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崇禎十七年秋 作者:話淒涼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3-4 13:28:1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14 85707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21:31

第1230章 海上貿易

  從天竺南端通往麻六甲的大洋上,一艘長約十五丈,尾部的船樓高高聳起的三桅福船,正在海面上破浪而行。

  這艘船體很大,有點尖頭尖底,有點中西結合的樣子,算是大號的遠洋福船,可是十五丈長的船身,在遼闊的大海上卻如一葉孤舟一般渺小。

  這時船身隨著波浪起伏,甲板上腰間掛著苗刀,或是武士刀,手裡拿著火銃的水手站在船樓和船舷邊上,交談著,在甲板中間,卻是密密麻麻擠著百餘名昆侖奴。

  船上持兵器的武士,連帶著水手,大概只有五十多號人,可是一百多名困住手腳的昆侖奴,卻沒有一絲的異動。

  此時一個曬得有些黝黑的胖子,正站在船樓上,拿著千里鏡掃視海面。

  旁邊一名年親的水手,卻咧嘴笑道,“二哥,就是能成大事的人,我們跟二哥出來,真是沒有錯,這一趟下來,就夠大家吃幾年,享幾年福了!”

  胖子不是別人,正是那位拉這族人在南京辦作坊,作坊倒閉之後,又帶著十多名同族漢子下南洋的高義歡,高二哥。

  這位高二哥的事蹟,可以說得上傳奇了,他的經歷幾乎就見證了時代的變遷。

  他給商號做過夥計,又自己開辦過手工作坊,可惜因為戰事作坊被毀,反而欠下了一屁股債。

  走頭無路的他為了躲債,帶著十多名族人逃到了呂宋。

  本來他們是要去開荒的,但是恰巧鄭家因為從福建撤到呂宋,許多有家業的水手,都投靠了朝廷和廣東的商號,導致鄭成功有船無人。

  高義歡心思活絡,便頭靠了鄭家的商號,而鄭家為了吸引人員加入,也開出了許多好的條件。

  比如高義歡他們加入鄭家的商號,鄭家就為他們提供了船隻和貨物,他們只需要一點本金,招募出海的人員,預付一半的貨款,就可以乘著鄭家的船隻出海。

  當然鄭家會派一人跟船,等他們回到呂宋之後,鄭家再收取他們三成的利潤就可以了。

  這種模式等於商號與他們合作,並非完全為商號效命,這讓許多本金不夠的商人受到吸引,紛紛從沿海召來人手,借鄭家的船出海。

  高義歡這種做過買賣的人,哪裡能夠靜下心來種地,他覺得這是個機會,當即就拿著那三百多兩銀子,帶著十多個族人,招募了三十多個水手,又找了個福建茶商合夥,拉著一船茶葉,便從呂宋出海,一直跑到天竺南部。

  他們在此完成交易之後,本來就該往回走了,但是他遇見了一個葡萄牙商人,卻改變了高義歡的形成。

  這名葡萄牙人會一點蹩腳的漢語,因為明朝與葡萄牙關系不錯,高義歡從他口中得知了他的貿易故事。

  這些葡萄牙人率領船隊,從歐羅巴出發,到南部的非洲,在那裡以極為低廉的價格,換取大量的昆侖奴,然後向西穿過大西洋,抵達南部美洲。

  那裡是一塊全新的大陸,他們將從非洲買來的昆侖奴,賣給那裡的甘蔗種植園主,然後購買那裡的蔗糖,從大陸南端的麥哲倫海峽進入太平洋,向西航行到澳門,賣掉一部分蔗糖,裝上大明的茶葉和瓷器,然後一路向西,沿途又不時購入香料、象牙等貨物,返回歐羅巴。

  這個葡萄牙商人的話,讓人雲裡霧裡,高義歡大多半都沒聽明白,特別是葡萄牙人怎麼一路向西,最後居然又回到歐羅巴,這讓他不能理解。

  不過,高義歡沒有在這件事情上糾結,他把注意力放到了廉價的昆侖奴身上,他立刻就察覺到了商機,並且扯起鄭家的大旗,說呂宋國的國姓爺對昆侖奴很有興趣,願意高價購買昆侖奴,並說服了那名葡萄牙商人,帶著他一起向西航行,直到了非洲。

  高義歡通過那名葡萄牙人的管道,在那裡購買了一批昆侖奴,並約定等那名葡萄牙人再到呂宋時,由他出面引薦給國姓認識,然後高義歡便載著一船昆侖奴踏上的返航的旅程。

  高義歡對於這次出海,還是比較滿意的,不說一船茶葉運到天竺賺了三倍,就說這船上的昆侖奴,運回呂宋或者大明,他肯定又會大賺一筆。

  “二哥,咱們這一趟,就夠還債了吧!”他身邊的族人高義仠摸著頭道。

  旁邊鄭家的掌櫃笑道,“豈止還債,我看都夠你們再添三條船了!”

  跟船的掌櫃這麼說,那肯定是真的賺了,幾名護衛當即傻乎乎的哄笑。

  他這十多個族人,這次出海主要是擔任護衛的角色,畢竟在工坊做了一段時間,南京守城時,又接受了一些訓練。

  高二哥聽著身邊族人的歡笑,心中自然十分得意,但是二哥是做大事的人,臉上卻沒表現出來,反而故意道:“笑歸笑,你們都謹慎一些,這片海域危險著哩!”

  他這到不是嚇唬幾人,他們著一路來,就看見了幾起打劫,有一次差點就被一艘西夷的船給搶了。

  “二哥放心,老三在望鬥裡看著哩!”身邊的高義仠笑道。

  說完他又問道,“二哥,這次到了呂宋,我們怎麼辦,是回大明麼?”

  高義歡很鄙視的看了他一眼,深邃的目光投向大海,“回去,還不是時候!我們應該拿掙下的銀子,招募更多的水手,購買大炮,繼續跑這條航線。二哥敢說整個呂宋,甚至大明,都沒有人跑得比我們遠!”

  他這說的還真是實情,現在大明的商船,雖說已經開始跑廣州到孟買的航線,但是跑到非洲去的,還真沒有。

  說這他看向身邊幾人,“你們也跟著船上的水手學著點,好好跟著我幹,只要五年時間,二哥保證你們回鄉時,能把整個莊子都買下來。”

  高家莊的青年們,聽了他的話,一個個不禁都興奮起來,正在這時,主桅望鬥上的高老三忽然大聲喊道:“二哥,到麻六甲了!”

  船樓上的眾多水手聽到呼聲,不禁一聲歡呼,紛紛走到船邊眺望。

  高一歡也臉上一喜,忙拿出千里鏡向海上望去,果然見船的兩側,有陸地出現,心中頓時大喜。

  海上航行即枯燥,又危險,前面就是麻六甲城,漂泊了一個多月的船隻,終於可以獲得補給。

  現在明朝的海上商人,也慢慢熟悉了西方人在海上的規則,在茫茫的大海上,他們可以隨時化身海盜,但是在陸地和港灣內,一般還是比較規矩的。

  高義歡放下千里鏡,當即笑道,“調整帆面,向北貼著岸邊前行。”

  當下船上水手,一陣動作,陣陣海風吹在船帆上,福船借著風勢,破開浪花,桅杆和船身發出嘎吱嘎吱的輕響,向前航行。

  過了麻六甲就是南海,離家便近了,而且那裡有明朝水師戰船遊弋,相對比較安全。

  高二哥站在船頭,不禁意氣風發,這趟歷時近七個月的航行,終於快要結束了。

  這時,桅杆上的高老三,卻又忽然喊道,“二哥,荷蘭人的船!”

  高義歡聽見聲音,抬頭看了一眼他,然後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便見東面有兩艘掛著荷蘭旗幟的炮船,正在海峽上遊弋。

  荷蘭人佔據麻六甲,收取來往船隻的過路費用,時有船隻在此遊弋。

  他們需要保持此段航道的安全,才能吸引船隻過來,收取費用,所以一般不會在此打劫。

  明朝與荷蘭有貿易協定,高一歡見船隻掛了荷蘭的旗幟未掛海盜旗,便不以為意,笑道:“不打緊,直接去麻六甲補給!”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21:32

第1231章 南洋事變

  “二哥,那兩條荷蘭船,像是在監視我們!”航行一段距離之後,高義仠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兩個荷蘭船隻已經轉向,一左一右像是押著他們一樣。

  這時桅杆的望鬥上,高老三也大聲喊道。“二哥,荷蘭人讓我們進入麻六甲港內,接受檢查!”

  掛著呂宋旗和鄭家旗幟的福山號,並不知道荷蘭人忽然撕毀了明荷協定。

  高義歡心中也有點疑惑,但是他只是以為荷蘭人,怕他們逃稅,所以才押著他們。“這群紅毛鬼,不就是交錢嘛,既然有協定,我們豈會少了他們的?做生意,講的就是誠信,我們到麻六甲歇息兩日!”

  高義歡第一次跑船,出麻六甲時他也遇見了荷蘭船隻,但是荷蘭炮船卻沒有像這次一樣,跟押犯人似的監視他們,還要求他們進港。

  因為附近就只有麻六甲這樣一個大港,出了麻六甲就是印度洋,要航行一個多月才能到錫蘭島和印度東岸,船隻必須要在麻六甲補給,才能進入印度洋,所以荷蘭人一般只要座在港口內等著商船入港就行了。

  這次行為卻實奇怪,不過高義歡經驗不足,便以為是紅毛夷小心眼。

  其實高義歡心裡有些不太理解,麻六甲的荷蘭人也就兩千多,但來往的船隻卻都得向他們交稅,這麼好的地方,怎麼會讓這群不遠萬里而來的紅毛鬼占去呢?真是太可惜了。

  航行小半日,高義歡的福船,在兩艘荷夷炮船的監視下進入了麻六甲,他並不知道情況已變,不過就算他知情了也不起作用,他這艘船上只有兩門炮,根本不可能是兩艘荷夷戰船的對手。

  船隻駛入海港,慢慢進入海灣,一條由石頭堆積的碼頭伸入海面。

  整個海港被群山環繞,入口很窄,但裡面卻十分寬闊,是個天然的避風港。

  在海港旁的一座山上,有一座石堡,異常堅固,據說是葡萄牙人建造,後來落入了荷蘭人手中,上面飄揚著荷蘭的旗幟,有大炮虎勢海面。

  這座城堡是麻六甲的荷蘭人居住的地方,易守難攻,是他們的大本營。

  在堡壘下面的灘地上,則是麻六甲城,但是並沒有城牆,而是有大量的石頭和木質的房屋組成。

  麻六甲是一座因為海洋貿易發展起來的城市,這些房屋除了有倉庫和旅社外,還有酒樓、妓院,裡面人來人往,大概有四五萬人居住於此。

  進入港內,內部十分寬闊,碼頭旁可供船隻停靠,高義歡一眼看去,便見一側居然停了七八十條福船,心中不驚有些驚訝。

  要不是山頂石堡上飄著的荷蘭旗,看到那麼多福船,他還真以為這是明朝的海港。

  接近碼頭,船上的水手們開始興奮起來,麻六甲是航行上的重要節點,這裡有蔬菜、水果、淡水、肉食,甚至還有許多女人,飄蕩了許久的水手們,一個個都開始躁動起來。

  然而就在他們進入海港時,麻六甲的城堡內卻有大隊的荷蘭兵,抱著火槍向碼頭而來。

  此時碼頭上站了十多名荷蘭人,帶頭的是一個紅鬍子的荷夷頭目,他們見一艘福船來到碼頭邊,不禁對身邊的荷夷一笑,然後一擺頭,示意他們幫著停船。

  船隻靠近碼頭,船上水手扔過去繩索,岸上的荷蘭人幫助將船固定好,船上放下船錨,搭好跳板之後,水手們一聲歡呼,高義歡帶頭走下船來。

  他剛走下船,大隊拿著火槍的荷蘭兵,就已經到了碼頭,那紅鬍子當即得意的笑著,用蹩腳的漢話道:“蠢豬,交出你們身上的金銀,然後全部跪下,船和貨物都歸我們了。”

  聽了他的話,高義歡和才下船的鄭家掌櫃,面面相覷,有些不敢相信。

  這時大隊的荷蘭兵,忽然湧了過來,直接抬著火槍,瞄準了下船的高義歡一夥人,氣氛陡然壓抑起來。

  那鄭家掌櫃,見此立刻開口說道,“你們要做什麼?我們是鄭國姓的人,大明與荷蘭有條約在,你們憑什麼搶我們的船貨……”

  高義歡也一臉義憤填膺,而就在這時,那紅鬍子的荷夷,卻沒有回答鄭家掌櫃的話。

  高義歡只見那紅毛鬼,忽然一抬手中的短槍,便聽見“呯”的一聲槍響,他旁邊的鄭家掌櫃就被一槍打得倒飛出去,胸口一個血洞,湧出大股的鮮血。

  一句話都沒說完,荷夷就直接一槍打來,這太野蠻了,高義歡真沒見過這樣場面,當即嚇得臉色慘白。

  他只見那紅毛夷得意的收起冒煙的火槍,輕蔑的道:“黃皮猴子,文明世界不需要和猴子講什麼規則!”

  他話一說完,荷蘭兵便抬著槍,逼了上來,有幾名老水手想要拔刀反抗,荷蘭人毫不猶豫的扣動扳機,又連續打倒幾人,鮮血瞬間染紅了碼頭,水手稍有異動,就遭到射殺和一陣毒打,高義歡整個人已經嚇得呆滯。

  明荷協定之後,大明同麾下藩屬的船隻,都能出入麻六甲,只需要給荷蘭人一定的過路費用即可。

  這個過路費也是雙方商定,規定是貨物的一成。

  按著呂宋王朱以海與王彥私下的協定,今年初呂宋已經向明朝稱藩,呂宋作為大明國屬,大明與荷蘭的協定,對於呂宋同樣適用。

  這點是因為大明在藩屬的政策上,規定藩屬不得與任何勢力,私下簽訂任何條約,只能作為宗主國的大明來簽訂。

  這等於就是剝奪了藩屬獨立外交的權力,不過大明與它國簽訂的條約,藩屬也享有條約中規定的一切便宜。

  自從協定簽訂之後,便有大量的明朝、呂宋、安南、廣南、琉球的船隻來到麻六甲,然後向西前往印度貿易。

  之前,因為明朝與荷蘭敵對,荷蘭人控制了麻六甲,明朝及其藩屬的船隻,便只能困在南洋內,但是協定簽訂之後,兩方休戰,明朝的船隻能夠出入麻六甲,並且在此獲得補給,而荷蘭人也獲得了與明朝貿易的機會,商人能夠在明朝沿海的五個大港口進行貿易,採購貨物。

  這樣的情況,已經存在了三四年多時間,一直相安無事,高義歡實在是想不到,為何他第一次出海,剛要成功返航時,卻忽然出現這種變化。

  其實一方要崛起,必然就會和傳統的老大發生衝突,兩者之間的矛盾,是很難調和的。

  明朝與荷蘭簽訂條約之後,看起來是雙贏了,但是隨著麻六甲航路通暢,日益強大的明朝海商,自然不會局限於南洋,船隻開始大量駛往印度,甚至到了印度西岸的孟買,這就讓荷蘭人無法接受了。

  雖說明朝商船從麻六甲經過,他們能收取一大筆的費用,但是他們並不滿足於此,他們是海上馬車夫,說白了就是二道販子,靠的就是壟斷航運,賺取巨額的差價。

  明朝海商自己將貨物運往印度,同莫臥兒帝國境內的封建王公交易,荷蘭人自然無法接受。

  這種情況,荷蘭人是始料未及的,他們沒有料到明朝的船隻,會大規模的前往印度,搶他們的飯碗。

  在東印度公司看來,簽訂協定之後,他們雖然失去了臺灣,可是取得了與明朝貿易的權利,他們就可以從大明購買物資,運往它處。

  這雖然使得他們需要和葡萄牙、西班牙、還有英國人競爭,沒有實現他們壟斷對明貿易的目標,但是至少能夠獲得與中國貿易的權力,只是他們沒有想到,他們獲得了來中國採購貨物的權力,明朝商人也獲得了沖出封鎖的權力。

  隨著明朝船隻前往印度,東印度公司的收益大幅縮水,再加上大量的明朝人進入南洋謀生,使得明朝在南洋的力量迅速增長,對東印度公司形成了巨大的威脅,讓荷蘭人開始擔心起他們的殖民統治,將受到明朝的挑戰。

  半個月前,西班牙的遠征艦隊到了呂宋島西南端的蘇祿群島,對條約不滿的荷蘭東印度公司,立刻察覺到了機會,與他們的仇敵西班牙人進行了勾結,決定撕毀明荷協定,武力迫使明朝簽訂新的條約。

  高義歡他們的情況還算好的,荷蘭人只是奪船將他們扣為人質,但是對於那些在爪哇等地已經居住了很久的中國人,荷蘭人卻直接採取了屠殺的政策。

  他們為了保住殖民地,擔心爪哇等地的中國人實力太大,到時候引得明朝窺視爪哇。

  特別是鄭成功佔據呂宋,趕走西班牙人之後,荷蘭人的擔心就更甚了,所以他們決定趁著這次機會,對爪哇等地的中國人進行清除,以免他們勾結明朝。

  僅僅幾日時間,巴達維亞的中國人就被荷蘭人殺光,剩下的人紛紛逃離城市,躲避荷蘭人的追殺。

  城裡在南洋生活幾代人,積累了大量家業的漢人,成為荷蘭殖民當局殺戮的主要目標,就像殖民者在美洲和非洲犯下的罪行一樣,他們肆意槍殺無辜的漢人,搶奪幾代人積累的財產,侮辱婦人,無惡不作……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21:32

第1232章 西荷聯合

  北京是明朝的首都,明軍光復之後,呼籲還都的聲音並不小,但是在王彥將皇帝遷回北京之後,這種呼聲便基本停止下來。

  大臣都知道,以眼下的政治局勢,朝廷是不可能還都了。

  王彥不願意回北京,除了他的大本營在南方之外,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南方確實比北方更為發達,而且明朝推行的南進政策,關係到明朝賦稅的增長,北京距離南洋實在太遠,不便於明朝對南洋掌控和經略。

  南京相比於北京,離南洋近了許多,但是消息從南洋傳來,就算除去海上的時間,從廣州快馬加鞭至南京,也要小半個月的時間。

  在得知荷夷毀約,大肆屠殺明人之後,王彥緊急召開議事堂會議。

  南洋關係大明的利用,更加關係明朝官紳和商賈的利益,議事堂官員聽說以有千人被殺,頓時義憤填膺,高票通過了內閣對荷蘭開戰的提議。

  保護南洋的利益,對於京中的官紳而言,或許比統一天下,還要積極一些。

  況且明朝剛光復舊都,實現了中興,荷夷這個時候挑事,不是打大明的臉嗎?

  內閣得到授權之後,快馬給兩廣總督陳子龍下命,讓他做好開戰的準備,並讓東海水師一部南下增援,但同時提醒陳子龍,西班牙人可能已經到了南洋,讓他摸清情況,儘早報告朝廷。

  在等待南洋的消息時,南京朝廷也沒有閑著,而是以很快的速度,處理了幾個大問道提。

  七月十五日,在王彥就任監國僅僅五日之後,太后便下懿旨,為八歲的皇帝,選了五歲的楚王長女為皇后人選,定下婚約。

  次日,共治皇帝和曾太后,便在新任的北直巡撫高一功的護衛下,移駕北京城,還於故都。

  在這件事之後,作為北伐戰爭的指揮者,王彥開始為所有參與戰事,以為戰事提供保障的後方官員請功。

  這是一個相當繁雜的工作,因為此次出征,明軍出動了三十余萬馬步軍,不說士卒,單是有軍功的軍官,就數以千計,不過王彥只是負責給主要的將領定下獎賞,下面的將校則由兵部的官員統計,按著規定封賞。

  王彥重點要賞的人是戴之藩、劉順、王士琇、李過、劉芳亮、滿大壯這些軍中大將,尤其是戴之藩,作為東路軍的統帥,他速破徐州,包抄河洛,可以說是軍功第一。

  早在當年戴之藩陣斬阿濟格,趁勢奪取南陽之戰後,王彥就說要給他封王,但是戴之藩沒有接受,因為那時異姓王只有王彥一人,所以他死活不接。

  之後何騰蛟因複川封王,明朝異性不封王的祖制,便基本被踐踏了,而有了何騰蛟的例子,戴之藩是如能如何都該封了。

  這次王彥便表他為廣陵郡王,至於其他人,想要封王,功績卻似乎差了一點點,所以李過、劉順等人,則交給內閣商議,按著功績給予不同的世爵的獎勵,不過王彥告訴他們,只要滅了金國,他們也能封王。

  戴之藩封王,在明軍中是一個強烈的信號,這等於告訴武將們,只要有足夠的功績,就有資格進位王爵。

  一時間,這令軍中士氣大振,但也為後來的西進和南下之爭埋下了隱患。

  此外,王彥還建議,參與北伐的一萬義從,全部賜予漢籍。

  就在南京朝廷對封賞進行商議時,王彥沒有等到兩廣總督陳子龍的進一步消息,呂宋王朱以海的使者卻到了南京。

  來人是呂宋國兵曹判書王翊,主要是向大明求救。

  從他口中王彥得知了張煌言判斷的沒錯,西班牙人的援軍確實到了南海,還不算少,有戰船三十艘,近五千人多人。

  他們走了近一年的時間,在六月間到了呂宋南部的蘇祿,迫使蘇祿國向其臣服,準備以此為跳板,反攻呂宋島。

  據說西班牙曾經制定過派遣兩萬大軍征服中國的計畫,但是因為無敵艦隊的覆滅,計畫被迫取消了。

  王彥看了下萬國圖,這麼遠的距離,西班牙能派出三十艘戰船,五千名士卒,可以說十分不易,而這額幾乎是西班牙失去海上霸權之後,遠征能夠組織的極限兵力了。

  那麼遠的距離,他們穿越兩大洋,可以說極為不易,耗費十分巨大,而西班牙之所以要發動這次遠征,則是因為呂宋對他們太重要了。

  十七世紀的歐洲有什麼值得拿出來貿易的東西,一時半會兒,還真說不上來,因為這時的歐洲依然還是一個鄉下一樣的地方,好東西都在中國和印度。

  從十六世紀中期到十七世紀中期,這一百年裡,美洲生產的白銀約為三萬噸,而流入中國的則占了七千噸到一萬噸左右。

  西班牙在美洲有大量的銀礦,可是光有銀子也不行,銀子能買到東西,才能算是錢,買不到東西,不過是一堆廢金屬而已。

  能買到中國生產的茶葉、瓷器、絲綢等物,西班牙的銀子才有意義,這是西班牙一定要奪回呂宋的原因。

  在六月底,朱以海聽說西班牙人到了呂宋之南的蘇祿海,隨即命呂宋水師出動五十艘戰船前往查看,準備將西班牙人驅離,但是結果水師因為輕敵,被西班牙人打沉了十艘戰船,呂宋水師倉皇撤回了馬尼拉灣。

  這件事使得荷蘭人,覺得他們的機會來了,於是主動聯繫曾經的對手西班牙,還組織了南洋的蘇丹小國,準備進攻呂宋,甚至廣州,同明朝開戰,迫使明朝屈服,將明朝勢力趕出南洋。

  八月初,廣州兩廣總督傳來了兩個消息傳,陳子龍得到內閣授權之後,令集結於占城的水師南下復仇。

  未想到,水師走後不久,西班牙的船隊卻有預謀的出現在占城港外,意圖摧毀明朝在南洋的這個重要據點,幸運的是占城督親自督戰,東海水師忽然趕到,才擊退了西班牙艦隊,未讓西班牙人沖入占城港。

  這條消息,進一步坐實了兩夷的聯合,而另一條則是真臘國托明朝商人向占城督報告,荷蘭人正唆使真臘、麻六甲等國向占城進攻,而占城又急忙將消息傳到了廣州。

  聽到這些消息,讓南京朝廷有些震驚,在滅掉滿清之後,明朝上下都已經鬆了一口氣,但是這時卻忽然感覺,一個強勁的對手出現了。

  王彥意識到明朝這些年,在南洋步步緊逼,或許要迎來一場反彈了。

  為了知己知彼,王彥招來了傳教士伯應理等人,準備召集眾將和朝廷官員,好好瞭解下這些西夷。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21:32

第1233章 “天圓地平,中國居中”的世界觀崩塌(上)

  皇城,洪武門外。

  一眾馬車,停在城門前的廣場上,穿著紫色公服,纏著玉帶,帶著烏沙帽,伸出兩根帽翅的大臣們,從轎中下來,手裡捧著笏板,魚貫進入宮城。

  另一邊騎馬的武將們,也紛紛下馬,陸陸續續的聚集到了洪武門外,然後三五成群的進入宮城。

  天子移駕北京之後,皇城就給楚王監國讓了出來,不過王彥還是住在楚王府內,並沒有住在宮城,只是借了幾座大殿,來處理國事,舉行盛大的典禮。

  今日是王彥監國以來召集的第一次大朝,在京五品以上的文武都要參與,因為人數眾多,便只能在宮中大殿舉行。

  為了避嫌,王彥已經讓人撤走了三大殿內的許多東西,並且也更改了殿名。

  今日召見之所,乃是講武殿,聽著名字就能猜出議事的大概內容。

  “恭喜戴國公!”講武殿前,已經早早等候著的數名官員,見戴之藩走了過來,不禁拱手行禮。

  戴之藩被封為廣陵王,已是鐵板釘釘的事情,據說冊封的赦書,早到了禮部,只等吉日下發。

  封王是無上的榮耀,他現在走到哪裡自然都是焦點,都是眾人議論的中心。

  聽見聲音,在場的官員都向臺階下望去,便見一身緋袍,胸前繡著麒麟補子的戴之藩,同幾位武將走來,於是也忙拱手行禮。

  戴之藩上得前來,卻沒有志得意滿,忙笑著給四方回禮,寒暄道,“諸位閣部、同僚,來得好早。”

  在場的官員,許多級別都比他低,況且他是要封王的人,因此大家見他這麼客氣,心中都比較舒服。

  這時錢謙益微微一笑,“大都督知道監國召集我們過來,是為了什麼嗎?”

  “據說是南洋那邊的事,只是不知道監國為何如此興師重重!”戴之藩知道一些,聽說南洋的事情比較棘手,不過大明的威脅,歷代中原王朝的威脅,都是來自北面,他覺得南洋的問題,沒必要特意召開大朝來討論。

  旁邊有幾名大臣也是這個意見,西夷在南洋挑事,發兵滅了就行,大明連滿清都擊敗了,還怕誰不成?

  這時大臣們基本已經到齊,他們正交談著,侍衛從講武殿裡出來,宣眾大臣入殿。

  當下幾位元閣老就在殿外組織,兩百余位元文武官員,按著官銜和部別,在大殿外先排好了隊形,紅袍在前,青袍在後,然後魚貫入殿。

  殿內王彥高居監國大位之上,大殿中間一副巨大的萬國圖,直接鋪在地板上,眾文武魚貫地行至殿中,行禮拜見,高呼監國。

  “免禮吧!”王彥輕聲說道,待文武在大殿兩側站好,繼續說道:“今日召集眾卿前來,是商議南洋之事!”

  王彥一邊說話,一邊向下打量,“南洋的事情,想必大家都聽說了一些。朝廷得到的最新軍報中,荷蘭人與西班牙人已經結盟,並且聯合了南洋的麻六甲、馬薩卡、奧裡薩等國,唆使勃固、真臘、暹羅等國一起進攻占城。幸真臘王心向我朝,托我朝商人給朝廷通報,才讓孤意識到南洋的事情不簡單!”

  明朝推行新的藩屬國策之後,不在像以前那樣,只要進貢就是藩屬。現在藩屬除了進貢,還必須用大明的年號、律令,禮制上不能有任何逾越,而外交權力收歸宗主國,而大明則對藩屬國提供保護。

  這種新的朝貢體系,要求藩屬放棄許多主權,換取大明的承認和保護,有些藩屬能夠接受,有些卻不願意失去主權。

  此前大多數藩屬來進貢,除了仰慕中國之外,主要是為了朝貢貿易獲得賞賜,明朝廢除之前的政策之後,除了安南、廣南、高平、琉球、朝鮮五國正式確定了藩屬關係外,南洋的幾個蘇丹國被荷蘭控制已經斷絕了往來,而夾在這些蘇丹國與廣南三國之間的勃固、真臘、暹羅則處於搖擺的狀態。

  荷蘭對這三國進行拉攏,不過真臘顯然不想招惹大明,所以將消息傳給了明朝,以免一旦開戰,被牽連到戰火之中。

  說著王彥從監國的寶座上起身,然後一步步走到大殿中央,直接腳踩在那副巨大的萬國圖上。“相信諸位也與孤一樣疑惑,這些西夷到底有什麼能力,居然數十年間就控制了南洋的商路,為何能在南洋興風作浪,還屢次撕毀與我朝的協議,不將我朝放在眼中,他們到底有什麼本事,又來自何處,敢挑戰我大明?”

  殿內眾多官員,不禁小聲議論起來,他們之中的大部分人,還真沒想過這些問題。

  這是長久以來,天•朝大國的觀念深入人心,大明就是世界的中心,大臣們對周邊不怎麼感興趣。

  當然這種觀念的行成也不能怪大臣們,這是幾千年來整個文明領先世界,形成的優越之感,是不能不免的,並不是突然出現。

  這跟白人形成的傲慢是一樣的,中國牛了幾千年,怎麼可能沒有大國心態。

  再者,兩百年前,大明也出去看過,轉了一圈發現,沒有一個能打的,並沒有發現一個值得大明學習的存在,都是些野人的地,明朝對於這些落後的存在,自然看不上,也就不會過多的關注外面的世界。

  周圍的大臣們確實有很多人都不知道這些問題,或者只是知道一個大概而已,王彥的話引起了他們的興趣,不少人的目光就都向王彥腳下的地圖看來。

  這副地圖是王彥讓工部的畫師,按著比例將萬國圖放大之後,繪製在白布上拼接出來,長有近三丈,寬有兩丈,可以說是大明最大的地圖,不過因為趕制的關係,圖案並非特別精緻,只是有大概的輪廓而已。

  萬國圖很早就有了,可是這麼大的萬國圖,還真的第一次看見,不少人瞧見了大明的位置之後,便驚愕起天下居然如此之大起來,同王彥第一次觀圖感受幾乎一樣。

  王彥掃視了眾人一眼,接著說道:“兵法上說,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我們現在卻連荷蘭、西班牙是什麼都不太清楚。今天孤就與諸位一起來瞭解一下,看看這些極西來的敵人,為何敢屢次三番,冒犯我大明!”

  “還請監國教導!”當下殿上的眾臣便齊齊作揖一禮。

  王彥擺了擺手,“這事孤也說不清楚,但是孤找到了能說清楚的人來,孤與你們一起聽聽!”

  說著王彥站在地圖的中央,那裡是大明的位置,他手指腳下,笑道,“這裡,諸位都知道是哪兒吧!”他見眾人點了點頭,便開口說道:“柏侍郎,你給諸位說下,荷蘭和西班牙在哪裡,他們又是怎麼不遠萬里過來的!”

  柏應理是在明朝的傳教士,王彥在廣東時就與他熟悉。王彥以允許傳教和資助他建造一座教堂為條件,讓柏應理幫助招募一批葡萄牙人,為大明鑄造火器,後來又讓他同黃宗羲一起,翻譯了不少西方書籍,同時也將大明的書籍翻譯成了拉丁文和法語。

  他在對中國典籍的翻譯過程中,對於中國的文化產生了更為濃厚的興趣,特別是對理學的諸多關點十分贊同。但對於王彥推崇的心學卻比較反感。

  這是由他的立場來決定的,他是耶穌會的傳教士,所以首先必須對教宗足夠忠誠。因此他們在西方宗教改革中站在教皇一邊,很多都是苦修士,反對新教徒的宗教改革。

  西方的宗教改革中,提出人人都可以通多信仰來與上帝交流,不需要教會這個中間媒介,而心學提出不需要理學家提出的條條框框,向自己內心求聖,這都是一個去中間化的改革和思想解放。

  柏應理作為教宗的忠實信徒,天主教會的傳教士,他對於心學自然不喜,反而狠看重理學中“存天理,滅人欲”的思想。

  朱夫子說,“飲食,天理也;山珍海味,人欲也。夫妻,天理也;三妻四妾,人欲也。”他可以將“存天理”解釋為上帝定下的,教導的,而“滅人欲”,就是去惡,克己省身,這很符合一個苦修士的價值觀。

  另外理學中認為“三綱五常”是永恆不變的“天理”,“君臣有君臣之禮,父子有父子之禮;父安父之分,子安子之分,君安君之分,臣安臣之分。”也受到了柏應理的認可。因為教會本身就是個等級森嚴的組織,教皇更是說一不二,待主發聲的存在。

  王彥對這位傳教士的信仰和思想,並不感興趣,他內心有自己所信仰的思想,他只在意這些西人的技藝。

  文明包括很多方面,思想、人文、科技、藝術、天文、地理等等。每個文明在這些方面,長短不一,像瑪雅人的天文和曆法發達到令人驚歎的地步,但是卻連個車輪都沒發明出來,西方的文明在這些方面也是有長有短,而他們讓王彥感興趣的長處只有科技而已。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21:32

第1234章 “天圓地方,中國居中”的世界觀崩塌(下)

  為了獎勵柏應理,王彥破格給他授予了一個工部侍郎的官銜,他聽見王彥的聲音,於是走到地圖邊上,先給王彥行禮,然後說道:“監國大人,諸位同僚,這裡就是荷蘭,而這裡則是西班牙!”

  柏應理在大明待了多年,漢話說的與明人一樣,只是帶點廣東口音,眾人聽起來並不費勁。

  見他指了兩塊地,都離明朝極遠,幾乎是地圖上北京到廣州的幾倍距離,眾人心頭不驚一震。

  這種距離的震撼,王彥當初去澳門時,就體驗過一次,今天他依然驚歎,特別是他就站在地圖的中央,那種感覺如同置身版圖之中,很是微妙。

  王彥當即揮手說道:“來人,塗出來!諸位也近前觀看!”

  他一聲令下,便見有幾名畫師,提著用木桶裝著的染料,用嬰兒手臂粗的毛筆,沾了染料之後,按著柏應理的指示,先將西班牙的位置塗成了猩紅色,又將荷蘭塗成了綠色。

  大殿上的文武聽了王彥的話,好奇的圍了上來。

  經過塗色之後,兩國的版圖就變得更加直觀起來,他們看見中間金黃的大明佔據中央大片位置,而西班牙只是一個福建大小,版圖上的優越感,立刻就壓制了方才距離上的震撼,一名禦史便笑道,“彈丸小國,真是不知死活!”

  等他們看到荷蘭的版圖,天•朝上國的感覺立時又回來了,便又有人指著荷蘭道,“鼻屎小邦,夜郎自大。”

  從版圖上來看,就是將西班牙和荷蘭加起來,大明依然是他們的十多倍,版圖雖然不代表一切,但是卻能說明很多問題,特別是傳統的農業社會,土地的面積決定了人口和耕地的數量,也就決定了國家之間的實力。

  這時柏應理卻道,“眾位大人,這只是西班牙在大明正德之前的版圖!按著西曆,大概是西元1506年之前,距今天已有一百多年,而在這一百多年裡,因為地理大發現,哥倫布發現了新的大陸,西班牙迅速成為了一個大帝國!荷蘭則是從西班牙中分裂出來的一塊,現今已然也成為了歐陸最強的國家之一,可以說是縱橫世界。”

  柏應理雖然很喜歡大明,但是對於明朝人高高在上,自居中國,視四方為夷的態度還是很不滿的。

  其實明朝的態度與西方比起來,要溫和文明得多,中國雖然有高高在上的自得心理,但是總歸還是將周邊民族當做人來看,更像是一個貴族。這些民族前來朝貢,中國賜予他們書籍文化、典章制度教導這些民族文明,西方人強了之後可不一樣,他們更本就不把黑人、印第安人當人看,是直接野蠻的屠滅,等殺完之後,他們到成為文明人了。

  內閣大學士顧元鏡,聽到什麼縱橫世界,不禁皺了下眉頭,心中有些不快,開口道:“什麼大帝國,什麼縱橫世界,我朝三寶太監下西洋,去極西數萬里,所見所聞與我天•朝上國相去甚遠,從未聽說過有什麼大帝國。”

  眾多官員聽了柏應理的話,大多皺起眉頭不太高興,覺得這西人不太要臉。

  這個天下,有誰敢在大明面前稱大帝國?況且大明曾經出去看過,真沒見識到什麼能威脅大明的存在,現在說什麼大帝國,什麼縱橫世界,不是開玩笑嗎?

  顧元鏡的話,立刻就引起了一陣喝彩,大殿上頓時喧嘩起來。

  王彥把柏應理召來之後,自然事先與他談過,他對與如今世界有了些瞭解,所以才決定召集眾臣來聽一聽,他見殿中喧嘩,立刻就揮手道,“安靜,聽柏侍郎說完!”

  王彥發話,眾人只能紛紛閉口,柏應理則按著王彥的授意,繼續說道,“監國,諸位,我先說荷蘭。它因為宗教等原因與西班牙發生衝突,分裂出來建立了共和國,然後迅速崛起。在數十年的時間內,荷蘭人先從葡萄牙人手中奪取了非洲西海岸的一些殖民地,再奪取好望角進入印度洋,在印度西岸建立據點,並佔領了錫蘭,也就是三寶太監記載的獅子國,最後到達了南洋,佔據麻六甲、爪哇國等地。”

  柏應理一邊說,畫師便將他只出的地區,一一塗成了綠色,而他們每塗一地,地圖周圍的明朝官員,看見綠色的荷蘭,從極西之地,沿著海岸線一步步向東,接近了大明朝,他們不由得心裡一緊,不知不覺就皺起眉頭來。

  不過荷蘭畢竟人少,又是個商業國家,所以殖民地面積比較小,主要是從弱小的葡萄牙人手中搶奪,以點狀分佈在航路上,氣勢並不十分猙獰,明朝眾多官員只是皺眉而已。

  這時柏應理繼續說道,“下面在說西班牙!”他說著,卻從王彥的西面,繞著地圖邊緣,走到了王彥的東面,站在中美州的位置上,繼續說道:“自從哥倫布發現美洲新大陸之後,整個美洲中部就被西班牙人佔據。這裡,還有這裡,全部塗上!”

  畫師立刻按著他的要求,片刻之間就在美洲大陸上,塗出大片的猩紅之地,讓西班牙的版圖,瞬間大了幾倍,幾乎快趕上明朝。

  一眾明朝官員,紛紛看得目瞪口呆,都禦史錢謙益忍不住了,他舉胳膊,大聲道:“且慢!”

  錢謙益憤怒的官員中走出來,指責道:“一派胡言,妖言惑眾,按著柏侍郎之言,西班牙與荷蘭在極西之地,怎麼可能佔據極東之地呢?還有那葛籣布,他怎麼可能發現這裡?再者,這塊土地這麼大,上面沒有人嗎?這麼容易就被佔據?”

  眾多大臣也反應過來,從地圖上來看,西班牙與那塊叫美洲的陸地在大明的兩邊,中間隔著大明,還有大洋,西班牙人會飛不成,許多大臣立刻就議論起來,認為柏應理一派胡言。

  “諸位安靜!”王彥抬起雙手下壓,不得不再次控制局勢,他等眾人安靜下來,隨即揮手讓工部的官員,抬出了一個直徑三尺的地球儀來,上面也有萬國圖,只是連接了起來。

  王彥開口說道,“這件事孤也不好解釋,這是柏侍郎製造的地球儀,他們認為天下是圓的,人都站在一個球上,而我們則認為天圓地方,看法完全不同。孤和你們一樣,也有很多問題,覺得不太可能。如果地是圓的,人怎麼在上面生存?不過柏侍郎給我說了幾點,比如越往北走,北極星越高;越往南走,北極星越低,並且可以看到一些在北方看不到的新的星辰,還有柏侍郎聲稱他們已經完成環球航行。”

  地球是圓,那華夏數千年來“天圓地方,中國居中”的華夷世界觀,就全面坍塌了。

  這下連王彥也壓制不住,整個大殿內頓時亂成了一鍋粥,不少人已經開始憤怒起來,建議殺了柏應理,並且將西夷全部趕出大明,再興起一次教案。

  當然其中也有冷靜之人,還有不少很早就聽過這種學說的人,畢竟西學東漸幾十年,這些年來在明朝境內活動的西夷也多,不少人早聽過這種學說,再者中國古代也有地圓之說,楚辭《天問篇》,還有先儒們經由觀察海水及洞庭湖水中高而地四垂,以及各省太陽出地時間不同等等現象,也曾提出過大地是球體,由天包覆著的說法。

  王彥見越吵越大,不禁用腳跺地,才讓眾人再次安靜下來。

  這次議事,大殿內已經幾次失控,可見對明朝官員的衝擊很大,理智些的大臣會因此思考,不理智的便會想將這些散佈邪說的西夷,直接燒死算了。

  “這件事,孤已經讓工部派人,準備去印證,並且會派船隊,一直向東航行,看看是否如柏侍郎之言,最後船隊能夠回到大明。”王彥揮手道,“所以現在大家不要為此事爭論,柏侍郎說兩年時間足夠,那我們就看船隊出發兩年後到底結果如何?”

  王彥喊的有些聲音嘶啞,他這麼說,大殿內才從新安定下來。

  柏應理有些嚇到了,他覺得自己就像那些在宗教裁判所內提供邪說的人一樣,隨時可能被燒死,他頓了頓,咽下一口唾沫,然後說道:“方才,錢大人提了幾個問題,前幾個只要證明地是圓的就行。這幾個問題等船隊出發環球航行一次後,就能證明,我不再解說。後面一個問題,是問新大陸上有沒有人。人是有的,上面有兩個千萬人口以上的大國,但是已經被西班牙人滅了。”

  殿上的大臣們臉上一陣愕然,蘇觀生看著在柏應理的指示下,猩紅的版圖繼續擴大,扭頭對身邊的幾位閣部道:“幾位想到了什麼?”

  “蒙元!”陳邦彥忽然沉聲說道。

  其他幾位閣部,都沒有出聲,卻點了點頭,這些西方人正向當年的蒙古人一樣崛起,席捲世界,滅人國家,殺人盈野。

  不多時,柏應理便介紹完了荷蘭和西班牙,這兩個國家,從歐陸出發,一個向東,一個向西,對大明形成了夾擊之勢。

  這是應為教皇曾經劃了一條線,讓西班牙和葡萄牙平分世界,兩國各站一邊,荷蘭崛起之後,主要是搶奪了相對弱小的葡萄牙人的利益,所以正好和西班牙人各占一邊。

  王彥一陣沉默,然後開口問道,“柏侍郎,西方其他諸國的形式,你也解說一下,將地圖繪製完吧!”

  當下柏應理又用別的顏色,將英格蘭、法蘭西、波蘭、羅刹等國一一繪製出來。如果眾人看見荷蘭和西班牙,一綠一紅對明朝只是形成夾擊之勢,那麼當這些歐陸諸國都繪製在地圖上時,明朝的金黃的版圖,便似乎將要陷入包圍之中,四面都有敵人過來。

  眼下的局勢,就像一個巨大的圍棋棋盤上,明朝佔據中間,但是天下四角,都被西人佔據。王彥站在地圖中間,看著各種顏色向他逼近,他只覺得明朝將逐漸被包圍起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21:32

第1235章 真臘國請為藩臣

  這一次朝會,讓明朝上下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機之感,不少人立時就聯想到了當年的蒙古人,也就是在百年之間,突然就帽了出來。

  蒙古人崛起時,掃滅一切能觸及的文明,西方也是一樣,所過之處必然伴隨著文明的毀滅,以及殘酷的殺戮和壓榨。

  中國歷來的威脅,都是來自北方,然而這次的威脅,似乎是換了一個方向。

  不過相比於西夷的威脅,地圓說引發的爭論,無疑更加強烈。

  “天圓地方,中國居中”這是華夷世界觀的基礎。如果地是圓的,那中國還是天下的中心嗎?還能叫四方為夷狄嗎?中國不是天下的中心,地位豈不與四夷等同,那優越之感從何而來?

  王彥在朝會結束後,讓人將那副塗滿了顏色的萬國圖,還有地球儀送到了國子監。

  他的本意是讓國子監的監生們,感受到他所感受到的危機,讓他們不要安於現狀,但是未有想到,相比於西夷的崛起,監生們討論最多的還是西人的“地圓說。”

  中國也有地圓之說,東漢時張衡《渾天儀圖注》中,便有“渾天如雞子。天體圓如彈丸,地如雞中黃,孤居於內,天大而地小。天表裡有水。天之包地,猶殼之裹黃。”的說法。

  三國時王蕃的《渾天象說》,“天地之體狀如鳥卵,天包於地外,猶卵之裹黃,周旋無端,其形渾渾然,故曰渾天。其術以為天半覆地上,半在地下,其南北極持其兩端,其天與日月星宿斜而回轉。”

  這些說法雖早已有之,但是並非主流,西方地圓說傳入之後,只有一些在天文方面有很深的研究的中國人,如徐光啟、李天經、王錫闡、梅文鼎等人接受了地圓說,但對於絕大多數沒有天文基礎的人來說,地圓說完全就是無稽之談。

  有的時候,最可怕的就是外行偏要談內行的事情,並且還偏偏以為自己占了道理,還憑藉人多勢眾,一定要讓內行承認本不存在的錯誤。

  大殿上的官員,多少還有些理智存在,並且王彥也說了,會派船隊走一圈,是對是錯,最多兩年就能見個分曉,但是此事在民間一挑出來,影響便大了。

  地圓說,傳入明朝以來,只是引起小範圍的討論,畢竟讀書人大都專注于功名,很少有人去關注這些雜學。

  可是他們少關注,卻並不代表他們不重視。“天圓地方,中國居中”是士人們重要的世界觀之一,就像教會要燒死“日心邪說”一樣,整個士林因為此事,一下沸騰起來。

  一時間,士林之人,對於柏應理等西人,進行了口誅筆伐,激動的人還砸了西人在南京的教堂。

  不少人,直接在各種邸報上,開始登出自己的觀點,公開和柏應理等人辯論,有人便說“若四大部州,萬國之山河大地,是一個大圓球……球上國土之人之腳心與球下國土之人腳心相對……竟不思在下之國土人之倒懸……有識者以理推之,不覺噴飯滿案矣!”

  士林之人,大多覺得地心之說,乃無稽之談,多認為,“若使人旁行側立,已難駐足,何況倒轉腳底,頂對地心,焉能立而不墮乎?”

  柏應理雖然提出了許多論證,比如向北行進可以見到北極星的地平高度增加,遠方駛來的船先出現桅杆之尖,月蝕之時所見地影為圓形等等理由,但這只能說服明朝內部,一些有較高天文學造詣的文人,卻並不能說服,那些不懂天文學的士人。

  柏應理也沒有辦法解釋,大地如果是一個球體,那麼為什麼下面的人不掉下去,下國之人倒懸著,又要怎麼生活的問題。

  這時,那位被蘋果砸中的西人,才十一歲左右,萬有引力的學說還沒有邊兒,柏應理自然也解釋不了這些問題。

  王彥說兩年之後就能驗證,但是民間的情緒卻對地圓說非常抵制,就連宋應星也持反對的態度,不過他還算理智,不像民間多數人,只是因為地圓說傷了他們的自尊,便因為反對而反對。

  宋應星雖然不支持地圓說,但是他卻主動申請了跟隨船隊,去做這次驗證。

  原本派船隻出海,並不是一件很急的事情,但是在民間輿論的壓力下,王彥只能下令調了五艘大海船,一千多精銳水手,並聘請西人為船隊引航和充當翻譯,從寧波出發向東方航行。

  王彥許諾,無論地圓說是否為真,等他們回到大明之時,都將給予他們爵位和其他的獎勵。

  這吸引不少人,主動隨船隊前行。

  八月底,只經過不到一個月的準備,船隊便從寧波港出發,向東而去,關於地圓說的爭論,才慢慢淡了下來。

  這時南洋的奏報,又傳了過來,明朝水師南下至麻六甲後,與河蘭大戰一場,無功而返,並且發現從海上很難攻下麻六甲港,只能先退回占城。

  呂宋因為實力不足,水師不敢擅自離開呂宋灣,擔心水師一旦離開,西班牙會乘虛進攻呂宋島。

  為了取得突破,明朝水師決定,先解決西班牙人,畢竟西班牙剛佔據蘇祿,港內沒有像麻六甲和爪哇那樣堅固的堡壘和封鎖港口的炮臺,相對容易攻打,而只要擊敗了西班牙人,就折荷蘭一臂,呂宋水師沒了威脅,又可以出海助戰,南洋的實力對比,就會倒向大明一邊。

  八月五日,明朝出動一百多艘戰船,同呂宋水師,一起殺奔蘇祿,在蘇祿海與西荷聯軍在海上遭遇,原來西荷也想先滅掉實力相對弱些的呂宋,雙方不期而遇,又進行了一場海戰。

  明朝和呂宋雖然船隻多些,幾乎是西荷聯軍的兩倍,但是炮船卻並不多,而西班牙和荷蘭都是縱橫海上多年的強國,雙方打了個兩敗俱傷,誰也沒有完成戰略目標。

  海上的戰事沒有進展,呈現出勢均力敵的態勢,荷蘭人便在麻六甲,聚集了兩千五百名火槍手,又從各蘇丹國,調集了一萬五千人的部隊,沿著馬來半島向北挺進,準備從路陸攻下占城,拔除明朝在南洋的這個重要據點。

  在陸地上的人馬向北進軍時,荷蘭的戰船也逼近暹羅灣,想要迫使暹羅加入他們一方,但是戰爭對於暹羅王沒有任何利益,他並不想參與荷蘭與明朝的戰爭,於是拒絕了荷蘭的要求。

  荷蘭組織的聯軍想要進攻占城,必須要經過暹羅、真臘兩國,聯軍指揮伍德•豪斯威爾並沒有因為暹羅的拒絕,就停下步伐,而是直接在邊境擊敗了由一百頭戰象一萬多步軍組成的暹羅軍隊,逼近暹羅國都大城。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東南亞小霸王東籲王朝覺得有機可乘,也開始進犯暹羅邊境,南洋的局勢立時就亂了起來。

  一時間暹羅兩面受敵,且敵人都比他強大,暹羅王只能向荷蘭人妥協,允許荷蘭、西班牙、麻六甲等蘇丹國的軍隊進入暹羅,並為他們提供補給。

  此時,真臘國見暹羅遭受入侵,並迅速屈服,立刻派出使者前往占城,然後又經過廣州,被送到南京向明朝求救,並請為藩屬,尋求大明的保護。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21:33

第1236章 再下西洋

  文淵閣議政堂內,幾名閣老齊聚一堂,王彥端坐在中間,擺手緩緩道:“東海水師以調派了七艘炮船南下支援,可是在海上依然沒有擊敗兩夷,看來從海路我們很難再短時間內結束這場大戰。”

  陳邦彥道:“監國的意思是除了出動水師之外,還打算出動陸師作戰?”

  王彥點了點頭,“敵軍已經逼近真臘,想要一路殺到占城,將我朝勢力趕出南洋。占城我朝以經營數年,每年往我朝運送大批米糧,如果占城被敵人佔據,廣南三國易會不穩,大明會米價飛漲。現在真臘國既然請為藩臣,那我朝便出兵將敵人擋在真臘國外,然後集合廣南三國、占城,以及廣東的軍隊,將敵人擊敗,然後沿著陸路直取麻六甲。”

  說到這裡,王彥停了下來,他又看了眾人一眼,見所有人都在全神貫注望著自己,他這才繼續道:“荷蘭和西班牙從海上來,想要將兩夷趕出南洋,就必須扼住麻六甲這個咽喉地帶。只要拿下麻六甲,那爪哇的荷蘭人和蘇祿的西班牙人將不足為懼!並且只要拿下麻六甲,我大明的戰船就可以縱橫整個西洋,將三寶太監到訪過的天竺、天方、東非等地納入我大明的貿易版圖內,把西夷逐出西洋!”

  那日的朝會讓王彥感到了一股從四面而來的壓迫,幾人聽王彥的意思,似乎是想恢復明朝對西洋的影響,重新走入西洋,建立一個以大明為主,南洋、印度、中東、東非為輔的貿易體系出來,並將西夷逐出這個體系之外,遏制西夷的崛起。

  這其實就是恢復西方大航海之前,世界的態勢,但要做到這一點的第一步,就得拿下麻六甲。

  下面幾位閣老一陣議論,陳邦彥再次抱拳道:“監國之意,這次大戰不只是拿下麻六甲,將西夷趕出南洋,還要與西夷爭奪西洋的掌控權,那戰事怕是要曠日持久了。”

  中國文明並不是一個侵略性很強的文明,甚至應該說,是一個很愛和平的文明,對中國而言,戰爭自然是越少越好,持續的時間越短越好。

  以明朝現在的實力,想要向麻六甲以西發展,將西夷趕出西洋,怕是至少也要三四十年的時間。

  “不錯!”王彥看著陳邦彥點了點頭,“如今天下的態勢,西夷正飛速崛起,我朝必須提早應對。現在一個荷蘭和西班牙就這麼麻煩,要是等其他西夷包圍我們,那就為時晚矣。孤以為我大明必須有一個長遠的目標,就是再下西洋,將西夷逐出我們的勢力之外,而為了這個目標,就算戰鬥百年,也要打下去。”

  蘇觀生微微頷首,“諸位,有蒙元的教訓在,我們應該提起警惕,早做準備,不能等到了家門口,四面借敵,才反應過來。當年南宋不就是被困死在江南了麼?我贊成監國的意見,先打下麻六甲,再肅清南洋的西夷,最後在與西夷爭奪西洋!”

  蘇觀生那日在殿上,看見了這些西夷崛起的態勢,就覺得他們像極了蒙元,甚至比蒙元更為恐怖。

  因為蒙元沒有什麼文化,雖然征服了許多國家,但是卻沒有將這些國家變成蒙古,反到是到那裡的蒙古人,最後變成了那些國家的人,被別人的文化給融合了。

  這些西夷除了像蒙古人一樣,四處滅國之外,他們卻有自己的文化,自己的思想,這就有點可怕了。

  他們不僅滅亡了別人的文明,而起還將他們的東西灌輸給別人,不只是武力的征服,更是從思想上征服,讓人覺得他們高人一等,代表文明。

  最近的“地圓說”之爭,蘇觀生也有關注,雖然抵制的聲音很大,但是蘇觀生具體瞭解柏應理的說辭之後,心中有十之八九已經斷定,西夷說的恐怕還真是對的。

  這讓蘇觀生內心有絲恐懼,不能讓這種對手靠近大明,必須要在他們還沒有強大起來之前,遏制住他們。

  王夫之也點了點頭,他的想法與蘇觀生基本相同,“我也贊同,我朝必須再次下西洋,就算打一百年,也要打!”

  蘇觀生和王夫之都贊同,其他幾人對於進行這麼長時間的戰爭,心中有些疑慮,不過說打一百年,幾十年,其實只是誇大,哪裡可能天天打,更多只是一種對抗和對持的狀態而已。

  王彥見幾人都微微頷首,並沒有提其它的意見,於是說道,“那現在就先說第一步,怎麼拿下麻六甲吧!”

  陳邦彥站了起來,“監國,現在南洋的態勢,廣南三國和真臘與我大明一邊,南部的麻六甲、蘇祿等國在兩夷一邊,中間的暹邏現以向荷蘭屈服,東籲則趁機渾水摸魚。五軍都督府那邊的計畫是先不要管渾水摸魚的東籲,穩住他,然後集結大軍,直接一路南下,攻下麻六甲。兩夷集中的兵力不到兩萬人,我大明調一鎮人馬,再加上屬國兵馬,能湊出五六萬人來,可以直接將兩夷推下大海。”

  海戰需要戰船,水手需要培養,明朝一時半會或許湊不出多少人馬來,但是陸戰就不一樣了,剛打完北伐的精兵有近三十萬,打南洋小國的蝦兵蟹將,還不手到擒來。

  聽陳邦彥的話,五軍都督府也沒制定出什麼計畫來,就是靠著明軍精銳平推而已,不過這就是大國的打法,誰讓明朝兵多,錢多,大腿粗哩。

  王彥點點頭,“好!就這麼辦,抽調忠義鎮一部,還有陳友龍一部,他們都熟悉山林作戰,讓李定國為主將,陳友龍、劉文秀為副將,在徵調廣南三國和占城之兵,儘快增援真臘。另外工部方面,要為水師添造炮船,每年至少要造三十艘炮船交付水師。還有在造船上,不要故步自封,工部除了要想辦法將寶船複製出來,還要改進造船技術。”

  幾位閣部當即站起身行禮,“我等聽從監國之命!”

  這等於就是將南洋的戰略定了下來,先拿下麻六甲,斬斷荷蘭人與錫蘭和印度沿岸東印度公司的聯繫,然後憑藉明朝的國力,加快戰船的建造,不到一年,南洋海面上的力量對比,就會出現巨大的變化,明軍水師就能逐一清除西夷在南洋海島上的據點。

  南洋的策略定下後,王彥隨即又開口問道,“陳卿,金國最近有什麼動靜?”

  陳邦彥站起身,拱手道:“回稟監國,據細作的情報,金國現今正做三件大事,第一是加固潼關等重要關隘,第二是,屯田練軍,第三是,準備向西進軍,攻滅葉爾羌!”

  王彥聽了皺了下眉頭,南洋的事情,轉移了明朝的一些精力,看來金國已經做好了應對明軍進攻的準備。

  雖說王彥準備重下西洋,恢復三寶太監時的榮光,準備與西夷再海上競爭,但並不代表,他就忘記了金國。

  金國屬於一個年輕的國家,這種國家往往朝氣蓬勃,充滿活力,如果不儘快滅之,必然會成為明朝的心腹大患。

  王彥沉吟片刻,開口道:“金國向西經營西域,在孤的預料之中,現今已到九月,天氣日漸冷了下來,我朝難以出兵牽制,孤斷定金國會趁著這個冬天,攻擊葉爾羌。我朝大軍正在休整,加上北兵少,南兵多,冬季不適合作戰,但也不能看著金國這樣壯大。”

  王彥頓了下,抿嘴思索了片刻,接著說道,“金國有山川之險,正面難以攻打,孤認為我朝除了在正面部署大兵之外,應該從兩翼包抄過去。黎平王已在青海築了兩城,可以下令他加大對青海的蠶食,從隴右側擊金國。滿清滅亡之後,草原上的蒙古部落,處於群龍無首之態,孤以為要加強招撫,可以讓投靠的蒙古人,威脅河套,使得金國三面受敵!”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21:33

第1237章 葉爾羌覆滅

  就如同王彥所預料的一樣,金國確實準備利用明朝南兵多,北兵少的特點,趁著冬季將要降臨之際,發動對葉爾羌的突襲。

  出使明朝的金國宰相韓朝宣,帶回來消息,王彥得勝還朝後,並沒有行篡位之舉,而是進位監國,將皇帝弄到了北京,明朝內部並沒有發生動盪。

  金國上下都盼望著王彥篡位,學那司馬代魏之事,等著明朝內部混亂,準備扶持明朝的毌丘儉、文欽、諸葛誕,來對抗王彥,讓明朝陷入內亂,無暇西顧。

  沒想到王彥那廝,穩如老狗,居然沉的住氣,豪格聽後心中都是一聲讚歎,不得不佩服王彥,並對眾人說王士衡縱橫天下,就是靠著一個“穩”字。

  在感歎王彥不篡之際,金國上下也焦急起來,開始抓緊籌備西征之事。

  時間到了八月,金國的準備已經完成,而天氣已經入秋,明朝一邊卻沒有對金國發動進攻的跡象。

  原本金國準備等到十月入冬之際,再發兵西征,但這時從南面傳來消息,明朝的注意力被吸引到了南洋,金國上下便決定趁著明朝沒有進攻金國之前,立刻西征。

  這次金國集結了六萬大軍,以孫可望為北路軍,出哈密衛攻火州、吐魯番,此路大軍四萬人,有一半都是戰力堪憂的屯軍,且主要以步軍為主,負責正面強攻吸引。

  還兩萬精銳騎兵為南路軍,由吳三桂率領,負責直搗黃龍。

  八月中旬,河西的孫可望率領四萬大軍,先出星星峽,進抵火州之後,以火炮轟塌了火州風化嚴重的砂石城牆,大軍擁入火州城,然後大軍直逼葉爾羌的重鎮吐魯番。

  葉爾羌阿不杜拉汗聞訊,只得留下長子堯勒瓦斯留守國都莎車,親自領兩萬大軍前往吐魯番禦敵。

  金國為了迅速解決葉爾羌,避免了陷入長期對持,連鎮守漢中的吳三桂都被調了出來,整個戰略上,金國制定了北路佯攻吸引,南路直搗黃龍的策略。

  在北路軍的進攻下,葉爾羌汗不得不親率兩萬大軍前來抵禦孫可望,這就成功削弱了葉爾羌國都莎車的軍力。

  與此同時,金國西面的盟友,中玉茲汗率領七千大軍,在九月中從西面攻入蔥嶺一線,留守莎車的堯勒瓦斯忙又抽調五千多人,前往西面禦敵。

  如此一來,莎車的力量,進一步削弱,只剩下不到一萬人。

  這時早已在青海北部集結的兩萬金軍騎兵,在吳三桂的率領下,沿著昆侖山北麓,穿過古于闐國的地界和大片沙漠,直接殺到莎車城下,得到城內黑山勢力的回應,一舉躲下了葉爾羌的都城莎車城。

  吳三桂與城內黑山勢力,大肆殺戮白山派,然後馬不停蹄,包抄阿不杜拉汗的後路。

  金永章七年十月二十日,金軍在吐魯番擊敗了阿不杜拉汗的兩萬大軍,阿不杜拉汗領著殘兵困守崖兒城,十一月二十五日,崖兒城被金軍攻下,金軍將阿不杜拉押到莎車,讓黑山派將阿布杜拉處死。

  豪格隨即下旨意,設安西都護府,改封孫可望為安西王,負責經營西域,河西幾州則交由朝廷直轄。

  這樣一來,孫可望等於成了金國的開路先鋒,他雖然有些不願意,但收復西域之後,金國內部的漢族士紳,需要利益,所以他只能交出河西,率領五十萬軍民移住西域。

  孫可望以莎車城為都護府和安西王駐地,不過葉爾羌已經完全綠化,金國的統治很不牢固,黑山派再幫助金國擊敗阿布杜拉汗之後,勢力迅速做大,有些難以控制。

  孫可望坐鎮莎車後,僅僅一個月,便利用白山派對黑山派的憤怒,唆使白山派將莎車城內的黑山派全部殺絕。

  至十二月底,葉爾羌進內白山派和黑山派實力大損,雙方矛盾再仇殺中進一步擴大,孫可望則從中調解,坐收漁利,金國很快就奪取了葉爾羌全境。

  這場戰事,從八月開始,十二月結束,前後只用了四個多月的時間,可以說是兵貴神速。金軍之所以如此順利拿下葉爾羌,除了戰略上的成功之外,主要還是因為葉爾羌內部的矛盾,加上這個汗國,其實早以腐朽。

  它在歷史上,過不了多久,也會因為內部黑山派和白山派的爭鬥,被准格爾輕鬆滅掉,金國的進攻只是讓歷史提前。

  在金國發動西征戰役之時,南洋的戰事也正在擴大。

  明朝與兩夷的戰事,原本只是在大海之上,但是隨著荷蘭人組織聯軍攻到真臘邊境,整個南洋立刻就亂了起來。

  在接到明朝的命令之後,廣南三國,高平莫氏勢力最小,出兵兩千人,安南鄭氏出兵一萬,廣南阮氏出兵一萬,立刻南下支援真臘國。

  次時因為距離的關係,明軍尚在廣州集結,但廣南三國已經在九月底進入真臘國,並與真臘軍一起,于金邊城以西一百里,迎戰荷蘭人。

  雙方進行了一場大戰,戰鬥異常激烈,只是因為廣南三國人心不起,指揮不一,荷蘭人察覺到他們之間少有配合之後,令馬薩卡等蘇丹小國的兵力,正面牽制正面的鄭軍和左翼真臘軍,令麻六甲兩百頭戰像,衝擊阮氏的左翼,然後荷蘭火槍手排槍壓上,正面的鄭主沒有給阮氏支援,左翼被荷蘭人擊潰,三萬人馬大敗而歸,倉皇退回金邊,與荷蘭人組成的兩萬聯軍對持,等待宗主國的救援。

  除了明朝和兩夷的戰鬥外,東籲國王平達力,令其弟白莽,也就是歷史上發動“咒水之難”殺害永曆隨行官員,將永曆交給清廷的那位,他率領六萬緬軍,趁著暹羅被荷蘭人擊敗之際,連敗暹羅大軍,將要逼近暹羅都城大城。

  原本處於平衡之勢的南洋,因為西班牙人的援軍到來,荷蘭再次毀約,打破了原來的制衡,立時就如平靜的水面中,砸入一塊巨石,驚起陣陣波浪。

  眼下的中南半島上,形成了兩個戰場,一個是明朝與荷蘭的較量,一個是東籲國渾水摸魚,借機攻打暹羅。

  作為處於明朝、荷蘭、東籲三方勢力之間的暹羅無疑是倒了血黴,歷史上他在一百年後才被緬軍攻入大城,但是因為局勢的變化,夾在三大勢力之間的暹羅現在卻是神仙打架殃及池魚,有被滅國的危險。

  不過這時,無論是荷蘭還是大明,都沒有功夫注意暹羅和東籲這個攪屎棍的戰爭,雙方都將精力用在了金邊的攻防上。

  此時,明軍三萬主力尚在廣州集結,但是荷蘭人已經擊敗了明朝藩屬的軍隊,進抵金邊城下。

  取得了勝利的荷蘭人,更加不將明朝放在眼裡,意圖一路打破占城,將明朝水師趕回廣東。

  荷蘭人一路燒殺搶掠,不過就軍紀而言,其實荷蘭人召集的蘇丹大軍,比荷蘭人還要好一點,還要講衛生一些。

  廣州府、珠江口,數百艘戰船停泊在黃埔港內,其中三艘三桅大炮船,更是格外顯眼。

  這一次,明朝可算是動了真格,東海水師主力戰船,被全部抽調,其他船隻也被抽調了七成,南下助戰。

  明朝在南洋集結的三桅炮船已有二十五艘,大型福船也有二百多艘,其他船隻則有近千之多。

  西夷方面,荷蘭有武裝商船四十艘,西班牙有大艦三十艘,因為遠洋行使,所以他們都是大船,明朝加上呂宋的大船大概有三十五艘,比西夷要少,但明朝次一點的福船卻有數百艘之多,在火炮數量上並不比西夷少。

  此時港口內,桅杆林立,船帆如雲,不過他們現在的任務,並不是去與西夷水師決戰,而是將三萬多明軍精銳,送到占城去解金邊之圍。

  在珠江東側,分佈著一千五百餘頂軍帳,大營綿延十多裡,旌旗如雲,營帳整齊,十分壯觀。

  從雲貴趕來和北伐結束後退下來的三萬精銳駐紮在這裡,由李定國統帥,陳友龍和劉文秀為副將,準備這次南征。

  這時李定國站在碼頭上,看著遠處的吊塔正在搬運軍糧和物資上船,站在他旁邊的陳子龍說道,“國公並沒有與荷夷交過手,對南洋的情況瞭解嗎?”

  李定國扭頭看了他一眼,淡淡笑道:“總督大可放心,來時我以做了一些瞭解,那荷蘭在南洋還不到一萬人,在金邊只有兩千多,他們就算再厲害,豈是我三萬虎狼的對手!”

  陳子龍還是有點擔心,“國公,除了荷蘭人之外,這次還有麻六甲等國的人馬,特別是南洋有戰象,那是個龐然大物,沖陣起來地動山搖,廣南三國的人馬就是敗在麻六甲的象陣上,國公切莫輕敵呀!”

  李定國笑了起來,“這戰象我雖沒有見過,但是歷史上卻並非沒有記載,當年我朝與東籲交戰時,就遇見過多次,並且陳友龍和劉文秀都在雲南做過戰,見識過土司的戰象。再者監國臨行時也交代過,說一防戰象,二防瘴氣,最後才是注意荷蘭人,我心中以有底數,總督大人可以放心。”

  陳子龍恍然大悟,不禁也笑道,“原來監國早有安排,看來我可以放心了。”

  這時,一名部將匆匆跑來稟報:“啟稟大帥,所有物資糧草已全部上船!”

  李定國點點頭,兩手抱拳對陳子龍道:“總督,那定國就出發了!”

  “好!本督等候國公的捷報……”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21:33

第1238章 金邊激戰

  東南亞的幾個國家,歷史其實也很有意思的,真臘在吳哥王朝時期也是個小霸王,不過後來首都吳哥都沒守住,輪為三流小國,基本誰都打不過。

  不過也正是因為弱小,所以真臘十分清楚,必須要抱住一條粗腿,而不是像暹羅覺的自己還不錯,想要保持中立,但是被人打了連個幫手都沒有。

  只是真臘雖然找了明朝這條大腿,但是情況卻也依然不太樂觀,廣南三國的援軍被荷蘭人打得大敗,讓真臘不禁有些擔心起來。

  不過真臘王心裡雖有些擔心,但是站在明朝一邊的決心卻不會變。

  這除了明朝的強大之外,還因為明朝這些年的經濟侵蝕,真臘國如今除了稻米和各種水果之外,幾乎什麼都不產,布匹、瓷器、鐵器,許多物資都是拿稻米找明朝換,經濟上形成了巨大的依賴。

  這種模式之下,使得真臘國只能親近明朝,荷蘭不過是個二道販子,他們什麼也不產。

  其實沒有這次荷蘭人的進攻,真臘王也準備在來年請為藩臣,加入明朝新的朝貢體系之內,尋求庇護。

  真臘與占城相臨近,位於占城西面,荷蘭人想要從陸路去打占城,必須要借道真臘國。

  九月間,荷蘭人在暹羅境內稍微休整之後,便進入真臘國內,要求真臘國借道,並且提供糧食。

  荷蘭人在遭到拒絕之後,直接殺入真臘,並擊敗真臘與廣南三國的阻擊人馬,斬殺萬人,進抵金邊城下。

  目前真臘國和廣南三國組成的盟軍大概兩萬多人,躲在金邊城中不敢出戰。

  金邊是真臘首都,也是真臘國最大的城池,不過在吳哥王朝覆滅之後,真臘地小國貧,說是都城,但事實上還沒有明朝的一個縣城大。

  城中的軍隊與城外的敵軍數目差不多,可是守備起來壓力巨大,這主要是因為武器上的差距,荷蘭人用燧發槍,他們用的是火繩槍,而且守軍沒有什麼大炮。

  以真臘的軍力,自然守不住金邊城,負責守城的是安南鄭主和廣南阮主的人馬,這兩家之前經常打仗,所以人馬還有些戰鬥力。

  因為鄭阮不和,所以他們索性各守一面城牆。

  阮主阮福瀕鎮守西城,此時他正躲在牆垛後面向下觀看,荷蘭人在金邊城外的稻田和樹林裡紮營,穿著白色或者綠色服飾的蘇丹士卒,正在稻田裡列陣,兩百多頭戰象遊走在稻田和樹林裡。

  在樹林外,離城三裡處,荷蘭人的三十多門火炮一線排開,炮口正對著城牆。

  城上的士卒都蹲在城上,並不敢漏出頭來,士氣十分低迷,阮福瀕心中不禁有些後悔,明朝給他們的命令是堅守真臘,等待朝廷大軍的到來,結果他與鄭主爭攻,並沒有按著明朝的命令在金邊等候,而是主動出擊,被荷蘭人打得大敗,損失了萬人,其中他阮氏損失最大,占了損失四成。

  “父王,荷蘭人的火炮厲害,城內已經出現了恐慌,要是援軍不來,城池遲早守不住!”阮福瀕的三子擔心地說道。

  阮福瀕皺了下眉頭,“大明約定十月初進抵金邊,現在已是九月底,援兵應該快到了。而且本王早派人去占城通報錢都督,那邊應該很快就有人馬過來。”

  “父王,我不是擔心大明的援軍,我是擔心鄭主那邊會不會悄悄溜走吧!”

  這到是個問題,不過阮福瀕很快就搖了搖頭,“他們不敢,之前黎氏私下用帝號,將都城定為升龍的事情,就遭到了大明的訓斥。鄭主急忙讓黎氏去了帝號,又將升龍改為河內,他們心裡害怕激怒大明。現在大明方才收復神京,楚王進位監國,武功正盛,鄭氏就更加不感觸大明的眉頭了。”

  兩人正說著,城外忽然響起一陣“咚咚咚”的鼓聲,各種鳥語隨之傳上城頭,阮福瀕臉色一沉,隨即揮手道,“好了,別說了,敵軍要攻城,馬上示警,讓將士們打起精神。”

  示警的鐘聲在金邊城頭“當!當!”的敲響了,阮氏將士奔上城頭,手執弓箭和火銃,嚴陣以待。

  城外,各蘇丹國的士卒和戰象,列成了許多方陣,散步在曠野和齊腰的草叢裡。

  這與中原戰場上,幾十萬人氣壯山河的嘶吼不同,整個戰場十分安靜,陣型也不密集,方陣間有很大的距離,但卻有一種別樣的肅殺之氣。

  伍德•豪斯威爾是東印度公司委任的指揮官,他正用單筒千里鏡觀察城頭,稀疏的旗幟,以及不敢露頭的阮軍,讓他對守軍充滿了蔑視。

  在連續取得勝利之後,荷蘭人信心爆棚,荷軍的副指揮君士坦丁•諾貝爾,不禁笑道:“這些黃皮猴子,真是不堪一擊,等打下金邊,獲得的財物,公司應該給我們多一點比例。”

  早在擊敗暹羅軍隊之後,君士但丁便想要直接進攻大城,奪了暹羅的首都,搶奪裡面的財物,但是伍德沒有同意,公司讓他們去打占城,他們去打大城會給明朝曾兵占城的機會。

  伍德內心也比較興奮,金邊不管怎麼說也是真臘的都城,他們打下來,必然能搶到不少金銀。

  “等打下金邊,奪下占城,公司只要給我五千人,我就能拿下廣州,那裡的財富,足夠我們幾生的用度。”伍德也笑了起來。

  “司令官閣下,炮隊已經準備好了!”一名荷蘭人忽然來報。

  伍德回頭望去,只見三十門九磅炮,在一片稻田裡排開,荷蘭人已經點好了火炬。城中沒有遠射的武器,土炮的射程夠不到荷蘭炮陣,所以他們十分悠閒。

  “傳令開火!給這些土著一點顏色看看!”

  一聲哨響,站在炮陣前的一名荷蘭人將手中的紅旗向下一揮,口中大喊了一聲,“射擊!”

  荷蘭人的炮兵陣地突然爆發出震耳欲聾的炮聲,濃濃的白煙覆蓋了漫長的陣線,各門火炮炮架往後一退,十斤左右的鐵彈沖出炮口砸向城牆,金邊城上塵土飛揚,無數碎石升上半空如雨點般落下,打在城頭抱著腦袋的阮軍身上。

  廣南也有炮,但是極少,而且主要是從明朝傳過來的老炮,他們還真沒見識這麼多大炮一起轟城的場面,士卒們感受到城的地動山搖,心中恐懼無比,一個個抱頭蹲在城上,任由石子打在身上。

  這時各炮的荷蘭人在放完一炮後,開始用裹著濕毛巾的棍子清膛,炮膛中傳出水汽蒸發的絲絲聲響,另一人接著裝入一包新的發射藥,裝入鐵彈,清膛的荷蘭人又用那根纏著毛巾的棍子把鐵彈壓實,炮兵再次調整好位置,第二輪射擊隨即到來。

  荷蘭人動作嫺熟,很快就打出三輪炮,隨著炮彈飛出,整個炮陣都籠罩在了一團團的白煙之中,空氣裡充滿的嗆鼻的硝煙味。

  金邊的城牆上,不斷傳來磚石垮塌的聲音,還夾雜著許多慘叫和驚慌的呼叫,城上一片狼藉,被揚起的塵土覆蓋。

  這時在稻田列陣的士卒,在穿著有波斯風格的鎖子甲,頭上裹著頭巾的將領的指揮下,各個方陣的士卒,扛著長梯開始向被揚塵覆蓋的城池沖去。

  蘇丹國的士卒穿著長衣,舉著彎刀,高聲呼嘯著向城牆推進。

  城上的阮福瀕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往城下一看,看著散開著撒開丫子奔來的敵軍,立刻大聲喊道:“放箭,射銃!”

  城上士卒聞聲,半晌才漏出半個身子,向城下射箭,他們並沒有很嚴的組織,基本就是自由射殺,哪裡人多射哪裡。城下衝鋒的蘇丹國士卒,也是散開著沖,沒有什麼陣型。

  隨著城牆上的士卒開始向下射擊,跑動的蘇丹國士卒,不斷中箭、中銃,挺直了身子撲倒於地。

  明朝在大軍換裝之後,淘汰了大批的火銃,一部分裝配了府兵,一部分給了南洋的屯戶和商會,還有很大一部分低價賣給了屬國,朝鮮吃的最多,阮氏也吃了三千杆。

  城上的射擊,很快就壓制了蘇丹國士卒的進攻,主要他們的攻城器械只有長梯,雖然金邊城矮,但是也不容易攻城。

  然而就在這時,三隊荷蘭火槍手,共九百人,卻踩著步子,來到金邊城下一百五十步的地方。

  這些荷蘭人,抬槍就射,三排輪流射擊,硝煙彌漫之下,彈丸不停的射向城頭。

  城上的火繩槍本來射速就慢,又沒有什麼組織,荷蘭人一排打完了,二排上,二排打完了三排上,動作整齊劃一,彈丸不停的打向城頭,立刻就將阮軍壓制。

  一時間,城頭的慘叫聲此起彼伏,不斷有人中彈跌下城頭,上面的守軍根本不敢露頭。

  一名阮軍火銃手,裝好彈藥,滿頭是汗的躲在牆垛後,他聽著一排銃聲剛過,一咬牙站起身來,準備向城下射殺,荷蘭人的火槍卻再次開火,子彈打得他身體抖動,慘叫著跌下城頭。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21:33

第1239章 渡海來援

  荷蘭人的壓制,讓衝鋒的蘇丹國士卒,終於接近了城牆,士卒踩著長梯躍過了護城河,然後向著城頭攀爬。

  同大明與滿清的戰爭中,各種器械招呼著攻城守城,萬以千計的弓手、銃手排成整齊的隊形,進行對射不同,金邊的攻防無疑差了許多,就像土匪流民打寨子一樣。

  雖然看起來沒什麼章法,但是也不能說戰事就不激烈,金邊的攻防戰照樣血肉橫飛,屍體連連墜城。

  這時,隨著阮軍被壓制,一些敵軍爬上城頭,廝殺開始慘烈起來,阮福瀕見城牆岌岌可危,守軍與爬上城的敵軍在整段城上廝殺,他正焦急之際,頭頂忽然一片箭雨飛過,他回頭一看,卻是鄭主卻領著三千弓手前來增援。

  “放箭!”一身盔甲的鄭柞奔跑過來,立時拔刀高呼,三千多安南弓手,從街道和房屋的空隙間,湧到城牆腳下,張弓搭箭,就往城外拋射出一波箭雨。

  箭矢騰空而起,越過城牆落下,城外踩長梯過河的敵軍,頓時紛紛中箭,跌入護城河中。

  城上激戰的阮軍見此,士氣一振,阮福瀕一刀捅死一名敵軍,將屍體拋下城牆,大聲吼道:“殺啊!”

  荷蘭人壓制住城頭,卻壓制不了城內拋射出來的箭雨,攻城的敵軍紛紛舉起盾牌,但是攻城還是被阻滯。

  這時城內的不少弓箭手,又攀爬到房頂上,開設直射城上的敵軍。

  阮福瀕正與一名穿著鎖子甲的蘇丹國將領廝殺,忽然一支利箭,便射中那將胸口,阮福瀕頓時戰刀一掃,直接將他腦袋砍下,無頭的屍體鮮血飆射,然後重重倒下。

  有屋頂上的士卒,直瞄射殺敵軍,城上局勢立刻好轉,阮軍將士放聲大吼,“將他們打下去。”

  攻城戰持續了大約一個時辰,就因為各蘇丹國的士卒,從城上潰退而結束。

  在這些蘇丹國的士卒中,不少都是島上的土人,長年未經過戰事,幾百年不知兵,也就只有麻六甲和婆羅洲上的蘇丹國能戰一些。

  不過守軍雖然打退了敵軍的進攻,但是情況也並不樂觀,城上死傷急重。

  鄭柞踩著血泊來到城上,看見遍佈的屍體,不禁皺眉說道,“傷亡如何?還能守的住嗎?”

  阮福瀕沒有想到鄭柞會來助他,“就怕城牆被荷蘭人轟垮!”說著他頓了一下,忽然抱拳道:“這次謝了!”

  鄭柞擺了擺手,大軍之前戰敗,他有很大的責任,他怕明朝追究,所以這次見西城危機,便立刻前來支援了。

  明朝在攻滅占城立威之後,又先幫琉球擺脫島津氏,後幫朝鮮複國,在屬國和周邊地區,已經有了很高的威望,所以鄭柞還是很擔心明朝會責怪他。

  另外他與阮氏的仇來自于爭奪安南的大權,現在明朝嚴厲禁止藩屬私鬥,他們兩家間的矛盾,已經被明朝壓下來了,他仔細一想沒必要繼續敵對惹得明朝不快。

  兩家如果和解之後,說不定今後還能有所合作,與他們相鄰的南掌國,國內混亂,又沒有像明朝稱藩,比較親近東籲,鄭柞早有兼併之意,或許可以約阮主一起出兵。

  兩人畢竟關係不好,要和好也不是一會兒的事情,他們正有一句沒一句的尬聊之際,一名士卒忽然跑來稟報,“國主,真臘王派人來報,天•朝的使者進城了。”

  鄭柞和阮福瀕對望一眼,兩人都十分驚喜,怕是明朝的軍隊快來了。

  當下阮福瀕安排了一下城防,便匆匆下城,來到真臘王宮,見到了明朝使者,並呈上一封通道:“奉大帥之令,特來金邊送信!”

  鄭柞忙接過信打開細細看了起來,阮福瀕不禁問信使道:“上使,不知道天•朝大軍到哪兒呢,由哪位大帥領軍?”

  送信的使者笑道:“回稟殿下,三萬精兵已經到了占城,領軍的是保國公。”

  阮福淋又點震驚,沒想到大明這麼短的時間,就將三萬人馬渡海運送到了占城,這需要多少戰船和龐大的國力。

  這時鄭柞已看完信,他心中激動的連忙將信遞給阮福瀕道:“李國公讓我們緊守金邊,等待他的援兵到來!”

  另一邊,攻城人馬的潰退,讓荷蘭人十分不滿。

  君士坦丁見了漫山遍野跑回來的士卒,不禁放下千里鏡,罵了一句,“該死!”也不知道他是罵城內的守軍,還是罵敗退的蘇丹國士卒。

  南洋島上,因為日照充足,可以說沒有秋冬之說,物產極為豐富,山間和樹林裡有採摘不盡的瓜果,海裡有捕之不盡的海鮮,基本種什麼長什麼。

  這樣的生存環境,讓生活在此的人,不需要付出太多的功夫,就可以滿足基本的生存需求,長久之後,這些人就養成一股惰性。

  他們都不想改善下生活,多開墾土地,打仗便更加不行了。

  伍德•豪斯威爾也放下千里鏡,看著蘇丹國的士卒,從城下敗退,怒道:“如果有五千荷蘭士兵,我絕對不會依靠這些土著!”

  說著他扭頭下命道:“傳令,繼續炮擊,直到將城牆紅塌。如果城塌了,他們還不能攻入城中,公司就將他們賣到巴達維亞做奴隸去!”

  攻城失利,讓荷蘭人很不高興,但是他們始終,沒有讓荷蘭人直接攀城的意思,因為他們心中其實也清楚,他們的優勢只是兵器而已,並且這種兵器的優勢也並非特別巨大。

  當然他們並不是認為守軍有多厲害,只是因為荷蘭人少,每一個都是遠渡重洋而來,不可能讓他們消耗在攻城中,所以伍德寧願多等一段時間,讓炮彈轟塌城牆,再進行攻擊。

  蘇丹國的士卒,戰力不足,打不了殘酷的攻堅戰,兩萬多人只能暫時在城外駐紮著。

  相比于荷蘭人的營地,蘇丹國的營地要整潔許多,這時因為他們宗教信仰上,很注重保持個人清潔。

  荷蘭人的營地便是一團糟,基本不洗澡,野蠻的喝著酒水吃著肉,還不時有女人的尖叫聲傳來,對於即將到來的危險毫無察覺。

  金邊的城牆並不堅固,三十門大炮不停的轟擊,垮塌也就是一兩天的時間,荷蘭人很期待這一天的到來。

  就在伍德等人坐等城塌之時,荷蘭人的艦隊司令考烏卻派人送來了消息,監視占城港的荷蘭船隻發現有四五百艘海船,渡海而來進入占城,據說運來了三萬大軍。

  在四根木杆撐起的帳篷下,伍德正負手來回踱步,目光不時瞥向桌上的地圖,地圖上被他用筆劃了一條箭頭,從廣州一直畫到占城。

  明朝居然這麼快就組織軍隊渡海而來,雖然他堅信荷蘭無敵,但是心中依然有點不安。

  畢竟以荷蘭的能力,將三萬軍隊運送這麼遠的距離也不容易,而起對於人口兩百多萬的荷蘭來說,明朝一下就出動三萬大軍,讓他還是有些心驚。

  就在伍德思考時,這時君士但丁忽然走了過來,大聲說道:“司令閣下,我們的人在湄公河東岸發現明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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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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