  明軍的火銃射程在兩百步,而蒙古人的騎弓,想要洞穿明軍的衣甲,至少要突進到七十步的距離。

  這就是說,清軍挨了幾輪炮還不算,還要硬吃明軍三輪火銃,才能射出一波箭雨。

  多爾袞會算帳,這個買賣划不來,騎兵沒能將明軍擾亂,自己就死的差不多了,這簡直是血本無歸的買賣。

  騎兵能夠騎射騷擾步軍,主要是步軍的武器,在射程上沒有太明顯的優勢,再者步軍弓手最多放二十支箭,人就疲乏了,手臂便沒了力氣,拉不開弓箭。

  現在明軍火器的射程,遠遠超過清軍,幾乎是他們的一倍,並且使用火銃,並不需要他們花多大的力氣,只要不炸膛,打個幾百銃都沒有問題,明軍的裝備已經有了質的突進,可是清軍還拿老的戰法來對待明軍,結果自然就是悲劇。

  蒙古騎兵膽顫心驚,身邊的同袍不斷的落馬,他們只能前仆後繼的咬牙衝鋒,在明軍排銃的持續射殺下,不知多少蒙古人墜馬落地。

  明軍的火炮,發出震動天地的巨響,使他們人馬皆驚,明軍的火銃手,輪流射擊,銃丸不曾停歇,幾乎形成密不透風的一堵彈丸之牆,讓他們籠罩在死亡的威脅之中,而他們則要等到明軍的武器輪番使用幾輪之後,才能拿起射程近得可憐的騎弓還射。

  悍勇如樓親也不敢回頭去看,身後留下了多少人屍馬屍,他怕一回頭,心中的一口氣就泄了。

  終於,在遭受明軍數輪火炮和火銃轟擊後,蒙古騎兵終於殺到了七十步內,樓親立時一聲怒吼,發洩出了心中的恐懼,“弓箭,放!”

  在彈雨中,伏在馬背上賓士的蒙古人,頓時全都直起了身子,將騎弓拉成滿圓,射出復仇的一箭。

  一片飛蝗射入明陣,前排的銃兵,頓時一片哀嚎,被射倒數百人。

  李過見此臉上冷峻,沒有波動,他一揮手,一隊明軍士卒沖上前去,兩人一組,將受傷和身亡的士卒架起拖下,後面幾排抱銃在胸的火銃手,立刻上前填補了空位,繼續射擊。

  第一個萬人隊,丟下一地的屍體只後,拔馬向後迂回,第二隊和第三隊緊接著就步了第一隊的後塵。

  曠野上,到處都是蒙古人的屍體,他們沒射死多少明軍,到讓自己送了性命。

  蒙古人第一次覺得,他們的騎射,沒了用武之地。

  樓親迂回過來之後,看著滿地的屍體,心中一寒,頓時冰涼冰涼的,他想要重現薩爾滸的信心,一下就去了一大半。

  他正猶豫要不要繼續沖上去再射上一箭之時,清軍陣中,鳴金聲響起,讓他立時長出了一口氣。

  多爾袞看見了整個過程,他嘴角一陣抽搐,雙眼凸出流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

  這一輪襲擾,蒙古人怕是損失了三千多人,但給明軍造成的傷亡,絕對不會超出千人,這樣的戰損比例,他還騷擾個屁呀。

  多爾袞反應也快,一見騎射騷擾然後重騎破陣的老戰術不奏效,他絲毫不拖泥帶水,厲聲喝道:“撤回來!”

  鳴金聲響起,損失超過一成的三萬蒙古騎兵,匆匆的又退了回來。

  這個時候,明軍兩翼的橫沖馬軍躁動起來,想要拱上去,從後面掩殺一波,不過王彥謹慎的很,力求一個“穩”字,並沒有下達命令,所以馬軍只能安奈住心中的躁動。

  此時的明軍,就像是一個武術高手,實力強勁,卻硬是要藏拙,故意讓個流氓來隨意攻擊他,然後狠扇他一個大嘴巴子。

  一次攻擊就以失敗告終,清軍陣中,瓦克達、羅科鐸等人都焦急起來。

  他們見樓親無功而返,還折損眾多,不禁急問道:“王叔,怎麼辦?”

  多爾袞看著明軍中軍高大的望車,還有繡著金邊的龍旗大纛,他的眼睛不禁眯成一條縫。

  今天這一戰,是他最後的機會了,他沒有想到,明軍在曠野上也這麼厲害。

  到此時,他對明軍擺出的陣型,也沒有什麼好的方法,但他必須一拼。

  想到這裡,多爾袞對幾人道,“明軍防守嚴密,兼火器厲害,我們不能添油作戰,必須利用兵力的優勢,全部押上,本王不信王賊四面都堅如磐石。”

  多爾袞就是這群滿州將領的主心骨,他們看著多爾滾,忙問道:“王叔,要怎麼打?我們都聽您的!”

  多爾袞還有信心,還不服輸,就是他們力量的源泉。

  “讓步軍攻擊明軍正面,本王不信十萬人無法動搖明軍的主陣,瓦克達、樓親你們則率領騎兵,等明軍主陣一動,便攻擊他的兩腰,本王只留一萬五千滿八旗作為最後的底牌!”多爾袞看著眾人,肅然道:“大清是否還能存在,你們能否回去見到額娘和妻兒,就在今天這一戰!愛新覺羅家的勇士們,奮力一搏吧!”

  “奮力一搏!”幾人頓時握拳高舉,喊聲如雷。

  他們向打了雞血一樣,奈何前排的綠營卻感受不到他們心中的激情,就連漢旗軍也沒有什麼決死之心。

  老漢旗打完之後,新抬旗的漢軍,並沒享受到多少老漢旗那樣的待遇,八旗的身份,隨著滿清國力的衰弱,也並不像之前那麼尊貴。

  多爾袞在後面嚷嚷著要決戰,前面的綠營和漢軍,卻被方才明軍的攻擊嚇傻了眼。

  這和他們上次攻寨的情況差不多,一想到上次他們沒摸到寨牆,就被打死了一萬人,他們就已經膽寒。

  “智順王,攝政王命你率領綠營兵,衝擊敵軍中軍,不惜一切代價殺進去。”一命滿洲將領賓士到前面,大聲傳達多爾袞的命令。

  周圍聽見命令的綠營兵,立時面如死灰,心中大罵起來,“直娘賊,怎麼又是我們!”

  尚可喜知道,想要突破明軍的銃陣,就必須付出代價,這是無法避免的損失,他不管屬下怎麼想,他反正是沒得回頭路走,當即領命道:“遵令!”

  說完,他便一拔刀,冷聲喝道:“出戰!殺!”

  “嗚——嗚——”的號角響起,綠營兵只能出擊,近萬刀盾手一邊以刀擊盾給自己壯膽,一邊向前推進。

  數以萬計的弓手,則拿著步弓,背著箭袋,不情願的跟在後面……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21:25

第1195章 三王會戰(十九)

  因為清廷國力衰弱和地方經濟並沒有恢復,綠營兵大多只能穿一件布褂子,戴上個紅頂的斗笠,便了事。

  大多數綠營兵連件盔甲都沒有,這也是綠營在攻寨過程死傷慘重的原因。

  這時劉忠、李本深等將領著屬下壓向明軍大陣,排成整齊隊形的清軍將盾牌提到胸前,用戰刀敲擊著盾牌,如牆一般推進。

  面對明軍,他們唯一的優勢,就是人多,士卒們結陣而行,同袍就在身邊,讓他們感到安全,有向前衝鋒的勇氣。

  一個人做一件事,或許會膽怯,可是許多人,幾萬人一起幹,那比酒壯慫人膽還管用。

  在人群之中,仗著人多,他們將無所畏懼。

  李本深穿著盔甲,握著戰刀與屬下一起走在佇列之中,綠營雖然不情願,但是上了戰場,該怎麼來,還得怎麼來,畢竟有軍法在。

  清軍向前推進,很快進入兩裡的範圍,而就在這時,明軍炮隊再次轟鳴。

  李本深只看見對面明陣中,一門接著一門的火炮,炮口騰起白煙,炮身猛退,他身邊的士卒,便忽然一空,天空頓時下起一陣血雨。

  明軍四百門速射炮齊齊開火,以密集陣型緩緩推進的清軍,立刻就被打出幾條空白來。

  明軍的火炮,一轟就是一條直線,炮彈將前面兩人的身體撕成碎片,又餘勢不消的連續砸翻幾人,一路上留下猩紅的長條血跡,令人觸目驚心。

  “不要慌,繼續前進!”

  李本深在呼嘯而過的炮彈中,舉刀穩定軍心,然後他剛喊一聲,身旁一人就被炮彈擊中腹部,整個身體頓時弓起變形,被炮彈砸得倒飛出去,一連撞倒身後幾名士卒。

  有同袍在自己身邊,是會覺得可靠,是能夠壯膽,可是要看見身邊的同袍一下被打得四肢飛濺,滾燙的熱血噴了自己一臉,恐怕膽子立時也會掉地上,撿不起來。

  明軍火炮轟擊,一輪下來,就打得清軍肝顫。

  他們距離明陣還有兩裡,要是結陣走過去,估計沒到陣前,大軍就已經崩潰了。

  李本深脖子一縮,忽然喊道:“沖,散開衝鋒!”

  排成密集陣型的清軍,這時內心早已快崩潰,如果不向前沖,發洩心中恐懼,那麼在挨上幾炮,他們就得拔腿後逃了。

  明軍的炮擊,使得他們不敢聚集在一起,他們聽見命令,忽然一聲呐喊,便不顧陣型的發足狂奔,而他們一散開,明軍火炮造成的殺傷,還真的小了一些。

  不過也並非所有的綠營兵都散開狂奔,不少死腦筋的將領,還是命令士卒聚集在一起,結成嚴密的陣型,向前推進,而迎接他們的自然是明軍猛烈的炮擊,最終他們還是被打散,撒開腳丫子狂奔。

  一時間,在廣闊的戰場上,無數人影操持著兵器,在曠野上奔跑。

  一枚枚的炮彈,砸入人群之中,將人砸得飛起,將泥土砸得飛濺,場面極為壯觀。

  清軍仗著人多壯膽,如潮水般湧向明軍大陣,他們氣喘吁吁狂奔了一裡多地,很快就進入了兩百步的距離,而就在這時,明軍的銃手將銃平舉,迎面打來了一波彈雨。

  方才騎兵面對明軍排銃時,由於騎兵衝擊速度快,銃陣的威力並沒有直觀的體現出來。

  當綠營兵沖上來時,密集潑來的銃丸,卻幾乎將前排的清軍打倒了一小半。

  彈丸打在盾牌上火星四濺,打在身體上,立時鮮血飛濺,一個大血洞出現,清軍痛苦的栽倒下去。

  有一名清兵把總,高舉著戰刀,向前衝鋒,忽然腿上就中了一銃,他身體猛的栽倒下去,幸而他一刀捅在地上,半跪著穩住了身形,避免被後面的士卒踩死。

  然而他還未來得及的慶倖,未來得及查看傷口,未來及哀嚎一聲,一枚銃丸便擊穿了他頭頂的斗笠,他立時滴鮮血四濺,瞪著眼睛載倒下去。

  後面的清軍,踩著他的屍體前行,一名士卒方跨過他的屍體,身上就連中兩銃,身體一陣抖動,便撲死在把總的屍體上。

  清軍士卒前仆後繼,成片成片的像割草一樣的撲死,但是清軍人數畢竟眾多,明軍根本殺不完,他們還是用數以千計的屍體,撲開了一條道路,殺到了明軍跟前。

  李過不敢絲毫的猶豫,當即怒吼一聲,“長槍手,上!”

  就在清軍搬開拒馬,接近齊腰深的壕溝時,李過一揮手,站在銃手之後的長槍手,立刻從銃兵的間隙之間,執矛跑動上前,擋在了銃兵身前。

  一名清軍揮著戰刀,跳下壕溝,想要爬上來砍殺明軍銃兵,上前的明軍長槍手,卻忽然突刺,捅住清軍腹部,一腳將他踹下壕溝。

  怒海般的喊殺在明軍陣前響起,清軍狂奔近兩裡,力氣不濟,明軍長槍亂刺,將清軍捅死,直殺得血肉四濺,直叫風雲色變,日月無光。

  清軍撞上了明軍的大陣,喊殺聲沖天而起,清軍弓手進入射程之後,一邊奔跑,一邊彎弓滿月,箭頭斜指向天空,拋出一片箭雨,然後從箭袋內又取出一支箭矢,搭上弓弦,繼續邊跑邊射。

  天空中騰起的飛蝗,吊射入明軍陣中,箭矢插在地面上,箭杆的尾翼震動著發出輕微的嗡嗡聲響。

  清軍箭矢射來,綠營兵沖上壕溝,明軍的前陣在衝擊下,慢慢有些變形,一部分銃兵已經插上衝刺,或者拔出配刀,參與到近戰搏殺。

  排銃射殺,這時候也變成了自由轟擊,明軍銃手焦急的裝填彈藥,然後瞄準清軍,直瞄射殺。

  激戰中,明軍陣前的壕溝裡,不多時就填滿了屍體,清軍的損失異常巨大。

  多爾袞知道以綠營的毅力,能沖過銃陣,撞上明軍前陣與明軍廝殺,已經十分不易,想要他們突破明軍陣線,那是癡心妄想,並且綠營再攻一會兒,明軍始終不退的話,綠營估計士氣就要一泄千里了。

  他看著明軍前陣有些鬆動,頓時急聲喊道:“快,趁著前陣激戰,馬軍抓住機會,從兩翼包抄上去!”

  樓親和瓦克達得到了多爾袞的吩咐之後,便已經做好了準備,他們深知責任重大,一得到軍令,立刻催動騎兵出陣。

  騎兵像兩條大蛇,轉了個彎,避開正面向明軍兩翼沖去。

  當清軍騎兵離開大陣時,王彥已經知道他們要拉什麼屎,他從容的放下千里鏡,對棋牌官道:“傳令炮隊立刻調准方向,橫沖馬軍暫蔽後陣,左右兩翼準備迎接衝擊!”

  樓親一刀打在戰馬臀上,戰馬負痛長廝一聲,閃電般射出,他身後馬軍發出怒潮般的呼號,緊隨他之後,飛速的馳騁。

  兩隻騎兵,兵分兩路而出,他們企圖迂回繞過正在激戰的明軍前陣,去攻擊明軍的兩翼。

  然而樓親剛迂回過來,迎頭便遇見一陣炮擊,騎兵頓時人仰馬翻,紛紛墜地。

  這讓他內心瞬間一寒,未想到明軍的火炮能夠這麼快的調整好方向。

  另一邊的瓦克達也遭受了同樣的境遇,但是他們卻並不停下,兩人俱都領著騎兵冒著炮火衝擊。

  轉眼間騎兵沖到側翼兩百步,左右兩翼的明軍銃手,立刻抬起火銃。

  李定國、劉芳亮幾乎同時拔刀在手,揮刀指向清騎,嘴中發出一聲怒吼,“排銃,齊射!”

  左右兩翼的清軍騎兵,這次都分為兩波,第一波是弓騎襲擾,第二波則是直接撞擊明陣。

  清騎冒著彈雨,咬牙沖到陣前,齊射還擊一波,立刻轉向迂回,明軍被箭雨干擾,陣型出現一絲混亂,後面近萬騎軍,直接撲向明陣。

  明軍火銃齊射,迎頭打上去,清騎撞上拒馬樁,馬腹被尖樁捅破,騎兵被銃丸擊中,連連落馬。

  清騎付出了極大的傷亡,突至陣前,但是這些傷亡,他們都能承受,因為一旦接近明陣,他們就已經準備屠殺了。

  清騎前仆後繼,進入七十步的距離,無論是戰馬撞上拒馬將士卒甩飛,還是士卒被銃丸擊落下馬,都不重要,他們馬上就要躍過壕溝,撞擊明陣。

  偏生就在這時,李定國卻一聲怒喝,“震天雷,一窩蜂!”

  只見明軍陣中,一隊士卒匆忙從木箱中,拿出一個個鐵疙瘩,他們點火之後,便拿著閃著火星的震天雷,向前猛衝,待沖到陣前時,立刻就奮力拋出。

  與此同時,扛著一窩蜂的士卒也點燃了引線,無數火箭飛竄而出。

  這些本來是用來守寨的兵器,可結果清軍只攻了一回寨,沒接近寨牆就被打了回去,讓這些器械全無用武之地。

  此時沖在最前的騎兵,已經可以看清明軍的面龐,他們握緊了長槍,身子前傾,準備收割明軍。

  忽然一陣氣浪襲來,戰馬和騎士便騰空而起。

  前沖的騎兵,直感一股震天動地的力量襲來,無數巨大的爆炸聲在身邊響起,戰馬和騎士像冰雹一樣落地。

  一名甲喇章京,被戰馬甩落在地,他滿臉血污的站起,目光有些呆滯的四望,只見周圍的騎兵不停的被爆炸掀飛,無數拖著火光的箭矢,在身邊亂竄,給清軍打造了一處,無法逾越的死亡地帶。

  後面的清軍騎兵見此,嚇得呆滯,不少人,情不自禁的勒住馬韁,停了下來。

  爆炸過後,還倖存的清騎如夢方醒,忽然有人大吼了一聲“快跑啊!”清騎便一窩蜂的轉向,往回奔逃。

  一些沒來得及停下騎兵,頓時與人相撞,發出一陣哀嚎。

  極少數的騎兵,沖過了爆炸區域,躍過了深壕,但明軍士卒們,使長兵的,瞅准敵騎軀幹就往馬上戳,使刀的銃手們,則專撿馬腿砍,不多的清騎片刻間就被明軍淹沒。

  這時,明軍中軍忽然一陣鼓響,那龜縮在明軍後陣的橫沖馬軍頓時一陣躁動。

  “橫沖馬軍!殺!”等候多時的王士琇舉槍大吼。

  戰鼓催人奮進,趙慎寬和秦尚行聽到號令之後,兩員悍將立時怒吼道:“弟兄們,沖!”語畢,他們高舉著三眼火銃,打馬出陣,身後馬軍趨之若鶩的從後陣沖出,直追敗退的清軍騎兵!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21:25

第1196章 三王會戰(二十)

  多爾袞寄予巨大希望的騎兵,並沒有趁著明軍前陣與步軍絞殺之時,成功突襲明軍的兩翼,反而倉皇逃回。

  偏偏這時一直避而不戰的明軍騎軍,卻忽然迎擊上來,形成了掩殺之勢。

  王彥所列陣型的特點,就是防守反擊,用堅實的步陣來挫敗清軍的進攻,當清軍敗退時,立刻騎兵出擊,追殺敗軍,擴大戰果。

  不得不說,王彥久經戰陣,經驗豐富,對於戰場時機把握的十分到位。

  清軍騎兵被震天雷一炸,被一窩蜂一陣攢射,正驚魂失措的往本陣奔逃,想要脫離明軍的炮擊範圍,然而橫沖馬軍已經追殺上來。

  橫沖馬軍立時鋪開陣型,不過並非衝鋒的矢陣,而是以一旗人馬,三十七騎為一排,成月牙狀,每排之間又空出一段距離,騎兵皆持銃疾行。

  馬軍縱馬直追,第一排的騎兵夾著三眼銃,對準了逃跑的清軍,便直接開火,掉在尾巴上的清軍後背中彈,立刻就被打落下馬。

  前排的明軍騎兵將三眼銃打完之後,並沒繼續追擊,而是一拔馬韁,往兩側散去,待裝好彈藥之後,便迂回到馬軍尾部,成為騎兵的最後一排,繼續賓士。

  等第一排的騎兵放完銃,向兩側散去,二排的騎兵便可抬銃繼續射殺逃跑的清軍,然後散開,將追殺的任務交給後一排的騎兵。

  橫沖馬軍養精蓄銳,馬力要好過清軍,潰逃的清軍連連被打的墜馬,騎兵根本不敢回頭,紛紛壓低了身子報住馬頸,倉皇奔逃,生怕慢了一分。

  清軍騎兵連連墜馬,明軍咬住了潰兵的尾巴,眼看著潰兵要被明軍從後一口一口的吃掉,先前騎射一波脫離了戰場的清騎見此,頓時在樓親的率領下,引部幾乎轉了個大圈後,重新向橫沖馬軍殺來。

  正追殺的起勁的明軍,忽然見迎面一隊騎兵殺來,王士琇面色一沉,立時一舉銃,大聲喝道:“散開!”

  樓親領的騎兵,列成衝鋒撞擊的鋒矢之陣,而明軍並非撞擊陣型,自然不會同清軍對沖。

  前排的明軍放了排銃,王士琇和譚泰便各領著一部,明軍陣型直接裂開,向左右而去,放清軍從他們中間穿過。

  期間兩軍相互對射,樓親被兩支裂開的明軍騎兵夾在中間,火銃攻擊,騎士連連落馬。

  清軍也向明軍放箭,不過明軍有胸甲護住要害,清軍不直接射中明軍腦袋,一般只能造成一些不致命的傷害。

  待清騎從中間穿過,分開的橫沖馬軍又重新聚攏起來,王士琇謹慎,並沒有馬上調頭與清軍對決,而是迂回到明陣前,選擇合適的衝擊姿態。

  另一邊,秦尚行卻和瓦克達直接對上了,他捨棄了潰兵,直接迎上了趕上來解救潰兵的清騎。

  王彥時刻注意著戰場,他很快發現了手下悍將想要和清軍對沖,頓時皺了下眉頭,急聲命道:“左翼的炮隊,對準清騎,齊射一輪!”

  炮騎協同,明軍演練過多次,戰場上實戰到是頭一回。

  一時間,炮手們慌忙的調整炮位,測算距離,發現還在射程之內。

  “殺!”明軍悍將秦尚行一聲怒吼,橫沖馬軍攻擊陣中騰出一片硝煙,而正在這時,近百枚炮彈呼嘯著從他們頭頂飛過,與騎兵射出的銃丸一起,迎頭砸向瓦克達。

  清軍騎兵頓時人仰馬翻,被打得鋒銳盡折,他們從沒有遇見過,將要撞擊之時,還有炮彈砸來的情況。

  就在清騎鋒頭被打爛之時,橫沖馬軍便像一柄尖刀一樣撞入清騎之中,將他們破開、沖散。

  多爾袞就沒想到王彥會有這麼騷的操作,先是用震天雷炸了他一波,然後炮隊居然能和馬軍打出這樣的配合。

  這些對他來說,都是不曾想過的。

  多爾袞原本是想,正面用步軍吸引明軍的主力,然後騎兵攻擊明軍相對薄弱的兩翼。

  騎兵如果能夠攻入兩翼,那他自然大局以定,可要是攻不進去,他其實還留了一手,那就是他身後的一萬五千滿八旗。

  這是他最後的底牌,他準備當清軍三面都無法破陣之時,便親率這一萬五千騎,繞到明軍後陣,給王彥致命一擊。

  只是,他沒有想到,王彥實在太狡猾了,明明實力強勁,卻擺出防守的陣型,故意逼迫他去進攻,讓他撞得頭破血流,這簡直是對他的羞辱。

  眼看著兵力佔據優勢的瓦克達被橫沖馬軍沖散,多爾滾見情況緊急,忙急聲下令,“羅科鐸,你領五千騎再上!記住,把明軍騎兵引出來,不要在明軍火炮範圍內決戰!”

  戰場上炮火橫飛,戰馬馳騁,戰況十分激烈,清軍已然血流成河。

  戰鬥已經打了一個多時辰,王彥依然鎮定自若,他的作戰範圍就是火炮覆蓋的兩裡之內,不到時機,絕不越線,勝利絕對屬於大明。

  多爾袞整個人卻狂躁不安,幾次想把最後一萬滿兵也壓上,來個孤注一擲,幾次想要丟下步軍先遁回洛陽。

  正當他焦躁之時,如他所料的那樣,攻擊前陣的步軍苦戰一個多時辰,始終未能突破明陣,清軍逐漸陷入絕望,士氣開始潰散。

  遠處,佔據優勢兵力的清軍步軍中,李本深、劉忠等部綠營,開始向後退縮,連帶著漢旗和金軍也因此士氣一泄,明軍立時將清軍步軍又逐漸推了回來。

  眼看這本來已經將明陣攻得凹陷的步軍,又被打出來,多爾滾的雙眼幾乎要從眼眶中崩飛出來。

  “進攻啊!進攻!”多爾袞在馬背上,整個臉都絕望的扭曲起來。

  這時明軍望樓上,一名負責觀察戰況的士卒,忽然激動起來,“殿下,快看敵軍主陣背後!”

  王彥聞語一驚,定睛看去,只見北面忽然揚起一片黃塵,他忙拿起千里鏡再觀,頓時得意的狂笑起來。

  “獨眼虎,戴明章!哈哈哈~”王彥指著塵煙大笑道。

  這時清軍陣中,多爾袞也發現了身後的煙塵,他仔細一看,一隊打著明騎的精悍騎兵,正向他沖來。

  多爾袞見此,臉上一下漲紅,在馬上搖晃幾下,忽然便栽倒下去。

  “王爺!王爺……”他身邊的滿將,頓時倉皇的翻身下馬,急聲呼喊,可是多爾袞已經昏死過去,沒了反應。

  這時王彥已經看見了勝利,他站在望樓上,猛的拔出玉柄寶劍,喊出了足以震動中原的怒吼,“傳令!全軍突擊!”

  號角和戰鼓聲徒然猛烈,雷鳴般的戰鼓聲急促而洪亮,驚天動地的進攻訊號,一時掩蓋住了戰場上的喊殺之聲。

  明軍聞聲,頓時熱血沸騰,齊齊怒吼,他們猛然由守變攻,呼號著向敵軍猛攻。

  金清聯軍被著突然而來的改變打懵,步軍陣中指揮的孟喬芳猛然回頭,卻見本該在後督戰的多爾滾還有兩翼纏鬥的騎軍,全都向西北方向逃去。

  孟喬芳仔細一看,忽然發現身後出現一支騎兵,直接猛撲過來,居然是一支明軍騎兵。

  他頓時肝膽俱裂,急聲呼道:“快撤!全完了!”

  他吼完一聲,便帶著能夠指揮的金軍往西狂奔,而金軍一退,孔有德、尚可喜等人的兵馬就全輪套了。

  一時間十多萬兵馬,步兵騎兵混雜一處,毫無章法,亂成一團的四散奔逃,清軍將領如何喝止,都無濟於事。

  橫沖馬軍於潰軍中肆意衝殺,李過、李定國、劉芳亮各領大軍,對潰逃的敵人展開了無情的追殺……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21:25

第1197章 山窮水盡

  自從老奴叛明以來,國朝屈辱三十餘年,但在今日,在華夏文明發源之地,王彥用最直接的方式,洗刷了大明朝三十載之恥辱,讓皇漢民族重新挺直了脊樑。

  看著十多萬金清聯軍,馬步混雜的四散奔逃,中原大地上,漫山遍野的都是敵軍逃兵,王彥不禁心中感慨,意氣風發。

  他站在望車上,看見明軍大軍呼號著掩殺,步軍抬銃追殺,馬軍分割包圍,殺的潰兵哭爹喊娘,來不及逃走的紛紛跪地請降,心中豪情萬丈。

  王彥走下望車,興致上來,揮手喝道,“來人,把孤的戰馬和馬槊拿來!”

  眾護衛一驚,殿下這是要親自上陣麼,他們可不敢讓王彥冒險。

  一旁的陸士逵卻笑了笑,輕聲道,“別掃了殿下的興致,我們護著殿下,讓他在後面跑一跑,並不深入,讓殿下過把癮也無妨。”

  侍衛聽他這麼說,才將王彥的火炭馬牽來,不多時,王彥便翻身上馬,提起侍衛遞上的馬槊,有模有樣的抖了兩下,便一夾馬腹在眾侍衛的簇擁下,興奮的打馬沖出。

  他多年未曾殺敵,現在大軍前沖,為了及時指揮,他的大纛旗必須跟上,所以沖一次也無妨。

  他已經多年未曾陣殺敵,想要衝殺一次,然而跟著大軍掩殺二十餘裡,他卻沒有殺死過一個敵兵。

  因為侍衛們把他夾在中間,只是跟隨在大軍之後,吃尾氣,根本沒給他衝殺的機會。

  興奮的勁兒一過,王彥便覺得無趣,加上現在戰場太亂,各部已經失去指揮,聯軍大部潰兵已經逃離,他想要擴大戰果,就必須從新部署,不能瞎追。

  當下王彥勒住戰馬,讓棋牌官吹響號角,召集戰場上的諸將前來議事。

  不多時,李過、李定國、劉芳亮、還有東路軍的賀珍,便迎面打馬過來。

  明軍追了二十多裡,金清聯軍的騎兵,已經跑的沒影,明軍大軍只有橫沖馬軍緊追而去,剩下的人馬,主要追殺聯軍的步軍。

  不過十多萬步卒在平原上奔逃,想要一網打盡,也不太可能。

  金清聯軍的步軍,大概被殺兩萬多人,被俘虜三四萬,剩下的已經脫離了明軍的視線。

  眼下天以將黑,明軍步軍開始打掃整片戰場,收押清軍俘虜。

  幾員將領打馬過來,一場大勝之後,他們都有些激動,竟然不曉得該說什麼,只是相顧大笑。

  他們來到王彥身前,下馬給他行禮之後,李過笑道:“殿下,此役大獲全勝,滿清再無一戰之力,中原定矣!”

  王彥環視眾人,也笑了笑,不過卻沉聲說道,“現在這麼說,還有些太早,必須要將敵軍全殲於河洛,才算大功告成!”

  “殿下說的是,不過東路軍已經進了虎牢關,料定清軍絕對跑不了。”李過說道。

  王彥搖了搖頭,“這不一定,至少他們還可以北渡黃河,或是西投金國,所以我們不能大意。當務之急,我們必須儘快打掃戰場,收攏大軍,繼續追殺敗軍!”

  金清聯軍十多萬人,明軍也只是控制少數要道,逃走的潰兵想要逃脫,並不是完全沒路,至少可以西投金國,或者想辦法過河,所以現在還不是明軍歡慶勝利的時刻。

  說著,王彥看著賀珍道:“東路軍進展如何?”

  戴之藩拿下徐州之後,稍作整頓,讓滿大壯、錢一楓暫理山東善後事宜,他便攜帶十三萬大軍進軍河南。

  賀珍忙回道:“回稟殿下,戴都督襲取開封之後,虎牢關的清軍不戰而逃,都督派末將領一萬義從與殿下先行匯合,然後分兵兩路,一路由劉都督率領去取洛陽,一路由戴都督親率,就在卑職後面,估計馬上就到了。”

  “劉順去收洛陽,這很好!”王彥點了點頭,頓了一下,接著道,“另外,你派人告訴戴明章,讓他不要趕過來匯合,立刻向西北進軍,不能給清軍渡河的時間!”

  “末將這就讓人去傳達殿下的命令!”賀珍忙抱拳道。

  王彥隨即又對劉芳亮道,“虎牢關被東路軍拿下,清軍東逃的道路已經被堵死,方亮你率三萬忠勇鎮,馬上進至洛陽西面的新安縣、穀域山一帶,擋住潰兵西投金國之路!”

  東路軍從東面向洛陽推進,在派劉芳亮擋住潰兵西逃之路,那十多萬潰兵,就只能被包圍在洛陽一帶。

  這時候,明軍大軍只要從南面碾壓上去,潰兵就會逐漸被壓縮,然後趕進河裡。

  劉芳亮不敢怠慢,忙領命道:“卑職這就出發!”

  明軍騎兵少,橫沖馬軍去追殺潰兵,想要趕在潰兵西逃之前,擋住潰兵西投潼關之路,就只有依靠忠勇鎮三萬龍騎兵了。

  劉芳亮立刻離去,王彥還是有些不放心,要是大批潰兵投靠金國,這無疑會增加明軍之後攻打金國的難度。

  “賀珍,你領一萬義從,給劉芳亮做個副手,一同前去。”王彥忽然吩咐道。

  待賀珍領命,追上劉芳亮去集結人馬,王彥隨即揮鞭吩咐道,“孤王料定,潰兵必走孟津渡河,你們趕緊收拾收拾,留下一部分人清掃戰場,看押俘虜,其餘的人,隨孤直撲孟津渡!”

  眾將紛紛抱拳,然後去召回散落在曠野上的人馬。

  等將軍們一走,隨軍的戶部侍郎黎遂球,便忽然行禮道:“殿下,既然中原大局以定,下官這就趕回湖廣,籌備錢糧,為大軍提供保障,也為賑災做好準備。”

  打仗錢糧必需得跟上,明軍還要趁勢光復山西、河北,收復神京,沒有軍糧跟進可不行。

  再者現在都已經四月,河南的春種顯然已經耽擱,戰後一場饑荒肯定少不了。

  從南往北打,基本就是個賠本買賣,要不是王彥許下土地的利益,真心支持北伐的人,不會有多少。

  “好,聽說貴州、廣西、福建等地去歲收了許多番薯,那東西比稻米便宜,你多運些過來!”王彥點了點頭。

  洛陽之南的大戰,明軍擊潰十八萬金親聯軍。

  只在戰場上,明軍就斬首近三萬,生俘金清聯軍達四萬之眾。

  金清聯軍被橫沖馬軍一路追殺,清軍騎兵不敢進入洛陽,直接繞城而走,就如王彥所預料的一樣,數萬敗軍湧向孟津方向。

  多爾袞從孟津過河時,黃河正是冰凍期,清軍直接從冰面上踏過,可是現在已經是四月天,黃河早已解凍,清軍想從此過河卻並不容易。

  幾萬人馬困頓於岸邊,卻沒法子渡河,樓親、瓦克達派人去尋找渡船,卻沒有什麼收穫。

  清軍一下陷入了死地,而在這時,清軍的精神支柱,攝政王多爾袞,在連續的打擊之下,也終於不行了。

  孟津渡口,輜重糧草全失的數萬清軍,或躺或臥或站的遍佈黃河邊上,許多清軍抱著槍桿,靠著河堤而座,目光呆滯,神色淒慘。

  一路奔逃過來,不少人都是滴水未沾。寒冷、饑渴、恐懼,還有絕望,加上傷兵的哀嚎,已經把清軍的精氣耗盡。

  樓親的頭盔不知道哪兒去了,瓦克達的衣甲也破損了大塊,多尼從洛陽撤出情況要好一些,幾人一起跪在一副擔架旁,痛聲哭泣起來。“王叔~王叔,您醒一醒啊!”

  “王叔,我們要怎麼辦啊……”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21:26

第1198章 輕取洛陽

  東路軍進入虎牢關,劉順就與戴之藩分道揚鑣,他們在拿下開封之後,就已經得知了河洛的戰況。

  兩人在瞭解金清聯軍主力于洛陽之南的萬安山附近與明軍主力對持,洛陽十分空虛後,兩人就決定由劉順帥領四萬大軍去取洛陽,戴之藩則率八萬人南下,同楚王南北夾擊金清聯軍。

  只是兩人沒有想到金清聯軍的潰敗,要早了一些,劉順領著四萬馬步人馬,逼近洛陽時,清軍敗軍已經繞城而走。

  劉順、李元胤等將,引軍來到洛陽城下,這裡曾是數朝古都,中國的心臟,大明朝失去他已經有十餘年的時間。

  從“逐鹿中原”一詞,就可以知道中原對於中國的重要性。歷史上誰要佔據中原,佔據了天下的心臟,就有些底氣可以號稱中國正統了。

  時隔多年,洛陽落入敵手十余載,可是今日,明軍終於殺回來了。

  四萬明軍在雄偉壯闊的洛陽城前停了下來,士卒們不禁一陣感歎,這樣的雄城,是怎麼落入胡虜之手的,而現在他們能拿下這座雄城麼?

  李元胤打馬來到劉順旁邊,注視洛陽城頭,問道:“都督,是打還是撫?”

  “雖說清軍主力都在與殿下對持,洛陽城裡因該沒有多少人,但是這城池太高,防禦又完善,能不打就不打,還是先撫吧!”劉順看著遠處的洛陽,沉思會兒後,說道,“咱們先把架勢擺開,嚇嚇他們,也讓他們知道不降的後果!”

  李元胤點了點頭,覺得在理,能不打就不打,不能徒增傷亡。

  他相信明軍只要將陣型擺開,洛陽城的清軍,就算不出城投降,也會棄城而逃,因為他們的出現,已經預示清軍的失敗。

  “好,那卑職這就讓大軍列好陣型,再派人去城中送信,如果清軍不降,那城破之後,全部殺光!”

  劉順點了點頭,同意李元胤的話語,然後揮手讓他去辦,他則拿起千里鏡,往洛陽城看,而他這一看,卻發現洛陽城緩緩打開,一群人從城中走了出來。

  “咦,城門開了!”劉順放下千里鏡,驚訝的說了一聲。

  李元胤正準備指揮兵馬列陣,聽見聲音,忙向城門看去,果見一群人走了出來,都未帶兵器,不像是要與明軍一戰的模樣。

  不多時,幾人就來到明軍面前,他們被士卒攔住詢問後,才被帶到中軍。

  “小人們代表洛陽的百姓,特來恭請王師進城!”幾人都有了些年紀,因該是城中的族老。

  劉順聞語一愣,隨即反應過來,瞪眼問道,“城中的清軍已經跑呢?”

  “回稟大帥,據說清軍被楚王殿下擊敗,昨夜清軍敗軍都沒敢進城,直接繞道北去,城中的清軍在城內燒殺搶掠大半夜,今早便逃離洛陽,好像是往孟津而去了。”為首的老者忙行禮回道。

  劉順與李元胤互看了一眼,眼中都露出驚色,他們沒想到大軍剛到,還沒使上勁,楚王已經將清軍主力擊敗了。

  這讓兩人有種沒有用武之地的感覺,不過不管怎麼說,能兵不刃血的拿下洛陽,也是件好事。

  以洛陽的雄偉,如若守城兵力充足,明軍攻上一年都有可能。王彥為了避免攻城,才退到萬安山一線,現在東路軍親取洛陽,正合他的心意。

  為防有詐,兩人先派一千人進入洛陽,將甕城佔據之後,大軍徐徐開入城中。

  城內,明顯有被破壞的痕跡,街道上還有血跡未幹,不少人家屋前還掛著白幡,應該是在昨夜的混亂中死了人。

  劉順與李元胤騎馬走的街道上,洛陽城中,異常冷清,街市空了一半,不少店鋪的門都被砸壞。

  “這洛陽曾經也是數十萬人口的大城,商業繁華,熱鬧非凡,可現在卻成這般模樣了!”同洛陽雄偉的城牆相比,城內蕭條的景象,只能說讓劉順十分失望。

  “這都是清軍造的孽!”李元胤騎在馬上四下張望,忽然在馬上抱拳道:“都督,卑職請命率領本部人馬,追擊清軍!”

  ……

  洛陽城以西,五十余裡,谷水河南岸,突然出現一片人潮。人潮前面稀疏,可越往後人群就愈密,就像來了洪峰一樣。

  金清聯軍在洛陽之南,被明軍擊敗之後,幾萬騎兵甩開步軍先行逃離,步軍跟不上速度,被遠遠的甩在了後面。

  聯軍一敗,孟喬芳便毫不猶豫的領著金軍西逃,李本深、劉忠等綠營將領也跟著金軍而去。

  孔有德、尚可喜卻沒有跟著金軍,他們先向北逃,想要去追趕清軍騎兵,可是跑到一半,遇上了橫沖馬軍,結果被一陣衝殺,兩人便被馬軍殺散。

  此時逆著谷水河,像西走的敗軍,是尚可喜的人馬,足有兩萬多人。

  他們手中多沒有兵器,身上也沒有鎧甲,士卒們倉皇的快步向西奔走,隊伍中不時有精疲力竭的人被石頭絆倒,也沒人停下來扶一下。

  尚可喜被長子尚之信攙扶著,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前走。

  他的樣子實在狼狽,臉上滿是血污,頭盔早不見了,身上的鎧甲也被撕開,護肩也不知道去哪兒了。

  尚之信也是渾身血污,小辮散掉,臉色慘白的扶著尚可喜前行。

  “這是哪裡呢?”尚可喜氣喘吁吁,跑了一天一夜,他實在沒力氣了。

  “父王,再往前二十多裡,就到新安縣了!”尚之信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

  聽了這話,尚可喜一下站住,他找了塊石頭一屁股坐下,揮手道,“不走了,不走了。”

  他一停,潰兵們也跟著停了下來,他們逃了一天一夜,幾乎都沒了半點力氣,潰兵們頓時橫七豎八的直接躺在地上,有的人則使出渾身力氣,爬到谷水河邊,將頭埋進河裡,拼命地喝了幾口水,想要填飽早已空了的肚子。

  尚之信將尚可喜扶著坐下,看著周圍士卒的慘樣,不禁憂鬱地問道:“父王,我們這次能逃脫麼?”

  尚可喜看著敗軍,心中也一陣絞痛,近十年的河南王,積攢了多少家業,一戰全部沒了。他心中雖然淒苦,但是卻沒有失去希望。

  他看著尚之信,一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一邊咽著唾沫說道:“我兒放心,我們休息片刻後繼續往潼關走,等追上孟喬芳一夥,就安全了!”

  尚之信卻安心不下來,“父王咱們真的要去金國嗎?”

  “大清這次是完了!去了孟津渡,能否過江尚未可知,況且就算能夠過江,為父估計大清也撐不過今年,王賊必然趁著大勝收取河北!我們去金國,才能不與大清一起滅亡!”尚可喜說著,已經緩過氣來,他伸手拍了拍尚之信的肩膀,鼓勵道:“當初為父投靠皇太極時,比眼下還要狼狽,現在我們還有這些人馬,只要到了金國,我們父子還是能有一番作為的!”

  尚之信聽了他的話,剛有些心安,這時前頭的士卒卻突然一片騷動,沒有力氣的潰兵們,居然驚叫著站了起來。

  尚可喜見此,忙站起身看去,可是視線卻被潰兵遮住,他頓時一聲大喊,“什麼情況?”

  “有敵軍、敵軍殺來了!”驚惶的聲音四下響起,回應著他的問題。

  在潰兵前面,奉命攔截潰兵西逃的明軍突然出現,卻是三萬忠勇陣,擺在了他們的面前。

  尚可喜是先向北逃,逃了一半之後才轉道向西,劉芳亮和賀珍是直接向西北而來,並且士卒都乘馬匹,所以比他們先到新安縣。

  明軍到來之時,正好追上了孟喬芳、李本深的尾巴,賀珍領著一萬騎兵對金軍和綠營進行追殺,而劉芳亮則領著三萬忠勇鎮在此阻擊。

  潰兵展目望去,只見明軍排成整齊的佇列,火銃兵端著火銃,列成橫陣向他們平推而來。

  剛剛死裡逃生,從戰場上下來的潰兵正疲憊不堪,毫無士氣可言,怎麼可能迎擊明軍,尚可喜還沒下令,潰兵們便驚恐的向回跑。

  明軍士卒也不急追,就這麼攆著他們走,不時抬銃將落後的潰兵射殺,把他們趕向孟津渡的方向。

  至此,明軍按著王彥的指示,從東、西、南三個方向,向前推進,將潰兵像獵物一樣,驅趕到孟津渡的狹窄區域,準備一舉全殲清軍殘兵……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21:26

第1199章 多爾袞終死

  洛陽之北,是北邙山脈,它以白馬山為首,神尾山為尾,凡三十三座大的山峰,蔓延澠池、新安、洛陽、孟津、偃師、鞏縣六地,東西長三百八十餘裡。

  正是因為這條東西橫旦數百里的秦嶺的餘脈阻擋,清軍難以行使以水代兵之計,否則以清軍的兇狠,早已像水淹榆園軍一樣,掘開河堤水灌洛陽來阻止明軍的追擊。

  北邙山如果像個魚背的話,那洛陽就在魚背之南,而孟津就在魚背的北面,兩者之間正好是兩蜂的一個缺口,是相對比較低緩的丘陵,有官道相連,不用翻山,這就是清軍敗亡孟津的主要原因。

  孟津的左右兩面,都有山脈綿延,它夾在中間,只有靠近黃河的一塊低地,地域十分狹窄。

  這時有近五萬的滿蒙騎兵,被困在這狹窄的區域之內,還不斷有潰敗的漢旗,綠營,甚至是與主力跑散的金軍,彙集過來。

  前面是滾滾東流的黃河,後面明軍的炮聲已經隱約傳來,數萬人被困在孟津渡口,隨時都有可能被明軍趕下黃河。

  此時在低地和丘陵上,遍佈著或臥或躺的聯軍敗軍,他們就像掉在地上的蝗蟲一樣,臉上寫滿了絕望。

  狼狽不堪的樓親等人,跪在昏迷的多爾袞身邊痛聲呼喊,連叫了幾聲,都沒有反應。

  多尼心中悲痛,不禁一聲高聲大喊,“太醫!”

  多爾袞身體一直不好,出征也帶著太醫隨行,遠處一個背著藥箱的醫官,本來茫然的坐在人群中,聽了呼喊忙站了起來。

  兩名白甲旗丁看見他,頓時迎了上去,幾乎是將那醫官一左一右的架著,拖過來給多爾袞醫治。

  他們的舉動,引起了不少滿兵的注意,一些滿八旗不禁站起身,慢慢圍了過來。

  走過來的人,只見幾位郡王跪在一副擔架旁,上面躺著一人,他們定睛一看,不少人腦子頓時空白,整個人在原地呆立半晌,才忽然瘋了一般的湧到擔架的週邊。

  滿兵們沒有資格跪在擔架旁,只能圍成一層又一層的大圈,內圈的人看見臉色煞白,已經昏厥,怎麼也喚不醒的多爾袞,不少人居然低頭抽泣起來。

  太醫被旗兵丟在擔架旁,樓親忙給他讓了個位置,讓他趕緊給多爾袞瞧瞧。

  那太醫手忙腳亂的給多爾袞摸了會兒脈,又慌忙打開隨身攜帶的藥匣子,取出一個布袋來,攤開一看,都是各色鋒利的銀針。

  他取出幾根長針,又用火摺子點了一盞燈,將長針微微烤熱,便在多爾袞頭上的重要穴位插下。

  樓親見他將針插完,多爾袞滿頭是針,卻沒有反應,終於急問道:“攝政王何時能醒?”

  “王爺,攝政王操勞成疾,元氣早以耗空,如果在京中修養,再輔以藥膳養之,或許還能恢復。只是近兩個月來,攝政王卻奔走于山西河洛之間,操勞更甚,再加上急怒攻心,恐怕……”太醫如實說著,但後面的話卻不敢說出口。

  “恐怕什麼?”樓親聽了頓時大怒,猛然將那太醫提起。

  其實,多爾袞的身體,樓親等人心中都有數,從薑襄叛亂,昏過一次後,多爾袞就會時不時的咳血,陷入短暫的昏睡,壽數已然要盡。

  他能堅持到現在,全靠有上好的山參續命,再加上心裡的一口氣撐著。

  如今清軍大敗,他心中的一口氣一散,自然也就油盡燈枯了。

  只是樓親等人,還離不開多爾袞,所以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

  他們就像是一群還沒有長大的幼獸,還沒有學會生存的本領,還不知道今後的路要如何走,可是唯一能帶領他們的老獸,卻忽然死去,他們內心的彷徨無助,可想而知。

  樓親聽了太醫的話,頓時大怒,而就在這時,昏迷的多爾袞,卻忽然輕咳一聲,悠悠醒來了。

  樓親聞聲,忙一把將那太醫丟在地上,蹲下與多尼等人同時一聲驚呼,“王叔!”

  多爾袞虛弱的睜開眼睛,看了身邊幾人一眼,目光又移向四周,發現早已被滿八旗堵得水泄不通,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風的人牆。

  前面的滿人見他醒來,都用一雙急切又欣喜的目光望著他,似乎又有了希望。

  多爾袞目光下移,落在他們帶著血污的臉和破損嚴重的盔甲上,看著他們狼狽的模樣,心中五味陳雜。

  多尼見多爾袞終於醒來,不禁哭了起來,他是多鐸之子,多爾袞幾乎將他視同己出。

  這位滿人的年輕郡王,話還沒說出來,眼睛就先紅了,他嘴唇顫抖著問道:“王叔,感覺如何?”

  多爾袞這才將有些發散的目光,拉回到身邊幾人身上,他見他們狼狽不堪,六神無主的模樣,內心不禁一陣傷感。

  他心中清楚自己怕是要死了,可是他死後,大清要怎麼辦,這些年輕的一輩,能不能延續大清的江山?

  他心中著實不甘,“長白山之神啊,能否在許我幾年,讓我為後人做好一切,看他們成長起來……”

  想到這裡,多爾袞這麼鐵石心腸的人,居然也眼中泛淚。

  他身體極為虛弱,很想閉眼睡去,可是還是掙扎著,用微弱的聲音問道,“這是哪兒?”

  “王叔,這裡是孟津渡,我們數萬人馬全都困在這裡了。”樓親見多爾袞能說話,又喜又悲地回道。

  多爾袞神情一暗,“扶本王座起來!”

  幾人忙輕手將他扶起,可是多爾袞身子一動,整個人卻忽然一陣劇烈的咳嗽,猛然吐出大口的烏血。

  樓親等人大驚失色,準備叫太醫,多爾袞臉上卻露出病態的潮紅,揮了揮手拒絕。

  他看了看吐出的一團黑血,知道自己時間不多,咳嗽著說道:“本王的身體,本王清楚,不用再治了,你們都過來,本王有話要說!”

  多爾袞坐起來後,視線高了一些,除了看見圍在他身邊的一片腦門蹭亮的滿兵之外,他還能看見附近山丘上,橫七豎八或躺或坐的敗兵,能夠聽到南方隱約的炮聲,知道明軍已經接近孟津渡了。

  多爾袞咳嗽幾下,有些吃力的問道,“大軍開始渡河了嗎?”

  樓親、多尼等人聚攏到他的身邊,聽他問起,樓親便忙回道:“王叔,孟津附近沒有什麼渡船,根本無法將幾萬大軍渡過河去,我們還再想辦法,可是明軍肯定不會給我們時間。”

  這一次,清軍在河洛和山東,集結的兵馬,大概接近二十五萬馬步軍,可以說是集中了滿清的全部主力。

  北京和宣化的清軍加起來已經只有五萬多人,其中還有近兩萬的蒙古人,一萬多漢軍,也就是說,如果河洛的清軍回不去,大清就幾乎被打回薩爾滸之前的狀態。

  多爾袞內心一陣絞痛,從老奴到皇太極,滿人用三十餘年的奮鬥,才入主中原,可是沒想到,在他的手中,大清又被打回原型,甚至會有滅族的危險。

  現在的情況,想要將所有的敗軍,全部帶過河去,顯然不太可能,但多爾袞必須要讓更多的滿人逃回去。

  一時間,他潮紅的臉又變回慘白,咳嗽著說道,“不要管漢兵,也不要管蒙古人,你們立刻組織現有的船隻和筏子,把咱們自己人運過河去。”

  幾人聽了多爾袞的話,卻心頭一驚,滿兵總共不到一萬五,只運這點人回去,又有什麼用?況且以現在渡河的工具,恐怕一萬五千滿兵都運不過去。

  “王叔,不管蒙軍和漢軍,我們怎麼守河北,以後怎麼辦?”樓親急問道。

  多爾袞無力的搖頭,他的腦袋似乎隨時會從脖子上掉下來,“河北不守了,北京也不守了,你們逃回去以後,立刻撤回關外,不要再管中原的事情~”

  多爾袞看著眼前幾人,心中悲痛,他們幾人哪裡是王賊的對手,如果還惦記著中原,怕是滿人會被王賊殺絕。

  他與王賊鬥了近十年,就是因為一直想滅掉明朝,不懂進退,才落到現在這一步,他不希望他走之後,這些後輩覆滅在北京城內。

  這些問題,他活著的時候沒有想通,他若早點退出中原,指不定能向遼國一樣雄踞北疆百年,可是他就是捨不得中原,現在臨死道是一下想通了,可是卻為時已晚。

  不覺間,多爾袞淚水又漫了出來,繼續用最後的力氣吩咐道,“這次我大清失敗,蒙古人必然背盟,你們到了關外,情況不會樂觀,明軍必然會進行圍剿,到時城池能守就守,不能守就棄城。另外帝號和國號都要去掉,降低明朝對你們的關注,關外人口稀少,明軍沒有補給,難以長久駐軍,你們只要不出山林,就能有機會生存和發展下去。”

  幾人跪著聽著多爾袞說著,都明白他在交代後事,但心他們的將來,心中無不憂傷。

  這一仗之後,大清就已經不復存在了,甚下的只是苟延殘喘,保命而已。

  樓親、多尼幾人無不傷感,他們看著多爾袞的樣子,一個個都淚流滿面。

  “王叔,那我們就一輩子藏在大山中麼?”多尼悲切道。

  多爾袞目光看向遠方,突然目光一厲,猙獰說道,“不,如果王賊早死,金國尚在,你們就聯合金國尋找機會光復基業,我大清江山,到如此地步,本王還是不甘心啊!你們要是為我報仇,一定要將王賊的頭顱放在本王墓前,否則本王不會瞑目!”

  多爾袞說著激動,又是一陣咳嗽,可是咳完之後,他也知道這幾乎不可能,這只是他最後發洩而已。

  忽然他又無比悲哀地說道,“要是明朝滅了金國,國力日漸強大,你們就得想辦法服軟,每年遣使朝貢,直到明朝願意接納為止……”

  幾人明白了多爾袞的意思,點頭表示知曉,將銘記他的話語,可是多爾袞卻沒有反應。

  多尼抬起頭來一看,頓時一聲撕心裂肺的痛呼,“王叔啊,王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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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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